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刎颈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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刎颈之爱-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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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小晖,我没有答应,都是你逼我的。”


    ☆、相亲

  厨房是45瓦的灯泡,橘色的灯光显得有些昏暗,橱柜顶上的杯子还冒着新鲜的热气,那是曾经过厂庆发的玻璃逃杯,胶印的红字已经磨得看不清楚了,旁边那条金鱼居然保全了头身,色泽艳丽的附在玻璃面上。
  路云平紧紧抱着黎晖,两个人就这样站在仄窄的厨房里,不知道站了多久,也不知道要站到什么时候。
  “平子,你喝多了。”
  “我没喝醉。”
  喝了酒,却没有醉,心里是明清的,只是有些时候是要借着酒劲才能鼓起点勇气,小晖,我喜欢你,我等了你这么多年,我们在一起吧。这句话说了无数次,都没有回应,没有回应却还要说,是怕它像杯子上的印的字一样,年头久了就磨平了,没有了。那样路云平是不甘心的,他等了这么久,最绝望的时候都不肯撒手,在夜里抱着这个念头取暖。
  他和黎晖的轨迹起起伏伏都没有分开,他说,这就是命里注定的,两个人要守着到老。可黎晖说,对,命里注定就是伙计,守着到老的朋友。
  平子,你不要对我太指着。
  黎晖这样说了,路云平就假装不执着,假装着把精力和时间都放在别人身上,他拼命的换床伴,他喜欢瘦瘦窄窄的,喜欢眼睛小小的。李石说过,这些男孩子多多少少都有点像年少时的黎晖,他说,平子是断不了这个念头的,
  当然断不了,路云平胡天胡地的时候,心里都长着一只眼睛在看黎晖,
  那已经是路云平心里的一根肉刺,不能拔,拔出来连着血肉,那路云平也就活不了了。
  黎晖简单收拾了一下满桌的狼藉,碗盘堆在水池里也懒得洗了,直接去洗脸刷牙,最后拿着湿毛巾进卧室。
  路云平裹着那床鸭绒被,已经开始打呼噜,黎晖给他擦了脸,就坐在床边抽烟,家属区的院子很安静,远远能听见老火车站的汽笛声,这声音黎晖听了三十几年,起初是自己,后来就和陈开宇一起听,再后来,又剩下自己一个人,模糊的人事常常随着这悠长的汽笛声清晰起来,像一阵凉风吹过身体,黄河中学门口卖肉夹馍的夫妻,行政楼走道里用粉笔写下的秘密,大石台球厅里的玻璃灯,平日里无论如何都记不起的,这时都会悄悄漫出来,但黎晖想的更多的是陈开宇。陈开宇温热的嘴唇,有力的手,胳膊上的肱二头肌,滚烫的身体,军装裤子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那些简短但是令黎晖窒息的情话……
  路云平突然叫了声小晖,黎晖扭头看他,顺手擦掉了他嘴边的口水,路云平握住黎晖的手,一遍一遍叫他的名字,黎晖叹了口气,他已经习惯了,路云平喝醉了就是这个样子,拉着手还不够,摸索着还要拉他的胳膊,要把
  整个人都拉住,搂在怀里,才不闹腾。
  第二天一早,两人是被敲门声吵醒的,路云平先睁眼,一侧头看见黎晖衣衫整齐的睡在自己怀里,觉得心里一暖,这是他酒醉后的福利,也是黎晖对他的纵容。
  敲门声持续不断,有人在外面叫黎晖的名字,路云平摸到手机看了一眼,
  “谁这么一大早是催债啊,还是催命啊。”
  黎晖装了三分钟的死,终于装不下去了,爬起来理了理衣服去开门。一开门就有点傻,
  “叔,你怎么来了,不用出摊啊。”
  “就知道你在睡懒觉,不看看几点了,出什么摊啊,都收摊了。”
  “哦,”
  黎晖看着早餐铺老板,
  “叔你找我有事。”
  老板闻了闻,又往屋子里瞟了一眼,
  “你昨晚喝酒了?”
  “我伙计来了,喝了几瓶,咋了,叔。”
  “还咋了,赶紧收拾收拾,洗把脸,换身衣服,人我给你领来了,幸好我没带上来,可就在楼下站着呢。”
  黎晖被弄得笑了,
  “什么人啊,您就给我带来?”
  “上次说的介绍对象的事儿啊。”
  路云平系着皮带从卧室出来,正听到这一句,手就缩在皮带扣上,盯着黎晖看,外面那位不明白情况,还招呼路云平,
  “小伙子,这家里一会儿要有姑娘来,你赶紧走,回避一下,好吧。”
  路云平脸更黑了,黎晖回头看他一眼,想解释,当着外人又不知道从哪儿说,门外的更着急,
  “我下去领人转一圈,半个小时,啊,二十分钟啊,二十分钟就带上来。”
  黎晖想拉住他,
  “叔,你别……”
  “行了,别谢了,见了再说,是我亲外甥女,可漂亮了。”
  说着转身蹬蹬下楼了。
  黎晖笑了,
  “你说这老爷子,一辈子的急脾气,都不等我把话说完。”
  转过身正对上路云平的黑脸,
  “介绍什么对象?”
