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这种平静很好吗？”泽莫问。
“我在问你是怎么变得这么平静的。”凯洛伦道，“你只需要告诉我答案。”
凯洛伦的语气开始出现硝烟味，而泽莫没兴趣让它蔓延。
“我失去了所有珍视的东西，”泽莫道，“而我不管这种状态叫平静，这不是平静，这是麻木。”
“至少那不会让你在痛苦中经受折磨。”
泽莫因为这句话沉默了，他看着凯洛伦的脸，他年纪并不大，泽莫在思考的过程中分神想，脸色非常的苍白，嘴唇有些厚，脸很长——事实上，他的脸部轮廓在美学上不能说让人愉悦，不过并不丑陋，配上他的五官反而有种别样的吸引力。
“你有着血肉铸成的双手，”最后泽莫道，“你愿意让它们受伤但是却仍然存在，还是直接砍掉它们。”
“那和手不一样。”凯洛伦道，他看起来有股被冒犯的愤怒，语气中带上了加重的音调。
“我宁愿让它们存在。”泽莫道，没有理会凯洛伦的反驳。
“你什么都不知道，”凯洛伦道，“就敢下这种定论。”
他的语气非常阴沉，如果泽莫是个正常人，他就该感到害怕。
“那你知道些什么吗？”泽莫反问。
凯洛伦不再和他交谈，他将目光移开，看向泽莫身后的墙壁，似乎因为这不愉快的谈话打定了注意将泽莫的存在忽视掉。
“你在第一秩序是什么职位？”泽莫问。
凯洛伦没有回答。
几秒后，泽莫再次尝试着问道：“你当时是怎么学习原力的？”
凯洛伦依然没有回答，他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墙壁，似乎打定了主意就这么等着他们的连接断开。
直到泽莫四周的景色消散，他再次回到原本所在的地方，凯洛伦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第8章 本
而当泽莫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斗兽场上了。而身下不正常的震动让他立刻明白了自己所处的位置。
他在飞船上，而当他的目光向四周扫去，映入眼帘的是无数的——尸体。他们没有呼吸，被杂乱的堆在飞船上，泽莫从这个方向可以从尸体堆积的缝隙中看见玻璃外的驾驶舱。
压在他身上的大概有两具尸体，一具属于一个蓝皮肤，形态特征和人类差不多的人，另一具属于一个奇形怪状的侏儒，他们应该都是在斗兽场死去的，血液全身都是，并且身体有不同程度的残缺。
也许在还有气的时候泽莫就被判定为没有利用价值或者活不了多久，所以他才会作为尸体被抛到这里。
泽莫将身上的尸体给推开，一步一步的跨过那些残骸到达了驾驶舱前。
【我能将门打开】他想，尝试着使用那个还陌生的力量，手模仿着凯洛伦的姿势伸出。
事实证明，他的力量的确是非常不稳定的。在理想的状况下，他本应该将门的锁解开，然后进入驾驶室；而现在，在他对于原力的不纯熟运用下，门开始缓慢的碎裂。
现在就算泽莫想要改变些什么都没有办法了，事实上，在他开始意识到原力做了更加激烈的事情时，门已经因为重力垮塌了下来。飞船唯一的驾驶员转头看向他，泽莫看不见他的表情，因为他穿着全套的白色盔甲，虽然有些破旧，但是不妨碍他是第一秩序军人的身份。
飞船里没有副驾驶，这是非常不寻常的。泽莫猜想也许是这个差事的不重要性导致了这个结果。
在第一秩序的军人拿起他的枪之前，泽莫就开始意图运用原力做些什么。
仿佛是本能，或者泽莫更倾向于另外一个理由——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脑子里放进了这个念头，他看着那个白色盔甲的军人，一字一句道——
“你会带我去一个，”他顿了顿，“偏远的地方。”
泽莫在沙漠降落，在降落的一瞬间，他看见驾驶员的身体猛的抖了一下，接着他开始寻找武器——而所有能够用以攻击的武器已经收在了泽莫的身上。
“在你的面具之下是什么？”泽莫问。
那个军人开始挣扎，泽莫调动原力将他压在座位上让他动弹不得，他掀开了军人的头盔，一个蓝色眼睛的青年在头盔下出现，他瞪着泽莫，满脸通红，眼中居然噙着泪水。
“所以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泽莫道，“第一秩序舰队里的那些穿着白色盔甲的，都是人。我一直猜测你们会是机器。”
“我们不是机器！”蓝眼睛的青年朝他吼道。
“那么除了这身盔甲，你们还有什么可以被辨别出的特征吗？”泽莫问。
青年沉默了，他眨了眨眼睛。“我也怀疑过这个，”他道，“而这就是为什么我现在在这里，为军队里的人做些抛弃尸体的脏活，而不是在主战舰作战。”
