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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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山那水-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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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翠花虽然是妇女,干起活来却一点也不比男劳力差,她割起禾来只听到沙沙沙的声响,一丘亩来田经她之手用不了个把钟头就割完了。徐翠花放下禾镰,和青石、文化把割倒的禾摞成一堆一堆,然后抬来了打禾机。
“隆……隆……”打禾机在徐翠花母子脚下訇然飞旋了起来。
徐翠花领着文化踏打禾机,青石站在一旁递禾手子。一堆禾打完后,徐翠花和青石换了一个位置接着打,一直到夜幕降临。
徐翠花从裤袋里掏出手巾擦了擦被汗水涩得睁不开的眼睛,和青石、文化把打禾机仓里的谷子装进了谷箩里,趁着麻麻夜色挑着满箩稻谷赶回了家里。
张八吉还是躺在帆布椅上闭着眼睛睡得香香的,直到徐翠花回来喊醒了他,才懒洋洋的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乌洞洞的了。他张了张口没精打采地对徐翠花说:“割禾回来啦,翠花——,唵!”
“嗯,回来啦!你还睡呢?”徐翠花喊醒张八吉,就径直去灶房里弄饭菜去了。张八吉从帆布椅上站起,伸了一个腰,然后,背着双手慢慢地从阶砌上绕到禾场上,又从禾场里绕到阶砌上,口里一边念叨着:“高血压病是富贵病,吃得做不得,喃格哩格喃格喃……”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9 章


“唉——,我家这一年来挣的钱全让我家八吉吃药吃掉了。”看着人家日子一天天好了起来,徐翠花心里也很不好受,可又苦于没有办法,就时不时拿这样的话找人家诉说着。人家听的烦了,知情的白上她一眼,不知情的转过脸去啐上一口,张八吉本来口碑就不好,村里村外难得有几个愿意和她搭讪。
徐翠花天生不好打扮,自己从来不曾增过一件像样的衣服,平常不是裹着儿子的卫生衣,就是罩上丈夫的外衣,说不让人讨厌才怪。张八吉有外遇,村里村外好心的妇女都劝过她:翠花呀!你也把自己打整洁一些啦。可是,徐翠花就是听不进去:“哎,都这般年纪了,还谈什么穿着打扮的?”
也有人悄悄的把她丈夫张八吉跟黄秀英的事透露一点点给她,可她压根儿不相信:“哎!我家八吉哪有那种事?胡说八道。”
渐渐,也就鲜有人去管她家的闲事了。为了挣钱为丈夫“治病”,徐翠花忙里忙外,不但尽了一个家庭主妇的责任,还担当了一个家庭男人的责任。风里来,雨里去,哪怕是在天寒地冻的数九寒天也不曾在家好好休息过一天。她不讲吃,不究穿,唯一挂在心上的就是盼望丈夫的“高血压”病好起来。然而,张八吉呢?现在集体的油水没得擦了,就满门心思把他擦集体油水的歪脑子坏脑子用在自家的老婆孩子身上。
“翠花,今晚在队里晒谷坪上放电影,走啊!”傍晚,徐翠花吃了晚饭后坐在自家屋前阶砌上忙乎着洗衣服,李大嫂去看电影打从她家门前经过时,随便邀了邀她说。徐翠花虽不爱打扮,却好热闹,听说有电影看,也就来了兴致。
“啊!有电影看,太好了,我洗完衣服就来。”徐翠花高兴地说。 
李大嫂是这一带唯一跟徐翠花碰上了有两句话说的人。李大嫂只告诉她一声,就走了。
队里的晒谷场是在大院的中间,前边有口水塘,叫殃塘,有避殃消灾的意思。传说在旧社会,族人违了族规,比妨说男女乱淫通奸吧,就要绑起来沉塘。徐翠花匆匆洗了衣服赶到电影场时,电影已经放影了。她在场后边的一个角上找到了李大嫂。不过,今晚的电影对徐翠花没有兴趣,电影里放的是美国枪战片。看了一会子,徐翠花忽然惦记起了自己屋背上还晒着薯片子没收回家,就推了推身旁的李大嫂惊慌地说:
“哎呀,该死,我忘记屋背上还晒着薯片子呢,李嫂,我回家收薯片子去了。”说罢就朝场外走了去。
“翠花,等一等,我也不看了,这电影不好看,我们一起回吧。”李大嫂跟了几步和徐翠花一同走进了大院的小巷。
小巷里黑黢黢的,徐翠花和李大嫂摸摸索索出了小巷,又上了一个石级码头,出了大院再走一段小路就到了黄秀英的屋子边。李大嫂和徐翠花沿路从黄秀英后窗边走过时,无意中听到黄秀英房间里传来了有节奏性的吱吱声。李大嫂素来很敏感,她拉着徐翠花把耳贴近窗户向里面息声听了听,神色张惶地附着徐翠花的耳朵说:
“翠花,你听见了吗?黄秀英房间里一定有男人。”
徐翠花点了点头,她们知道黄秀英早就走了丈夫,守寡多年了,她唯一的女儿潘青玉自从两年前被桐生抛弃后,几欲寻了短见,全凭青石救起,之后就南下到广东打工去了,留下黄秀英一个人在家孤苦度日。其实,李大嫂早就怀疑黄秀英与张八吉有染,只是没抓到实据而已。
