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我一句话没说完，像离弦之箭般飞出去，捅爆了寄生体的眼球。
艾尔温飞速近身，臂弯发力，扭断了一颗头颅。
精神系统阻断，幼虫将不能操纵这具尸体，纷纷逃脱。
他将我拔下来。
“抱歉啊……”
“我第一次用小刀，没掌握好力度。”
我满身都是黏糊糊的混合物，臭不可言。
“……”
也许此刻我终于激活了精神暗示的才能。
“你行了，你够了，回家！给我回家！”
艾尔温应了一声，随即疑惑地歪歪头。
“这是什么声音，我又幻听了吗？”
一道不详的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们身后。
我猛然惊觉，还未来得及发出警告。
黑影手起刀落，少年哀鸣一声，昏倒在地。
75
艾尔温被捆回了圣格里家族的主宅。
今夜无人入睡，灯火通明。
“小畜生！竟敢违背将军的信任，偷取佩剑，潜入家族星舰，还残杀了四位卫兵。”
一桶冰水浇在少年头上。
“艾尔温，你胆子倒也肥了！别以为你冠上了圣格里家族之名，就可以胡作非为！”
侍从主管一脚踹中少年的腹部，少年竭力抬起头，他最敬重尊崇的人坐在室央。
“将军，这种不听话的下人应该去下等虫星喂给凶兽。您要保重贵体，明日一早还要出行。”
老人一步步地走下来，静默地摇了摇头。
将军垂首望着小侍从，眼底有些说不清的东西。
“将军，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艾尔温不顾身体的疼痛，奋力挣脱卫兵的束缚。
老将军摇了摇头。
他挥手遣散卫兵，长叹了一口气。
“艾尔温，你太让我失望了。”
“请您听我解释，我……”
“不要再说了。”
老人将手放在少年脖颈，收回了家族的纹章。
“从明日起，离开边境星球，一生不准踏入圣格里家族的领土。”
76
那一刻，少年眼中热腾的光火消失了。
只剩下一片窒息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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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光剑从少年身上滑下，染上了虫族的血污，显得有些不堪。
侍从主管连忙将佩剑夺回。
“将军，您的剑我会派专人进行保养。您还是先去休息吧……”
老人似乎在走神，视线落在剑矢上。
“……”
那是伴随了他半辈子的佩剑，一同经历过无数枪林弹雨，但如今……
已不再需要了。
78
夫人总嘲笑老将军是个剑痴。
若是把自己的爱妻和剑矢放在同一天平上，可能妻子的重量还会轻上几分。
将军傲然笑着。
“我持剑，是为了保护天下的美人，但其中最重要的……”
还是你。
将军那时还不是将军，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
常年奔走在战场，极少归家。
那年战争败北，前来迎接的妻子，眼角都布满了细细的皱纹。
她强抑着眼泪，接下了将军的佩剑。
“你能不再前往战场了吗……”
将军久久不语。
“我……”
多度过一秒虚假的安逸，虫潮灾害区的人民便要多死亡一人。
两人静默了一会。
“不，没事。是我失言了。”
女人擦干眼泪，站起来。
“我……为你的佩剑加个程序吧。”
“可你……？”
老将军有些不解。
“别忘了，我从军校毕业的时候，是个相当出色的技师啊。”
79
战争在多年后结束了，人类的历史迎来了曙光。
老将军握着夫人的手恍惚泪目。前半生的时光都在战场厮杀，而后半生闲逸安稳，只想留给家人。
他对着那个许诺了一生一世的女人下跪。
“我的性命，我的意志，我的剑……”
“再次献给你。”
那是最浪漫的情话，他们拥抱亲｜吻，相约了一辈子。
第9章 80…89
80
也许俩人的幸福太过于美好，遭了上天的妒眼。
将军变得懈怠了，他以为脱下了战甲，卸下了武器，就可以平凡而安静地做个普通人。
前半生攒下的仇恨和恶意，却始终没有放过他。
“安多丽卡……安多丽卡……你怎么样了？”
民用太空船上全是断肢残骸，将军跌跌撞撞地撞开舱门。
门后不再是那个美丽温柔的女人，而是丑陋的寄生体。
夫人的身边堆满了虫尸，她生前也赴隅顽抗过，但寡不敌众。
老将军来晚了。
太晚了。
“安多丽卡……”
“安多丽卡……”
他徒劳地呼唤着爱人的名字。
“拜托了，清醒一点。我们马上就会回到首都星，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寄生体疯狂地撕咬着将军的手臂。
“安多丽卡……坚持住……”
将军颤抖地捧起她的脸，那双神采奕奕的瞳仁已然空洞。寄生体的利齿穿过将军的脖颈，主动脉破了一个口子，血流如注。
那位曾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失去了生存的目的。
他命令到。
“莱特，启动自爆程序。”
“申请驳回。我的使命是不计一切代价保卫您的性命。”
“给我启动自爆程序！！！”
将军狠狠将佩剑摔在地上，能源石跳闪了一下。
“申请驳回。”
激光剑冷硬的机械音在室内回荡。
“检测到红色高危生物残存，持有者丧失战意。为保证持有者安全，启动自动防御程序……”
在寄生体下一次攻击的瞬间，莱特射出了剑刃。激光穿透了寄生体的颅顶，漆黑的浆液如同眼泪般，一滴一滴，缓慢滑落。
老将军颓然跪坐在地上。
他用他最为珍惜的剑，终结了最爱的女人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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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将军失去了一切。
什么都不重要了。
老人还会笑，也会哭，依旧像个剑痴，每月添几把名剑收藏。但橱窗里的藏剑，一柄都再没用过。
毕竟，他穷尽一生保护的女人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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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拿起莱特，在袖摆上擦了擦。
“艾尔温……”
少年抬起头，泪光涟涟。
