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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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酒-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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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辞坐在炕沿上摸了摸小龙的头,“爹爹怎么问都不肯说,倒是你们娘亲一问你就说了,爹爹好伤心。”
小龙咬了咬嘴唇跪坐起来,仰头看着沈辞问道,“爹爹,冬生说得不是真的对不对,您就是我和小虎的爹爹,亲的!”
沈辞坦然道,“其实你自己也知道爹爹和你们并没有血缘关系吧?两三岁的时候虽说不至于事事记得清楚,但总归会有一些模糊的印象。”
小龙撅着小嘴低下头,眼睛里闪烁着泪光,闷闷不乐的绞着手指不说话。
“小龙小虎,我对你们和所有父亲对儿子都是一样的好,甚至比他们更好。你们是我从小带到大的唯二的儿子,感情是一点点培养出来的,而不是一定要靠亲缘关系来维系。我从来没有想过什么血不血缘,那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对你们有爹爹对儿子的慈爱,你们对爹爹也回报了孺慕之情,我们就是名副其实的父子。”沈辞一番话说得朴实无华,却踏实得让人无比安心。小龙张开手臂扑到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破涕为笑着说,“爹爹会一直陪在娘和我们身边对不对,我们一家人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沈辞没有回答,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不会轻易许诺,“好了,既然说清楚了爹爹就不责罚你了,不用抄了,早点睡觉吧。”
再有十二三天就是除夕了,加上天气实在是冷上学不易,沈辞便给学生们放了一个月的假,他自己也难得清闲。每个月的十七是镇上有集的日子,沈辞这天起了个大早,天还黑着时就拎着空麻袋出门了。他要去镇上置办些鸡鸭鱼肉等年货,还有两个孩子心心念念的糖葫芦和翠儿总是舍不得用的胭脂水粉。
小村庄实在是太偏僻了,群山环绕怪石嶙峋,去镇上的路非常难走,离得又有几十里远,沈辞天不亮就出发晌午能到就不错了。
沈辞哼着小调翻山越岭,在太阳初升之时与故人在羊肠小道上狭路相逢,当即呆呆的站住脚。许青寒也同时看到了他,一双明显带着困倦的双眼霎时放出黑曜石般的耀人光彩,“阿辞!”他手忙脚乱的从马背上滚下来,兴奋得直接飞扑到沈辞身上把猝不及防的他扑倒在地,趴在沈辞身上叫不够似的又重复一遍,“阿辞。”
地上厚厚的积雪已经被沈辞砸出一个人型的坑,他躺在雪堆上,背后是凉沁的雪地,胸前是许青寒温热的躯体。
沈澈被许青寒大胆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下马凑到两人身旁单膝跪下,“哥哥……王爷……你们没事吧?有没有摔疼?”
沈辞恍若未闻,同样目不转睛的凝视着许青寒,伸出手摸了摸他的侧脸,“……瘦了。”什么已经不爱了,什么一别两宽,简直都是狗屁!再见到眼前故人,沈辞压抑在心间的思念犹如开闸般倾斜出来,在这一刻再想不起什么委屈,什么怨恨。
许青寒将侧脸贴在他胸膛上,听着他有力而规律的心跳声,眼泪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哽咽着道,“阿辞,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快起来,你要压死老子了。”沈辞用手肘推了推许青寒,他情绪收敛得要比许青寒快得多,“我又不是死了,半年没见而已。”
许青寒赖着没动,两只手撑在地上稍稍欠身,盯着沈辞的脸仔细看了一会儿。他今年没有在田间劳作,晒黑的皮肤已经养回了十之八九,白皙的、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是清秀的五官——狭长的凤眸,高挺的鼻梁,淡粉色的携着笑的薄唇——许青寒了解沈辞,他这个带着点儿坏的笑也被他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他气哼哼的掐了沈辞脸蛋一下,“你是不是觉得我扑你像只大狗?”
