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9号是纪春风的生日。
二十岁的生日，离开了一字打头的少年时代，正式进入青年期，同时也代表了一种成长。虽然在法律规定18岁成年的现代社会，这个生日已经不再具备那么隆重的意义，却也仍旧不能忽视。
何况也算是刚刚经历了一场不算小的变动，所以这个生日，纪春风自己不在意，杜十里却很是用了一番心思。
只是吃个蛋糕送个礼物的话，也太没有新意。尤其纪春风本身的职业摆在这里，她喜欢做蛋糕，每一个蛋糕成型时的成就感是难以言说的，但平心而论，每天都面对这些东西，兴趣也就没那么大了，那种品尝生日蛋糕的惊喜更是少到几乎没有。
所以杜十里提前两天给所有的客户发送短信，宣布这一天不营业，然后打算带纪春风在北京城里好好的玩一圈。
春风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即使是跟那澜最好的时候，她也绝对不肯旷工。两人只能在生意结束之后出门，很多地方自然也就来不及去。所以直到现在，纪春风仍旧没怎么看过北京，只是偶尔乘车路过，惊鸿一瞥。
一天的时间实在有限，什么长城、帝陵、香山之类的经典是绝对来不及的，所以最后杜十里选了故宫这个到了北京不能不去的地方。
为了能让这一天更加完满，天没亮两人就起了床，赶去天/安/门广场看升国旗。虽然时间很早，但广场上的人却意外的多，距离太远，基本看不见什么，只能感受一下那种气氛。
纪春风围着围巾，带着帽子和手套，双手揣在羽绒服兜里，在三月的寒风里，一边吐槽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要来受这个罪，一边却又由衷说不出来的兴奋。
大概每个中国人都对这个地方都怀有一种奇特的感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逛完故宫，两人在王府井吃了一顿全聚德。
以两个人的经济条件，这一餐可以称得上奢侈了。而且杜十里坚持自己请，不肯让春风这个已经自食其力的人掏钱。
吃完饭，她们乘车去奥运村。
不得不说，都是很庸俗的路线，但是对纪春风而言却意外的合适。这种感觉，跟和那澜在一起的时候截然不同，更放松也更自如，不需要时时抬头仰视。
第22章 Chapter 22
路上遇到卖氢气球的，春风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在纪春风整个童年时代，物质上都显得十分贫乏。她有且仅有的一个玩具，就是一只氢气球。这是纪春风的小姨妈买给她的礼物。她十分珍重，将氢气球小心藏进柜子里。
但某一天取出来，才发现里面的气早就已经跑走，干瘪的气球再不复之前的美貌，最终被老妈塞进炉子里，一把火烧了。
那可能是纪春风关于“及时行乐”这个词最初的领悟吧？
有些东西，当下不享受，一旦过了期，就会发现根本索然无味，甚至会像馊了的饭菜一样，吃了让人生病。
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杜十里走过去买了一只。
她特意选了人气很高的喜羊羊，纪春风跟在她身后，见状就笑着说，“买了喜羊羊，怎么能不买美羊羊？”
十里没有反驳，又拿了一只美羊羊，两人一人举着一只，看上去傻气又好笑。春风还特意拉着十里在水立方和鸟巢前面拍了合影。夜幕下的灯光并不明亮，光华流转的水立方作为背景太过善良，拍出来的照片效果自然也不怎么样，几乎看不清楚两人的表情。
但纪春风知道，那时她们都在笑。
回来的途中碰上了一个卖冰糖葫芦的流动小车。
春风此前一直生活在南方，见过的冰糖葫芦都是插在草垛上的那种，这种一整车插满了糖葫芦的壮观景象，还是头一回看见。不由啧啧赞叹。站在小车前，根本挑花了眼。
最后挑了一串有好几种水果的什锦糖葫芦，才依依不舍的付款离开。杜十里本来想让她再挑两串，但被春风拒绝了。她喜欢的并不是糖葫芦，而是这种热闹的气氛，这种甜蜜的感觉。
走出去很远，纪春风才意识到是哪里不对劲，她看看自己手里的糖葫芦，又看了看杜十里，问，“你不吃吗？”
“我不爱吃甜食。”十里说。
春风恍惚记起，那澜之前似乎就提过这事，只是她当时心情复杂，听过也没有深究。现在这话从杜十里口中说出来，但春风发现自己似乎不像那时一般计较了。
“尝一口没关系的吧？”她把自己手里的糖葫芦递过去，“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只是觉得‘甜’这种味道会让人心情很好。”
盛情难却，杜十里探头咬了一口。
不过她运气不太好，这一串糖葫芦上，有草莓、葡萄、猕猴桃和橘子，她却偏偏选到了橘子。外面的糖衣是趁热裹上去的，橘子自然也就被烤热过，味道有一点点苦和一点点酸，并不难吃，但第一口咬到时，毫无心理准备的杜十里还是被酸得脸都皱成了一团。
