《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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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心-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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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要去和全省76万考生一起竞争7万个一本位置。虽然不复当年千军万马争过独木桥的惨烈,但10%的重本率还是有些残忍。
逐渐地,教学楼旁边的篮球场的面孔更新换代,常来打球的人换了一拨。逐渐地,班里的女生一个个剪掉一头长发,只为了换来更少的洗头时间。逐渐地,教辅书成了最受欢迎的书本。不用老师提醒,他们已经把自己当“准”高三生看待了。
曾经觉得遥不可及的高考的乌云不知不觉已经笼罩在了他们的头上。审判的闪电降下以后,究竟是羽化升仙获得新生,还是渡劫失败再来一年,就全看他们自己的努力了。
生物竞赛就在这种时候拉开了帷幕,在省里获奖的选手可以在高考时获得加分。不过这注定是属于少数人的赛事,教导主任广播宣布时特地强调,希望学有余力的同学踊跃报名。
当下班里就有人冷哼一声,学有余力?学有余虑我倒是有份。
生物竞赛先进行市里的预赛,再进行全省比赛,时间都在下学期初。之所以需要学有余力的同学参加,是因为竞赛里会有很多超纲知识,参赛者还需要特意抽时间去学习。
王舸权衡利弊,还是决定参加。
吃饭的时候,王舸自然就和林斯远讨论起了这事。林斯远漫不经心的表示他也应该会参加。他是这么想的,有加分当然好,可是如果为了学额外的内容影响到成绩就得不偿失了,还是随缘吧。
结果林斯远想随缘也不行,因为一个班只有一个名额。报名的人成绩排名首先得在年纪前二百以内,剩下的人再进行班内预赛。
向生物科代表问到参赛者名单以后,林斯远把这些人的成绩过了一遍。觉得王舸胜出应该没啥悬念。生科代问他怎么不报名,林斯远摆摆手表示还是算了。
得知他不报名这一消息以后,有两个人反应很大。之一是班主任,她直接召唤林斯远去办公室询问再三,才终于接受了他这个决定。之二是王舸,他没在预赛场上看到林斯远,整个人都不好了。
冲进他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家伙也太瞧不起他了,难道他参加班里预赛自己就没机会拿下那个名额了?在生物这科上他们成绩可是不分伯仲的!王舸气势汹汹地就想找林斯远问罪。
可是跑到他面前一看,王舸却发现他完全没有一点心虚的意思。好像完全没感觉到自己做错了事?于是他压抑着火气,装作无意地询问。
林斯远告诉他,因为觉得精力不够用,分不过来。这倒是个很合理的理由,王舸知道林斯远一向写作业很慢,如果再添上超纲知识的学习估计以后都不用交任何一科作业了。
但是为什么自己第一时间想到的原因就是林斯远瞧不起他,故意退出?王舸感到了一种庆幸与后悔交织的复杂情绪。庆幸他好歹没把这猜想和林斯远说出口,后悔是他居然这样揣测林斯远。
仔细想想,他之所以这么想,还是因为他把林斯远放在一个比自己优秀的多的位置上吧?不这样想,他也不会觉得林斯远要让他了。如果是他比林斯远成绩更好,那得知他不参加生物竞赛这一消息的时候,肯定不会往这个方向想。
王舸沮丧地抱住头,强迫自己不要深究,现在还是准备期末考试要紧。这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仰望对方的滋味并不好受。
好在期末考试成绩稍微给了他一些安慰。他是年级排名21名,而林斯远进入了年级前10名。单从名次上来说,他们的差距好像缩小了。然而王舸还是开心不起来。从他的角度来看,林斯远现在的努力程度远远没有到达他自己的极限。如果林斯远真的认真起来,拿到年级第一也不难。反观自己,提高的空间似乎已经不多了。
这个念头一直挥之不去,导致王舸在暑期补习班见到林斯远的时候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喜悦。落后感鞭策着他把全副精力放在听老师讲课上,可越是告诉自己要认真听课,就越容易分神去看林斯远在做什么。
有天晚上王舸做了个梦,梦里有一条没有尽头的路,四周都是一片黑暗。原本林斯远和他并肩往前,可是他越跑越快,王舸怎么也追不上他。王舸叫了几遍,叫他慢一点,等等我。林斯远都好像听不见,依然在往前跑,不停地跑。最后他的背影消失在了黑暗中,王舸什么也看不见了。
后来王舸就醒了,可是梦中被甩下的恐惧感依然停留在脑海里。
课间,林斯远终于逮着机会询问。“昨天没睡好?你黑眼圈都出来了。”
“没有的事。”王舸赶紧揉了揉眼睛。
“明天要不要出去玩?”
