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枋和阙士钦对看一眼，前者急着跑进公寓，后者则慢条斯理地下车，看着那东西把他的进口车砸凹，挡风玻璃也裂了好几痕。
「希望保险公司会理赔……」
掉到引擎盖上的东西甩了甩头，一副神智不清的模样，似乎也没发现阙士钦在旁边，他拍拍翅膀，东倒西歪地飞到马路上，但「碰」地另一声，一辆大货车拦腰撞上他。
大货车驾驶急采煞车，车头歪了一边，撞上分隔岛。巨大的声响和撞击引起附近车辆的防盗铃大作，进入梦乡的居民被吵醒，纷纷打开窗户和铁门察看。
阙士钦觉得自己像在参与「绝命终结站」，这一切都来的太突然！
那东西从车头底下钻出，毫发无伤，但头昏脑胀，他拍拍翅膀，飞入夜空，还差点撞上对面的高楼大厦。想象一只大鸟突然下降九十度，再翻转九十度，回到正常的飞行轨道。
阙士钦突然有点同情他：「那家伙不要紧吧……」
——今天不是天使的幸运日。
他转身走进公寓。
4。
沈舒榕全身的血液沸腾，肾上腺素旺盛分泌，他不敢相信，他，光靠他，在阴错阳差、弄巧成拙、不小心之际，把葛利路推出窗户，击退了外星天使！
而沈书枋一到沈舒榕家门前，就看到昏倒在走廊的房东太太，门上还破了一个大洞。
「阿榕？」
沈舒榕从门上的洞看到「沈书枋」来了，却不敢开门，他透过洞看着大哥，脸一样、表情一样，但衣服不太一样。
「你还好吗？黄太太她……」
「先说通关密语！」
「啊？」沈书枋一愣。
「不对……我们事先也没有套好什么通关密语，不然这样好了，我随便说一个题目，你答对了我才开门，」沈书枋不解地眨了眨眼，沈舒榕则继续说：「甲乙两条水管接在某一水缸，甲水管一小时注入三公升的水，乙水管一小时流掉两公升的水，请问要多久的时间，水缸的水才会装满？」
沈书枋仍一副状况外的表情，「阿榕，你身体不舒服吗？」
「大哥的数学最烂了，你果然是正牌的！」沈舒榕开了门，扑进沈书枋怀里，沈书枋虽然吓了一跳，却还是安慰地拍着沈舒榕的背。阙士钦悠闲地爬上楼梯，对沈书枋挑了挑眉。
「这是在干嘛？」
「我也不知道。」沈书枋小声地回答。
「学长～～」沈舒榕彷佛历劫归来似的冲向阙士钦，阙士钦表情怪异地看着沈书枋，手臂敷衍地拍了两下。
沈书榕带两人走进惨不忍睹的房间：桌椅凌乱、衣橱翻倒、墙上破了一个可以看风景的洞，沈书枋把毛毯和衣服捡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被盖在底下的拉依奴。
「发生什么事了？」
「大哥，话说到底你一定不相信——」沈舒榕对沈书枋解释有人冒充他的样子大玩「变脸」，接着自己又如何精彩的击退外星天使，沈书枋听得懵懵懂懂，直到阙士钦肯首，支持沈舒榕的说法，真的有外星人，而不是他撞到头，但沈书枋还是一副很难相信的样子。
「阿榕，我们先把这里收拾一下，再送黄太太下楼，」沈书枋以哥哥的身份下指令，并从皮夹拿出钱，打算替沈舒榕付修缮费，「不管怎么样，东西修好前，你先来住我家吧。」
「那拉依奴他……」
看到那绿色的头发，沈书枋胸口一震，他偏开视线，面对沈舒榕：「如果『外星天使』是冲着他来的，把他留在我们身边，只会增加我们被袭击的风险。」
「我到别的地方去。」拉依奴起身，双手抱着肩膀，那是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姿势，沈舒榕拉住他的手臂。
「你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我自己想办法。」
「你没有别的办法可想！」沈舒榕大吼，除了阙士钦，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包括他自己：「抱歉……我干嘛对你大声，对不起喔……只是……除了我们，你在地球上也没有认识的人，这么晚了，你、你一个人街上乱晃，很危险的啦……」
「你不是说我最好跟他走？」
「那是一种沟通技巧，假装站在敌人那边，他才不会对我太火——」
