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阡姑娘在一起，在下自会考虑周全，又怎么会唐突了美人呢？”梁锐之也不甘示弱，顶了回去。
“世子原来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如此自信啊。”洛燕回幽幽一句，火药味已经十足。
“阡姑娘只是少庄主的朋友，那少庄主为何又如此在意呢？”
这一句话便一针见血地戳中了洛燕回的痛处。
“你……”
“够了，你们别说了！”阡陌眼看制止不住，便拉了拉洛燕回的袖子，“少庄主，我只是扶世子殿下散步，庄规也并没有说不行吧？”
听见她叫他少庄主，竟然硬生生地跟他拉开了距离。
是为了梁锐之吗？
“我有话要跟你说！”洛燕回并不想呆在这里，拉着她的手就要离开。
“黄彦黄冥，世子殿下累了，将他送回别院吧。”
“是！”
梁锐之并不想回去，突然觉得头有些晕，手中握紧了她给他的水晶小瓶……
☆、第十四章 你的傻蛋
“你要带我去哪里啊？”阡陌的手被洛燕回拉得有些生疼。
“不知道。”
洛燕回倒是爽快，一推就将她推上了马，自己也一跃上了马，纵马驰骋。
“快停下！”阡陌从没有看到他这样失常过。
洛燕回并没有听她的话，只是带着她骑马，也不知道终点。
鼻尖，是她的气息，让他心乱如麻。
怀中，是她的身影，恍然如昨。
时间仿佛过了好久。
一路上，经过了田园，荒野，也经过了人家，房屋……
“喂！停下啊！”
阡陌的声音在风中有些颤抖，他翩然轻擦的长发让她有些呼吸不顺，就像要溺水了一般。
“吁——”
洛燕回勒了马，两人竟然到了一处断崖。
仔细一瞧，断崖前立了一座坟冢，却并没有刻上名字。
“这是？”
阡陌不解地望着他。
“我娘亲的坟冢。”
短短的几个字却像千斤重一般压在了她的心头。
“娘亲说这是那书生失足落崖的地方，从他死的那一天起，她也死了。”洛燕回的声音低若耳语，“母亲恳求他们将自己与书生的名字刻在一起，在此立一座碑，可是他们自然不会这样做，最后只是一个无字碑罢了。”
他的眼神有些透明的冰凉，又有些许的无奈。
“我什么都改变不了，可是，我现在只想抓住能改变的东西。”
微风轻起，吹起了洛燕回沉香色的袖子，映照着在断崖边立着的坟冢，显得有些凄凉。
阡陌没有说什么，只是越过他，朝那一方坟冢走去，恭敬地跪下，拜了三拜，又缓缓起身。
“可是我活不了太久的。”阡陌想笑，却笑不出来，“上天不喜欢我，之前吃了黛雪青芷，可是我的体质偏偏特殊，与这人人梦寐以求的药相斥。这药可以让我救赎别人，可是又有谁来救我呢？”
“什么？”洛燕回的眼神难以置信，深邃的眼睛满是震惊。
“你看。”阡陌说着便一伸素手，只见她的小指指甲有些泛紫，有些不寻常。
洛燕回伸手便抓住了她的手，呼吸间鼻息有些不稳。
“如果最终我们的结局是这样，你还会想和我在一起吗？我们之间永远也不能说永远，你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要担惊受怕，我明天是不是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不……阿陌……不！”洛燕回眉头紧皱。
“还是算了。”阡陌一点一点将手指抽出，毫不犹豫。
就像这样便可以抽离他的生命，就可以抽离之后所有的悲伤……
她不想让他难过。
岂料洛燕回并没有放手，反而抓地更紧了。
“你……”
“这就是你一直不肯答应我的原因吗？”洛燕回的眼神死死地锁住了她，让她不敢逃离分毫，“如果我说我不在乎呢？”
阡陌的茶色双眸有些微闪，燃起了一丝光芒，可这光芒瞬间就熄灭了。
“可是我在乎。”
对不起，我不想害你，因为我已经体会过那种孤独，所以不想让你再体会一次。
真的对不起。
天色渐渐暗了，残阳如血，空气微凉。
竟带着些许悲凉。
“所以，我只想和你做朋友，一辈子的好朋友，答应我。”
阡陌凝望着他，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不早了，下山吧。”洛燕回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转身就走。
“喂——”
阡陌叹了口气，只是心中一片空旷。
**
天下山庄，清幽亭
“你便是那阡陌姑娘救回来的雍清王世子殿下吗？”
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梁锐之转身一看，一个笑着有两个浅浅梨涡的明媚女子向他悠悠走来，她一袭朱色衣裙，十分娇俏可爱。