  黎晖白了他一眼,
  “把你那驴脸收起来,我也正心烦呢。”
  路云平跟着他进厕所,自己回答自己,
  “是结婚对象吧。”
  黎晖沉默着刷牙洗脸,路云平就站在一边用目光给压力,可惜黎晖一点不在乎,洗完踢了路云平一脚,
  “让开。”
  路云平拿了黎晖的牙刷牙缸开始洗漱,黎晖去收拾桌子,
  “你下次能别用我的牙刷吗?”
  路云平乌拉着嘴,靠在门框上,
  “你也不说给我准备一个。”
  “趴那刷,牙膏沫子溅一地,下次你用墙角的马桶刷,那是我专门给你准备的。”
  路云平洗漱完跟出来,
  “咱俩走吧。”
  “去哪儿?”
  “出去钓鱼吧。”
  “不去。”
  路云平站住了,
  “你不会真要见吧。”
  黎晖也站住了,无奈的看路云平闹脾气,
  “街里街坊的,人家都带上门了,我要是躲了,那以后还怎么处。好歹给叔一个面子。”
  路云平站那哼哼,黎晖给了他一拳,
  “去洗碗,闹个屁啊,还嫌我不够烦是吧。”
  两人刚收拾好,敲门声就响了,老头儿真带了个姑娘来,黎晖客气的让进来,倒了茶,四个人坐着,老头儿互相介绍了一下,就站起来要走,不但自己走,还招呼路云平也走。
  路云平气儿不打一处来,站起来假装说,
  “我去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就走。”
  老头见路云平进去,就当真了,对黎晖说,
  “那我先走,你俩好好聊。”
  路云平在卧室里抽了根烟,听见老头关门走了,又转了出来,黎晖忍着笑看他,他大马金刀的往姑娘对面一坐,
  “我东西太多收拾不过来,今天不走了,改天再说。”
  路云平本来就长得好,穿的也研究,一双电眼在姑娘身上来回看,看的那姑娘脸都红了,黎晖知道他憋坏,也不说破,顺手开了电视,拿着遥控器来来回回的换台,路云平突然说,
  “看还珠格格!”
  黎晖手一哆嗦,频道换到马桶台,路云平假装津津有味的跟姑娘说,
  “我和小晖就爱看还珠格格,可好看了,你喜欢不?”
  姑娘明显惊到了,强自镇定,
  “还……还行吧。”
  黎晖绷住脸,赶紧点了一支烟掩饰,路云平撇了黎晖一眼,见他没生气,就继续装白痴,
  “我最喜欢尔康了,你喜欢谁?”
  黎晖一口烟呛在嗓子里,咳咳个不停,路云平赶紧递了口水过去,黎晖想笑又得忍,狠狠的瞪了路云平一眼。
  黎晖其实不想冷淡,无奈路云平在旁边舞弄了半天,黎晖怕自己笑喷就破戏了,只好一路冷着脸。眼看到了中午饭店,黎晖打算请姑娘吃饭,路云平却先一步站起来,拉着黎晖,
  “哥,该带我到医院换药了。”
  那姑娘出门的时候想,果然老头是公平的,人长得这么帅,可惜是个弱智,黎晖虽然冷淡,但起码智商没问题。

    ☆、小炒

  路云平终于把相亲对象搅和走了,很得意,摇头晃尾巴大有邀功的意思,黎晖昨晚喝了酒,又早起,很没有精神窝在沙发里继续看还珠格格,
  “别在我眼前晃,晃得头晕。”
  路云平从茶几底下翻到一个干瘪了的苹果,也不管放了多久,抽张纸巾擦了擦就咔嚓一口,
  “我天天在你眼前晃,你都弄出个相亲的。”
  “傻逼,挡到我看电视了。”
  路云平探头看了看,
  “贼,你就没睁眼,看的什么电视。”
  黎晖没理他,翻了个身,脸冲里躺好,路云平从墙上摘下自己的大衣,轻轻盖上去。黎晖拢了拢衣服,满鼻子都是路云平身上的味道,烟味夹着点灰尘的味道,闻起来踏实又安心,就这么迷迷瞪瞪的想睡过去。
  路云平吃完苹果,觉得肚子里更饿了,又在茶几下翻,那里堆满了过期的杂志和报纸,一翻腾起一层灰,报纸哗啦呼啦声音很大,黎晖窝在沙发上嗯了一声,路云平立即就放慢了动作,慢慢把一张晚报扯出来,结果从晚报里拽出个东西,啪嚓一声扣在了地上,黎晖叹了口气,有气无力的骂,
  “瓜皮,滚到厨房吃去。”
  路云平没吭气,从地上把那东西捡起来,是一个相框,角上摔了个痕迹,看起来旧旧的,里面是三个人的合影,李萍,黎晖和陈开宇。路云平拿着那个相框看了很久,黎晖很不爱照相,他的相片寥寥无几,路云平几乎都看过,包括百天照脸上点红点的和洗澡时露鸡鸡的,但是这张他没见过。他看了很久,才突然想起,照片好像是他拍的。
