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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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瑰-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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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瑰吸着鼻子使劲摇头,跑出门去,喊道:“才不呢!你去哪儿我都跟着,我不伤心,就是有点舍不得。我把家里没吃完的地瓜给先生送去!”
  青瑰拎着那小半袋子地瓜跑到先生家,还没进门就在门外吼着:“先生!先生!送地瓜来了。”
  先生正在翻着书,听见青瑰大呼小叫地冲进来,道:
  “是来送?还是来讨?”
  青瑰嘿嘿笑着,道:“先生,我们明日便走了,这些自然是送的。”
  先生一愣,捋着胡子念道:“明日……这么快。可是与那小白一起?”
  青瑰点头,先生道:“那少年……罢了,有个伴也好。去吧,自古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年少出去看看也好,往南走,一路都是城镇,一直到京城,好好看看,就是千万记住了,要学好,要学好。”
  青瑰点头,先生最近手愈发抖得厉害,拄着拐杖进了里屋,拿出个黑布袋,递给青瑰,说着:“这辈子什么都没留住,日薄西山也只守住了清贫,这是几两银子,你拿去做盘缠,若是觉得走不下去,就回来,莫走远了。”
  青瑰鼻子又有点酸,先生拉过青瑰攥着他的手,道:“那时候那么小的一团娃娃,转眼小青瑰都成人了,去吧,去吧,莫忘了回来。”
  青瑰使劲点头,先生拍拍他手背,松开了手,道:“早些回去收拾吧,多带些衣裳,干粮也多带些,对了,你且等一会。”先生去了灶台将刚做的那些手擀面全给青瑰兜进包袱中,递给青瑰,道:“拿去煮了吃。”
  青瑰吸吸鼻子接过,跪下给先生磕了三个头,憋着眼泪跑出去。
  青瑰没跑多远,又听见先生在身后喊他,转身看见先生步履蹒跚地拄着拐杖在后面追,青瑰又跑回去,只见先生红着眼睛道:
  “青瑰啊,若是去了京城……若是去了京城……你打听打听镇国公家的老夫人,问她……问她可是安好,可是儿孙满堂……可是……罢了罢了,若是打听到就打听,若是不去京城就算了……就算了……”
  青瑰点头,想去扶着先生送他回去,先生却推开他,扬扬手,说着:“走吧,走吧,什么都别惦念。”
  青瑰使劲吸吸鼻子,目送着先生走进那小院落,不敢再看。本是想跑回家,半路又折去河边,找到那棵桃花树,冲着桃花树上的女鬼喊着:
  “桃花姨,我若去了京城,便给你寻相公,你且安心吧。”
  桃花姨只念着:“留留留……”
  青瑰抹抹眼角,沿着河边一路走回家,推门对小白道:
  “小白,咱明年一定要回来。”
  小白笑着抱住青瑰,道:“自然,这是青青的家,不回来去哪里?别伤心,咱可不是背井离乡,咱是游山玩水去了。”
  青瑰笑道:“是呢,游山玩水,看遍美景,吃遍美食。”
  “是,是,都依你。”
  
  一候东风解冻,二候蛰虫始振,三候鱼陟负冰。
  打春前一天,青瑰跟白狐离开了南山,离开了刘家村。
  
  青瑰和白狐于清晨启程,正午时候那大青石上便蹲了个道士,可不就是前些日子那疯疯癫癫的小道士。
  道士甩着拂尘瞅这老屋,轻轻巧巧卸开了门锁,大大方方进了屋。道士坐到炕上歇了会,又去灶台间看了看,没找到什么吃食,几丝失望地摇摇头,从怀中掏出个火折子,吹了吹,点燃了灶旁的秸秆,火苗呼啦就窜了起来。道士捧了一把扔到青瑰被褥上,一下子都着了。
  道士拍拍手,看着这小屋越烧越旺,摇摇头,离开了。
  青瑰生活了十六年的泥坯小屋在熊熊火焰中倒塌崩坏,没多久就只剩了一地黑漆漆的烟灰木炭。
  
