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张珉被林祤手上的指甲掐得生痛。他惊疑地看着反应过度的林祤，赶紧抽手：“他呀……哎你放手……对了嘛，你刚刚那么激动干嘛……他有喜欢的人了。”
“他喜欢的人是不是不能跟他在一起？”
“……可以这么说。不过他不可能看上你的。”
张珉看着林祤失望的样子，欲言又止。
林祤咬咬牙，问：“您说他不可能看上我，是不是因为他是同性恋？”
张珉一惊，却很快冷静：“……你别乱想，他喜欢的是我以前同学，现在去世了。你千万别在他面前提了，要不我和他也没朋友做了。”他看一眼似是满腹心事的林祤，赶紧摆摆手走了。
林祤一人在原地站了一阵，打定了主意。
这边张珉握着手机想了很久，还是没拨出林翎的电话。
林祤要做什么，林翎应该能应付吧。
也好再看看，他有没有考虑过结婚的问题。
******************
林翎回到家里，把东西重新整理了一遍。
他翻开照片盒看了看，却发现盒子里的照片少了一张。
刘穆的生活照。
可能是丢在哪里了？
他四处翻找，跪在地上看了看桌子下面和床底，始终没找到，倒是把自己弄得一头灰。
他起身，看了看镜子里自己狼狈的样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自嘲地笑了笑。
算了吧，可能扔在哪个夹缝里了。
下次去店里重新印一张，大不了再被人多看几眼。
他翻开记事本，里面的纸张已经撕得很薄了，原来的全都装进信封里烧成了灰。
他提笔写了几句，又放开。
从衣袋里抽出刚买的细链子，他把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褪下来，穿了进去。
他将做好的链子扣到脖子上。因为太不熟练，直弄到手指都红了才戴好。
他看着，又叹了口气。
以后，一直戴在身上才好。
第二天起来，他扣上衣服扣，戒指在衣服下拱起小小的痕迹。
他系上领带，仔细地别上有些旧了的领带针，痕迹便看不见了。
提上包出来，林翎打开车门。
那个保平安的瓷质小人依旧在轻轻地晃荡，笑得挺好看。
刚走了一点，车突然熄火了。
林翎折腾了一会车钥匙又重新试着发动，车依旧不动。
幸好没出车库。上班已经快来不及了。
他有些无奈地轻捶了拳方向盘，出去请了几个保安来帮忙，把车又拖回了车库。
他将瓷质小人取下来，提了包，去赶公交车了。
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怎么坐车。
他迎着人流挤到公交站旁，看了很久也没找到合适的线路，想打的又没有一辆空车。无奈，他转到地铁站。地铁是这城市几年前新出来的东西，他看了半天仍找不到地方，只好给张珉打了个电话。
张珉听了前因后果哭笑不得，说：“我现在刚好没事，开车来接你好了。你从地铁站出来，知道哪里是A出口吗？不知道问工作人员。你在A出口等，要不然找不到你，还得绕远路。”
“知道了，多谢。麻烦你了。”
“说什么呢，我挂了啊。”
张珉回头把手边的工作对助手交待了一会：“就这些，我接了人就回来，你先顶着。”
助手看着一堆工作为难地皱了皱眉，还是应了。又不免腹诽：boss，您刚好没事？真是……
林翎平常是在是出门太少。他在地铁里问了一会，才弄明白A出口往哪走。出来的时候，只等了一阵，张珉便到了。
他坐上车，连连道歉。张珉说：“你啊，你最近也差不多该买量新车了吧。你看你那车，点火都点不着了，连车库都出不了。得亏是停在车库里，下回停在大街上你哭都没地哭去。”
林翎笑着敷衍过去，也没提再换新车的事。
一路上到了公司，车停了，林翎正准备去上班，张珉说：“林翎，我看你办公室那小姑娘对你有点意思。”
林翎有些惊讶地看了张珉一眼。
“她那天问你去哪儿了，我就觉得她挺喜欢你的，你看着办吧，要不我帮你把她调走算了。”
“不用了，她还叫我哥呢，人未必就是那意思。”
“那你有什么事儿告诉我一声。”
“谢谢。”