王舸摇摇头。“算了吧,明天打算复习一下化学。”
林斯远一下趴在了王舸桌上,不依不挠。“这个假期还没有一起出去过,你可怜可怜我。”
听了这话,王舸心头火起,他一用力把被林斯远压着的练习册抽出来,站起身走到一旁的空座位坐下。紧接着一字一顿地说:“你不学习也还能考这么好,我可没这本事。”
这话一抛出去,王舸心里立刻感到一阵后悔。什么叫不学习,他凭什么这么说林斯远?然而覆水难收,刚刚才放完狠话,王舸也拉不下脸去承认他这句话说错了。他偷偷瞥了一眼林斯远,想瞧瞧他现在是什么反应。
对方坐在那个位置上一直没动过,到上课了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好像被这话砸楞了。他这副样子让王舸上课更加没有办法集中了,王舸宁愿林斯远冲他发怒,反驳他,也不想看到这么沉默的林斯远。
等到老师开始讲课了,林斯远更是表现出了肉眼可见的心不在焉。他的眼睛黏在了黑板上,可是王舸顺着他的视线一看,黑板那块明明是空白的。他手里紧紧捏着笔,可他却连拿笔在纸上划几道装装样子也没有过。
下课了,他连犹豫一下犹豫也没有就背起书包离开了教室。见状王舸也赶紧跟上。他始终精确地和林斯远保持着一段距离,既不会跟丢,如果对方回头,也可以装作无事发生过。不过林斯远垂着头步履匆匆,一下也没有停顿。王舸尾随着他到了他家小区门口,实在不好意思继续往里走了,于是驻足看着林斯远的背影逐渐远去。
我这是干什么。回程的时候,王舸自嘲地想。他想追上去解释,但是又没有足够的胆量支撑行动。所以想法也就只能是想法。
坐在书桌前面,王舸面前摊着练习册,练习册上面摆着他的诺基亚。短信界面的收件人号码填好了,那串数字他早就熟得不能再熟,短信内容也编辑好了,就等着按下发送键了。可是他手指放在那个键上,却怎么也按不下去。
他忍不住就想再检查一遍那个号码对不对,有没有输错数字,短信里有没有错别字,标点符号有没有用错。
敲门声响起,王舸眼疾手快赶紧把手机一把塞进练习册底下,伏案写写算算。门开了,张晓云端着一碟插好牙签的苹果走进来。她把碟子放在书桌上,看到奋笔疾书的王舸,心里本来挺满意的。可是张晓云一看练习册上那块不正常的凸起,正好是手机的大小,就皱起了眉头。
张晓云催促王舸先把苹果吃了再写,别一会苹果氧化了。她儿子还是挺听话的,立刻塞了四块苹果进嘴里,脸一下就鼓起来了。看到他这副珍惜时间的样子,做母亲的心里是欣慰又心疼,不过该说的话还是得说。
“儿子,你手机借我打个电话。我手机不知丢哪去了。”
就算王舸本来没发现他把手机的位置放的不对,张晓云这么一说,他立刻就想起来了。当着她的面把手伸进练习册下面去取手机,不就不打自招。
现在只能赌一把她是真的把手机弄丢了,而不是故意说这话敲打他了。于是王舸拉开抽屉翻找一会,告诉他妈他好像把手机落在学校了。
张晓云转了转眼珠,还是没戳穿他的谎言。不过心里却是把这事牢牢记下了。
好不容易把这尊大佛送走,王舸才敢把手机掏出来。正要继续纠结,结果却被屏幕上那三个字“已发送”震住了。
怎么就这么发出去了?王舸思来想去,觉得也只可能是刚刚手肘不小心按到了。他现在真希望短信也有个撤回功能,自己明明还没考虑清楚,就把短信发给林思远了。
算了算了,他把手机一抛,可能这就是天意。
可是短信发出去以后,王舸就陷入了更加矛盾的局面中。即希望林斯远快点回复,又希望他别回复了。他做两道选择题,就看一眼手机,列两个算式,又要看一眼手机。磨磨蹭蹭半个多小时过去了,他居然只做了一面不到。
手机“嗡嗡”的震动声此时在他耳中如同天籁之音,王舸拿起手机,急切地进入收件箱。新信息提示一闪一闪的,他的心也随之一上一下。终于他下定决心,打开那条短信。
我承认,听到你那句话的时候我的确挺恼怒的。因为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说我,要换其他人这我还都无所谓。但是后来想了想,凭我对你的了解,你肯定是在说气话,你不是这样的人。再加上刚刚诚心诚意的道歉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你吧。对了,我还想问问,你当时为什么生气?