  从此,南山下不再有那容身的小茅屋。
  
   

作者有话要说:五千字大章……
船盘大家知道吧,嗯,就把它当成木板子吧。




12

12、第十二章 。。。 
 
 
  南山下的房子烧成了黑漆漆的灰,过了一场雪又过了几场雨,那炭灰下的残垣便快融进泥土中辨不出来了。若是青瑰知道想必会伤心难过,不过已经在南下路上的他怎会知晓,既然不知晓,就不会难过。乡愁在离别的那刻分外酸楚,等行走到路上,抑或是去了新的地界,瞧见了新鲜物件,便将那诸般情绪都远远抛到脑后去了。
  这不,路过了稀稀落落的几个乡野小庄后,他俩终是走到了个像模像样的城镇:松榆县。
  青瑰自从进了松榆县的城门,便骨碌着眼睛上下左右地瞧,拽着白狐的袖口从这个馄饨铺子,跑去那个馒头门面,一边瞧一边咽口水,直到瞧见那个倒糖人的摊子,真真实实挪不动步子了,两眼直勾勾地蹲在人家摊子前面。
  那画糖画的老人架着一口铁锅,锅里的糖水汩汩冒着泡,大泡变成了小泡,糖水也黏稠发黄了,老人舀起一勺牵丝的糖水,转着手腕子在光洁石板子上飞快浇注,眨眼间功夫就出来一双摇头摆尾的大鲤鱼,小铲刀一铲,黏上根竹签子,便成了。
  老人将这对大鲤鱼递给一旁的一个娃娃,见青瑰蹲在前面看着出神,便招呼道:“小公子,来个大件还是小件?”
  青瑰先是一愣,这还是头次有人叫他“公子”呢,虽然前面加了个“小”字。不过“公子”不是应该即有模样又贵气吗?像杨大人那样的才算公子吧。青瑰低头看看棉袍下摆处摞了两层的补丁,有点脸红,声音也小了下去,侧头看了看白狐,小声道:“画个狐狸吧。”
  老人没听清楚,笑呵呵道:“小公子长得清清秀秀,这说话也像大姑娘呢?小公子,我老了,耳背咯,小公子要啥?”
  老人家一口一个小公子,青瑰听着有点得意,有点不好意思,耳朵尖都红了。白狐瞧在眼里觉得好笑,暗暗牵了青瑰的手,轻轻用力攥了下,对那老人家道:“就画两个糖人吧,我俩这样的,要牵在一块儿的。”
  老人笑呵呵拿起勺子,一边舀着糖水一边道:“好好好,俩牵在一块的糖人,不过我这糖人可画不出你们小哥俩的俊俏模样。”说着那粘连的糖水在石板上开始勾着线,连笔画没有一笔断开,片刻就出来了两个穿着长袍的小人牵着手,老人待它稍稍冷却,铲起糖画粘上竹签寄给青瑰,道:“比不上你们哥俩俊俏自然不敢收你们的钱,送给你们把玩了。小哥俩是外乡人吧?”
  青瑰小心翼翼接过糖画,问着:“老人家怎么知道我们是外乡人?”
  老人笑道:“天天在这大街上画糖画,这松榆县又不大,哪家有这般标志的两位公子老朽怎会瞧不见。对了,要是两位小公子不着急赶路,不妨晚几日出城,城南山里响马子闹得凶啊。”