“那你有名字吗？”泽莫问，“你曾经有过家人？或者是靠特殊方法诞生的？”
“我不知道，我没有家人，但是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诞生的。”青年道，“我从小就在第一秩序，作为风暴兵受训和长大。在我开始质疑第一秩序之前。”
“你足够愚蠢，”泽莫道，“竟然将质疑诉诸于口。”
“我的朋友死去了，我太过悲愤而当众质疑上级。我被调遣，到了这里打杂，被人歧视的最底层。”青年道，“我不能脱离第一秩序否则会被杀死，事实上，任何方向对我都是死路一条。”
“你有名字吗？”
“我有编号。”
“所以你们每个人都没有名字，只有编号。”
“对。不过我给我自己取了一个名字。”青年道，“虽然也许我这辈子都不会用它，不过想一想我是有名字的人，还是很让人开心的。虽然这没什么意义。”
“你的名字是什么？”
“我叫我自己本。”青年道，“致敬一位绝地大师，我从小就被教导他是邪恶的，不过你知道，那些话谁知道真假。”
“本，不错的名字。”泽莫道，“所以，本，现在你想和我下去看一看吗？你把飞船开到了一个偏远的地方，我不知道这是哪里。”
“我不能穿着这身下去，”本道，“我会立刻被认出来的。”
泽莫看向货仓里的尸体。
“不，”本道，“这太恶心了。”
“我感觉这衣服有股臭味，”在飞船外，本扯着衣服闻了闻，皱着脸道。
船上能找到的沾到的血最少的衣服属于一个开始腐烂的人，他比本身形小不少，所以他的衣服穿在本身上让他的胳膊和腿都露出来一大截。
“你认识这里吗？”泽莫问。
本还在嫌弃的闻着衣服，听见泽莫说话，他才抬起头道：“我知道我被你控制的时候都干了什么——话说你是绝地吗？我刚刚感觉到了那股原力的力量，那太棒了。”
“我不是，我只是力敏者。”泽莫解释，“这里是哪里？”
“库金斯，帝国的矿场。”本道，“不过很早就被废弃了，这里已经采不出什么好矿石了，也没在听说过有人住在这里。”
“有什么基础设施吗？”泽莫问。
“矿场里也许还残留一些人住过留下的东西，不过我不确定遭到了多少毁坏。”本回答。
“矿场的分布密集吗？”
“相当密集，大概走几个小时就能遇见一个。”本道，“这个星球几乎被帝国挖空了，到处都是矿洞。”
“几个小时的时间不短，”泽莫看了看天色，“飞船里有多少尸体？我们去把它们搬下来。”
“不，我不要住在飞船上。”本的脸色的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当然，他从来都没有什么选择的权力。
泽莫再次和凯洛伦连接上的时候，对方正在砍控制台。
他先是感觉到精神世界一阵剧烈的摇晃，接着他在地上站定，看见一个穿着黑色袍子，戴着熟悉面具的人挥舞着光剑朝控制台砍去。控制台立刻爆发出电光和火花，泽莫看见他身边的小军官被吓的一抖。
泽莫还没有出声，凯洛伦就发现了他，他拿着光剑朝泽莫的方向砍过去，光剑直接穿过泽莫的腰部，泽莫旁边的小军官的脸色吓的发白，却动都不敢动。
“你知道你没办法用光剑打中我的吧。”泽莫道。
“凯洛伦大……”小军官开口——
“闭嘴。”凯洛伦道，不知道是在和谁说话。
“所以发生了什么？”泽莫看向破破烂烂的控制台，“目标逃跑了？被打败了？赫克斯和你斗嘴了？今天中午的红茶没有加糖？”
凯洛伦放下光剑，快步的走向舰桥，泽莫没有跟上去，因为他知道用不了多久他又会到凯洛伦的身边。
所以就是现在了，他出现在凯洛伦的房间里，而凯洛伦带着头盔，脸的方向朝着他。
“义军的飞船逃跑了。”凯洛伦道，他的声音经过头盔的加工而有些失真。
“哦，那真是沮丧。”泽莫道。
凯洛伦对这个回复沉默了半晌，最后他将头盔拿下来，深吸一口气，看着泽莫。
“为什么你的衣服上有血？”
第9章 光明面
“尸体上的血，我挪动他们的时候沾上了。“泽莫道，他看着凯洛伦把脸埋进手心里：”你很痛苦？“
凯洛伦立刻抬起头：“你也可以感知到我的情绪？”
“不，”泽莫道，“我只是能看得出来。”
凯洛伦看着泽莫，他们之间又陷入了沉默，不过这次并非全然的寂静，泽莫能够感觉到凯洛伦的原力似乎在试探着自己——“你在干什么？”泽莫问。
“我想感知你的感受。”凯洛伦道，而泽莫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图。“你想让我的精神世界帮你平静下来。”泽莫道。
“我们可以被原力连接起来，共通感受一定不困难。”凯洛伦一字一句道。“但是你的大脑在抗拒我。”