握着手机,王舸苦笑一下。真的要把这么不堪的心理活动暴露给林斯远吗?他会不会因此看不起自己呢?可是这个问题确实存在,而且横亘在两人中间,如果不把话说开,以后应该也还有的争吵。
那就先从自己的梦说起吧。尽量简短地描述完以后,他忍不住把自己的担忧和烦恼也打了上去,一不留神就超出了短信150个字的限制,他只好停下来,先把这条短信发送出去。连着发了三条短信,才总算把自己想表达的话表达完。
第三条短信刚发出去,手机就迫不及待地在他手里晃起来,王舸一个没握住差点把它掉下去。没想到林斯远这次干脆直接打电话过来了,他心一横,按下接听键。
林斯远的声音迫不及待地从听筒里传出来,语速很快:“你怎么会这么想?说真的,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想?”他语无伦次,急的把一句话连说了两遍。“王舸你分明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严谨又认真,还会替别人着想。”说到这里,林斯远停下来,平复一下自己激动的心情。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我刚刚要是有说一句假话,我高考答题卡考号全涂错。”林斯远没好气地保证。他老神在在地叹一口气,“学习成绩不能代表一切好不好,你是不是学傻啦?还是被洗脑了?”
王舸小声说,“那是你考的比我好才这么说。。。。。。”
“那我还羡慕你语文学的这么好呢。你看我作文都经常只有41分,这连班级平均分都不到吧?次次都被拿出来做反面典型的。文言文选择题,三道错两道吧?那我要是也这么想是不是早就抑郁而亡了?”他深吸一口气,提高了音量。“总之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完全不用因为考的不如我而感到自卑,每个人都有擅长的方面还有不擅长的方面,考的比我差由不代表你整个人就不如我。人生的赛场又不是只有学校,就跟那个田忌赛马的典故一样。”
“你又乱用成语了。”
“你懂我意思就行。”听到对面的语气终于欢快起来,林斯远的心情也放晴了。“再说你不相信自己可以,但是别瞧不起我的眼光。”
王舸终于笑出声来,连日来萦绕在心头的忧虑和自卑烟消云散。“行了,我知道了。那我回去做题了。”
“等等。”王舸正要挂断电话,又想起一件事。他仔细叮嘱道:“以后别乱发誓。”
“好好好,我知道了。
寒假一晃而过,准高三生不情不愿地晋升为高三生。他们收拾好东西,搬入校园深处与世隔绝的教学楼,开始清心寡欲的修仙生活,从此与大部分校园活动划清界限。就连宿舍也进行了调整,把高三生赶出高一高二聚集区,给他们另外一栋楼,避免低年级同学的打扰。
高三,是是一场看不到头的刑罚,是一条注定要一个人走的路。能不能撑到刑满释放,能不能到达预期的终点,这些都是未知数。唯一能做的就是,咬紧牙关,坚持完今天。
奇怪的是,到了如此紧张的时刻,年级里的情侣数量反而增加了。但是仔细想想,也就明白了。这条路上,就算有个人能暂时的陪着走一段路也好过一直一个人,他们或许是这么想的。
无可否认,王舸和林斯远或多或少也抱着这样的想法。不过更重要的是,他们互相是对方前进路上的动力。疲倦的时候,只要一想到那个人,就能再次出发。
幸好学校还没那么狠心,也给高三生留了一扇娱乐的窗,也就是校运会。不过这扇窗也只剩一条缝开着,因为他们只被允许参加白天的赛事。而夜晚的欢乐与他们无缘。
不满的学生刚要开口抗议,张老师一个眼刀就冷冷地甩了过来,她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桌子,道:“觉得不满意的同学们自己好好想一想,离高考还有多少天?”把这句话搁在这儿,她也就不再就这件事进行讨论。毕竟化学课时间宝贵,多做几分钟思想工作,就得少复习几分钟。
这几分钟她耽误不起,下面坐着的学生更耽误不起。高考就是这样残酷,张老师趁着下面的孩子写方程式的时间出神,非得一分一分地拼出一个名次,一分之差可能就导向千差万别的命运。她缓过神来,清清嗓子开始讲解氧化还原反应的配平窍门。
下了课,也没人再揪着运动会的事情不放。张老师装作整理教案,实则留意着班里的动向,看到这群人如此一反常态的乖巧,心里着实有几分欣慰。不过等她一离开教室,林斯远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撺掇王舸逃掉那两天晚上的晚自习。
“不逃。”王舸自然是一口拒绝。
林斯远也不气馁,跟一块牛皮糖似的粘着他,时不时就提起这事情。最后他看好说歹说没用,终于抛出了杀手锏。“这就是我们两个在一中的最后一次运动会了,你不想过得有纪念价值一点?”
终于换来了王舸不一样的回复,“那我考虑考虑。”
林斯远恨不得原地放烟花彰显他愉快的心情。于是立刻就在合计该如何带着王舸逃出晚自习值班老师设下的天罗地网,混入高一高二同学们愉快的夜市人流中,最后再平安地回到教室里,或者宿舍里。再不济,也应该想好如果被发现了,怎么把王舸择出来,让张老师的火力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而不去怀疑王舸。
毕竟四舍五入,这也算是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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