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不是为了留在他身边蹭任务，我想在超市看到那一千美金时，我的第一反应也会是逃跑。那是一个绝妙的逃跑时机（如果在不知道汉尼拔跟踪我的时候）。
更可怕的是，要出门是我所提出来了的，他顺水推舟就想出了一个绝佳的测试我的妙招。又就因为是我自己提出来的，所以我不会怀疑。
而他也够为谨慎，那辆车是他车库内最不显眼的一辆车，他从没在我面前开过，我也只在第一天跟他停车时瞥过一眼。
得亏我过目不忘。
我先汉尼拔一步到家，他可能还要在车库停车耽误了不少时间。待我把东西分类整好，并将奶茶倒在杯中后，他才慢悠悠地进门。
“你回来了？都买了些什么。”
我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在刚才问话的同时，汉尼拔的眉毛微微上扬。
他这是在明知故问。
汉尼拔推荐给我的书很有用，上午刚读完，下午就用到了其中的例子。也正因如此，我更确定了他刚才不仅跟踪我，还跟踪了我全部的采买过程。
“家里的水果已经没了，蔬菜也并不新鲜了，所以我去采购了一些。”
做戏做全套，好处是只要我不交底，他就算知道我买的有垃圾食品现在也不能拆穿我，只能等日后假装发现再给我丢掉。
那时候我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他果然没追问也没有拆穿我，只是跟我说道：“看书吧，到时间了。”
我们之间的相处大多数是属于我撒谎，他装作没看出来，我装作不知道他在‘装作没看出我撒谎’并且继续撒谎。
真是复杂的一段话。
下午的时间过得非常惬意，我端着奶茶抱着书，跟汉尼拔面对面的坐在书作两边看书。他看的书是别国语言所著，我看不懂内容。
此时的我似乎被奶茶的甜所同化了，连带着看对面的汉尼拔也没有那么讨厌了，果然奶茶有一种魔力，即便坐在杀人魔对面你也会觉得人生美好惬意放松。
但这放松持续了不一会儿就被一颗卡再喉咙中的珍珠所打破。
奶茶一会儿就喝的见底，杯底还有许多‘珍珠’，我打算一饮而尽然后拿书本遮住嘴好好的嚼个过瘾，偏偏正在这时候汉尼拔跟我说话。
他说：“你不是有不懂的要请教我吗？这本书你似乎是从头开始看的，上一本还有不懂的就去看下一本？”
“我……咳！咳咳咳——咳！”
听到他的问话我第一反应就是张嘴回答，却忘记了嘴里塞着满满的珍珠，一口气咕咚咽了下去，却有一个卡住了我的喉咙。
我捂住脖子使劲的咳嗽，那颗珍珠像是黏在了我的喉咙里一样怎么咳也咳不出来。在最后我咳的脸通红，可能是我的表情动作实在痛苦，连对面正在看书的汉尼拔都被我引起注意。
“怎么了？”他皱起眉头，“呛住了？我来帮你。”
“咳咳咳——咳咳——咳！！”
就在我以为我要因这个卡在喉咙中的珍珠而死时，终于一使劲将喉咙里的珍珠咳了出来。偏偏正巧就他妈咳在了已经有起身动作的汉尼拔手中的书上，还是正中间！
汉尼拔僵在了那里，整整十秒。
他十分平静的放下了书：“我在等你解释。”
那本书被他放在离自己很远的地方，距离说明了他有多嫌弃那本书，我猜他可能再也不会去碰那本书了。
被咳到虚弱的我扶住桌子挣扎道：“我想……我可以解释。”
我真该想想要怎么解释才好了。
10
我坦言了嘴馋的经过，汉尼拔也当着我的面把那几包饼干扔到了垃圾桶里。
“我不明白的是，这些书上写的都是对的吗？只要在说话时做出书上所列举的动作就肯定是在撒谎，情绪也都相同吗？没有例外？”
化解尴尬的最好方法就是转移话题，我决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跟他继续之前他想要说的话题。
我也确实对此很好奇。
“有例外，只是在只观察动作判断出的结果不能百分百确定，动作与表情一同观察这样得出的结果才更为准确。”
汉尼拔跟我解释道：“你今天看的只是关于行为动作方面的书籍，并且只是其中一部。我给你开的书单都是基础篇，等你将这些读熟全都理解后我会给你开新的书单。并不只是让你看一遍，要明白全部的内容。”
他很耐心，在说出学术方面时变得尤为专业，身上的魅力也在此时展现出来。我想起了曾经看网上对汉尼拔的评论，多数人的评价都是——‘他是变态，像魔鬼，可浑身就是充满了让人跟他一起沉沦堕落的魅力。’
“而且动作与表情观察应在特定环境有特定的含义，不同情景下面对不同的人叙述不同的事情时，同一个动作、表情，有不同的含义。”
