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尘眸色寒凉地笑了一声,套上外衫。
淡淡问:“宫中如何?”
鬼二转过去,给他倒茶,“按着您的吩咐,六公主的那些死尸,全都杀了直接扔在了午门外。引得朝野震动,现在官府都在集中追查这些尸体的来历和死因,以及幕后凶手。几位小姐在官道上被山匪截杀的事情,倒是已经没多少人关注了。”
不得不说,慕容尘这一招混淆视听的法子,当真用得极秒。
不过也冒了极大的凶险。
一旦被帝极查出蛛丝马迹,必定能牵扯出景如水和慕容尘,甚至还会拖出藏在慕容尘身后的花慕青。
可就算冒险,慕容尘也不想让花慕青因为此事,而被暴露出来。
毕竟,前者的胜率是一半对一半,后者,可是极易全盘皆输。
对上帝极,他一丁点也不能放松警惕。
“景如水现在如何了?”慕容尘点点头,又问。
鬼二将茶送到慕容尘手边,“林萧用药吊着命,暂时死不了。”
慕容尘接过茶,喝了一口,缓了片刻,道,“告诉她,想活着见她儿子,就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里闪过一丝阴鸷萧冷。
鬼二点头,“是,属下明白该怎么做。”
“另外”
“哐。”
话没说完,突然,门口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
两人抬眼一看,就见一个头戴小金冠身着锦袍一身矜贵骄傲之气的小男娃,正手足无措地看脚边掉落的花瓶。
“小殿下!”
鬼二一声轻呼,将慕容尘拉回了神。
有些不可置信地看那孩子!
竟然跟宋云澜长得这般神似!
怎么会这么像的?
一瞬间,他几乎都要以为是当年那个小小的宋云澜,出现在自己眼前了!
他稳了稳心神,说道,“你是晟儿?多年不见,倒是长大了不少。”
晟儿听到他的声音,立刻紧张地抬头。
可在看到慕容尘那出尘仙魔一般的面容时,又怔了怔。
慕容尘眉头微挑,看这小家伙的反应,似乎很是意外?
随即听到,晟儿忽然小小声地说道,“我娘亲说,爹爹是世间最俊美厉害的人了!原来,世间最俊美厉害的人,是这个模样的么?”
他好像有点失望。
鬼二却被他逗笑了,上前问:“小殿下不喜欢王爷这般相貌的么?王爷可是咱们龙国首屈一指的美男子呢!”
晟儿不知道美男子是什么。
不过听着觉得还是个很不错的夸奖,于是又高兴了几分。
跨过门槛,走进几步,看向慕容尘道,“好吧!既然娘亲觉得你很好看,你就算没有侍卫叔叔那样的大胡子大肩膀,我就认为你也是好看的吧!”
侍卫叔叔?
大胡子大肩膀?
慕容尘眼皮子跳了跳怎么会有种被戴绿帽的感觉?
鬼二却更乐了,蹲下看他,“小殿下原来喜欢那种怒发须张的男儿郎么?”
晟儿小胸脯一挺,“对!那就是我长大以后要成为的样子!”
慕容尘嘴角又抽了抽,心说,你要那样,那小花儿估计得哭死。
咳嗽一声,坐到一旁,朝晟儿招了招手,“过来,让本王看看你。”
晟儿又有些扭捏了。
看了眼鬼二,想了想,走过去,不过没有靠近慕容尘,而是距离了几步,背着手,说道,“你就这样看吧!我也看看你。”
慕容尘挑眉,“哦?你要看本王做甚?”
晟儿撇嘴,“因为娘说,你是我的爹爹。”
慕容尘瞳孔一震。
又听小男娃说道,“不过呢,你在我很小的时候,抛弃了我跟娘亲。虽然娘说你很好,我也很喜欢你。但是,娘经常想你的时候,夜里都悄悄哭的。哦对了,这个你不许告诉娘哦,是我偷偷听到的。”
鬼二看了眼慕容尘,果然见他脸色晦暗了几分。
“嗯,你把娘惹哭了,所以,我暂时不能跟你亲近的。等你让娘真的高兴了,我才能叫你爹爹。嗯,你不生气吧?”
这副小大人的样子,还学会鬼精鬼精的讨价还价了。
一看以后就是个心眼多的。
慕容尘失笑,点了点头,“好。”
晟儿却还有点不信任他,瞄了瞄,“你发誓么?不许再让我娘伤心了哦!”
慕容尘又笑,神色里多了几分郑重,“好,我发誓。”
鬼二暗暗吃惊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慕容尘起誓,就为了让花慕青高兴!
简直了。
晟儿却笑了起来,这么一笑,原本故作正经的小模样消失,露出孩子的童真幼稚。
慕容尘才猛地想起之前,有一次骑马路过龙行大道的一品阁时,见过这孩子一次了。
原来,那个时候,花慕青就已经藏在他身旁,悄悄地注视着他了么?