接下来,李大嫂和徐翠花商量如此这般地拟定了一个捉奸方案,她们一前一后在黄秀英屋侧面埋伏了下来,分别注视着黄秀英的前门和后门。这时,她们听到黄秀英房间里的吱吱声渐渐停歇了,转而听到里面好像有人下了床在房间里走动,她们还听到里面的人小心翼翼地走到窗户边停留了片刻,旋即又退回去了。接着,床头那边又有了响动,隐隐约约的听到有人在小声的说着话还有穿衣服的窸窣声,跟着里面又有人走动的脚步声传到了李大嫂和徐翠花的耳朵里,她们静息地听着。一会子,屋里的油灯点亮了,昏暗的煤油灯光从黄秀英家的老花格窗里射了出来,让人不由得在心里升起了一丝温暖又添了几分孤寒。触景生情、听着这一切,年过半百的李大嫂不自觉地淌下了几滴凄凉的泪花。“嗯……”李大嫂从鼻孔里重重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缕灯光从门口倾泻了出来,黄秀英把头从门口里伸出来左右张望了一下,回头对里面的人说:
“你可以走了,外面没人。”
“唵——”里面一个男人浑浊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李大嫂和黄秀英耳朵里。随即,一个男人从灯光处蹿了出来,迅即消失在了黑夜里。
尽管如此,让躲在暗中的两个女人还是窥了个一清二楚。
“呸!你嫁的好男人呢。”李大嫂对徐翠花用力啐了一口,扭身走开了。徐翠花只觉眼里金星四射,一阵眩晕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倒在了黄秀英的柴垛上,她迷迷糊糊地记起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她悔恨交加。她想起自己这些年来的辛苦劳累,没早没晚苦苦攒起的血汗钱挽来的却是丈夫与别人的私会!自己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舍不得增,这到底是为啥呀?
徐翠花伤心至极,她从黄秀英家柴垛上爬起,跌跌撞撞走回家里抓起一瓶农药就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
张八吉溜出黄秀英家后,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依就无事一般大模大样看电影去了。为了不让老婆怀疑自己,张八吉在电影场里找到了儿子张青石,直到电影结束,和青石一起回家。他们父子俩回到家时,张八吉伸手一推大门,发现大门是虚掩着的,还以为是老婆徐翠花看电影先回来开了门。可是、一看屋里漆黑漆黑的,张八吉就埋絮了起来说:“青石,你看你妈,回来了也不点盏灯,黑窟窿洞的,唵……”
“妈妈也许睡了,我看见她去电影场早早就回来了的。”青石说。
“唵!睡了?大门也不上栓,万一有个贼进来,偷了东西咋办!唵?”张八吉絮絮叨叨地摸索着进到了屋里。
“咦!什么东西呀?”青石走在前头,他被一团什么的东西绊了一跤,一头扑到了那东西上面。青石似乎触到了什么,他突然尖叫了起来:“啊……!有鬼呀!有鬼呀!”,青石尖叫着丢了魂似的转身朝大门外冲了出去。
“什么名堂?唵!”张八吉被青石这一闹,也抖嗦了起来,他从裤袋里摸出了打火机,“喀嚓,喀嚓”两下,打火机冒出了火光,张八吉就着打火机小小的火光向前面那堆东西照了过去。这一照,张八吉猛然间惊呆了,“啊!她……她……”张八吉颤抖着向后退了两步,悲戚地哭了起来,“她……死啦,啊——?死啦——翠花——,啊——!你撒手走了呀!啊——?”
已经跑到门外的张青石听到父亲的哭声,惊愕地返了回来。
“青石啊!你妈……她……死啦,你快去屋里点盏灯过来,啊!”张八吉趴在地上泣着吩咐儿子说。“啊!妈死啦?妈呀……”青石颤巍巍地哭喊着摸进了里间房里,他找到了一盒火柴点亮了马灯,提着走了出来。
昏黄的马灯光照着徐翠花死去的尸体很凄凉,在她的尸体旁边还横着一只农药瓶子。青石不禁伏地痛哭了起来。
沉沉的夜里,撕心的哭声吵醒了左邻右舍刚入睡的人们,一种不祥的恐怖感袭上了每个人心头,久久难以入睡。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0 章

徐翠花死了,有人扼腕叹息,有人不屑一顾,更多的人背地里指责张八吉的不是。青石因为父亲张八吉的丑闻感觉无脸做人,愤然打着背包外出打工去了。不久,文化也因此不得已退了学到哥哥张青石那一块儿打工去了,把张八吉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了家里。
张八吉躺在帆布椅上依就叭咂叭咂地抽着烟,这些日子以来就像在梦里一样,老婆死了,儿子走了,前两天,他去找了黄秀英,一打听,黄秀英也不在家到她女儿潘青玉那里去了。现在,对于张八吉来说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过了年不知不觉农村里又要说搞春耕生产的话了,村民们开始你追我赶挑的挑猪粪,出的出牛粪下田干活了,张八吉好像什么事都没有,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他的帆布椅上懒洋洋地叭咂叭咂地抽着旱烟。响午,他也不去灶房里弄饭吃,只抓一把糖到帆布椅上慢慢咀嚼。糖是他老婆丧事时留下来的,到现在吃的没剩多少了。
说起张八吉的高血压自从他老婆过世后,就再也没有犯了,然而,张八吉却真正患上了一种说不出的怪病:他的腰部钻心地疼,有时,他疼的实在受不了,想去医院治疗,可是,家里翻箱倒柜也没能找出一分钱来,青石和文化两个儿子又都不在身边,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答,实在难受极了,就哭丧着大声咒骂他的儿子:“哼!我养的这些打炮子的崽,都不得好死!一个个都要死给我看!”