  青瑰本来还想再问老人家响马子是什么,白狐突然拉着青瑰手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青瑰吓了一跳,站起来才发现面前一步远的地方站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男人,正直勾勾地看着青瑰,那年轻男人歪着脑袋,含着自己一根手指在吮,还有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衣着倒是鲜亮绸缎,像是富贵人家出身。
  神情不大正常的男人站着不动,就是直勾勾盯着青瑰,看得青瑰身上发毛,画糖画的老人已经手脚麻利地收好了摊子,挑着担经过青瑰身旁时小声道:
  “知县的傻儿子,莫招惹。”
  看样子是不大灵光,白狐拉着青瑰退后一步,那傻子流着口水逼进一步,白狐有些气恼,挡在青瑰前面,正要喝骂两句,那傻子却兀自仰天哈哈大笑起来,拿出还粘连着口水的手指指向青瑰,大声道:
  “短命鬼!短命鬼!”
  青瑰愣,白狐却是真生气了,抬脚便将那傻子踹倒在地,那傻子却不觉疼似的,在地上扑腾了一身尘土自己翻了个滚爬起来,还是傻笑着拍着手,冲青瑰喊着:“短命鬼!”白狐作势又要踹他,那傻子跌跌撞撞跑远了。
  青瑰攥着那糖画瞧着傻子跑远的地方,有点愣神,白狐牵起他微凉的手,拉着他往前走,骂道:“不要命的傻子。”
  青瑰却摇摇头,道:“小白你别骂他,傻子也是人,说不定更能瞧见旁人瞧不见的。算了……咱去找个吃饭的地方吧。”
  白狐攥紧青瑰的手,不再多说,领着他走进了一家小饭馆,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一粗犷大嗓门骂骂咧咧道:“鸟晦气!淡出个鸟来!欺软怕硬的鸟官人,爷杀去京城夺了那鸟皇帝的鸟位!”
  青瑰本来被个傻子指着叫“短命鬼”,心里有点不畅快,可听见这汉子一口气秃噜出五个鸟来,扑哧笑出声来,靠在小白身上捂着嘴笑道:“小白,他好多鸟,比咱南山上的都多。”
  白狐也笑起来,拉着青瑰找个了个空桌坐下,坐定了才看清那一嘴鸟的汉子。那虎背熊腰的汉子大冷天却敞着衣裳前襟,露出胸膛结实的肉块,长着一把乱糟糟的络腮胡子,正端着个海碗喝酒,酒水喝到了胡子上,淅淅沥沥往下滴,仰脸干了一大碗酒,抹了一把嘴,将碗重重拍到桌子上,起身拿起桌子上的一把大菜刀别进腰里,脚步有些踉跄地往门外走,路过青瑰他们时被桌子撞了下,骂道:“干鸟!”
  青瑰咧着嘴笑着看他,那醉汉对上青瑰眼睛,一怔,也咧嘴乐了,绕过桌子过去挑起青瑰下巴,眯着眼睛喷着酒气道:“好标致的娃娃……”
  话都没说完白狐已经出手拍开了醉汉爪子,那醉汉不服气地骂咧咧道:“干鸟么……”话没骂完呢,醉汉看见白狐黑眸变成了金眸,短短一瞬,金光流转,醉汉怔住,呆呆道:“好看……好看……”说罢,竟是几分痴傻地走了。
  白狐不屑地看他走远,冷哼一声,掏出汗巾擦了擦青瑰下巴,青瑰却不觉受了冒犯,仍旧乐道:“小白,那人真是好多鸟。”
  白狐忍不住笑道:“我看你才是真傻子。”
  
