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是我爱你的地方》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天堂是我爱你的地方- 第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第四章

小时候的寒晓和卓剑在老师眼中是一对宝贝:身高几乎一样,长相是一样的粉嫩可爱,学习成绩差不多,课外活动的能力也处处合拍。于是自然而然地,老师总是把他们俩选出来参加各种各样的比赛跟活动,无意中将他们变成了一对最默契的小搭档。
他们俩最令人眼前一亮的出场是在一次文艺演出上,他们班的节目是全班参与的集体献辞,他们俩则是领诵。老师给他们俩安排的服装是一身紫色调:女孩文静娇柔亭亭玉立,穿的是浅紫色春秋长裙套装;男孩活泼朝气稳重大方,穿的是深紫色毛衣、夹克配黑色长裤。两个人并肩往那里一站,像两只漂亮的蝴蝶。
因为这样频繁的搭档,他们俩形影不离,在放学后被留下排练所以晚回家的暮色中,两个人都饿得不行,等不及回去吃妈妈做的晚餐,总要先在街边买点小零食垫肚子。小朋友的智慧是从经验里来的,天长日久之后,慢慢就形成了一套模式:俩人尽管口味相似,还是记得各自买不一样的东西,这样可以时不时交换一下,每人只花一份钱就品尝到两种口味,两个人在路牙子上排排坐吃得有滋有味。
这个做法第一次被付诸实践的时候,他们俩买的是一人一小袋蛋奶饼,卓剑的蛋奶饼里加了核桃,寒晓的则洒着白芝麻。卓剑吃着吃着觉得差不多了,就说:“吃饱了,剩下这些咱俩一块吃吧,你那个没吃完的先留着,一会儿要是又饿了再吃。”
寒晓一听,急忙慌慌张张地把自己的袋子递过去。
卓剑说:“我不要了,让你留着就留着吧。”
寒晓不好意思地嘟囔:“不是,我这个只剩最后一块了……”
卓剑当下只剩冲她干瞪眼的份儿,于是她趁这空儿就把他剩下的也都吃完了。
卓剑回过神来,耸耸肩一脸大人样儿:“人这么小,吃得倒挺多!”
他们俩第一次用自动售货机也是一块儿,那是六年级刚开始的时候,他们俩的节目被选出来代表学校到日本去演出。大中午的,宾馆的楼道上静悄悄,同行的老师同学都在午睡,而寒晓突然想吃之前隔着自动售货机看到的那种诱人的糯米团团。
毕竟是女孩子,她不敢违反纪律,却又实在按捺不住,蹑手蹑脚开门出来,在就住在隔壁的援兵卓剑的房门上轻轻敲了一下暗号。
本来不敢指望他真的会出来,可这个中午的他仿若又回到了若干年前的那个中午,在她睡不着的时候,两肋插刀地在一旁陪伴。
他领着她,俩人一前一后,偷偷摸摸地走到售货机前,一张纸币塞进去,乒零乓啷砸出来一堆硬币,吓得寒晓头皮都炸了,赶紧四下里瞅瞅,担心有被惊醒的领队老师黑着脸跑出来用大棒子敲她。
然而就在她已经濒临崩溃的关头,售货机还雪上加霜,钱收了也找了,却没把东西吐出来。
寒晓再也承受不住这种压力,拉拉卓剑示意他算了,赶紧回去是正经。
可卓剑露出了一不做二不休的怒容,一捞袖子就开始猛力摇动售货机,直把它摇得哐啷哐啷地响。寒晓弱弱地张嘴,无声地惊叫了一下,连忙背过身去捂住耳朵,好像这样就不会有人听见了。
最后,终于,“噗”的一声闷响,卓剑两根手指捅捅寒晓的肩膀,她转过来时脸色都是青的,而他一手把小塑料袋递给她,另一手插在裤袋里,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那天回到房间门口,卓剑憋着笑对寒晓说:“我总算见识了,原来‘掩耳盗铃’不是编出来的,是真有其事啊!”
