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苏彦。”换上那身柔软合身的运动服，叶苏彦站在房间中的半身镜前，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给自己打气道：“好好地、健健康康地活下去，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
房间比较狭窄，不太方便他做太大的动作。
叶苏彦拉开门看了看外面，这是一个不算大的四合院，院中剧组的工作人员正在整理布置着拍戏要用的道具。
他想了想，又关上门，就在房中练了几套拳，出了一身大汗，这才真正去洗澡休息了。
王衍是个非常讲究效率的导演，他们到这里的第二天，便开始投入到《暗战》的拍摄中去了。
叶苏彦对环境的适应能力很强，第二天早上换上戏服，被化妆师简单上了下妆的他，看起来又精神奕奕，笑容满面，一点都看不出昨天刚刚赶了远路。
叶苏彦都不知道王衍怎么又把季寒南找来了，在他拍戏的时候，那青年就冷冷地双手环抱胸前，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偶尔王衍会凑过去和他说几句话，然后根据他的意思调整下道具摆放的位置。
这次他们会从A市不远千里来到这里，除了取景，还为了拍一场野战的戏。所以在室内没拍几天，他们就全体转移到了户外。
这天刚下过雨，树林被雨水洗得愈发翠绿如玉。
叶苏彦站在一颗大树下面，和项薇低声说着话，等待下一场戏的开拍。季寒南又站在离他大概十米远的距离外，不时冷冷看他一眼。
“叶大人。”项薇偶尔也会小小的八卦一下叶苏彦的事情，“这个季先生很奇怪，好像对你很有兴趣的样子，一直在偷偷看你哦。”
叶苏彦笑了笑，抬头看了眼季寒南的方向，正好和青年又看过来的视线对上。后者一点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反而大大方方继续瞪着他，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倔强和骄傲。
他哑然失笑，转头对项
薇说道：“他哪里在偷看我？”
项薇瞟了一眼季寒南，不满地说道：“你看你看，叶大人，他又在看了，你还说没有。”
叶苏彦屈起食指，在项薇头顶轻轻瞧了瞧，打趣道：“他那哪里是偷看，是光明正大的……”他想了想，补充道：“监视！”
这样的紧迫盯人，自从那天之后又不肯上前来和自己多说一句话，除了监视，他真的想不到更好的词了。
项薇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偷偷看看季寒南，又看看叶苏彦，笑着说道：“叶大人，到这里这一周多来，你心情好像不错。”
“还好。”叶苏彦伸了个懒腰，抬头看着蓝蓝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雨后显得特别清新的空气，笑道：“这里的天都比A市要蓝一些，这样的天空下，心境自然豁达一些。”
“叶大人……啊啊！！！”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项薇已经忘记了自己原来想要说什么，只觉得一股大力重重撞在自己的肩膀上，刚才还微笑着懒洋洋看着天空的叶苏彦，突然就侧身猛地推了一把自己，然后扶着树坐了下去。
她被推得往旁边一倒，几乎扭着了脚。刚才下意识发出的尖声惊叫，很快吸引了旁人的注意。
“叶大人！”
项薇刚刚定住神，一低头就看见坐在地上的叶苏彦脸色苍白得跟鬼一样，冷汗顺着他的额发滴下。他的右手按在自己的小腿上，勉强冲她笑了笑，道：“小薇，去拿两瓶矿泉水给我。”
“叶大人，你怎么了？”项薇吓得魂飞魄散，几乎快哭了，虽然听见叶苏彦的话，但身体却完全没有做出反应。
“让开！”她还想问什么，季寒南冷冷的声音就响起在她身后，紧接着她便被人拉到了一边，一直冷眼旁观的季寒南占据了她刚才的位置，在叶苏彦身边蹲了下来。
叶苏彦的脸上仍然带着笑容，手上却没有闲着。
他一伸手便撕下身上衬衣的下摆，在膝盖下方的小腿上绑了两圈，试了试松紧，打了个结。
薄薄的西装裤上面有一小摊明显的深色痕迹，叶苏彦将裤脚翻起，小腿上有两个明显的齿印，周围已经红肿起来，渗出丝丝缕缕的黑血。
叶苏彦抬头看了眼蹲在自己身边的季寒南，镇定地说道：“水。”
这时王衍他们
已经都围了过来，很快就有人递给了叶苏彦一瓶矿泉水。
“有刀吗？”叶苏彦接过水，又问道。
“我有。”季寒南拿出随身的瑞士军刀，用最小的那把，低下头在叶苏彦的小腿上的两个齿痕间划了一条小小的口子。
叶苏彦脸色依然很白，但还是不忘对他一笑，道：“谢谢。”