他轻吸了一口气。
气息游走的地方,带起体内不知名的地方,一丝丝的抽痛。
不强烈,却清晰难忍。
这时,晟儿已经跑回到门口,将那掉落的花瓶捡起来,又跑回来,将花瓶递给慕容尘。
郑重地说道,“我娘喜欢花,他们说我娘受伤了,你要照顾她。我就把娘交给你了,你记得每天摘新鲜的花花给她看,不要忘记了哦!”
慕容尘回神,接过花瓶。
晟儿高兴地眯了眯眼,这个样子的他,又有点像花慕青。
慕容尘一时,竟真的有些分不清了,宋云澜?花慕青?
到底
而晟儿得了许诺,满心欢喜。
扭头跑出了门外。
一直到院子里,还能听到他高兴地大叫,“福子姑姑,我见到我爹啦!他答应不会再让娘哭啦!福子姑姑,我好高兴呀!我爹原来长这个样子的啊!比干爹还漂亮呢!”
鬼二听着又是心酸又是好笑。
回头,看了眼慕容尘,见他拿着花瓶,便上前,“王爷,花瓶给属下拿着吧”
话没说完,慕容尘突然站了起来,问:“后花园如今还有什么花开着?”
鬼二一怔,随后,悄悄地笑了起来,跟着走出去,“咱们园子里的花少。小姐若是喜欢,属下去吩咐,多栽种一些花草来”
不同于这隐在热闹繁华中的低调小院里,静谧悠然的热闹。
龙都的皇宫里头,这一次,可是炸了锅了。
朗朗乾坤,天子脚下,竟然一夜之间,在皇宫午门之处,被抛下数十个尸体!
简直对朝廷的侮辱,皇宫的亵渎,帝极的挑衅!
原本前两日,龙都之内还在传闻,那条通往青山寺的贵人路,居然都又劫匪出没,打劫路过的公主与世家千金。
百姓还以为是偶然事件,议论两句不太平也就罢了。
谁想,这一转眼还没两天安生呢,居然在龙都之内,闹出了这样大的动静!
这么多的尸体,是怎么带进城内,又是怎么被堂而皇之的扔到午门口!
竟无一人知晓!
整个龙都都陷入了恐慌之中。
暗暗觉得,国家根本收到了动摇与质疑。
帝极大怒。
一把砸了手里的折子,“查到如今,竟毫无进展!朕要你们这些只知贪污腐败,不知为官之任的官员,有何用!”
一群大臣忙嚷嚷着饶命,恕罪,就跪了下去。
暗暗心里叫屈真是被工部那几个混账东西牵累了!
上一回慕容尘去了一趟工部,就查出巨贪,直接送到帝极跟前,已经引得帝极震怒,正下令彻查所有部门银款出入。
这下好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居然出了这样大的杀人案,还嚣张地摆到帝极跟前!
第五百四十四章 查案人选
这不,调查不力的大理寺少卿,龙都巡抚,一个被砍头,一个被革职。
现在是谁也不敢去顶了这继续调查的差事。
帝极发怒过后,再问:“左右丞相,此件案子,可有合适人选调查?”
左丞相汪旭是个六十岁的两朝老臣了,闻言,捋了捋胡须,眯着眼,似在思索。
右丞相李鹤看了他一眼,心里暗骂了一句老狐狸。
硬着头皮起身道,“回禀帝极,如今这桩杀人案,已让百姓产生恐慌,若不尽快查出幕后凶手,给百姓一个交代,只怕……”
帝极皱眉,眼看又要发火的架势。
左丞相汪旭忽然出声,“陛下,臣举荐一人。”
帝极压下怒火,看他,“说。”
“宸王殿下。”
左丞相汪旭话一出口,满堂寂静。
景浩康与景浩邵同时变脸,景浩邵只是阴沉怀疑地看向汪旭。
景浩康则是立刻出声,“父皇,儿臣觉得宸王并不是合适人选!”
帝极皱了皱眉,朝他看去,“为何?”
这竟是被汪旭说动的意思了?
殿内不少人暗暗心惊——此案调查,主管之人,可临时掌握大理寺,龙都巡抚,九门,守城军,甚至锦衣卫的管辖调动之权!
因为这一桩案子牵扯巨大,以慕容尘的能耐,只怕还真能查出旁人查不出的东西来。
这就无异于直接将军权,以及百姓的爱戴敬重,直接送到了他手里!
天知道,他们为了败坏慕容尘的名声,费了多大的心思!
怎么可能让他一招翻盘?!
更何况,手握军权,若是他趁机跟各部打好关系,铺下储君之路,该如何是好?!
