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朝日奈风斗毒舌的特点，已经可以说是一种习惯了。
“哼……”
浅发少年看了他一会儿，便高傲地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儿，我只是想来看看，那个和我演第一场对手戏的人是什么样的。”
“如果是你的话……”
朝日奈风斗露出了嘲讽的神色，故意停顿了一会儿，“也不怎么样嘛！”
“希望你别拖累我啊，新人。”
——胡说。
——明明……自己高兴得快要疯掉了。
朝日奈风斗抑制住自己内心激动的情绪，便将门一下子关了上去，然后，装作不在乎地快步走开了。
宋以然：……
被撞了一脸灰的黑发少年深深地叹了口气，突然在想自己接下这个剧本到底是对还是不对了……
——————
这是一种非常窒息的气氛。
鬼生隆一古怪地将自己的鸭舌帽压得低一点。
他简直都不想看这些工作人员犯傻的蠢脸。
呵，真是太不敬业了，竟然有朝一日，会对一个少年心神恍惚。
——亏他们还是全日本最优秀的道具团队。
——如果是他的话，才不会……
“导演，可以开始了吗？”
非常轻柔的声音传来。
鬼生隆一不由右手一颤。
他一下子将帽檐压得更低了些，都不敢看少年的眼睛。
“接下来马上进行第一场拍摄。除非我喊咔，否则就不能停下，明白了吗！？”
他这段话的语速非常快，背对着黑发少年，对着那些在场的工作人员们吼道。
鬼生隆一……甚至都不敢转头看他。
——————
第一场拍摄，正式进行。
那是一个有些昏暗的房间。
朝日奈风斗缓缓睁开了眼睛，神情有些迷糊，等到他发现周围陌生副环境后，面露惊惧之情。
他在剧本中饰演的是一个不怎么懂事的少年，曾经做过一些无法无天的事情，凭借着良好的家境，他的父母把这些事掩盖了下去。
而现在，这个涉世未深的少年在床上，被人用绳子捆绑着，晚上塞了一个口塞。
“别害怕。”
非常轻柔的声音缓缓传来，一个气质很阴郁的少年走了进来。
他的眉眼被那过长的刘海遮挡，看不真切，但是那弯起的唇角，却让人感觉到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温柔。
这一下子的冲击，让在镜头前的鬼生隆一愣住了。
因为现在……宋以然身上的气质，已经完全不同了，重点是他现在所表现的并不像那些常规认知的变态杀手那样，充斥着血腥味和疯狂的意味——
——他表现得……非常正常。
但是，就是这种诡异到极点的正常，更是让人觉得窒息。
——明明、明明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情，拆开来都是显得无比的自然，可是为什么……放在一起就有一种让人发冷的违和感？
——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鬼生隆一专注地看着屏幕，仿佛在寻觅着什么。
作为一个称职的优秀导演，隔着屏幕，他终于可以冷静地抽离自己，认真地看着宋以然的表现。
“你终于醒了。”
黑发少年的吐字极其清晰，他缓缓地坐在了床上。
整张床都是暗色的，朝日奈风斗的视线恐惧地偏移，发现他上方的墙壁上也刻着一连串奇怪的划痕。
“你不用思考我是谁，你也不用现在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那个少年用极其苍白的手指放在了朝日奈风斗的脸上，轻轻地摩挲着。
“怎么说呢？”
他被化得极其苍白的面容上，裂开出了一个妖冶的微笑。
“宽恕你，是上帝的事情，
而我，
负责——
——让你提前接受惩罚。”
“咔！！！————”
鬼生隆一突然站了起来。
他的神情非常严肃，因为他终于发现了那个奇怪的地方。
宋以然和朝日奈风斗的动作都顿住了，他们以及全场沉浸的工作人员们都望着这个导演。
“我演得有什么问题吗……导演。”
宋以然微微皱着眉头，不太确定地问道。
鬼生隆一有些发怔地看着他，自顾自地说着。
“我其实有件事一直想不通——”
“为什么……只是平常的走位，你就可以演出完全不一样的气质？”
鬼生隆一说着，将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攥紧在右手之中。
他感慨道，“我现在发现了，你的动作，原来还夹杂了一些看上去很轻微的不协调性……一种机械感。”
“这样轻微的动作，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可是你为了加深观众对违和感的代入……便想到了这个吗？”
宋以然挑了挑眉，也对这个眼力惊人的导演有了新的认识。
“嗯，只是临场发挥而已。”
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这样吗？”
导演默默地坐下了。
——真是有点被吓到了呢……
——这家伙真的没有接受过专业的训练吗？
——即使是敦贺莲，恐怕也不可能在第一次的电影试镜中发挥出这样的演技吧……
而在那角落中，穿着西装的男人微微扬起了唇。
今天并没有敦贺莲的戏份，但是他早早地就到场了，却没有惊动其他人，只是在暗处慢慢观摩着。