太阳暖融融的,大家一个个在自家的责任田里搞得如火如荼,翻了田又开始插秧了,唯有张八吉的几丘水田里还是原来的老样子——禾蔸朝天。张八吉吃剥削吃成了瘾,先前搞集体田安排别人种,后来搞责任制有老婆孩子种,如今……?张八吉左思右想又想到了把田发给别人种,自己坐在家里像过去地主老财一样吃穷人送交上来的租谷。他找了好几家,原以为发田给别人种是件很容易事,哪晓得现在的人脑瓜子都灵活了,没有一个比他笨。张八吉想来想去,最后,他把发田的信息传阮长发,他想:阮长发得到信息一定会主动找上门来的,自己也好翘翘“大尾巴”,可没想到信息发出都好几天了,还是不见阮长发的影子。
“这阮长发难道都不种田了?”张八吉感到苍凉了起来,时代的确不同了,变了。张八吉开始坐立不安,他从帆布椅上站了起来,看来还是主动去找了阮长发。
“哎!长发啊,到岸上来抽根烟吧。”张八吉找到阮长发时,阮长发正在水田里插田,张八吉一改从前换了一副笑脸孔向阮长发招呼说。
“哎呀!八吉呀,你真个好‘八字’,嘿嘿!”阮长发在水田里听到张八吉的招呼,直了直腰笑着回应说。张八吉来到田埂上,从衣袋里摸出一盒烟来抽出一根向阮长发扬了扬笑着说:“来啊!我们谈一笔生意如何?”
“嗨!你……嗯……嗯,有什么生意要跟我……谈呀?说吧。”阮长发放下手里的秧把,到田埂上接住张八吉递来的一根香烟含放口里说,随着他的说话声,含在口里的香烟一上一下地翘动着。张八吉又划了一根火柴帮阮长发点着了香烟,才慢慢道出了他的来意。 
“长发,我跟你说实话,你是晓得的,我两个儿子都出去了,就我一个人在家,唵,我又有高血压,唉——”说着,张八吉低头叹了一声接着说,“我想把我那几丘田转包给你种,唵!怎么样?”
“可以,那你开个价吧!”阮长发一向直来直去,说话从不拐弯抹角。张八吉自己也点了一支烟,他慢慢吸了一口吐了一个烟圈说:“长发啊!我们兄弟俩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呀?唵!我少要点,就四百斤一亩吧,啊?”
“八吉啊,现在不比早两年,要是早两年,莫说四百斤一亩,就是六百斤一亩都还有人种过呢。我看呀,二百斤一亩你看如何?”阮长发说。
“二百斤一亩?啊!阮长发,你也吃得太咸了吧!我不发。”张八吉一听来了气转身要走。阮长发跟上几步解释说:
“八吉呀,你不发,我不勉强,说实在的,这年头外出打工的多了,留在家里种田的越来越少了,我种洪包头那田,去年他主动跟我说就减到了二百斤一亩的,别说今年,二百斤一亩……,八吉呀,我可是给了你面子的呢。”阮长发说着,记起了手指间还夹着一支烟,就送到嘴里吸了一口,没吸出烟来,一看,原来烟被手指上滑落的水滴早浸湿了,阮长发本来不吸烟,就扔掉了。张八吉走了几步转身又倒回来了,他仍旧对阮长发笑笑说:“哎呀!长发,我们兄弟俩还是别个呀,我那田不给你种给谁呀?唵……!再少点,就二百五十斤一亩算了,反正吃亏吃在你手里,又不吃在别人手里,唵。”张八吉虽然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不过,阮长发听惯了,对张八吉的为人,他再清楚不过了。
“八吉啊,你那田还是发给别人吧,我跟你说句心里话,我都种了别人好几十亩了,再种也做不来了,啊!”阮长发已经下到水田里,说着,捡起秧把插了起来,不再理会张八吉。张八吉还想说什么,嘴里支支吾吾的,但他也晓得阮长发的倔性,自知讨不到好处,怏怏地在田埂上徘徊了一路就低头回去了。
路上,碰巧又遇上必老三。“张八吉,你到这儿干什么啊?”必老三气色不好地问张八吉说。
“唉……,我想把我那几丘田发出去种。”张八吉哀声地回答说。
“嘿……,张八吉呀,张八吉!你都发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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