那个每天给卓剑打电话的女孩子,他们俩都知道是谁,不过他们都没跟老师和家长说。
这种默契的缄口不言有一种不想把事情闹大的意思,也有一种为了不和那个人沾上更多关系而连惩治她一番都不屑于的意思。
那个女孩是四年级那年转来的,名叫乔俏,人长得无可挑剔,可气质和性格却让所有人都喜欢不起来。
那时卓剑和寒晓的座位隔着一条走道,乔俏则坐在卓剑前面。她很会唱港台流行歌,动不动就转过来对着卓剑含情脉脉地唱。
寒晓印象最深的是她对他唱头几年很是风行过一阵儿的电视剧《情义无价》的主题曲:“从未失去也不曾让我拥有,我爱你,爱你却难以开口,只好偷偷地走在你身后。”
活脱脱就是对她那昭然于世的心情的直白演绎。
而卓剑总是一副听而不闻的表情,小小年纪就比谁都淡定。
其实乔俏对寒晓也非常热情,甚至让寒晓常常觉得自己是乔俏最看重的一个女生。乔俏常常黏着她缠着她,尽管寒晓并不确定她真正黏的对象到底是自己还是卓剑;乔俏也常常拉着寒晓的手,竭尽全力地赞美:“叶寒晓你长得好漂亮好漂亮哦,学习也好优秀好优秀哦,性格也好温和好温和哦,舞跳得也好优美好优美哦,歌唱得也好悦耳好悦耳哦,朗诵也好动人好动人哦……”
寒晓是捏着鼻子才勉强听完她这一串排比的。后来有一次她跟卓剑骑车出去郊游,郊区的景色令人心旷神怡,卓剑就感叹起来了:“天好蓝好蓝啊!树好绿好绿啊!”
寒晓扑哧一声就笑喷了。
卓剑粗声粗气地逼问她笑什么。
寒晓不敢说他这种话语方式好像乔俏,只好说:“你怎么这么琼瑶啊!琼瑶片里的人就都这么说话的:你好可爱好可爱哦,我好爱你好爱你哦……哈哈!”
卓剑脸一黑,脱口而出:“你好贱好贱哦!”
寒晓笑得几乎从车上倒栽下来。
那时他们上初一,那几乎是他们俩记忆中最后的好年华。
卓剑对乔俏讨厌到连提都不能提是因为五年级下学期的一件事。
而在那件事发生之前,寒晓虽然并不喜欢乔俏,却也没怎么讨厌她。
乔俏最让寒晓不舒服的一件事也不过是她在她背后的议论。
而其实乔俏背地里似乎也没说过寒晓的坏话,寒晓只听说她有对别人说过:“叶寒晓长得很漂亮,是那种非洲人的漂亮,好像非洲美女!”
那个年龄的寒晓根本就对美白毫无概念,亦不怎么在乎自己的相貌,再加上暑假期间也不会有什么需要把小脸蛋画得白里透红上台表演的活动,她总是晒得很黑。
乔俏说的都是事实,也算是好话,可不知为什么,就是让人觉得是反话,让人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寒晓觉得自己有点理解为什么乔俏这么好条件的女孩这么喜欢卓剑,卓剑却那么讨厌她了。
“莫名”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它会让你无法形容,可一旦亲身感受,就会深入骨髓难以改变。
那件令卓剑对乔俏恨之入骨的事,也是寒晓彻底讨厌乔俏的开端。
因为跟卓剑已经很熟很熟,又因为他是男生还比她大那么一点点,寒晓理所当然的就被他宠出了些小毛病。
只有对他才会发作的小毛病。
也只有她才能对他发作的小毛病。
比如小孩子发肉紧的时候都喜欢用尽全力掐人,而寒晓发肉紧的对象就是卓剑。
最严重的那段时间里,卓剑两只手的手背上都是小指甲割出来血痕宛然的伤疤。
他每次都会放下脸面毫无英雄气概地惨嚎,却还是任她掐,也从未以牙还牙。
在她那个阶段过去了之后他才告诉她,其实那段时间他妈妈发现他手上的伤了,以为是被哪个小混混欺负的,惊怒交加,都准备到学校找老师了,结果硬是被这宝贝儿子绝食上吊地威胁着给拦了下来。
又比如,还是因为有钱老爹的缘故,卓剑有满满一文具盒的各种各样很炫的笔,这样的笔往往构造复杂,而寒晓的一大爱好就是把它们拿过来,认认真真地拆散成一盒细细碎碎绝难看出来龙去脉的零件,然后不动声色地还回去,掩嘴偷笑着欣赏卓剑急着用笔时打开笔盒然后一脸抓狂的表情。
而卓剑每次抓狂完毕,也只能吭哧吭哧地埋头拼笔,拼一会儿就扔给她重重的一声叹息:“唉!”