  囊中羞涩,这一路上吃吃喝喝,先生给的几两银子眼看着就要花光了。在小饭馆吃了几个馒头,要了一盘小葱拌豆腐,青瑰正有点发愁地数着剩下的钱两。白狐却是不着、慌不着忙,吃完不觉饱,又要了两大碗牛肉汤,青瑰咬着嘴唇瞪他,白狐将牛肉汤往青瑰面前一放,青瑰喝得比白狐还快。
  白狐也一气儿喝尽热气腾腾的牛肉汤,抹抹嘴,道:“不是有响马子嘛,咱去为民除害,捉了那响马子,还愁没钱花。”
  青瑰终于逮到了机会,问道:“响马子是什么?”
  “山里骑着马打劫的。”
  “哦。”
  俩人还没来得及合计呢,就听见门外有人尖着嗓门高声喊着:
  “响马子劫了知县大人的儿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哟,响马来了。




13

13、第十三章 。。。 
 
 
  青瑰听见大街上有人高呼,便拉着白狐也到街上凑热闹,消息传得飞快,路人都三五成堆地聚在一起小声议论,青瑰拽拽白狐衣摆,问着:“可是刚才那傻子?”
  白狐点头,道:“八成,不过不知道这松榆知县有几个儿子。走,咱去县衙里瞧瞧。”
  两人一路打听着到了县衙,门倒是大敞着,进去一看,那县衙里面乱成了一锅粥,一群衙役正慌手慌脚地往身上佩刀,有些刀都跟刀鞘锈在一起了,衙役拔了好几拔都没拔出来。青瑰见了笑着跟白狐小声道:“这松榆还真是太平地儿,衙役得十年八载不用兵器了吧。”
  白狐道:“一群窝囊样子,是够太平,连知县儿子都让马贼抓去了。走,咱去会会那出息的知县大人。”
  院子里吆三喝五地忙乱成一团,青瑰跟白狐大摇大摆地进了厅堂,也没个人拦着。正巧一个奉茶的丫头端着茶往里院里走,俩人便悄声尾随丫头,找到了那松榆知县。
  知县正有模有样地摆弄着地图,跟身旁的县丞商量着如何如何,白狐大方方进了屋,咳了两声,喊道:“大人。”
  知县抬眼见到两个陌生的少年吓了一跳,喝道:“哪里来的刁民,谁放你们进来的?”
  白狐作揖,规规矩矩道:“大人,草民路过此处,正巧听闻大人家公子被歹人所劫,特地为大人分忧解难来了。”
  青瑰在白狐身侧,听白狐有模有样地说辞,心里憋着笑,再抬眼看看那肚子肥得要拉耷到膝盖的矮胖知县,又看看知县身旁瘦的跟一节节竹竿似的县丞,使劲低着头忍着笑。
  那知县看白狐年纪甚轻,哪里会信,不耐烦地挥手道:“来人来人,把他们赶出去。”
  白狐却不急,轻轻松松伸脚撂倒了来拿他的衙役,拱手道:“大人,您不妨将府上的衙役都叫来,草民自会取信于大人。”
  知县抖着叠成三层的厚下巴,扭头去询问县丞,那竹竿县丞歪着脑袋斜溜着眼想了会,道:“大人,世外自有高人在,不妨试一试?”
  知县擦擦脑门上的油汗,派人叫来前院那些衙役,指指白狐,道:“你们一起上,拿下他有赏。”那帮人听命撸起袖子围上白狐,白狐瞧见,嘱咐青瑰站远些,然后身子轻得跟蝶儿似的,一跃都要高过墙头了,飞身,几个回旋,看的人眼睛一花,白狐已经轻盈盈落回了青瑰身畔,那衙役却是横七竖八倒了一地。
  知县瞪圆了眼珠子,从袖中掏出个皱皱巴巴的汗巾抹着脑门,大声叫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啊!小英雄如何称呼?”
  白狐浅笑,道:“姓白。大人这下可信了?草民这就去帮大人救回少爷,不过草民同家弟一路上盘缠都花光了,想向大人讨要些,就当辛劳费用了,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那知县眼珠子一转,立马抹着眼睛哭诉道:“好说好说,小英雄啊,你可不知道,自从那帮马贼来了松榆,老夫便没过过一天安省日子啊,现在连儿子都让他们绑去了,我可怜的儿子啊!这可要不要老夫活命了!小英雄若是能将那帮马贼都剿了,必有重谢!必有重谢!”
  白狐点点头,应下,对知县作了个揖,拉着青瑰走出了县衙。
  走远了一段路,青瑰啧啧两声,笑嘻嘻贴着白狐耳边,道:“小白,我今儿才真觉出来。”
  “觉出来什么?”
  “你是修炼了几百年的狐狸精。”
  白狐瞪他一眼,道:“青青,我在南山陪你那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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