「我听不懂！」拉依奴固执的小脸面带怒容，但沈舒榕还抓着他的手臂，让他不知所措。
「哥，可以一起收留他吗？」
「这……」
「拜托啦！」
「我去开车。」阙士钦对沈书枋道，让沈书枋没有拒绝的余地，沈书枋开始收拾屋内的重要物品，以忙碌取代沉默。沈舒榕也加入收拾的行列。拉依奴孤伶伶地站在一旁，咬着下唇，偷偷拭去眼泪。
5。
「回来了？只有你？」
瑞瑞趴在床上，正在给按摩师按摩背，一条白色毛巾盖住臀部，他撑起上半身，看向走进房里的葛利路。
「我失败了。」
「从你的脸根本看不出来，你应该多愤慨一点……」对方没反应，「唉算了，就算你成功达成任务，那张脸也不会出现欣喜的样子吧？」
「不需要。」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瑞瑞又趴回枕头上。
「地球人很野蛮。」葛利路在沙发上坐下。
「是很热情吧？」
「会随便跳到你背上。」
「嗄？」瑞瑞侧着头，不懂对方的意思。
「还很吵。」
「喔……」瑞瑞随便应了一句，便闭上眼睛，享受按摩师的力道和手指，「那接下来呢？你就这样回去了吗？」
「不行，一定要有东西交差。」
「东西啊……你们这一族居然把人称作『东西』，真是冷酷，还好你不会与我为敌……啊，就是那里……轻一点！」
＊＊＊＊＊
作者有话要说： 打外星人的绝招是跳到他背上XDDD （误
☆、第四章 约会
＊＊＊＊＊
第四章约会
1。
沈书枋把自己的床让给沈舒榕和拉依奴，自己睡沙发。
沈舒榕曾疑惑为什么沈书枋明明一个人住，还买双人床，但此刻，他懒得多问，因为沈书枋的床、房间比起他那什么都挤在一起的套房，实在雅观多了，躺在沈书枋的床，一张开眼睛，看到的是典雅的衣橱和咖啡色的书架，白格纹壁纸像清柔的雪沾黏在墙上，左右对开的窗户挂着水蓝色窗帘，隔间精巧——而且还有冷气。
穿着睡衣的拉依奴跪坐在地板上吹头发，面对墙壁和插座，长长的头发垂到地上，他一手托着它，一手移动吹风机。吹好之后，他还用梳子细心地梳理它，就像鸟用喙理羽、猫咪舔毛一样。但这套程序做下来，少说也要三十分钟。
「我要睡了，灯给你关。」
「嗯。」
沈舒榕背对着拉依奴，阖上眼皮。
但过了好一会儿，灯还是亮着，沈舒榕睡不着，拉起棉被蒙着头。
再过了好一会儿，床的另一边还是没动静，沈舒榕好奇地拉下棉被，发现拉依奴仍跪坐在墙壁前，那情景让沈舒榕联想到某网络漫画家的作品，不禁笑出声音。
拉依奴听到笑声，回头一看，一脸疑惑。
「你在干嘛……面壁思过吗？」
「我在想你哥哥说的话。」
「噢……」沈书枋马上笑不出来，「我哥哥比较爱担心，事情想的比较负面，你别放在心上——」
「他是对的！」拉依奴打断沈书枋的话，悲伤在祖母绿的眼里化开，「我以为主塔不会花心思在我身上，因为坏地的犯人不缺我一个，但我错了，他们派军官来，不抓到我是不会罢休的！你根本不知道葛利路有多强！」
「拜托，连我都打得过他——」
「你只是把他推下楼。」
「呃……大同小异啦！」沈舒榕不得不承认这其中有侥幸的成分，但为了安抚拉依奴，他觉得自己应该表现的像男人一点——至少他对沈书枋和阙士钦形容时，没有说出自己跪地求饶的那一幕。
「阿榕，他会模仿、学习，现在他知道人类的招数，下次就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对付了，你也看到他的翅膀了，你以为上面有多少生物的血？那是他的战绩，是他身为天空强者的证明！」
「你为什么那么怕他？」
「我……」
「你说了一大堆，就是要我跟你一样怕他？」
拉依奴垂下眼帘，他咬着牙、抱着自己的肩膀，冷气的运转声在静谧的夜晚里格外清晰。
沈舒榕下了床，扶着拉依奴坐在床缘，他发现他的肩膀好瘦好小，他身上的能量彷佛被头发吸干了；那碍眼的头发遮住拉依奴的脸，他替他拨开浏海，发现他翠绿的眼珠梨花带泪。
那张脸应该用来笑，沈舒榕心想，不然岂不是糟蹋了天生的完美？
拉依奴抿了抿干涩的嘴唇，那动作让沈舒榕尴尬地放开手，并回避拉依奴的目光。沈舒榕觉得自己怪怪的，再怎么样，都不该随便碰拉依奴才对。