“比如你现在正在读的《面部表情分析一》，其中第一章的第三个例子举的是‘瞳孔’。”
“对，这是我刚刚看到的。书上说，瞳孔放大时代表有‘□□’，可我就觉得这太过以偏概全。”
“不仅仅是代表‘性刺激’。害怕，愤怒，性刺激，都会让人瞳孔放大，你很聪明。”
汉尼拔夸奖了我，我发现大部分时间汉尼拔面无表情的真正原因了，他在控制自己表情。
就像是少说少错多说多错一样，我们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行为举止在我们无意间透露出了多少秘密。
“举个例子来说，你养过猫吗？猫是最明显的例子，它在害怕时会瞳孔放大，动物是这样，人也一样。至于恐惧……”
“我明白，恐惧的例子我见过很多。”
他对我饱含深意的笑笑，舌头舔了一下嘴唇眼神划过我的颈部：“我也是，恐惧是我见过最多的表情。”
我：……
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你在学习的时候思想不能有局限性。”
“比如，‘说话时眨眼’，代表了这个人在诉说时隐瞒了什么，但这并不代表他的话是假的，不代表他在说谎。‘摸鼻子’同理，只代表说话者内心不安，诚实的人也会‘摸鼻子’。”
“说话时频繁眨眼，说明她对所问的问题有一连串的考虑。说话时眨眼是很正常的，关键是什么时候眨，怎么眨。”
“而且更多时间你可以从语言本身来找出漏洞。”汉尼拔似乎想到了什么，“你记得昨天我说过你‘声音太大，是在撒谎’吗？”
“我记得。”
“你紧接着又小声重复了一遍，那么我现在要告诉你的就是——‘当你对自己所说的话没信心时，音量会明显下降’。”
活到老，学到老。
我虚心接受他的指点。
汉尼拔的阅读量是毋庸置疑的，他见过的案例，他写过看过的分析，都是我短时间内所无法企及的。在他跟我科普之前我还觉得，或许看完他给我开的所有书单，我就能像汉尼拔一样看穿人类的一举一动。此时此刻我意识到了这恐怕只能是一个幻想，这是短时间内无法达到的目标。
我好奇道：“心理医生要会这么多吗？为什么要钻研研究人类的动作表情，你又不是测谎专家不是吗？”
“我不只是心理医生，FBI找我协助办案，十起连环杀人案九起他们都要找我来帮忙。”他语调干巴巴的，“更重要的一点是……你不是看过我的报道吗？”
又露馅！
“对了今天你说去跟FBI的人谈案件，谈的怎么样？”
他冷哼：“转移话题？我们今天有了一些成果，她抓到了嫌疑犯，是当时在案发现场出现过的人。而我在中午对他进行了说谎测试。”
“那结果呢？他是凶手吗？”我好奇。
他表现的却比我更好奇：“你很想知道他的测试结果吗？”
“当然，”这次我没有再露马脚，“他的测试结果对我相当重要，这跟我能否洗脱嫌疑犯这个罪名有很大关系。如果他是凶手，那可以立刻证明我的清白。”
“我以为你已经忘记了自己是嫌疑犯，可我更想知道的是，你不是说自己曾经在案发现场出现过吗？为什么在监控中没有拍摄到你？”
他的问题我不做回答，只是表现出一副听不懂他在讲什么的样子。监控这种东西汉尼拔自己再熟悉不过了，这件案子既然是他做的，那他怎么会留下监控这种会记录他犯罪经过的证据呢？可如果只是将他出现的监控记录片段所剪去，那更加的惹人注意，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个监控全都坏了地方作案。
所以他的这个问题是陷阱题！我不能回答。
“在告诉你测试结果之前，我想给你看几张照片。”
他从口袋中拿出了几张照片，摞在一起，放在我的面前。
他指着第一张照片问我：“说说你对这张照片有什么感觉。”
照片上是一只甜甜入睡的猫咪，我情不自禁的微笑，“幸福，可爱，温暖。”
他点点头，将第一张照片拿掉，指着第二张照片问我：“这张呢？”
那是一张老虎长大嘴对着镜头咆哮的照片，口水顺着它的牙缝流出，牙齿上沾着肉类的渣滓。
我皱眉：“呃……凶残？厌恶，还有些害怕。”
“看来你是个食草动物，”他开玩笑道，“来看看下一张。”
“啊！”
我倒抽一口冷气，用双手紧紧捂住了眼睛。
那是一张尸体的照片，被残忍分尸后又拼凑成了不规整图形后的一具尸体。在汉尼拔给我看照片时我心里原本早有准备，他想测试我看到照片时的反应，我猜到其中会有尸体的图片。
