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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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灯-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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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风想到青夜,语气缓和下来,“他为了护住从谷外带回来的老伯,被土蝼所伤,失血过多……”

话还未说完,童生已经奔出石殿,衣袂生风,往东山飞去。

呵呵,御风注视着他焦急离开的背影,发出一声自嘲的笑。

*

童生赶到石宅,便听见青朝一边断断续续抽泣,一边轻声地叫哥哥。他扶住石门急促地喘息一阵,才稳下心跳,神色镇定地走进去。

一进门就看到青夜躺在床上,素色帐子遮住他的脸,但衣服上的大片血迹,触目惊心。
因为舞露姐姐在闭关,所以无人安抚的青朝伏在他身边低低啜泣,大长老立在床边,捋须深思。身为大夫的二长老正凝神为青夜把脉。

“他怎么样?”他故作镇定,缓步上前。

大长老看到所来之人是他,微微颔首,沉默不语,继续望着躺在床上的青夜。

倒是青朝一看见他就扑上来,抱住他的腰,大哭起来:“谷主哥哥,哥哥怎么了?好多血,青朝很怕。”
他声音软软糯糯,哭得委屈,童生不由眼底酸涩,蹲下来抱住他,“青朝不怕,哥哥受伤了,长老看过就会好起来。”

“真的吗?”他抹抹眼角,撇着嘴,一副不信的样子。
“是真的,你可以去问长老。”
“可是长老说哥哥快死了。”他咬着嘴唇,忍住抽泣。

童生眼神凌冽地扫过二长老。只见他站起来,对童生说,“禀谷主,夜主这次,估计凶多吉少。”
“你说什么?!”童生猛地起身,脸上有了一丝惊慌,“为什么会这样?”

他走到床前,拨开帷帐,看到青夜安静地躺在床上,双眼紧阖,面上苍白毫无血色,衣衫被退到肩下,他的右肩至胸口有一条两掌长的伤口,血肉外翻,周围青黑。二长老正在用一些青色草药汁液往他伤口上滴,伴随着汁液淌下的竟是黑色的血水。

“他中毒了?”童生问。
“他不仅中毒,而且之前还受了不轻的内伤。”二长老掀开他胸前的衣料,一个明显的青色掌印出现在童生面前。

童生惊得后退一步,那是……自己打的?
他心里万分懊恼,咬紧牙关,嘴唇颤抖。

“后背还有。”二长老说着看了童生一眼,眼里是怨责之意。想必御风去找他时,他们便知道这内伤是拜谁所赐。

“我……”他想说什么,却顿觉如鲠在喉,不能言语。
二长老对他摆摆手,“罢了。这内伤原本也不至死,只是恰逢土蝼利爪含毒,夜主因为这内伤少了五分抵抗之力,才……”

“可有办法?输入灵力是否有用?”
二长老摇摇头,“青灵谷灵力能救万物,偏偏对灵族无用。”

“除非……”一直立在旁边的大长老突然开口。
“除非什么?”童生问。

“谷主可知为何七年前被土蝼所伤却毫无中毒迹象?”他捋着长须,依旧神态淡然。
“为何?”
“那谷主可知百年前青灵谷为何招来杀戮?”
“不知。”童生强忍下心头焦灼,果断回答。

“青灵谷谷主心口之血,有起死回生之神效。”
“所以……”童生似乎明白了这其中缘由,“我的血能救他?该怎么做?”

大长老并未理会他,接着说,“谷主之血能御毒,但只有心口之血才能救命。但是一滴血折十年阳寿。”
“只用告诉我,该怎么做?”童生早被磨光了耐性,大声问。

“谷主三思。取你心口之血,不止是折十年阳寿这么简单,据古书记载,谷主将会……”
“我不管,告诉我怎么做?”童生上前扯住大长老的衣服。

大长老皱起眉头盯着他的金色眼眸,似乎想在其中找到一丝对这灵谷的依赖。

“谷主容老夫思衬片刻。”说完他对二长老使个眼色,两人往外走去,门外传来两人夹杂着叹息的窃窃私语。

童生这才走到青夜身旁,坐在床边,一手拉起他纤细无力的手,握在手心轻轻亲吻,一手掀开青夜胸口的衣服,抚上那片青色掌痕。
不料青夜突然颤动,眉头深深蹙起,喉间发出难捱的呻|吟,额角沁出冷汗。

“对不起,夜,对不起。”童生吻着他沾血的手指,轻声重复。

他知道长老们根本就不是在思索什么方法,他们在衡量用谷主的牺牲来救回夜主,是否值得?
呵,这青灵谷之人,果真无情。

而取心口之血,童生也并非第一次听说,或者说,他早已被取过心口之血,就在童夕出生的那一年。

所以,童生取出随身携带的短刀,刺入心口。







09章 灾劫


童生俯身在青夜苍白干裂的唇上落下轻柔一吻,抽出短刀,刺入心口。

“谷主哥哥……”青朝上前抱住他的腿,大哭着叫道,“长老快来,谷主哥哥流血了。”