沈辞笑容弧度越来越大,现在他不光是心里想了,嘴上也是这么说的,“老实讲,你被球球附身了吧?”
许青寒又是不服气的哼了一声。他不是不想起来,雪地这么凉,沈辞躺在这里他蛮心疼的,问题是他起不来又不好意思说。最后还是沈辞发现他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上一点血色也没有,让沈澈把他扶起来了。
许青寒连站都站不得,腿软得整个挂在沈澈身上,沈辞蹙眉打横抱起他放在马上询问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许青寒迟疑着道,“脚疼,大概是冻伤了吧?”
他这一路拼命赶路,实在困得要坠马才找个客栈睡上一两个时辰然后继续,就这样和衣而眠了两个晚上。其余时间都是冻着的,骏马飞驰起来再厚的衣服和靴子都会被寒风打透。他比不得沈澈有深厚的内功护体,一双手脚早就被冻烂了。
许青寒坐在炕沿上,沈辞蹲跪在他身前小心翼翼的替他往下脱靴子。他稍微拽一下就抬眼去看一次许青寒的表情,他确实很痛的样子,神情紧张僵硬,咬牙强忍着不发出声响。
长痛不如短痛,沈辞索性握着他小腿一狠心撸下靴子,疼得许青寒一声惊呼。门帘被掀开小缝,四只乌溜溜的大眼睛从缝隙间探出好奇的目光。许青寒羞愤欲死,这么不争气的场面竟然给两个孩子看去了,这在沈辞家里还怎么抬得起头?
“别偷看,知不知道什么叫礼貌?”沈辞转过头斥责一句,两个孩子吐了吐舌头很快就离开了。
四周无人,只剩沈辞一个,许青寒卸下所有高冷伪装,哼哼唧唧的道,“好疼,阿辞你轻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QAQ存稿快没了……没了……了……

☆、第22章 小仙女

许青寒从脚趾到脚腕的袜子都被血水黏在脚上了,刚刚脱靴子时撕裂了伤口,又有脓血渗出袜子,凄惨得不忍目睹,沈辞一时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了。他瞪了许青寒一眼训道,“你还敢喊疼?我跟你讲许青寒,还好有知觉知道疼,否则你这双脚就冻废了!真是胡闹,沈澈也由着你胡闹!”他冲着门外怒气冲冲的吼了一嗓子,“沈澈你给我跪着反省,你有几条命给王爷陪?我不在王府看着你你就这么不知道轻重是吧?”
“还有你,你几岁了这么幼稚?赶年都二十六了,办事能不能靠谱点?”沈辞没好气的奚落许青寒道,“有福不享自找苦吃,活该冻烂你这四只猪蹄!”
许青寒梗着脖子辩解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无情,我冒着严寒千里迢迢来找你,你除了骂我就不能说点好的?”
沈辞鄙夷的斜了他一眼,“冻得好冻得妙冻得狗寒呱呱叫,我说得好不好?”