纪春风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就变得很好。
果然糖里裹着的，就是幸福的味道。
一串糖葫芦要价不低，分量却很少，两人在寒风中你一口我一口，很快将之分食完毕。然后春风又看上了路边的关东煮，拉着十里过去买。一路走一路吃，等坐上回去的公交车，纪春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有些撑到了。
杜十里无奈的从包里找出健胃消食片给她。春风接过去，十分吃惊，“你怎么还随身带着这个？”
“免得某些人吃撑了难受。”十里笑着说。
春风很少看见她笑，不由微微一怔，觉得十里的心情非常好。
杜十里也的确很高兴，她本来以为，那澜的事情会让纪春风失落一段时间，但很显然，情况要比她设想的好很多，纪春风所受到的影响并不太大。这也让这段时间一直提着心的她松了一口气。
闲谈间不知怎么就说到了春风的淘宝店，春风想起这几天的情况，不无有心的说，“最近订单好像一直在减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杜十里闻言不由微微蹙眉。她知道是怎么回事，本来考虑到今天是春风的生日，并不打算提这么扫兴的事，让她不高兴。但现在春风既然提到了，她也不能装傻，只能将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了出来。
新学期开始，学校附近已经有人效仿她，在做送货上门的面包和蛋糕了。
虽然大部分同学已经习惯了在春风这里下单，但对方做优惠活动，也着实拉走了一批客户。
听到这个消息，春风愣了一会儿，才表情复杂的说，“我做这个挺久了，有别人也看到里面的商机，很正常。”只是虽然早就料到会有盗版出现，但真的出现了，这种心情还是难以言说。
但实际上，纪春风做的这个，本来就没有太多技术含量，无非是因为这是一块空白的市场，她看准时机进入，所以生意才算不错。别人想要效仿，自然也不难。
杜十里看见她这样的表情，也有些不好受，问春风，“你打算怎么办？”
“这……我也不能做什么吧？”春风有些迟疑，“做西点又不是我的专利，我可以别人当然也可以。这种竞争者迟早都会出现，不过我觉得影响不会太大吧，大学城那么大，市场远远不到饱和的时候。”
“话是这么说，但有第一家就有第二家。”十里见她不当一回事，不由微微蹙眉，“这种小本生意，竞争激烈，就总有人做不下去。你知道这个大学城里有多少家奶茶店吗？十几家！而且不停的有人开新店，也有人做不下去关门。学生的生意好做，大家都看得到。不早作准备，说不定反而被挤兑得做不下去。”
“那应该怎么做？”春风闻言，也整了整脸色，问。
十里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我回头打听一下对方的资料，然后再商量吧。这生意是你做起来的，咱们的牌子最响亮，优势还是很多的，别太担心。”
第23章 Chapter 23
事实上，没等杜十里打听，纪春风就已经知道了这家新店的资料。
消息居然都是店里的客人在旺旺上告知的。
据说这家店铺走的是跟纪春风一模一样的路线，先是在学校里做宣传，然后开了个淘宝店，下单之后会有人送货上门。
不过人家的手笔就比纪春风大得多，做宣传的时候直接印了传单，挨着学生宿舍楼一栋一栋的送过去，而且优惠力度也很大，因此迅速的积累起了一批客户，连纪春风这边都有不少人转过去了。
不过，有个跟纪春风比较熟悉的妹子十分不屑的道，“我尝了一下他们家的东西，味道比你做的差多了。”然后又安慰纪春风，“这种模仿很拙劣，也只有贪图便宜的人会买，大部分人还是更在意质量，宁愿多花点钱的，老板你也不用太担心。”
话是这么说，但都是西点，纪春风虽然用的材料会更好，做得也更用心，但差距也不会大到普通西点店和米其林餐厅那么大，不足以将二者区分开来。对于大学生群体而言，有时候价廉还真就比物美更重要。
所以这件事，也不可能就真的放着不管。
纪春风安抚了一下客户，然后十里商量要不然自己也做个优惠活动，但被杜十里否决了。
“价格战争从来都是两败俱伤的招数，只看谁的底气更大，能够坚持到最后，在这一点上，我觉得你估计比不上他们。”她这样说。
“为什么？”
“因为对方是有备而来。”杜十里道，“所以你的资料他们肯定都调查了解过，既然用优惠来抢夺客户，肯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没必要在这上面跟他们硬碰硬。再说，你质量比他们好，成本就更高，降价对你来说会更严重。”
一样卖五块钱，别人成本价两块，她却是四块，这能一样吗？真的打起价格战，那边要是降价到三块，她跟不跟？