“就谢谢就行了？”
林翎想了一会，笑了：“行，今晚请你吃饭。”
“地方我定，行不？”
“别太贵了，五星以下就行。”
“知道了。”
15
15、十五 。。。
林翎随张珉一路走进电梯，却正碰上林祤。
尴尬地感觉一闪而过，林翎还是自然地问好，张珉也没多说什么。
倒是林祤表现得出乎意料的平静自在，恬美的笑容与鲜亮的衣着正相配。
林翎一直看着电梯外的景致，林祤站在他身边与张珉闲聊几句。
林翎却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林祤，你换风格了？今天穿得也不错。”
林祤惊讶转头，忽又笑开，说：“谢谢哥。”
到了楼层，两人一同走出，张珉挥手道别。他望着渐渐合上的电梯门外两人的背影，叹口气，摇了摇头。
这个林翎，真是没一点自觉。
人家都因为你一句话努力那么久了，办公室里的闲话自己这个副总都不知听了多少，偏你还让人觉得若即若离。
他忿忿半天，还是转出电梯，去找累死累活的助手了。
这边林祤还在为林翎的一句话高兴，笑着偷眼看林翎。
她穿着高跟鞋，个头刚到林翎的耳旁，看到的正是林翎的肩膀与颈侧。
看见颈根上露出一截细链子，她好奇道：“哥，您戴项链？”
林翎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说：“呃，算是吧。”
林祤看了看他的表情，便也不再问了。
那天和张珉说话时的情绪失常是她没有想到的。那样的问题冲口而出，她后悔了，却没想到林翎喜欢的是张珉的同学。真是太蠢了。这样一来，以后也不好再去问张珉。
干脆，直接跟林翎说……
她问：“哥，你今晚有空么？你看，你陪我逛了那么多次街，帮我拎了那么多东西，我也知道不好意思不是？”
林翎看着她有些热切的眼神，想起张珉的话，顿了顿，仍是微笑说：“今晚可不行，我今天车坏了，张珉载我过来的，我答应了请他吃饭。”见她眼中明显的失望，又说，“不过，你要是还有空，明晚去怎么样？地点你来定吧，离你家近一点的，安全。”
林祤粲笑着说：“太好了！我请客！”
林翎见她快乐的样子，忽然觉得有点不忍心。
很久以前的自己，也曾有过这样的快乐。
他把一跟冰棒放到刘穆面前——那时他们还不是恋人。
可是他看见刘穆瞬间明亮的眼睛，也快乐得像得到了全世界一般。
单纯明净，又易碎的快乐。
譬如自己给自己编织的梦，明快的童谣，谷底的花开与风。
令人联想起这些东西的快乐。
这样的快乐，自己恐怕是再也没有了。
林祤却仍如此青春活泼。
要是张珉说的是真的……又该如何。
就这样拖着了？可是，一间办公室两个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拖着也不是个办法。
他一路上走得快，走廊又短，到自己办公室的时候还没缓过神来，差点撞到玻璃上。林祤看着他有些愣住的样子放声大笑：“原来哥也有犯傻的时候，哈哈！”
随即掠过林翎，风似的跑到自己桌前开始了忙碌的工作。
林翎呆了一呆，也笑了。
算了，以后再说吧。
**********************
晚上吃饭的时候张珉选了个远点的餐馆。
那种只卖小菜啤酒的小餐馆。
他想，林翎去看刘穆，回来心情肯定不好。这次又是他请吃饭，要是再选个高档的地方，好像不合适。
他连个相熟的朋友都欠缺，自己反正有时间，不如多陪陪他。
林翎自然没有异议，于是两人开了半小时车到一个小巷子里吃了一顿。
出来的时候林翎拿出纸巾擦嘴，又递了一张给张珉，问：“味道倒是很好。你怎么找到这么偏僻的地方？”
“你说旮旯更合适吧，太客气了！”张珉胡乱擦了擦嘴，笑说，“高中的时候你和刘穆两个就喜欢吃冰棍，我们其他人都不敢约你们出去。那时候我们经常来这家店吃，又便宜又管饱。这不是，顺便来怀旧一下么。”
说完后张珉又觉得有点尴尬，倒是林翎自在些。他想了想说，那时候刘穆太爱吃甜食，要带他来这地方他肯定吃不饱。
“那你呢？你好像不喜欢吃糖吧？”