泽莫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入侵自己的大脑，那带着点刺痛感。而现在，泽莫找到了凯洛伦原力停止的地方。“你在试图探查我的记忆。”泽莫道。
“如果我想和你共通感受，我就必须知道你情绪的来源，这是原力的规则。”凯洛伦道。
泽莫沉默着，他的大脑仍然在本能的抗拒着原力的入侵，而凯洛伦无法做到强迫那扇门开启。凯洛伦在喘气，泽莫想，他看起来备受煎熬，而泽莫现在甚至无法想象那种感受。
“让我平静下来。”凯洛伦道，泽莫感觉他的原力更加强大也更加的混乱，从所有的方向朝他的大脑袭来，意图击破屏障。
“好吧。”泽莫道，他尝试着放松自己，让那段记忆展开，凯洛伦毫不犹豫的便冲了进去，泽莫感觉到了与之前不同的剧痛，仿佛有刀刮过他的脑海，不过那只是一瞬间的，接着就只是轻微的感觉，比蚂蚁咬重不了多少，他面前的凯洛伦仍然在看着他，不过神色变得空洞。
而他在跟着凯洛伦浏览着他的过去。
他只是看着那些画面，那天他在和朋友们打猎，他很开心，接着远处传来沉闷的响声，他以为是什么地方发生了爆炸。
索科维亚飘了起来，在半空中。
他看见景物不断的在身边变化，他上了车，到了郊区，他挖开废墟不断的挖开废墟，他的手血肉模糊，他听见他发出那么痛苦的嘶吼，他看见那些尸体，最后他看见了他的家人们。他眨眨眼睛，凯洛伦的脸色有些不稳定了，他的嘴唇在颤抖。
“你能感觉到我那个时候的情绪吗？”泽莫问，“我不能。”
凯洛伦没有回答他。
他看见他的复仇，他的屠杀，他的计谋，最后他目睹着帝国的崩溃，诸神的战争，他朝自己开枪自杀而被阻止。他被关进了那个玻璃罐子里，而在门关上的那一刻。
泽莫忽然想起，就是那一刻，他的所有情绪都消失了。
凯洛伦的表情变得平静，或者更不如说是麻痹的状态，他的眼神空洞，看不出愤怒或喜悦。仿佛他的精神进入了另一个空间。
接着，他突然回过神来，用那种眼神看着泽莫，泽莫不知道怎么描述。那仿佛是愤怒，可是泽莫却总觉得他在恐惧。
“你不是来拯救我的。”凯洛伦道。
“什么？”
“我以为你是被某些人派来所谓拯救我的，把我拉出黑暗面，用大量的原力建起链接。我以为这一切是个阴谋。”凯洛伦道，“不，你不是来拯救我的。你连自己都救不了。”
“我从来都不是来拯救你的，我也只是被操纵着来到了你的身边。”泽莫道，“你过于自大了。”
凯洛伦没有说话，于是泽莫继续发问。
“所以你现在感到平静了吗。”
“也许，”凯洛伦道，“那些情绪，无论是来自黑暗面还是光明面，他们都淡去了。”
“这样的感觉好吗？”泽莫问。
凯洛伦没有回答，泽莫在凯洛伦的身边坐下，听见对方发问：“你现在真的没有任何情绪了吗？”
“我不知道，”泽莫道，“不过我最近感受到过震惊，只有一次，唯一一次让我感觉到我还活着。我看着行星爆炸，壮烈的场景，对吧。”
“你在哪里看见的？”凯洛伦问。
“梦中，我追寻光明而去，在过程中看见了那个场景。”
“那应该是死星做的，只有死星有那么大的威力。”凯洛伦道，“不过它消失了，没有人能够重建它。”
“你们的科技非常发达。”泽莫道。“在我的世界，可以摧毁一个行星的武器是不可想象的。”
凯洛伦没有接下他的话。
“你现在在哪里？”凯洛伦问，而泽莫惊讶于他居然认为自己会回答这个问题。
“我不会告诉你。”
“我不会杀了你。”
“我知道，”泽莫道，“但是我不想让第一秩序找到我。”
“我们不会对你做什么，你的原力非常强大，你完全可以做更伟大的事情，只要你和我站在一起。”
“我会加入义军。”泽莫道。凯洛伦抿起了嘴，他皱眉：“为什么。”
“因为第一秩序做的并不是以我的价值观判断来说正确的事。”泽莫道。
“义军会被我消灭，”凯洛伦道，“一个都不会剩下。”
“你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第一秩序会统一银河系，而他们挡在了那条路上。”
“所以你到底在追求什么？”泽莫问。
“力量。”
“你为什么要追求力量？”
“力量带来绝对的掌控，那是无上的快感。”凯洛伦道，“当你使用原力的时候，你没有感觉到吗？”
“你追求平静和对力量的绝对掌控。”泽莫道，“你觉得你现在站在正确的道路上了吗？”
“为什么你要问我这些问题？”凯洛伦问。
“我在试图把你转到光明面，绝地的一面。”泽莫道。“因为如果我决定了现在我的义军的一方，总要做点对他们有意义的事。”
“你无法做到这一点。”凯洛伦没有愤怒或警惕，而是嘲笑他。“你自己都不属于光明面，我从你的原力里感到了黑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