“你……”许青寒横眉瞪眼一副生气的模样,结果沈辞微微蹙眉研究着他黏连在脚上的袜子根本就没看他。许青寒一撇嘴角泄了气,反正沈辞从来就没怕过他,在别人面前能把对方吓到跪地求饶的严肃神情到沈辞这里都是被他直接无视的。
“坐着等我,别乱动。”沈辞叮嘱了许青寒一声,然后转身掀门帘走出了屋子。
沈澈就在门口跪着,腰背挺直一丝不苟。翠儿蹲在灶台边上低头添柴烧热水,怕沈澈抹不下脸面一眼也不曾向他看过去,两个孩子也被她打发到房间里了。沈辞不轻不重的踢了踢沈澈膝盖,扬着下巴道,“起来吧。”
沈辞愕然抬头,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自己这才跪了不到半刻钟,哥哥就这么轻易的饶了自己?沈辞蹲下身为他抹平略有褶皱的衣领,语重心长的道,“沈澈,你已经长大了,我不能也不会永远左右你的想法,你应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以后的事你自己拿主意,无论怎样取舍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不该干涉太多。这件事上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二少爷一心要来没人能拦得住,何况他才是主子。刚才是我气急败坏迁怒你了,起来吧。”
沈澈乖顺的敛眸站起身,他其实很想说恨不得永远不要长大,能一辈子陪在哥哥身边,但是他知道哥哥很反感他这么“没出息”,只得把话咽回肚子里。他从来不想有什么出息,他最希望的就是跟在哥哥身边尽尽孝心,平平静静的过日子罢了。
“你替我跑一趟,去镇上买点东西。”沈辞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的清点,“十斤猪肉,两条草鱼,两只活鸡咱们自己杀,家里囤土豆白菜地瓜了都不用买。再给你侄儿买点零食,糖葫芦桂花糕什么的。还有你嫂子用的胭脂水粉。”
“好。”沈澈一口应下,麻利的出门牵马走了。
翠儿不乏好奇的伸头望了沈澈的背影一眼,仰头问沈辞道,“他们怎么又来了,大哥不会又要和他们走吧?”
沈辞掀开锅盖舀了两瓢热水倒在木盆里,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面容,他笑了笑坚定的道,“不会,我现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自讨苦吃的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够了。”
“那真是太好了。”翠儿这才放下心来,笑眯眯的念道,“小龙小虎舍不得爹爹,我也舍不得大哥,咱们一家四口还能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嗯,我不走。不用沏茶了,倒点儿白开水就行,咱们家的茶估计他也咽不下去。”沈辞瞥了眼摆在灶边的茶盒,往木盆里倒了些许凉水,用手指搅了搅试了试温度,觉得不是很烫了又去针线盒里翻剪子。
“是哦,家里环境太简陋了,那位贵人会不会住不惯?”翠儿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
沈辞耸肩无奈的道,“住不惯又能有什么办法,他自己非要跑过来。”
翠儿道,“真不知道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对大哥明明那么坏,却会宁可冻伤也要马不停蹄的赶来看大哥。刻薄恶毒的贵人见得多了不足为奇,不过怕是这天底下再找不出第二个这样挂心下人的贵人了。好奇怪的人。”
沈辞没搭话,找了块干净的白毛巾搭在肩膀上,小指勾着剪子端起水盆进了屋。归根结底,他和许青寒的恋情是不为世俗所理解的。沈辞不怕翠儿知道后会对他有鄙夷的看法,在翠儿眼里她的大哥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无论沈辞做了什么她都会理解。沈辞只是觉得他和许青寒已经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了,过往的关系没有必要再提,反正……以后也不是了。
许青寒已经垂着脑袋睡着了。沈辞不让他动他就异常听话的乖乖原地坐着,就算睡着了仍旧坐得笔直,只有脑袋在一点一点的。他又困又累,别说是坐着,站着都能睡着。
沈辞在他脚边放下木盆,蹲着仰头去看他的睡颜。他睫毛又长又翘,闭着眼睛就像小刷子似的,柔软的薄唇自然的微微张开,一根银丝从唇角拉下来,睡得那叫一个天真无邪人畜无害。
沈辞没忍住笑出了声,这货真是蠢萌蠢萌的,大白天睡觉还流口水。许青寒本来就睡得不沉,这个姿势想睡沉太难了,沈辞这么一笑他就被惊醒了,朦朦胧胧的抬手想擦一擦嘴角,结果手上的冻伤刚碰到皮肤就疼得他一激灵,瞬间睁大眼睛清醒了。他看了眼笑嘻嘻的沈辞,恼羞成怒的道,“笑什么,不就是……不就是睡着了吗?”声音到最后已经弱得几不可闻。
沈辞用拇指揩去他唇角的那丝口水,“一会儿再睡,先把你的猪蹄打点好。”
许青寒唾道,“呸,这明明叫玉足。”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沈辞忍住笑拿起剪刀,“把你的右后玉蹄抬起来点,我帮你把袜子剪掉。”
“……”许青寒懒得争辩了,闭着眼睛伸出右脚给沈辞摆布。沈辞一向是个大大咧咧的人,许青寒本来还担心他会弄得很痛,结果剪刀在沈辞手中灵巧得宛如游鱼,那双舞刀弄枪的手此刻仿佛最温柔的春风一般,稳稳的没有半分颤动,轻轻剪碎袜子,轻轻揭下碎布,一点多余的痛苦也没有带给许青寒。于是他睁开紧闭的双眼偷偷去看沈辞,看着他专注而认真的眉眼,看着他抿起的好看的淡粉色双唇,看着他捧着他自己都嫌污秽、血脓混杂的脚而没有一丝嫌弃的神情。
许青寒出神的看着自己相识十年的爱人,脱口而出叫道,“阿辞。”
“嗯?”沈辞头也没抬的专注于手头的事情。
“阿辞。”
沈辞这才抬头看他,“怎么了,疼?”