然后便双手用力，从那伤口上十公分左右的距离，开始向下用力挤着毒血。
自始自终，他都无比镇定，纵然脸色苍白，冷汗一直在流，可却连脸上的笑容都没有消失过。
项薇这时才真正缓过劲来，刚才发生的一切她都明白了。叶苏彦推她，是因为发现有蛇，所以现在他代替他，被毒蛇咬伤了？！
“叶大人……”项薇的眼泪“唰”得流了出来，哽咽着说道：“都是我不好，我……”
“小薇！”叶苏彦有力的声音打断了她自怨自艾，他一边随手拿过那瓶矿泉水冲洗伤口，一边对项薇说道：“这怎么能怪你呢？那蛇是你养的吗？”
“叶大人……”项薇泪水涟涟，着急得跺了跺脚，嗔怪道：“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季寒南见叶苏彦腿上仍然红肿，伤口还有黑血冒出。也看出叶苏彦虽然在和项薇说笑，但冷汗却一直没有停过。
他只犹豫了几秒，看着叶苏彦苍白脸上的笑容，看着这个镇定自若的男人，突然劈手夺过了他手中的矿泉水瓶，俯身低下头吮上了他腿上那个并不算大的伤口。
“诶！你……”
叶苏彦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做，只觉得受伤的地方被人用力一吸，平时总是冷着一张脸的青年已经从他腿上抬起头来将口中的黑血吐到了一旁，抬头对他咧嘴一笑，道：“我口里没有伤口，放心吧。”
第 11 章
叶苏彦盯着那张年轻的脸看了几秒，在季寒南又要低下头去的时候突然一笑，伸手拿过另一瓶水拧开递给他，道：“漱口。”
季寒南接过来依言漱了口，便又俯下｜身去继续吮吸叶苏彦伤口的毒血。
等到他吐到地上的血已经转为鲜红色时，不远处响起了救护车的鸣叫声。
没两分钟，王衍分开人群领着几名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走了进来，一边着急地说道：“医生，就是这里。”
为首的那名中年医生点点头，蹲下｜身小心查看了下叶苏彦小腿上的伤口，再看看他绑在腿上的束缚带，点了点头赞道：“处理得很好。”又问：“蛇打死了吗？”
叶苏彦苦笑着摇摇头，即使他反应再快，也不是真正的武林高手，能够及时推开项薇就不错了。
那医生拿听诊器听了听叶苏彦的心跳呼吸，又摸了摸他的脉搏，从随手提着的箱子里翻出一瓶蛇药片来给他服下，看了看他仍然有些红肿的小腿，起身招呼他带来的两个年轻人抬了担架过来。
项薇早已止住哭泣，这时连忙上前帮忙，和季寒南以及那两个年轻医生一起，将叶苏彦搬到了担架上。
“王导……”叶苏彦看着站在一旁皱着眉头的王衍，笑道：“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苏彦……”王衍这时才来得及和他说几句话，“什么都别说了，先去医院吧。”
剧组还有人需要善后，而且拍戏不能不继续下去。王衍交代了副导演几句，便和项薇等人陪着叶苏彦一起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经过一番检查，重新清洗伤口，包扎……等叶苏彦挂着水躺倒病房里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医生说因为伤口处理得当，蛇毒基本上被立刻挤出了身体，没有引起全身血液或者神经系统的中毒症状。再加上咬伤叶苏彦的蛇并不是毒性特别强的蛇，所以只需要住院观察四十八小时他便可以出院了。
项薇的眼睛还是红的，她坐在病床旁边，伸手抓住叶苏彦露在外面的一只手，连声说道：“叶大人，你为什么要救我？我被咬伤算不上什么，可是你现在……你现在……”
说着说着，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叶苏彦笑着反握住她的手，道：“身为一个绅士，怎么能在女士遇到危险的时候，视而不见呢？何况……”他故意拖长声音卖了关子，“
还是一个这样美丽的女士，不知道多少人想做你的骑士，还是我运气好才有了这个机会捷足先登。”
“叶大人！”项薇破涕为笑，将叶苏彦的手塞到被子里，“我在替你担心，你还开玩笑！”
“我真的没什么的，薇薇。”叶苏彦对她安抚一笑，道：“你看医生也说没什么事的。何况男子汉身上留下疤痕那是勇士的标记，女孩子身体上要是有什么瑕疵可就不美了。”
项薇知道再多感激的话都是多余，她站起来对叶苏彦道：“叶大人，你饿了吧，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回来。”
“好，那就麻烦你了薇薇。”叶苏彦也不和她客气了，这时候再不让这姑娘做点什么，只怕她会更加内疚吧。
“我和小薇去吧。”王衍这时接道：“天都黑了，这附近小薇又不熟悉，我陪她去比较好。”