“那我应该怎么办？”春风问。
明明她才是那个出了社会，有丰富工作经验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件事上，杜十里就是比她靠谱了很多。纪春风对于让她来指点自己这件事，并没有半点抵触情绪。
十里道，“既然不能在价格上做文章，那就要让客人觉得买我们的东西物超所值。这个时候，推出新产品是比较好的办法，能给人新鲜感，挽回一些客户。”
春风闻言松了一口气，推新品对她来说不难，毕竟她在这方面还是很感兴趣的，平时也会做一些尝试，所以说推就能直接推了。
杜十里听到她这么说，不由无语片刻，然后才问，“你既然一直在研发新品，为什么不卖？”
“太麻烦了……”春风讷讷解释，“再说，我就这么一家小店，销量最好的始终是那几样东西，别的就算做了也不会有人买，只是浪费材料而已。”
话一出口，她便觉得有些熟悉。想了一会儿，才记起这是从前那澜用来说服她的理由。
但杜十里显然并不赞同这种说法，“话怎么能这么说？你太小看大学生的购买力和审美水平了，只要有好东西，学生反而比其他人更舍得花钱。再说，如果只是担心卖不出去，完全可以开定制，有人买再做。一些特殊的材料，现买就可以了。这并不难吧？”
被她这么一说，纪春风顿时也觉得这是件非常简单的事了。
做出了决定之后，接下来就是实践了。按照十里的意思，马上就要到愚人节了，可以借着节日，推出一波特供新品，这样比较不突兀。
反正对于商家而言，节日本来就是这么用的嘛！现在的商家，甚至会在生意萧条的时候自己创造出个节日来，什么店庆啦会员日啦，抓住一个说辞就可以搞促销活动，其实都是一样的道理。
春风听她这么说，便道，“既然是节日，其实我们可以送礼品。降价销售不太合适，购物送赠品应该可以吧？”
“没错！”十里脸上也露出了一点赞许的笑意，“既然是愚人节，不如就做一些口味独特的小蛋糕作为赠品，还可以给顾客带来惊喜。”
“你是说黑暗料理么？”春风纠结的问。
对一个手艺还算不错的西点师而言，做出来的东西不单是商品，也是作品，总归要符合自己的审美。黑暗料理对春风而言，接受度自然不会太高。
“也不一定，就是口味比较独特，说不定做出来会别有风味呢？现在网上不是都流行创新的菜色吗？连大学食堂都敢卖，你怕什么？”杜十里道。
春风一想也是，反正只是赠品，而且是愚人节送的，趣味性大过食用性，只要能做得比较好看，也就不用在意这些了。
决定之后，春风便投入了繁忙紧张的准备工作之中。
刚刚开学，杜十里这个学期没有找兼职，所以还算空闲，每天都会过来帮忙，给春风省了很多事。反倒是那澜坐不住了，在宿舍里冷嘲热讽了几次，杜十里没有理会，她就过来找春风了。
纪春风对于“做不成情人还能做朋友”这种说法嗤之以鼻。真正相爱过又分开的恋人，最好的归宿就是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能够做到继续来往的，不是余情未了就是藕断丝连。
再说，她跟那澜虽然分开时并没怎么闹过，但也不能改变那澜欺骗背叛她的事实。
纪春风不想继续跟她纠缠，所以话说得有些重。也不知道刺激到了那澜的哪一点，她死活认为春风已经跟杜十里在一起了，所以才会对她这个态度，于是一万个的不忿，让春风觉得十分可笑。
她很不明白，这种非此即彼的想法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不对她余情未了，就一定要跟十里在一起？人和人之间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关系了？
不过她懒得跟那澜理论，一句话把人打发了，“我跟没跟杜十里在一起，跟你有什么关系？”
第24章 Chapter 24
愚人节的活动进展得十分顺利，店里的订单果然又有了小幅度的增长。在外部竞争出现的时候还能够有这样的表现，纪春风已经很满意了。
虽然杜十里觉得应该一鼓作气，扩大规模，抢占市场，免得给更多的人可乘之机，但纪春风觉得自己只是个普通人，没有那么大的心气，就做个小本生意，没想得那么长远。
毕竟扩大规模不是嘴上说说就可以，涉及到各方面的问题，真要做起来，是非常麻烦的。
两人就这件事磋商了几次，结果都是不欢而散。
春风不能理解十里这份事业心，十里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能放着大好的机会白白错过。虽然两个人相识以来，也遇到过各种各样的问题，但真要说到矛盾，这或许才是第一次。
当然，纪春风也知道，杜十里这是为她好。毕竟这只是她自己的事，十里腾出空过来免费帮忙，各种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