“这把剑，就留给你吧。”
艾尔温惊异地失去了声音。
“不，将军，我……”
“不必多说。”
“只是一把年久失修的废剑了，程序也诸多纰漏。我是舞不动了，你若喜欢就拿着吧。”
老将军眼底似乎泛起隐约的泪光，他狠下心，对小侍从下了驱逐令。
“艾尔温，你走吧。”
永远、不要再回来。
83
深夜。
整个荒星处于最为昏暗的时刻，为迎接下一轮的日出。
圣格里家族最下层的牢狱，本是用来关押廉价的奴隶商品的，老将军移居到这儿后便遣散了奴隶们，还赋予他们平民身份，维系正常生活。
艾尔温也是其中的一员。
少年垂着头，刑具迫使他的四肢向后倾斜。
带着棱刺的金属鞭抽打在他身上，血水飞溅，他至始至终没有发出一声悲鸣。
“真不知道将军是不是年月已高，有些老糊涂了，竟然将佩剑赐给你。”
侍从主管知晓少年污秽的血统，给少年冠以贵族的姓氏，简直玷污了整个家族的英名。
少年一言不发。他紧紧攥住莱特，那是将军最后留给他的东西，是他的命脉。
主管暴怒，狠狠唾了少年一口，转头吩咐士兵。
“还愣着干什么，继续用刑！”
双臂的镣铐一点点收紧，少年的腕骨发出毛骨悚然的碎裂声。
艾尔温神色不改。
即使手臂失去知觉，即使骨头碎裂，即使失去舞剑的双手。
——也不能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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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区劣等民，哪有资格持有这把剑？”
主管试图掰开少年的手指，却被艾尔温扑倒，如同凶兽一般咬过来，锋锐的虎齿直击薄弱之处，差点没撕下一块颈肉。
卫兵们连忙将两人分开。
“这个疯狗！！！”
电击系统启动，少年紧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昏过去。
主管被那双蓝眼睛盯地心悸，连连后退 。
“给我看好他！明早待将军出发之后，扔到虫难灾害最严重的死星！”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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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全程躲在艾尔温的上衣口袋里，没有人将我搜出来。
少年力竭，身体倒在冰冷的地面。
士兵们走了，一个双手被折断的少年也无法再闹出什么风浪。
“……”
老实说，我有些难过。
艾尔温被人类废弃了。
器灵的灵魂聚集于形，一旦被折断，无异于死亡。
我不知晓人类是否也是如此。
艾尔温昔日漂亮的蓝眼睛暗下来，如同死海一般，再无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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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发展着实太诡异了。
将军的亲卫兵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甲板？星舰上大量的虫族又去了哪里？老将军本人又怎么会轻信了虚假的证言，对真相拒不提及？
我们好像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被繁错的枝节绊住，越陷越深。
而最糟糕的，艾尔温如今意识不清，而莱特昏迷不醒。
“如果有可供更换的能源石……”
我恍然出神。
“——不需要。”
我吓了一跳。
“咦？莱特你醒来了？”
莱特的灵识浮现，本是像上古魔兽般偌大的一团，现在只剩下拳头大的一丁点。
虽然他的表情很严肃，但我还是憋不住笑。
“哈哈哈你身体没事吧？灵识都缩水成这样了……”
莱特直接敲了我一棍子。
“我的身体无需担心。”
“今日所遇的虫族，我在夫人逝世的时候遇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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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恰好是将军与夫人的蜜月，俩人定好了前往度假星球普蓝的船票。将军在登船前夕忘买了纪念花束，匆匆下船，错过了起航时间。
“我本以为是一起民事袭击，夫人是被不幸卷入了。”
寄生型虫族数量众多，攻击性强，遍布于西北星云外圈。在驱逐虫母之前，普蓝星球外周也是重灾区，每年都有舰船不幸遇难。
莱特顿了顿。
“现在想起来，虫族的目标，大概从一开始，就是将军。”
我歪头想了想。
“西北星云和这颗边境星得隔着多少光年啊？”
虫族即使体质强韧，也经不起星际旅行，一般都生活在特定的繁殖圈。
它们失去了母皇，便是一群没有意志的爬虫，怎会做出类似人类的报复行为？
“再者将军身周警备严密，近卫亲卫兵都经过严格筛选，精神力顽强，不会被轻易操纵。”
如此大量的寄生体批量出现，除非……
莱特微微颔首。
“虫族的寄生方式诸多。如果定期往体内注入大量虫卵，再意志坚定之人也会被蚕食成为一具空壳。”
我连忙搓搓刀面，怕自己身上掉下鸡皮疙瘩。
“你可能不知道，去年家族内部的医师最近更换了，是长老院那边分配下来的。”
原有的老医师被强制辞退，传闻他在一次手术中出了重大医疗事故。
“每月一次的例行体检照例进行，280人的兵团辞退了30人，是近年来最高的数字。”
我将所有破碎的线索连接起来，虎躯一震。
“等等、如果我们判断地是正确的……”
“那将军岂不是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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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莱特轻轻擦掉艾尔温眼边的泪痕。
“我的主人是位相当聪明的人物，他若是察觉到这一切，闭口不言的理由只有一个。”
莱特没说出来，但我们心里都清楚。
他要复仇。
