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是不能改的，最多冲评。”派大星解释道，“就是制造很多订单和好评，用量把差评冲淡，或者你们想办法给客人一些好处，让他们给酒店好评。”
“成本预算呢？”
“蟹橙冲评不好做，必须是真实订单，因为佣金的关系，这需要大量的成本，我建议你们还是送给客人一些礼物，收买好评。”
张东涛想了想也只能这样：“好吧……”
“但我有必要提醒一下，如果质量太差的话……这样可能反而会激起客人的怒火……”
“你刚刚说行，现在又不行，那到底该怎么办？”张东涛怒道，“你是解决问题的还是提问题的？”
“我只是把所有选择和可能的结果都告知你。”
“这本来都是你的工作，是你工作没做好，现在你还说起风凉话了。”这一天接连的灾难也让张东涛失去理智，忍不住骂了起来。
派大星的心神也在这一天产生了变化，当即说道：“我不是神，我只负责宣传，如果内容本身不达标，我能怎么办？”
“还挑起我们毛病了？”
“只是解释现在的情况。”派大星说道，“而且你们现在正有变成热点的趋势，这种时候收买好评很可能会被当做黑点利用，如果这么做的话，一定要让酒店的人看准客人，不要招惹那些明显不满意的。”
“那这样，你过来一趟，指导一下，现在。”
“现在是我私人时间，而且这也不在合同描述的业务范围内。”
“这边都乱成一锅粥了，你还私人时间，想不想干了？”
“说实话，不太想干了。”派大星的声音忽然凉了下来。
“……”张东涛反倒慌了，僵了一会儿后说道，“冷静一点，派老师……”
“我很冷静，我可以完成合同，但请不要再在私人时间提这些工作以外的要求了。”
“嗯……我尽量，你好好休息，我去通知酒店了……稳住啊，派老师。”
“我知道。”
放下电话，派大星长叹了一口气。
他多希望，自己收到的是周游的委托。
当然他也知道，这不是运气问题，是自己的问题，选择这个行业，就注定了助纣为虐的时候远多于匡扶正义的时候。
“又跟永茂吵了？”小雪已经换好了衣服，擦着头出来，悄悄地从后面抱住了派大星，依在他的后背上柔声道，“逃不掉的，做出选择吧，越早越好。”
“我知道，可……”派大星忽然回身，表情中充满了纠结与惘然，“我也知道经济灾难是什么感觉，我经历过一次了，知道那有多恐怖，我不想再来一次……不想和你……再来一次……”
小雪凝视着派大星的双瞳，捕捉到了那一丝游离：“你怕的到底是穷，还是别的什么？”
“……”派大星沉吟良久，终又轻轻抱住了小雪，把头深深埋在了她的肩上。
那出浴后的气味仿佛是最宁神的香薰，让他平静，给他勇气。
“你真的是那一个，补足我的残缺的那一个。”他感怀道。
的确，对派大星来说，贫穷状态下的物质匮乏根本不值一提，恐怖的是他人的目光和自尊的崩塌，即便是相爱的情侣，那那种环境下也将被无限放大的矛盾撕扯得体无完肤。
“嘿嘿，你再穷，在我眼里也是最富有的人。”小雪轻轻揉着派大星的头发傻笑道，“就算破产了也没关系，我养你啊，你每天给我讲一段‘相差182天又15个小时’就好啦。”
派大星干涸已久的眼眶忽然湿润。
他知道，这是这个女孩，在此刻，对于爱情与生活的美好畅想。
也许她会如她一样，在生活的引力下变成另一个人。
可那又何妨？
有此刻足矣。
谢谢你，把这个脏兮兮的，充满腐臭的风筝，又洗涤洁净，又放飞在空中。
派大星擦了擦眼睛：“我去找周游。”
“嗯。”小雪放开了手，“你不是坏人，从来都不是，反正我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喜欢上坏人的。”
派大星披着衣服自嘲道：“有种说法，穷就是原罪。”
“那就让我们，一起去享受无期徒刑吧~”小雪露出了无邪的笑。
派大星刚刚擦完的眼睛再度失控：“好了……你留着点话吧，故事还长着呢，别一口气都说了。”
“嘿嘿，话说你什么星座的啊？”
“我不知道。”
“呃……所以那些话都是骗人哒？”
“怎么说呢……浪漫的话通常都具有一定的迷惑性……”
“好了，别哔哔了，赶快去找周游！你个渣男！”
382 我该恭喜你？
周游是很慌的，在这个深夜，他突然被一个刚刚洗过澡，喘着粗气，面色潮红的男人敲开了房门。
那个男人满面娇羞，衣冠不整，衬衫开了很大的领口，好像是刻意露出锁骨展示的。
此前因为有女客人做过类似的举动，因此他很注意与女客人保持距离。
现在来看，自己的魅力，是超越性别的。
今后，对男人也不能手软了。
“是我做的。”派大星的呼吸略显粗重，但还是一字一句说清，“对小隐湖畔的抹黑，都是我做的。”