许青寒摇头。
沈辞白他一眼,“那你鬼叫个什么。”
许青寒没吭声,愈发觉得自己得了一种被沈辞骂不但不生气还挺快乐的贱病。
右脚上的袜子终于被完全褪掉,沈辞长出口气,站起来活动片刻蹲麻的双腿,很快又蹲下去如法炮制去剪左脚黏连着的袜子。他仍旧一丝不苟专注认真,许青寒感受得到他连呼吸都有意识的放轻了。他费心费力做这些,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减少一些疼痛。许青寒无声的抿唇笑,在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阿辞是在意自己的,他会原谅自己和自己在一起的,一定会的。
待到两只袜子都被剥离,两个人额上都已经多出了些许细汗,许青寒是疼的,即使沈辞下手再轻也难免有疼痛,他人生中连磕碰这种小伤都很少有,对疼痛简直毫无抵抗能力。但是他这个人很要面子,即使疼也不肯吭声忍了过来。而沈辞是累的,小心翼翼的控制着剪刀不能手抖,还尽量不能碰到许青寒的伤处,需要精神高度的集中,不但胳膊酸连眼睛都盯得酸了。
接下来的事对沈辞来说就要容易得多,他用毛巾沾上已经温掉的水,一点点沾过许青寒的手脚皮肤擦净那些血污。但是这对许青寒来说是非常痛苦的,毛巾摩擦冻疮真是太疼了,疼得他咬着牙、眼睛里不由自主的蓄满眼泪,绷得腿都要抽筋了。
沈辞拍了拍他小腿帮他放松,嘴上不忘安慰他道,“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许青寒望着他的双手,手指上仍旧残留着半年前拶指的伤痕。他既内疚又后悔,眼泪再被这样一催就忍不住了,啪嗒啪嗒连着几颗掉了下来,他声音颤抖的道,“对不起,阿辞对不起。你知道吗,你打我的那几鞭子我疼了足足有半个月之久,可是和你受过的伤相比简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你当时受了那么多酷刑要有多疼?我一直天真的以为不要性命不伤筋骨就没事,给你一点皮肉之苦就算是教训了,可是我从不知道皮肉之苦是这样的疼,这样的难忍。何况你是冤枉的,清清白白的遭受无妄之灾,我不信你就罢了,竟然还亲手伤害你。阿辞,是我混_蛋,我对不起你。” 
沈辞动作稍稍停顿了下,然后如常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淡淡的道,“你打过我,我也打你了,虽然交换不太平等,但我不想再和你有什么关系,就算你我已经扯平好了。我说过,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许青寒,我们的缘分在半年前就到头了。”
许青寒一下子泄了气,蔫蔫的塌下腰沉默许久,才带着浓重的鼻音道,“阿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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