那天上体育课,中途乔俏请假先回教室了。下课后寒晓跟卓剑一块儿回来,卓剑打开笔盒一看,顿时本能地望向寒晓。
寒晓感应到他的瞪视,扭头一看,顿时惊了——那满满一盒七零八落的小零件,那么熟悉,却又那么不可思议!
她无辜地望着卓剑:“不是我啊,你知道的。”
她之前一直跟卓剑在一起,卓剑的确知道她并没有“作案”时间。
他脸上迅速密布起乌云,举着笔盒突然一声暴喝:“谁?!”
满教室熙熙攘攘的人声骤然消隐。那时卓剑已经是班上最高大的男生了,他一发威还是很有震慑效果的。
乔俏回过头来,对卓剑嘻嘻一笑。
这种反应分明就是不知死活不识好歹,这样的人往往让人觉得格外可恨格外欠抽。
卓剑抬起手,虎着脸狠狠一摔,笔盒连着那一大堆零零碎碎的各种笔的内脏肢体,叮叮咚咚滚落一地。
乔俏一返身趴到桌上就呜呜大哭起来。
寒晓也有一点被吓到,连忙息事宁人,拉了拉卓剑的衣袖:“别闹了,快捡起来,马上就上课了。”
卓剑一动不动:“那些东西我不要了!”
寒晓没办法,生怕一会儿老师来了没法收场,连忙蹲到地上替他捡那一地东西。
周围几个如梦初醒的同学也赶紧过来帮忙。
笔盒交回到卓剑手上的时候,第一道上课铃恰好响起,而卓剑快步走到教室后的杂物房,说到做到地把那只笔盒扔进了垃圾筐。
那是寒晓第一次觉得,这个乔俏真是太讨厌了!
她模仿别人,却不知道什么人是可以模仿的,什么事情是不能模仿的;而正因为她模仿的是寒晓,这让寒晓觉得在这件害得卓剑如此大动肝火的事件当中,自己是个共犯。
而且,不用说,在这以后,尽管卓剑一如既往地对寒晓让着惯着,寒晓也再不能继续那个变态的小嗜好了,正如卓剑觉得那些笔是被玷污了的一样,寒晓也觉得这个小嗜好被玷污了。
都是因为乔俏。这个原本无关的外人,未经同意就擅自闯入他们的二人世界,剥夺了寒晓的一个乐趣,扼杀了寒晓和卓剑之间的一个默契。

第五章

卓剑和寒晓上初一那年,卓剑的妈妈茹霖早已找到了寒晓的爸爸叶兢淮。
在那通因为怀疑两个孩子早恋而打过去兴师问罪的电话里,茹霖刚开始气急败坏,因而听到叶兢淮最初的那声“喂”和“这里是”的时候,并没有反应过来。
可后来再听见他那虽然仍旧简洁有力却足以连贯成段的反驳,她如遭雷击,哑口无言。
叶兢淮却以为是自己的义正词严令对方理亏而心虚,故而词穷。
他们分开已经近二十年了,茹霖的声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当年清脆悠扬的少女娇音变作了妇人的圆润顿挫,并且因为大多数女人强于男性的语言天赋,她连口音语气和措词习惯都随了共同生活多年的丈夫。
而叶兢淮从声线到口音再到遣词造句的风格,几乎和当年一模一样。
后来寒晓见到过茹霖十八岁时的黑白照。照片上的她编着两条麻花辫,像那些怀旧电视剧里的人物一样。因为衣裤宽宽大大包裹严实,她的单薄瘦弱和小巧玲珑只能从脸上体现。薄嫩的皮肤,带一点体质羸弱的白皙,仿佛吹弹得破。她似乎不太好意思笑,却或许因为被灌输了照相就必须笑的观念,就变成了这样一副表情:嘴唇微微咧开,好像因为太过胆小柔弱,就连相机的注视都会使她微微地受惊,当然,是一种带一点紧张的愉快的受惊。这受惊的笑意勉强而淡薄,倒越发惹人生怜。