景浩康虽在女色上有些犯蠢,可这个时候的脑子绝对是灵光的。
立即说道,“宸王一无办案经历,二无掌权实力,三来,名声又太过……只怕百姓不服。”
倒是句句说到点子上了。
景浩邵又扫了眼这个哥哥,轻笑一声,也站出列。
朗声道,“父皇,儿臣也觉得不妥。”
见帝极看来,“其实左相举荐,儿臣倒是信任宸王能力,只是,宸王行事,太过肆意蛮横。若是查出凶手,却以他随心所欲之态,引得各部不满,反而得不偿失。请父皇另挑适合人选。”
帝极眸光阴沉地看向这两个在一众皇子中最为出众的孩子。
片刻后,听不出喜怒地问:“那你二人觉得,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么?”
景浩康其实早就准备好了,听帝极一问,立刻道,“儿臣举荐四姐夫,卫庭轩。”
景如云之夫,如今只在光禄寺挂了个闲职。
陡然被点名,站在角落的卫庭轩先是愣了下,抬眼,就见景浩康朝他一个劲地使眼色。
想起昨晚景如云对他再三的叮嘱——这一次的事情,绝对不能沾一点,哪怕水星子,都不要蹭到!
他知道,景如水怕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最近,两人关系日渐亲密,景如水对他也愈发真心实意,他也乐意听她的话。
便苦笑抬手,“多谢康王殿下抬爱,只是微臣能力不足,不堪担此重任,恐耽误了调查,反坏了国事。还请康王殿下收回请命,请帝极恕罪。”
景浩康几乎气死!
分明昨天已经让人去跟景如云打招呼了,怎么这个卫庭轩临阵反戈了呢?!
帝极扫了底下一眼,又看景浩邵。
景浩邵笑了笑,还没说话。
旁边,布政使徐舟出列道,“陛下,臣举荐邵王殿下。”
接着,又有几个从一品到二三品不等的大臣,纷纷出列,举荐景浩邵。
右丞相李鹤又看了眼左丞相汪旭,两人都没吭声。
倒是开国公府的冯复,和苏然的父亲侯爷苏元德,还有内阁大学士吴冠渠,一起出列,纷纷同意汪旭的举荐。
觉得此事嚣张过分,正应用慕容尘这样的行事之法,才能尽快将凶手捉拿归案。
一时两边竟僵持不下。
景浩康气得要死,真没想到,这二人居然早就准备好了!
尤其慕容尘,自己不出面,竟然引得这么多重臣甚至皇族宗亲为他举荐,可见真是狼子野心!
张了张口,又要说话。
上头沉着脸的帝极终于开口,“既如此,本案,便由宸王与邵王共同主理,半个月内,必须捉拿到凶手!”
众人愕然,可真龙天子,金口玉言,不容反驳。
只好纷纷应声,高呼英明。
帝极起身,“让宸王尽快进宫,诸多事宜,与邵王多番商量了行事。再去什么烟花柳地寻欢作乐,耽误查案,朕就废了他!”
一句话,让景浩康又听了个满耳?
哦?
帝极竟如此不喜慕容尘去寻欢作乐?
好!
他与景浩邵对视一眼,一瞬间,两人从彼此眼神中,达成某项不为人知的共识。
……
浑浑噩噩之中。
花慕青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前生,为了给病重的杜少凌求药,孤身前往药王谷。
迷失在药王谷前的迷阵之中,差点被那阵中的毒药猛兽所伤时,慕容尘如天神般,陡然出现。
救了自己,并带她进了药王谷。
那好像是个冬雪消融,惊蛰而起的万物复苏的初春时节吧!
药王谷里,却早已花开满山,浓香四溢。
两人历尽万难地终于寻到那山中药炉,却只看到蹲在门口晒草药的林萧。
趾高气扬,一副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模样。
抬着下巴,轻蔑地对他们说,“你们既然能过了那迷阵,便是过了第一关。只是,想从我师父这儿求到仙药,还需过我师父两道关卡,若是不能接受,现在就赶紧滚!”
花慕青那时一心只为杜少凌,当即毫不犹豫地跪在了草庐前,“我愿意,还请药王吩咐!”
那样的毫不犹豫,甘愿付出一切的坚定。
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站在她身后的慕容尘,当时脸上的自我嘲讽与隐忍深厚的痛苦无奈。
那种痛,如今似乎传到了她的心里。
让她尽都替他尝受了那非人能忍受的苦楚与绝望,仿佛五腹六脏连同灵魂,都被这痛,绞烂成了一团血糟。
痛得她不由自主地轻轻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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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五章 梦中往事
抱着她泡在药池里的慕容尘察觉,立刻将手收紧了几分,换了个姿势,让她靠在自己肩头。
另一手,安抚地在她后背上,一下一下地轻拍。
这样的温柔,极大地抚慰了她煎熬绝望的心。
她的梦境一转。
依旧在药王谷,却变成了在完成最后一道关卡时。
她一不小心,将毒药认作迷药,让那花粉洒了一点在眼中,当即出现失明。
那一次,她虽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