血从刀尖滴下,他取出一个玉瓶接住。
一滴、两滴、三滴,够了吧,他收起玉瓶,手心聚起一股灵力,按向刀尖,血顿时倒流入心脏。

“啊……”这时他才开始感觉到疼痛,如蛇噬骨。无数毒蛇游走在他的身体里,吐着长长的毒芯,啃噬他的血肉,钻心而入。

他痛倒在地上,蜷缩起身体。太痛了,比那年父亲取自己心口之血来救母亲时更痛,或许因为那时只取了一滴血,也或许因为那时自己年幼直痛得晕了过去。

对了,取血之后他会昏睡。
他咬紧牙关,额上青筋暴突,冒出豆大的汗珠。

长老们听见青朝的叫喊,立即跑进来,看到谷主躺倒在地上,短刀掉落一旁。他手里握着一个青枣大小的透明玉瓶,里边是还未冷却的鲜血。

他攥紧大长老的衣袖,指节泛白,“不……不要告诉青夜。”

*

母亲死了,在诞下童夕三日之后,永远地睡去了。她的皮肤白得透明,如夏蝉之翼,透出浅浅的青色,她躺在冰棺中,似乎要和那水晶融为一体。

最终还是没能救得了她,哪怕父亲寻来江湖神医君迁子,取了自己心口之血,终究无力回天。
童生昏睡三日之后清醒过来,面对的就是母亲冰冷的尸骨。

他一身缟素,无助地站在厅堂里,抱着刚刚出世的童夕,看父亲把母亲封在冰棺之中,藏于密室。

从此,再也看不到她温润如水的笑容。
温柔的笑容,好像……好像那人,一身青衣,站在黄昏的旷野里,回过头,弯起眼睫,“童生,青夜再不会丢下你。”

“青夜……”他睁开眼,嘴唇翕动,发出若有若无的声音。

已入三更,屋里昏沉静默,头顶是白底画着奇怪图案的帷顶,脸侧是靛色幔布,他动动手指,有些麻。
方才,是谁在叫他?

他转过头,借着昏暗的烛光,识出趴在石桌旁的纤瘦身影,如瀑青丝淌到地面,遮住他的脸。似乎听到自己醒来,那人缓缓起身,扶着额头望向床边。

“焰,你醒了。”青夜猛然起身,两步跨到床边,满目欢欣。
“你终于醒了,太好了……”他眼眶红红的,伸出手抚上童生的银发,“要不要喝水?我去拿些茶水。”他看了看童生干燥的嘴唇,立即起身。

童生一把拉住他的手,阻止了他的离开,对着他摇摇头。
青夜顺从地坐下,勾起唇角笑,他目光温柔,轻揉童生的头发。

童生握紧他的手,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青夜的脸,时间仿佛静止。良久,他开口:“你痊愈了吗?”
青夜眸光盈动,用力点头,“嗯。焰为何这么傻?青夜怎值你耗去半生灵力?”

童生嘴角牵了牵,知道这是长老们为他找的借口。“无妨,我有祖传的大还丹,是它救了你,我…只是太累了。”
“大还丹?”青夜问。

童生避开他的问题,“更何况,谷主保护他的族人,本就是……职责所在。”他说完这句话,把头转向内侧,倏忽松开了青夜的手。

职责?听到这两个字时,青夜心口猛地刺痛。童生温暖的手,放开了自己。
他终于再也笑不出来,胸口撒遍冰冷的哀伤。

“我还想睡一会儿。”童生闭上眼,淡淡开口。
“青夜在此守着,谷主若……”
“不用。”童生打断他的话,“不用了,你出去罢。”他闭着眼,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青夜嘴唇蠕动几下,终是答到,“是。”

本就该如此,不是吗?但他放开自己的时候,竟会如此心痛。

待青夜离去,童生睁开眼,直直盯着帷幔顶部的图腾。缓缓抬起手,遮住自己的双眼。

*

翌日童生招来童夕和门伯。他昏睡了整整九日,童夕早就吓得不成样子,一见到他就哇哇大哭。

而门伯,童生已经九年未见他了,他本是煞青门诸位当家中年纪最长的一位,却因为年轻时受了重伤并未过多参与门派事务,童生印象中他常年居于后院摆弄花草。童生从小没少见他,但他时常病着,所以并没有太多交集。

这次见到门伯,实在意外,他以为煞青门除了自己无一人幸免,真没想到童夕竟然被门伯带走。
只是,说起门伯这九年来的变化……还真有点大。

记忆里他虽然身长八尺,面容也俊朗,但是瘦弱苍白,不禁风吹的模样。可如今,他似服了什么灵丹妙药,容光焕发,双目炯炯有神,甚至看起来比九年前更为年轻,也不再整日佝偻着背不停干咳。

问他,他只说偶遇江湖神医君迁子,妙手回春才治好了他那副不堪的身子。

童生虽然心头闪过什么,却没细想。
一听门伯说到其实童夕才是他活下去的信念时,童生便满心感激,当即给他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无论如何,他如同童夕的再生父母。

原来门伯并不知道父亲早就遭遇不幸,当青灵族人杀入煞青门时,父亲将童夕托付给他便陷入混战。
等门伯再回煞青门时,那里已经成为一座空宅,连一具尸首都没见到。

于是这么多年门伯带着童夕四处漂泊,打听父亲的踪迹,前几日在树林里迷路,刚想坐在一棵大树旁歇息,一只怪鸟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抓走了童夕。

没想到……却是因祸得福!