只是他拿着一摞照片我怎么也想不到第三张就会是尸体的图片，也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具残破不堪的尸体。
“好了，结果出来了。”
“结果……？”我牙齿还有点打颤。
汉尼拔用力将我的手从眼上按了下来：“我已经把照片收起来了，睁眼吧。”
“刚才给你看的照片，前面的两张只是一个铺垫，是为了第三张照片的铺垫。据你所说，在你失忆后睁眼看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这个尸体的样子。”
“这就是我对今天审问的‘嫌疑人’所做的测试，做这个测试的目的就是为了观察看到照片的人对此会做出的反应。”
“你对我跟他做了一样的测试。结果呢？”
“结果……”汉尼拔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就顿住。
直到把我的全部注意力都吸引过去才继续说道。
“很抱歉，结果显示，他不是凶手，而你是。”
胡说，他在撒谎！汉尼拔明明已经从我的反应中判断出了我不是凶手，他不可能会犯错的，他会这么说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希望我是凶手，而我要被他标注上凶手的印记才好。
“我不接受！”我斥责他，“莱克特博士，我尊重你的专业，我相信您有您自己的判断，但我不接受这个结果！您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并且收回您错误的判断。”
“这并不是错误的判断，米莎你先不要激动，等我说完。”
他又将那张照片拿出来放在我的面前，我只看了一眼就迅速的偏过头去，那张照片无论什么时候看都太让人觉得刺激了。
“如果不是凶手，在看到尸体照片的时候第一反应会有：恶心，害怕，惊恐，逃避等。那个‘嫌疑人’所做出的反应就包含其中。”
“但我刚才的反应也同样，恶心，害怕，我甚至看到照片的第一时间就尖叫并且捂住了眼睛。按你所说，如果我是凶手，我怎么会出现上述反应呢？恐怕我应该十分淡定吧？”
“不，并非是有这些反应就代表着不是凶手，而是不出现上述反应之外的其他明显反应的话，才能排除嫌疑。而你出现了其他的情绪。”
“什么情绪？”
“愧疚。”
我一脸懵逼的看着汉尼拔平静地胡扯。
“只有凶手才在面对尸体时产生愧疚的情绪，一个无辜的人是不会有这样的反应。”
面对汉尼拔的洗脑我不解道：“那怎么办，你要因此而把我送到FBI手中吗？如果是，那我对您的专业产生质疑。”
“米莎，你经常对我撒谎。”
汉尼拔没有回答我的话反而扯起了别的。
“而我对此并不在意，真的。你在隐瞒什么，想做什么我都不在意。我知道你是凶手，但我也不会去拆穿你揭发你将你送到FBI面前。”
“真……真的？”我狐疑地看向汉尼拔，等着他的后话。
他在打什么鬼主意？
“你不需要害怕，从你第一天见到我起，我就知道你是有目的的跟着我，想住在我家里。或许真如你所说你希望我能帮你摆脱罪名，也或许是其他，但我并没有打算拆穿你。”
我不说话，他似乎也不在意我的回答，自顾自的说着。
“让我再教你一个新知识吧。如果你不想暴露自己过多的信息，那你就少说话，多做观察者。你平时的表情动作太多，暴露的也太多。虽说有些表情是人无法控制的，但大部分还是可以被控制的。”
“可此刻你是不是破坏了自己‘观察者’的设定？”我问道，“你说了很多，你不怕暴露一些什么吗？”
汉尼拔笑了，露出白色的牙齿，他的眼睛在闪光，邪恶的像魔鬼。
“我就是在跟你摊牌。”
“摊牌？”我不解道，“你要跟我摊牌说什么？先不论我承认不承认关于你说的‘说谎’，‘真凶’这些言论。我很好奇，为什么你要在知道我撒谎的前提下还帮我隐瞒，在知道我有目的想要住在你家的情况下依旧让我入住，在你已经确定我是凶手的情况下还说不会把我交给FBI？”
“还有，你在明知道我的目的性不单纯的情况下，还要给我定制‘时间规划表’，给我开书单，甚至还给我讲课，这是为什么？”
汉尼拔答道：“我在培养你，成为我的助手。从你入住我家前，我怀疑过你的动机，但在你来我家住下后我对你做过许多测试。”
“为……为什么？”我不明白，“想成为你助手的人那么多，为什么要选择我？一个撒谎的，被FBI追缉的凶手？你通过测试出了什么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