向夺走他爱妻的虫族，家族内潜藏的不轨之人，乃至默许长老院行动的联邦首领，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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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星舰上探索过储能装置，能量等级相当之高。”
莱特打开影射终端，能源石之上映射出了一个三维立体的数据面板。
“储能装置还在继续运作，最高峰值预计可以瞬间覆灭首都星。”
“将军这次出发，几乎带走了所有人马，明日一早就会离开。”
第10章 90…99
90
我是一把无眼无心的刀，无法明白人类那种极端浓烈的爱恨，也无法理解是怎般的绝望，将一个纯善之人逼得不计代价，拉上整个星球作为要挟，让该死之人下葬。
我回头看看艾尔温的脸。
大概他就是老人心中，唯一放不下的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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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长吸了一口气。
“现在怎么办？”
我们只是无机物产生的器灵，根本不必卷入这等危险之事。
况且我们的持有者，现在是这个状态。
莱特沉吟道。
“我有自己的使命，至于艾尔温……”
“将军的房间有基因修复试剂，解锁密码是AmdoRika29470802，他妥善休息后，身体便能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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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了一下，点头说好。
但莱特死死盯着我不放。
“……”
那个小不点灵识一直在身后追着我，我走一步，他走一步。
“等等、等等……停！！！你不会是要我去吧？”
莱特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你不去谁去？你那短手短脚修炼出来摆看的吗？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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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内心一片艹蛋。
来世再也不要和这个霸道地主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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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能是世界上最苦逼的水果刀了。
好不容易瞒过守卫把基因试剂偷回来，手忙脚乱地帮艾尔温注射进去，莱特又来了下一句。
“做得好。”
“下一个任务，帮我偷渡上星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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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不是我说啊。大佬您都这幅德行了，就好好在展柜里休息，别出去浪……”
莱特冷哼一声，打断了我的话，用高热剑刃戳我屁股。
“……”
“喂！别戳了，我不会答应的。”
我猛地往后退，没想到光刃也会伸长，简直是40米长刀。□□i现实版。
我目瞪口呆。
“……”
“啊，别！求您了，不能碰那里！”
“……”
“太烫了，好热……啊~要坏掉了……”
“……”
“大佬！大佬！我输了！我带你去！带你去还不成吗？”
我一身塑料的焦糊味，摧残地像个破布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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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住在边境星上的居民，会看见一把颤巍巍的水果刀，背着一把秃头激光剑，搭着各路顺风车，向着港口方向前行。
别紧张，让我们做个深呼吸。
吸吸呼~ 吸吸呼~
嗯，对。
然后拿起传呼机，赶紧报警。
这是一起高位器灵压榨虐待员工的紧急事件，受害者身心俱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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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莱特丢在码头的集装箱里，太阳已经快升起来了。
这批货物明日会被运上圣格里家族的星舰，随着大队一起航行。
我不知莱特有何打算，他像往常一样安静，总让我有些不安。
“喂，你打算怎么做？”
莱特是武器，若没有持有者，行动会受到很大限制。
“不关你的事情。”
他一句话堵死了我的关心。
本以为经过这些事情，我们的距离会稍微拉进点。
没想到这破剑依旧还是那般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
“行，那您好走。”
我气笑了。
“圣格里家族藏刀界的至高位就由我接任了，回来别后悔。”
黎明的第一缕光线照在身后那柄剑身上，那漆黑的沟壑中似乎填满了温暖的阳光。
“伏鲁兹，等等……”
莱特第一次叫了我的名字。
“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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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我感觉轻飘飘地，有些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