周游呆看了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还有那些骚扰电话，多数也是我找人打的。”派大星尽全力鞠躬谢罪，身体几乎弯成了一个锐角，“我知道说对不起无法解决问题，但是，对不起。”
见周游依然没有回话，他继续躬身说道“我会为此负责，这笔收入将捐献给你的公益事业，这也是我仅能做出的补偿。”
周游想了很久才回过味儿来，扶起派大星皱眉道“你是水军头子？”
“是。”
“他们三个都是水军？”
“小雪不是，她刚刚来实习不久，并没有发过稿。”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很难描述。”派大星定睛直言道，“世界很妙，我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虽然我有准备面对你的愤怒，但我此时其实挺兴奋的。”
“你先过来。”周游关房门，拉着派大星朝楼梯走去。
“你要揍我么？”派大星很积极地配合起来，“最好别打脸和内脏，那样会很麻烦。”
“……”周游没说话，下了楼，敲开了时儿的房门，因为员工增加，一位预订部的女孩和她同住。
时儿开门见了二人，一头雾水。
周游没多说，拉着派大星进屋，此时预订部的女孩正在看电视，见周游到来慌忙起身。
“坐着好。”周游让了一步，亮出派大星，“他是打电话污言秽语的人。”
话罢，他又冲派大星道“我不需要道歉，她们需要。”
派大星也有点愣，跟两位姑娘面对面，都显得有些尴尬。
“对不起。”派大星很快再次鞠躬，“我为我和我的人对你们造成的伤害深表歉意，请允许我为此做出补偿。”
这次换时儿与女孩面面相觑了，愣了半天后女孩才说道“不是他吧……他声音挺好听的。”
“是他。”周游的声音。
“是我。”派大星的声音。
女孩有些慌张地退到了时儿身后“我好迷啊……时儿姐你说吧。”
“我也很迷啊……”时儿思索片刻后，忽然高兴起来，“是说，那些人是受雇于你，刻意显得那么坏的对么？”
“是的。”
时儿又有些兴奋地问道“是说，他们在生活并没那么坏，世界也没那么坏对么？”
派大星很迷地望向了周游，周游点了点头。
“那好。”时儿双掌合十，“那好。”
“我……不知道怎么补偿。”派大星这才直起身，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方便留一下银行账号或者二维码么，5000元现金可以么？抱歉我真想不出更好的补偿方案了。”
“啊？”女孩再次愣了。
“不用了。”时儿笑道，“知道人没那么坏好了。”
“用啊！”女孩突然奋勇起来，掏出手机将二维码亮给派大星。
“好的，那我都转给你，你们再分，麻烦也代我向不在这里的人表达歉意。”派大星麻利儿地一通操作，同时冲时儿道，“请一定接受，这样我心里也会好过一些。”
“这么多钱……”时儿为难道，“是不是够买无损耳机了？”
“你玩耳机的？”派大星惊道，“这其实不太够……但我也玩不起。”
“哇，两万！”女孩抱着手机惊道，同时下意识瞥了眼周游，同样是老板，怎么差距这么大呢？
“好了，下面该咱俩了。”周游于是又拉着派大星走了出去。
“店长……”时儿前劝道，“我们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特别没事，从来没这么好过，店长。”女孩抱着手机乐呵道。
“你们呐，妇人之仁。”周游关了门，一路拉着派大星出了宿舍，到了外面。
派大星深吸了一口气，充满诚意地望向周游“尽量避开脸和内脏，谢谢。”
“脖子。”周游忽然指了指他的脖子。
“嗯？”
“自己拿手机照照。”
派大星赶紧打开照明和拍摄，这么一看才发现，成长的时候太过投入，没注意，面被种了三颗大草莓。
他咽了口吐沫，脸一红。
“我说怎么那么晚还有人吃东西，原来是腾地方。”周游摇了摇头，“做这种事的人，和喜欢的人床的时候，不会难受么？”
“会。”派大星仓促地把衬衫领口最面的扣子也死死扣，“我又仔细想了想你的提议，现在的我有信心做成，我会转舵，不再做舆论操控，专做知识传播。”
“我那是外行意见，那样很难赚到钱的。”
“可以的，只是最初会少一些，没关系，我也不需要那么多。”派大星笑了笑，“其实从来不需要那么多。”
“嗯……那看在你投我公益的份儿，我给你一些外行咨询服务吧，把我想到的突破口告诉你。”周游说着坐在了门前的台阶。
派大星也跟着坐下“这……合适么？如果你有很棒的点子的话，我们可以合伙。”
“其实也一般般，只是我个人理解的一个‘知识的缺口’，我认为那有很大的需求，供给却很少。或者说，这些知识虽然实用且大有益处，但太过枯燥了，缺乏有趣的表达。”