「你曾经问我犯了什么罪？我的罪就是爱上了一个人，葛利路在我眼前杀了我爱的人，他撕下他的翅膀，让他活活摔死。」
「呃……那实在有点变态……」万一葛利路怀恨在心，对他如法炮制，沈舒榕没有信心自己摔出窗外还好好活着，「看来你们的文化和地球差很多……」
「对主塔的人来说，『爱』是不能被接受的，感情会妨碍理性，遵循理性才符合生存的逻辑法则。」
沈舒榕突然想到了个不相干的问题：「如、如果爱情是被禁止的，你们的社会里没有结婚、生小孩吗？」
「计算机会依照公民的数据和阶层，替公民分配配偶，两个人的基因会登记在数据库里，由计算机仿真自然随机数，组合出小孩的基因，再交由机器生产。公民不用负担生育孩子所花费的时间和精力，用意在将时间做更有效率的安排。由于小孩只是基因的组合，因此同性别的人也能被配成伴侣，只要去登记就好了。」
沈舒榕觉得自己好像在听异世界、科幻片的情节，不，那「本来」就是另一个世界；一个没有心、没有感情的世界令人难以想象，但它的目的是为了创造伟大的文明和强壮的体质，而为了维持这个体系的运作，它必须要排除异他者。
「阿榕，你的帮忙我无限感激，但你不可能击退天使。」
——这种行为不可原谅。沈舒榕心想，拉依奴不该是被猎杀的对象。
「因为他没有感情！」
——「不一样」不能成为排斥的借口。
「你得反抗他！」沈舒榕道。
「我不是说了，葛利路——」
拉依奴急了，但沈舒榕伸出食指，放在他的唇上，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你有我们地球人当后盾，怕什么？」
拉依奴瞪大着眼睛不说话。沈舒榕一副天塌下来都有别人挡着地轻松。沈舒榕把拉依奴的浏海拨到耳后，他能看到他长长的睫毛抖动着。拉依奴粗鲁地把沈舒榕的手挥开。
「你应该离我远一点。」拉依奴沙哑地说，并把头偏向一边。
沈舒榕见状，识相地退回自己的位置，他关了灯，埋进被窝里。
拉依奴仍坐在床缘，路灯由窗帘缝隙照进，光线的折痕攀上脸颊，长长的影子投在墙壁上，他把玩着自己的发尾，力不从心。
他想起那个下雨的夜晚，他记得每一个被放大的动作，他能听到同伴的叫声、闻到鲜血的咸锈味。在星系之间流浪时，没有人愿意收留他，锈色天使的行动声名远播，狩猎和理性思考是他们的本性，他们天生如此。
——我是谁？
这个问题他问了自己好几次，他有翅膀、他有相同骨折结构与皮肤，他有绿色的头发和绿色的眼珠，但他是他们的笑柄，他天生太奇怪。
现在，他的奇怪会成为他人的负担。
「如果你受伤了怎么办？如果你死了怎么办？」拉依奴低声细语，睡着的沈舒榕当然不可能回答他这个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葛利路其实是很强的，没有人相信吗XDD
他是通过审核（？）的主塔军官呢！
☆、第四章……2
「如果你受伤了怎么办？如果你死了怎么办？」拉依奴低声细语，睡着的沈舒榕当然不可能回答他这个问题。
2。
中午休息时间，沈舒榕忙到没胃口，他不想去员工餐厅，也不想到楼下买吃的，只想趴在桌上小睡一会儿，但阙士钦打分机来约他。
「学长，你有话干嘛不走过来说就好？」
「这样人家才会以为我在跟客户讲电话，忙得不得了，而不是跟你喇赛啊！」
——还有这招……
「阿榕，你跟你哥吵架了吗？都几岁了，还做这么幼稚的事。」
「我、我没有啊……」
「你开会的时候发呆、玉夜姊姊叫你的时候发呆，让我不禁怀疑你的脑细胞是不是人间蒸发了。」
「我……」
——离我远一点。
沈舒榕想到拉依奴说的话就心神不宁，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甚不是滋味。
「我没事啦，」沈舒榕故作精神状，「一起去吃饭吧？」
「OK。」
两人挂上电话，沈舒榕收拾了一下桌面、拿起西装外套，和阙士钦一同走向电梯井。大楼的主要电梯共有六台，为作效率区分，有的电梯只�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