他轻笑一声，垂下了眼眸。
“还不错啊……宋以然。”
——他就知道，这个少年不会让他失望。
第109章 眼珠
敦贺莲在看到宋以然的演绎之后； 便微微笑了笑； 转身离开了。
他突然很放心宋以然。
接下来； 应该轮到他好好雕磨一下自己的剧本了。
第二天的剧情，便是敦贺莲的主场。
在色调灰暗的警局中，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警服； 看上去显得极其英武不凡。
——他仿佛象征着绝对的正义。
敦贺莲将手头的钢笔，放在了桌上。
这是一个非常严肃的会议。
一个月前； 出现了几起性质非常严重的连环杀人案。
受害者看上去没有相互联系，有男有女，也没有什么相似的特征，但是最后都被残忍地杀害了，并且把尸体以快递的方式； 寄到了警局门口。
第一次案件发生的时候，让整个警局都一片哗然。
敦贺莲没有理会法医那些自己的见解。
他只是在垂眸观察着，这一张张照片。
——肌理切割的方式异常完美，而且这些罪犯； 都是损失了身体的一部分器官。
——有声带； 也有手掌，甚至还有生殖器……
犯罪人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呢？
敦贺莲自顾自地在沉思着，不由自主地转动起来那支钢笔。
只能说，就是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角色，就是这样几个普普通通的动作，但是，敦贺莲却收敛了平日里那深入骨髓的优雅气质。
——孤高而正直。
——这是敦贺莲现在给别人的印象。
“无论你想做什么；
无论你是谁，
我都会找到你，
——并且将你绳之以法。”
敦贺莲看着那些照片，淡淡道。
他的眉眼中，透露出一种很浓的坚定之色。
“咔！————”
鬼生隆一喊了一声，满意地点点头。
如果说，宋以然的演绎是一种非常激烈的张扬，那么敦贺莲的演绎给人的感觉，就是细雨润无声，可以连绵不断地侵入人们的心头。
——完全……完全不会让人觉得违和。
他就仿佛是真正地融入在了这个背景中，忽略了所有拍摄仪器，忽略了所有的无关人群。
宋以然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突然脑海里想到了一个成语。
——返璞归真。
敦贺莲的演绎已经不需要多么外放，他的表演可以说是滴水不漏，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正正好好地卡在一个点上。
这么一对比，宋以然就觉得自己的演绎似乎有些浮夸。
可能普通的观众不会感觉到，但是专业人士应该是会有所察觉的，尽管这只是一点点细微的问题。
“果然……我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呢。”
宋以然摇了摇头，轻轻笑了笑。
朝日奈风斗在一旁听到了宋以然的话，看了他一眼。
其实，他是真觉得宋以然的演绎已经非常优秀了。
只是朝日奈风斗也不会说出什么夸赞的话，只是冷哼了一声，“是啊，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毕竟，敦前辈可是已经在演艺圈，呆了十几年啊，你现在也不过是个刚出茅庐的菜鸟。”
宋以然：……
——怎么每次听到朝日奈风斗说话的内容，都恨不得想打死他呢？
黑发少年叹了口气，问道，“风斗……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朝日奈风斗听了宋以然的话呆了呆，便一下子有几分羞怒。
“谁对你有意见啊？你这个傻子！别自我感觉太良好！”
风斗瞪了他一眼，神情看上去竟有些可爱，立即跑开了。
宋以然：……？？？
黑发少年扶住了额头。
“行吧……那等会儿拍对手戏的时候，我可是会稍微惩罚一下你哦。”
看着朝日奈风斗的背影，宋以然说道，他此时此刻露出的笑容，颇有几分羽生拓也的味道。
——他现在也在尝试真真正正的移情。
——————
在那幽暗的房间中，朝日奈风斗的面色极其木然。
他已经不知道……这段时间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了。
那个黑发少年并没有对他做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举动。
相反，他只是关了他连续五天的禁闭。
——说是禁闭也太过轻松了。
——那是全然的、隔绝了一切的黑暗……
没有任何的交流。
朝日奈风斗的眼睛被蒙住了一层厚厚的黑纱，他感知不到任何的存在，周围的一切都是绝对静音的。
他除了能隐约感觉到，有一个人在暗处，会时不时地窥视着他。
镜头拉大，将他脸上隐隐的惊惧之色不断放大。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绝望，太令人难受了。
起初他还可以强作镇定，在这样的环境里不停地安慰着自己，把自己的内心封闭起来，可是，到第四天的时候，朝日奈风斗就隐隐有些崩溃的感觉。