“王导，我自己去就可以了。”项薇不敢麻烦导演。
“没关系，还是我陪你去比较放心。”王衍也跟着站了起来，对项薇说道：“走吧。”
病房里很快就只剩下叶苏彦和季寒南两个人。
王衍和项薇在的时候，季寒南一直远远坐在病房里的沙发上，离叶苏彦最远，始终一言不发，只是目光一直未曾离开他的身上。
“刚才谢谢你。”叶苏彦不是没感觉到他的视线，恐怕王衍也是发觉了，才故意和项薇一起离开，把空间留给他们俩。
季寒南没有接话，但却从沙发上走了过来，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如果不是你，恐怕这次没有这么轻松。”叶苏彦见他不回答，只好打起精神继续说道。
“你……”季寒南终于有了反应，他的眼睛看着叶苏彦的眼睛，沉声问道：“你不害怕吗？”
不管是在救护车上，还是刚才在病房里看着那些医生护士替叶苏彦检查，处理伤口，他始终一言不发地坐在一旁看着他。过程中没见他皱过一下眉头，脸上始终带着从容的笑容，就好像之前他被毒蛇咬伤的时候，那样冷静地自救，毫不扭捏地接受了自己帮助一样。
“怕？”不知道是不是也算是一同经历了生死，叶苏彦对季寒南不再如同最初那样的疏离，反而有些罕见地露出个玩味的笑容，反问道：“怕，有什么用？”
季寒南一怔，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自己，一时间竟然讷
讷地说不出话来。
“如果是怕死，我自然是怕的，恐怕也很少有人会不怕。”叶苏彦目光转开，微笑着看着医院病房顶上散发着柔和光线的吸顶灯，淡淡说道：“可是在大多数时候，害怕，非但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害了自己。”
“你……是不是一直都是这样？”季寒南看着他的侧脸，叶苏彦有一张几乎完美的侧脸，五官长得极为出色，脸部轮廓也非常好看。笔挺眉飞，不同于现在大多数当红男演员的秀美，他要显得英气许多。所以王衍才会让他出演这样一部算得上是硬汉剧的男主角。
“一直都怎样？”叶苏彦疑惑地看向季寒南。
“这样从容不迫，好像什么事情都难不住你。”
季寒南记得那双握着枪也稳得不会颤抖的手，记得那双明明握枪是如此和谐，偏偏也能弹钢琴，也能拉大提琴的手。就是那双手，今天在替自己束缚限制毒血回流，在替自己挤伤口的时候，也没有一丝颤抖。
就像他的主人一样。
“呵呵呵呵……”叶苏彦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轻轻笑了起来，“我哪有那么厉害，不过普通人一个罢了。只是大概比同龄的人经历的事情要多一些，所以好像看起来老成一些而已。”
季寒南还想说什么，去买吃的的王衍和项薇已经回来了。
“叶大人。”项薇手里提着一个很大的食品专用袋，举了举道：“我买了粥，刚才问过医生，这几天你最好清淡饮食。”
“好的，谢谢你薇薇。”
项薇将吃的分给季寒南和王衍后，就忙碌着把床上吃饭用的隔板替叶苏彦架好，然后扶他坐起来，在他身后塞好枕头……
最后如果不是叶苏彦无奈地笑着说“薇薇，你这样会让我以为我已经病入膏肓”，她恐怕还要亲手喂他喝粥。
把还冒着热气的八宝粥放在叶苏彦身前的隔板上，将勺子塞入他手中，确定他可以自己喝了，项薇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回头也拿了一碗粥吃了起来。
“苏彦啊。”王衍脸上难掩内疚，毕竟叶苏彦是为了拍戏才被蛇咬伤的。
“王导。”叶苏彦知道他要说什么，连忙抢先问道：“我这样会不会耽误剧组的进度？”
王衍摇了摇头，道：“当然不会，你现在别想那些了，好好养好身体才最重要。”
叶苏彦微笑道：“好的，我会尽快好起来的。”
“苏彦，我想给你放一周假，让你好好休息休息。”王衍犹豫了下又道：“你还是回A市做下全身检查比较好，毕竟这里的医疗条件比起A市差远了。如果一周不够的话，还可以再长一些。”
“王导。”叶苏彦沉吟片刻点头答应了，“好的，那我就偷懒休息一周了，不过如果剧组需要，可以随时给我电话。”
“好好。”王衍脸上总算露出笑容，道：“回去好好做做检查，多休息几天没关系。这次拍戏的进度，已经比我一开始的预想快不少了，不会耽误什么的。”
“那就谢谢王导了。”叶苏彦笑道。
“先吃饭先吃饭。”缓解了下心里内疚的王衍明显轻松了许多，催促叶苏彦道：“你要多吃一点，好好补补。”
晚上项薇和王衍回剧组去休息了，叶苏彦液体已经输完，本来他的意思是他自己在这里就可以，可季寒南说什么都不答应，早早去问护士要来了陪床，就在他的病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