看着那张照片,寒晓忽然理解了爸爸为什么会放不下她,为什么会宁愿伤害妈妈和自己。这样美好得令人心疼的少女,往往意味着一段美好得令人心碎的爱情,意味着终此一生都无法真正成为过去的记忆。
只是理解也不意味着接受,或原谅。
有时候寒晓真希望爸爸和卓剑妈妈一直偷偷摸摸的就好,瞒着所有人,将这段婚外情共同守护成一个纵亘一生的秘密,就像从五年级直到初二的那些年那样。
他们五年级那年,在那通电话之后过了许多天,茹霖终于战胜了自己的犹豫和怯懦,迟疑地对儿子问了出来:“韩……寒晓不是姓韩?那她姓什么?”
卓剑对这个问题有些不耐烦:“叶。”
茹霖心里一块漂悬多年却似乎刚刚才被发现的石头咯噔一声落了地。
她知道自己找到他了。
找到他之后,才发现他原来也没放下自己,又或者,是太轻易太无力抗拒地,就重新拾起了自己。
只是如同一切其他这样的恋情一样,在最初,两个人都还瞒着各自的家庭,尤其要瞒着还太小的孩子。
所以,直到初一,卓剑和寒晓都还拥有着自童年绵延而来的无忧无虑的好时光。
上了中学,体育课出现了好些以前没见过的新项目,比如说,第一次要考跳山羊。
更要命的是,体育老师觉得这世上谁没跳过山羊啊,于是根本就没给机会让大家练习,临到考试前才突然宣布要考这一项,给大家十五分钟练习,练完后直接考。
可怜寒晓就是这世上唯一没跳过山羊的那个人。
她哭丧着脸不知该怎么办,卓剑弯下腰给她当山羊:“来,跑过来,双手在我背上一撑,两腿一张就跳过去了,很容易的。”
寒晓死活不敢跳,每次全力冲刺跑到跟前都突然刹车:“要是我踢着你脑袋怎么办呀?”
“不会踢着的,放心吧。”
“会的,我觉得会,我怕……”
“踢我的脑袋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呀?来,跳!”
“不……我不行……”
好在考试的时候用的山羊不是卓剑,而是跳山羊专用的器械,寒晓冲到跟前,轻轻松松就跳过去了。
她一落地就迫不及待地冲卓剑挥手,他一口气替她憋了半天,此时笑着直摇头。
他对她说:“嗯,你还真是怕踢着我呀!”
又比如考八百米也是第一次。男生考完之后轮到女生考,寒晓第一个冲过终点线。
卓剑一声喝彩刚出口,就见她摇摇晃晃地倒在了一旁的沙坑里。
他急忙狂奔过去,见她坐在那儿张大嘴拼命喘气,像条濒死的鱼,连忙伸手拉她:“快起来快起来,没听老师说吗?跑完不能马上坐的,不然心脏受不了可能会出事儿!”
她全身残存的力气都用来摇头了。
他急了,想要不由分说拽她起来:“你还要不要命了?喂!那你还爱不爱美啦?老师可还说了,刚跑完步就坐下屁股会变大的!”
她大大喘了口气,总算能磕巴磕巴地说话了:“不起!我、我腿都、都快断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