“你是——”
“我是李露伊，是燕回哥哥的表妹。”她自我介绍到。见梁锐之不说话，她浅笑道：“你也喜欢那个阡陌姑娘吧。”
梁锐之不满的瞪了她一眼，仍然负手看着风景，说：“喜欢又怎样？可是她已经心有所属，说到底，我也只能把她当成救命恩人而已。”
“可是你为什么不争取一下呢？”李露伊靠近他，轻声说道。
“争取？君子不夺人所好，况且她心里，从来都没有我。”
“你知道吗？我也很喜欢我的表哥呢，从小就开始喜欢了，后来他失踪了那么长时间，我本来都已经放弃了，可是上天又把他送到我的面前，让我怎么能不欣喜？那几个月来，我天天拼命地变着法的想讨好他，可是他却对我十分冷淡，他总是和我说，他只把我当妹妹一样的疼爱，他的心中早就有了别人。我当然不服气，凭什么？那个我未曾谋面的女人到底哪里比我好了？可是自从那天见到她，我才发现，原来我真是高估自己了……”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手上一直在搅着手绢，可是当她微微抬头时，却发现梁锐之正在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其实你也很好了。”梁锐之语气放柔和了一些，淡淡道。
“可是和她一比，我就什么都不是了……”李露伊的眼中流露出了隐藏不住的悲伤。
“呵，同是天涯沦落人啊，我虽然心里喜欢阡陌，可是现在却什么都给不了她，就算把她强抢回了身边，她也是不开心的，她不开心，那我又怎么会好过呢？”
梁锐之又看着这波光粼粼的湖面，心情有些复杂，记得第一眼见到她时，他还是个神志不清的傻子，竟然叫她妖怪，可是后来，却跟在她后面不停地叫她媳妇儿，张家小姐抛绣球时她故意让球落到了他的怀中，当时还是傻子的自己竟然很生气，也许那时便已经对她上心了吧。再后来她为了去救打碎名贵珍宝被关押的自己，竟然冒险去妓院找苏洸烨要人。
呵，那小子，多年未见神情还是懒洋洋的，也真是懒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他玩味地想到。他们被人带到了天下山庄，从下人们的口中他得知，阡陌马上就要成为少庄主夫人了，他很难过，难过的恨不得想杀人！可是今日一见，他才发现，洛燕回对她是那么好，好到她可以放心在他怀中撒娇，不用理会外面的风风雨雨，不用担心下一秒是不是会有人要害自己。一想到这里，他又怎么忍心剥夺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呢？
他是真正的梁锐之，也是真正的属于她的傻蛋。
无论怎样，一直都是……
**
“我服了你了。”荒野中传来某女抱怨的声音，“来过这么多次竟然还会迷路，你还真是个木头啊。”
“那也不能怪我，之前都是白天来的，可是现在这么晚，毕竟是不一样的。”某男死不承认自己的路痴本质。
“哪里不一样啊？别扯了。”某女坐在马上，任由他拉着，只是闲适地打了个哈欠。
“……”
……
黑夜，安静却并不可怕。
“你看！”阡陌突然在前方看见了一豆灯光，隐约间似乎有人家。
洛燕回盯睛一看，果然有人烟。心下一定，牵着马，朝那户人家走了过去。
开门的是一位老婆婆，身形格外瘦削，脸色发红，面容和蔼。
“公子，姑娘，这么晚了是想借宿吧？”
老太太未等他们开口就先说话了。
“正是。”洛燕回微微施了一礼，“天黑路险，还望婆婆收容一晚。”
“是啊，老婆婆，您这么慈眉善目的，一看就是个好人！”阡陌笑着眨了眨眼睛。
老太太看到这女子的茶色双眸已是有些惊讶，这女子的面容在灯光的掩映下竟然有些唯美的不像话。
简直是画里走出来的人儿。
再看看了她身旁的男子，一袭沉香色的衣袍，黑眸深邃，也是英俊不凡，两人看起来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好吧，进来吧。”
老太太说着便侧身让他们进屋，可是屋子不大，只有两间房。
“你们小两口就住这间吧。”
顺着老太太的手指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间有些破旧却布置的十分整洁的客房。
“可是我们不是夫妻！”阡陌怕她误会。
老太太了然一笑，“姑娘，你别说笑了。”
“真的！”阡陌赶忙说，“我们是朋友，像兄妹一样的朋友。”
“哦？”老婆婆咳了一声，“那可如何是好？姑娘可不能与我这糟老婆子在一起睡啊，老身早已经习惯了这么多年一人入眠。”