  无论什么时候,看到黎晖和陈开宇站在一起,都觉得是般配的,黎晖只有在陈开宇跟前,脸上才会显出像孩子一样柔软温和的神情,陈开宇总是高高的,笔直的站着,嘴角挂着痞痞的笑容,眼底却藏着认真和温柔。两人总是亲切又自然的,彷佛他们天生就是这样清澄的一对,是情人,也是亲人。
  路云平把相框擦干净摆在茶几上看了一会儿,那时候李萍还很年轻,还没有被疾病折磨的骨瘦如柴,黎晖是小孩子,陈开宇正春风得意,二十年的光景倏忽而过,仿佛是昨天刚刚发生过的,其实已经离开很远很远,路云平侧头看看黎晖,唯一没变的,似乎是黎晖心里永远都藏着陈开宇。
  路云平又把相框塞到了茶几下,他觉得这些陈年往事就应该封藏起来,埋得深深的,路在前面,还要继续走。
  黎晖一觉醒过来,已经下午三点多了,路云平正两眼炯炯的在发短信,头也不抬的说,
  “你再睡一会儿我就要叫救护车了。”
  黎晖酒量一般,胃不好就很喝的少,喝得少酒量就更一般,恶性循环,喝完头疼恶心
  干呕,后遗症很重,不过啤酒还好些,如果昨晚喝的是白酒,那这会儿保准起不来。
  黎晖晃晃悠悠站起来,路云平把早晾好的凉白开递过去,黎晖咕咚咕咚喝
  了半杯,一抹嘴,
  “你怎么还没走?”
  路云平对他的白眼狼已经习以为常,
  “我去哪儿?”
  “回公司啊?”
  路云平一晃手机,
  “我有上将蒋进。”
  黎晖跳跃性思维,捂着胃说,
  “我饿了。”
  路云平露出‘终于’的表情,
  “我早就饿了,我坐这儿已经吃了三张报纸了。”
  黎晖看他,
  “好吃吗?”
  “没有麻辣的解放胶鞋好吃。”
  黎晖把车钥匙扔给他,
  “出去吃。”
  “坐我车走,你在车上再眯一会儿。”
  坐上车,黎晖果然一副又要睡过去的样子,路云平看着他侧脸上压出的一片红印子,忍不住伸手去摸了一下,黎晖扭脸看他,眼神呆滞,路云平侧过身想给他系好安全带,却被黎晖一巴掌推开,好玄没磕在方向盘上,
  黎晖单手系安全带,腾出的一只手敲路云平的头,
  “你他妈的韩剧看多了吧你。”
  路云平一边躲一边苦笑,
  “你这人怎么不知好歹。”
  “好歹个辣子,赶紧开车,去老米家吃泡馍。”
  “新店老店?”
  “去老店吃,新店烂脏完了。”
  “老店不好停车,而且,这都快四点了,老店都关门了吧。”
  黎晖陷入要不要去新店的纠结,路云平有了新提议,
  “去湘子庙吃小炒算了。”
  黎晖豁然开朗,带劲的说,
  “小炒!”
  路云平调头往西开,不住的感慨,
  “你说正常人宿醉之后,是不是该去吃点清淡点。”
  “什么清淡的?你想喝鸡蛋醪糟?”
  路云平笑了,
  “咱也吃个贵的,比如去大雁塔的天龙宝斋吃个素啥的。”
  黎晖一脸鄙夷,
  “难吃成马了。”
  路云平点头,
  “是不好吃,不过偶尔吃一下讲究个情趣……氛围嘛,好像咱们几个聚在一起,不是泡馍就是烤肉。”
  “你抱怨个屁,也不知道谁见了烩丸子跟看见亲爹一样。”
  末了,黎晖下结论,
  “咱就是老陕,懂不?”
  路云平受教,
  “懂,太懂了。”
  黎晖也不困了,坐起来,
  “你跟着程晓佳真是变了很多。”
  路云平不接茬,专注的开车,黎晖又说,
  “上次打麻将我才发现,你和他在一起是说普通话的。”
  “我在公司都是普通话。”
  “胡扯,你和蒋进就是此地话。”
  “蒋进是个例外。”
  车从大南门拐进城,横插下去就是湘子庙,这是给八仙里的韩湘子盖得,不大,前面是庙后面
  是住家,有些考试的学生会来拜一拜。后面人字形有两条岔路,一条是幽静的湘子庙街,这些年开满了画廊和古董店,也没什么人逛,越发僻静。另一条是西京城最早的酒吧咖啡一条街,德福巷,白天还好,晚上就特别热闹,人喊马叫,灯红酒绿,两条街离着不到百米,天差地别的两个世界。
  湘子庙街口有一家汉民的牛羊肉小炒店,在坊间久负盛名,就叫湘子庙小炒,只卖小炒不卖泡馍。店挺大,很深,里面没有光线也没有开灯,昏暗的很,中午饭点的高峰过了,店员正懒洋洋的扫地上成堆的卫生纸,老板娘坐在柜台后数钱,看见路云平和黎晖进来了,拿过两个碗问,
  “几个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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