“你怎么知道？”林翎笑道：“是，我喜欢吃酸的。特别是红姜和话梅，还有柠檬。我们以前是各吃各的，卖冰棍的地方肯定有姜丝和话梅卖。”
“下次我请你去吃柠檬烤肉，你肯定喜欢。”
“柠檬烤肉？那是什么东西？”
“……我自己发明的。”
“哈哈。”
……
张珉开车送林翎回去，告别的时候想到一个问题：“你车都坏了，明天怎么来上班啊？”
“已经修好了。”
“啊？”
“有个熟人，刚来短信说把车给修好了。多亏了他，明天不用再去地铁里乱走了。”
“……这样啊。那好，明天见。”
“再见。”
张珉缓缓发动了车，从车窗里看着林翎走进楼道。
墨绿色的车窗将路灯的光色变得更柔和，林翎的背影却渐渐模糊。
他踩下油门，有些失落地想，本来想说每天来接他的，路也不远嘛。
16
16、十六 。。。
林翎晚上回家的时候觉得很累。
不只是身体上的累。
这种累，是令他恐惧的感觉。就像他坐在刘穆的病床前，看着点滴瓶里的药液一点点流去。
一面期待奇迹发生，一面对着无力改变的现实。
濒临崩溃，却始终有根弦没断，用力的拉锯，对抗，直到极限。
他想沉进床铺，想就此死去。
那样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
他沉沉睡去，月光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投在他的脸上。
银白的冷光。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林翎习惯性地照了照镜子。他忽然想起刘穆说的，gay比一般人还爱美。
他又无由地笑起来。
他知道，自己的五官并没有过多改变，却怎么也回不到十年前的样子。
生活的重压，不只来自于经济。
对他而言，他想要的，不是努力就能得到的东西。
这一样，没有希望，没有未来。
而另一边，他还得为生计工作，与别人相处。
其实，真正让他感觉放松的，只有和刘穆两人待在一个空间的时光。
那才是“私有”，才是自己的家。
他洗了把脸，冰凉的水冲去仅剩的睡意，他却仍觉得无比疲倦。
进了车，把平安小瓷人挂好，对着它笑了笑。
今天，还是要努力。
他拍拍脸颊，颊边现出淡淡的红印。
*************************
林祤今天起得很早。她看着镜子里的面容：脸色有些苍白，眼睛下面还有两个明显的黑眼圈。
她郁闷地想，都是因为昨晚就开始想着今天晚上的请客，兴奋地直到凌晨才睡着。
她看了看钟，早上五点十分。
还来得及洗干净脸，化个好看点的妆。
她从高柜子上层拖出一个化妆品盒，好像是一个姐姐月前送来的，说什么，这个年纪该化妆啦，找个男朋友吧。当时她听得不胜其烦，只好收下。现在想起来，一看，竟还是高档品。
她在心里稍稍对姐姐表示了一下歉意，然后马上着手开始。
其实她是化过妆的。第一次恋爱，为了一个男人，同样是精心让自己变得更美丽一些。整日买一些自己从来不看的杂志，学着穿衣搭配，学着保养，学着用各种化妆品在脸上涂抹，一次次对着镜子里恐怖的妆容哭笑不得。
然后，她变得美了。
最后却发现那个男人是个同性恋，还在和其他的男人纠缠。
她摔碎了所有的东西，从此素面朝天。
没想到今天还得接触这些东西。
手法是娴熟的，这种东西学会了就不容易忘。就像所有她想忘记而不能忘的狼狈的过往。
她自嘲，真是女为悦己者容。
抹上粉底，又用粉扑不断地修饰；画上唇彩眼线，贴上不太浓密显得更自然的假睫毛；绾上昨天卷烫过的棕黑色头发。想了想，她还是往袖口喷了点香水。
镜子里的人，不像自己，却比自己更美。
化妆品比自己刚出社会时买得好很多，自然也显得更靓丽。
她想，自己内里又变了多少呢。
还是当年那个蠢女孩，还又老了几岁。
她摇摇头，将化妆品装进包里，挑了一件亮眼的裙子，穿上平日里嫌麻烦丢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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