阡陌嘟着嘴，洛燕回只是拉了拉她的袖子。
“阿陌，婆婆说的对，我们也不能让她太为难了。”
阡陌有些玩味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
“我不会占你便宜的。”
洛燕回关上了门，便正色道。可是这房间只有一床被子，甚为简陋。
“你睡床上，我靠在门边，将就一晚也是可以的。”
阡陌看了看漏风的门，有些担忧。
“算了吧，您这天下山庄的少庄主，我怎敢让您这么狼狈啊！”她的语气有些淡淡的揶揄。
洛燕回笑着摇了摇头，点了点她的额头，“要不这样，我睡一头，你睡另一头，可是我只求你不要把我踢下床就好了。”
索性床还有些大，阡陌也愉快地答应了。
……
阡陌翻来覆去，有些忐忑，怎么也睡不着。
往事像画卷一般展现在眼前。
好多人，就这样出现在她的生命之中，又这样悄悄地离去。
就像做梦一样，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也会随他们一同离去，就像从未来过这个世界上一样。
他们曾让她学会相信，又让她学会失望。
如果最后的结局就是分别，她倒愿意从未开始过。
褪色的记忆反而是一种别样的凄美，就像夜色中的昙花开放，只是一瞬间，却是那样的令人难忘。
她看过花开和花谢，也曾体会过什么是绝望。
太遥远的岁月，看不清初见的时光。
眉睫轻颤之间，藏住了多少故事呢？
……
……
“小丫头，你要坚强，没有谁会陪你一辈子的。”
“不，大哥哥永远不会离开我的！”
“叫师父！”
“师父。”她低下了头，又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昨天阡陌抓了一只小麻雀，可是今天，那小麻雀竟然死了。”
“嗯？”
“阡陌不是故意的，阡陌将谷子洒在了小麻雀身边，可是小麻雀没有吃，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眼神十分无辜，清澈的就像玉龙雪山的谷底清泉。
“也许是你抓的小东西太聪明了，它不想被禁锢，可是却因为倔强而丢了性命。”
还记得师父淡淡的眉眼就这样看着她，可是眼底深处却带着一丝她看不透的奇异。
“小丫头，滥杀无辜是会下地狱的，所以，你永远都要干干净净的，无愧自己的良心，明白吗？”
“嗯。”
她当时只是疑惑，人，为什么要杀人呢？
那么可怕，那么冰冷。
可是，却是那么真实的残酷。
可是师父，小麻雀失去了自由会去寻死，而我被你囚禁的那十年，又有什么两样呢？
……
……
洛燕回也察觉到了她的不寻常，没有说什么，只是感觉到她的双脚有些冰凉，便将她的双脚抱在了怀中……
“你干什么？”阡陌差点惊得叫了出来。
洛燕回的怀抱十分温暖，阡陌突然有点不想退开这个怀抱了。只是眼泪，却在眼眶中打转。
一个贵族一般的堂堂天下山庄的少庄主，竟然帮她暖脚，只是为了让她快点入眠。
他真心对她，她却受之有愧。
在回忆的尽头，到底是什么？她不知道。
可是眼下的温暖，却是她之前怎么也不敢奢求的。
有时候，与故人的告别都是一种奢求，也许新的的相遇，便是上天给这告别画上的句点吧。
命运让她失去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
也许很多年后，她还会遇到其他的人，可是她永远也不会忘记，有一个人曾经将她的双脚抱在怀中，只是为了她能好好睡上一觉。
浮生是孤独蚀骨的，也许这点滴的温暖便是给这孤独最好的补偿吧。
……
“给我唱首歌吧，我想听你唱歌。”
洛燕回没有料到她会这么说，又看着夜色中她静谧的神情，便清了清嗓子。
……
“故乡的花，开满墙，春花秋月四时香。
故乡的水，通三江，长帆远影向何方？
故乡的云，白衣裳，弯弯小路浴天光。
故乡香啊，梦里香，离家日久未还乡。
……”
他的声音很轻，这首歌像童谣一般。可是歌声却有一丝淡淡的忧伤，衬着月色，反而有种说不出的馥郁芬芳，就像一瓶陈年的老酒，香味在空气中四散开来，与久弥新。
“歌一声，泪两行，亲人远，故乡香。
梦中回，夜未央，月光光，照地堂。
……”
……
“你真好。”
阡陌低声道，这话语在微凉的夜色中如烟雾般，一会儿就化了。
☆、第十五章 放手无罪
帝都，御龙殿
“禀皇上，赵美人来了。”
“宣她进来。”
梁洵琰放下了手中的御笔，用力地摇了摇头，使劲地揉了揉太阳穴。
这时，一双清凉的柔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