门伯说起来煞青门被灭门的事,一把鼻涕一把泪,童生看得心里也颇不是滋味,终是淡淡说道,天意吧。
若不是百年前祖上闯入青灵谷掳走青灵谷主,这一切,也不会如此曲折。

冤冤相报何时了?
逝者已矣。这恨,到今日,早已无处发泄,自己的心有了偏移。如今要自己杀谁?都下不去手。

这改变……都是因为那个人。
想起青夜,童生摸摸心口,虽然毫无外伤,却隐隐作痛,不知是因为那一刀,还是因为停在心上的人。

可是门伯却不能接受他的说辞,愤愤然说着一定不能就此屈服。还责备童生是怎么安下心待在谷里这么多年,实在是不知羞耻。门主的仇、煞青门上下百余无辜性命,怎么可能一句冤冤相报何时了就轻易抹去?

门伯说着恨不得立即甩袖离开。
童生低下头听他骂完,面露愧色,一边安抚这位多年未见的长辈,一边劝他暂留在谷中,从长计议。

若门伯这时离谷,童夕可该怎么办?
照目前的情况看,他早已把门伯视为最亲的人。兄弟才相认,便要分离,童生自是不舍。若按门伯提议,自己与他们一起离开青灵谷,那这灵谷必将走向衰亡。

更何况……他并不想如此离开。

所以他未告诉门伯若他离开这青灵谷不出百年便会衰亡,倒是避重就轻地解释了自己留在这里也是迫不得已,自己曾多次准备逃出这个古怪的山谷,还不是每次都被各种异兽抓回来。

说到异兽,门伯想起那只六足怪鸟,便缓和怒色,长叹一口气,寄人篱下,忍辱负重,童生这些年也未必好过。煞青门到如今已成为江湖传说,连一个门徒都没有,谈何报仇,这种情况,能活着,已是不易。

童生听他长吁短叹,不由心中苦涩,他有些恨自己的懦弱,不懂自己是否真如门伯所说,太像母亲,太过善良。

就这样门伯答应暂留谷中,一切听从童生安排。
童生终于松了一口气。最近南山兽鸣异常,他不可能就此离谷而去。

而实际上还有一个原因童生未曾提到,当年他被掳到谷中之时,各位长老说过煞青门并非被青灵族人所屠,他们也只是接到陌生人的密报,说青灵谷主的后人在煞青门,但去的时候那里已被血洗。

对于这个说辞,童生自是从未信过。能让一门弟子凭空消失,难道是凡人所为?除了灵族之人还会有谁?
更何况,他亲眼所见父亲被青衣人用长剑刺穿胸膛,到死都不能瞑目。

可这些,到了今天,竟从童生心底浮起成了为青灵族人脱解的借口。
尽管自己对各位长老从不亲近,但是凭自己这么多年对青灵族人的了解,他们的确不像能持剑杀人。

这其中必有蹊跷。
自己还正在积蓄力量等时机成熟一探究竟,不巧就遇上了门伯,仇恨过早地被翻出,越加扑朔迷离。

这段时日,南山之兽骚动异常,每到夜晚便发出奇怪骇人的叫声,灵族各主轮番巡夜,就连闭关的舞露姐姐都被惊扰,提早出关。

“像是有天劫降临。”大长老望着南方天空的异样金光,皱起眉头,“百年前青灵谷遭劫前夕,也是如此。”
“那可有办法应对?”童生问。
大长老盯着他的脸,似乎有点不相信这种维护灵谷的话是从他口中所出。
童生平静地回视他。

“没有。”大长老摇摇头,“既是天命,青灵族只有顺从。”
“荒唐!哪还有人对于劫难,听之任之?”他对青灵族人这种张口闭口天命之说颇为不屑。

“青灵谷由天所诞,是生是死也听天由命。”
“哼!”童生冷哼一声,若真如此,何必把自己抓回来。
只是,不得不承认,对于天命,谁又不是听之任之?只不过青灵族人能够事先预知而已。

“谷主不必过多挂心,若是劫,便难逃。”

若是劫,便难逃。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用灵力安抚南山之兽,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血灾。






10章 蜚祸


此后将近一月,门伯和童夕在青灵谷安静地住下,虽不与青灵族人过多交流,但也不再催促童生离谷。

童生看童夕神情怏怏,便带他去湖边走走,而自己,也很想见那个人,这些日子,他总是有意地躲着自己,如此疏离,叫人心痛。

而且童生也对于日前冲动伤了青夜的事万分后悔,自己本不愿如此。
他把爱意埋在心中多时,只等真正封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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