派大星稍稍来了兴趣“洗耳恭听。”
周游回手指了指宿舍楼“这个……因为某种原因，我养了一个孩子。”
“……”派大星讶异片刻，瞬间完成了一系列脑补后，纠结着问道，“请问我该恭喜你么？”
正巧，此时里面传来了云吞的叫声“哎呀我怎么又被打死了！我明明他厉害，怎么都是一爆头死，我不服！咱们找个地方来真的，我让他先爆我三次头我再动。”
看样子云吞正在玩某种射击游戏，并且非常讨厌平衡性这种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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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3 突破口
周游摆了摆手说道“听我说好了。带孩子是很无聊的，还很麻烦，但其实这里面也很有意义，她给了我一个视角，目睹着一个人从无到有，从纯粹依赖本能的动物，成长为一个明世界的人，她会犯我曾经犯过的每个错误，吃我曾经吃过的每个亏，之后一点点理解生活的意义，得知什么值得珍惜。但这个过程并非是一帆风顺的，如现在的她——”
周游说着指向了宿舍楼，里面依然在传来云吞不爽的声音，他苦恼道“她并没有按照我的设想完成学习进度，因为我总会本能的偏爱小女孩，由着她的性子瞎玩，吃甜食，而且也没有尽义务辅导她学习，作为监护人我一定是不合格的。”
“对孩童的溺爱的确无法克制。”派大星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我的认知层面是讨厌小孩的，认为他们是无知野蛮的，但在感知层面，依然无法抵抗孩童的笑容。我的见解大概率是不对的，但在我眼里，孩子是“用微笑绑架你人生”的魔鬼。”
“你还真是极端人格，不过我要说的不是谁绑架谁，是已经如此了应该如何应对。”周游划道，“我曾经以为我脑子很明白，清楚如何教育孩子，但在真正面对她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无力，她的任性与我的溺爱，她的本能与我的要求，这些东西会交织在一起变成一团乱麻，同时我还要忙我的事情，有的时候真的力不从心，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派大星点头道“很多父母的确会用兴趣班填满孩子，用金钱将教育的责任转嫁出去，在美名其曰全面发展的同时，用兴趣班减轻自己没有陪伴孩子的愧疚感。”
“兴趣班当然是一个办法，但问题是，所学的那些都是技能，不管语数学还是音乐舞蹈，都是技能，而且孩子根本还没有认知能力理解那些技能，只能死记硬背。放在农耕为主的时代，这问题不大，孩子也许只需要掌握种田的技能足够应对一切了，但现在明显是不行的，你根本不知道未来需要什么技能，更不知道孩子会成长成什么样的人。”
派大星频频点头“的确，孩子需要掌握的并非是某种技能，而是学习某种技能的技能。”
“是的。所以现代教育在我眼里应该是，让孩子有学习能力，并且善于思考，同时保持心理健康不要走入误区。一旦实现了这样的教育，孩子自己可以自由自主的学习一切技能了，这间也会重审自己的行为思想和价值观。”周游转头道，“在这一点，我想99的监护人，包括我在内，都是失职的。”
派大星托腮道“我国的化，教育无疑看重实用功效，或者直接把传统扣去。”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所有父母都意识到了教育的重要性，可惜的是他们并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只是盲目的报兴趣班去培养技能，只教不育。”
“非说的话，我们整个教育体系都是这样的，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我们学历与素质、道德、三观脱钩的事实。”派大星说者又指了指自己，“这么一说，我是一个高学历道德败坏的典型，而且性格很差，容易钻死角，走极端化。”
“我姑且认同你的自贬。”周游划道，“那么存不存在一种‘教育体系’，让孩子朝着我描述的那个方向健康发展，而非死记硬背，靠机械性学习和压迫去掌握一些技能。要我说，现有的教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