他甚至开始病态地想念着一开始和他出身交流的黑发少年。
起码……那个时候是有声音的。
然而现在，他的眼睛被罩住，耳朵被塞子塞住，嘴里被塞了一个口塞，四肢全都被粗绳牢牢捆绑着。
——他的几个感官系统都被人封闭了。
朝日奈风斗忽然非常想哭。
他所饰演的角色是一个被家族宠大的少年，严格来说，他甚至有些被宠坏了。
在这样的折磨下，这个少年完全受不住。
在濒临崩溃之际，他便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脸颊。
这本来是应该要惧怕的触感，但是朝日奈风斗却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一点都不厌恶这样的触碰。
——完全相反，他甚至有些贪恋这样难得地轻抚。
朝日奈风斗悲哀的发现，这可能是一种斯德哥尔摩的体现了。
“时间还未到。”
那个人的声音，本来就极其的好听，在这暗夜中，一切感官都被无限放大，即使是那样有些阴沉的声调，朝日奈风斗也感觉它如同天籁。
“再过几天，你就会得到，真真正正的审判了。”
那是宛如恶魔的低语声，在浅发少年的耳畔处响起。
一下子，朝日奈风斗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混杂着恐慌和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情绪，看上去有些狰狞。
这就意味着，少年的声音从某种意义上，已经撩拨动了被捆绑者的心旋。
在场边的鬼生隆一也不由点了点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朝日奈风斗的表现比他想象中的好得很多。
像他这样的大导演，其实对演技要求是非常高的。
他从一开始就对朝日奈风斗有着一些轻视之情，不过现在也慢慢收敛了起来。
因为他一向都是看不惯那些花瓶一样的偶像派小鲜肉的。
想到这里，他把视线又停留在了宋以然的身上。
“就算他长得再好看……演技这么好，也没有资格当偶像派演员了。”
即使是平时不苟言笑的鬼生隆一，也不由在心底开了个玩笑，吐槽了一下宋以然那近乎变态的天赋。
在拍摄完部分囚禁的片段之后，便是重头戏了。
一下子，房间的灯大亮。无数照明灯在他们的身旁大开。
黑发少年的手法非常细腻，将躺在床上的人松绑了，并且拿出了所有的塞子。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的嘴里在哼着一种诡异的曲调，令人毛骨悚然。
一下子见到了光明，朝日奈风斗饰演的角色却不住地咳嗽了起来，他的双眼被这闪眼的光亮刺得发疼，甚至沁出了生理泪水。
然后，在模糊的光影中，朝日奈风斗看到坐在他上面的少年，撩开了额前的发，用那极其狭长艳丽的眼睛，近距离地打量着他，宛如爬行动物般冰冷的眼珠，反射出无机质的光。
“真是漂亮的眼睛呢。”
黑发少年侧了侧脑袋，嘴角的笑容有些诡异。
朝日奈风斗迷糊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是在说自己的眼眸，神情一下子并有些许凝滞。
“良好的开胃菜。”
那个黑发少年露出了有些兴奋的神情，他舔了舔自己的唇瓣，原本苍白的脸色终于泛着些许红晕，终于将本来具有的散漫阴沉感冲淡了几分。
“——这么好看的眼睛……当然要挖下来，好好保存啊。”
第110章 交谈
“有人吗……”
那孱弱的呼喊声； 以及连续不断的拍打声； 让值班的门卫也吓了一跳。
他本是有些半梦半醒的状态； 不由缓缓睁开了眼睛，探出了头。
然后……他便吓得惨叫出了声！
在空荡荡的警局外，一个浑身都是血的少年； 静静地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在冰冷的寒风中，他就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 衬衫上的血渍已经干了，然而最让人震惊的，是他的眼睛……
——不，已经不能说是眼睛了。
那本来应该是长着眼珠的地方，只剩下了黑洞洞的一片。
他的眼皮还能眨动。
就像是传说中的……厉鬼。
“鬼……鬼啊啊啊！！！”
——————
这个沉默的少年什么都不愿意说。
在经过初步诊断之后； 和敦贺莲关系很好的那份医生对变态的手法提出了极高的评价。
“非常利落和精巧的缝合技术，在摘除眼球的过程中，他的速度一定非常得快……”
医生将口罩摘下，神情严肃地对着年轻的刑警队长说道。
“他的手法； 非常得精妙——我怀疑； 他的本职工作，应该也是和医生是有关系的。”
“这个少年……是那个人唯一一个留了活口的受害者。”
敦贺莲整了整自己的警服，右手轻轻触在玻璃上，看着病房中的少年。
浅发少年的伤口上已经被层层纱布裹住了，看不太真切他的表情。
“那个人，为什么要放过他呢？”
“他是想要借此……传达出什么信息吗？”
敦贺莲的眉头皱得紧紧的。
“队长，最大的问题是……这个少年什么都不愿意开口； 无论是关于那个罪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