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地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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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地虎-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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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飞鸿闷闷不响地,继续用小刀削着棺木,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道:“行了,我们把盛姑娘装殓进去吧!”
  二人走出树林,这时盛冰遗体,已经过唐霜青整理,身上的血迹,也都洗净,唐霜青还把自己的外衣,为盛冰穿上,只是那张原来清白的脸,已为铁砂子弹打成了千孔百洞,皮开肉裂,却是再怎么也好看不了,唐霜青用一块布缠在盛冰面上,二人轻轻把她抬放到棺材里,大小倒也合适,虽然式样过于简陋,可是如此情况下,已是很难得了。
  二人又忙了半个多时辰,才把棺木下了土,唐霜青还在她坟前做了一块碑,一切就绪之后,已是午后时分。
  唐霜青在坟头又痛哭了一番,经郭飞鸿再三的劝说,才止住了悲伤,她揉着眼睛,兀自坐在一边发着呆。
  飞鸿尚记得当年在苏州“宝华班”第一次见她时的情形,那是何等的绝代姿容,和此刻的蓬头泪面,消瘦憔悴,该是多么强烈的一个对比,其差别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望着她清瘦的面颊,郭飞鸿内心却又浮起了一丝黯然,眼前自己对于她,似乎只能到此为止,再下去就超出了范围,而有失自己救人的侠义本色。
  本来,在失去了铁娥之后,唐霜青正好填补这个感情的缺憾,可是飞鸿却不是这么想。他不能对两个女人,都发生感情,无论如何,今生今世,自己只能守定一个,而不应再对任何其他异性有所牵连。
  郭飞鸿如此一想,已有作别之意,唐霜青见他锁眉不语,遂道:“郭兄莫非有什么心事不成?”
  飞鸿惨笑道:“方才姑娘一直在伤心之中,我尚有几句话没有问姑娘,姑娘是如何与铁娥认识的?”
  唐霜青怔了一下,奇道:“郭兄问这个干什么?铁娥她来了?”
  飞鸿伤感地一笑道:“来了,可是又走了,她永远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唐霜青呆了一呆道:“怎么我没有看见呢?”
  飞鸿于是把铁娥抢救盛冰的经过说了一遍,只是没有说出她与自己的感情纠纷。唐霜青又多了一层感愧道:“原来是这样,这位姐姐她个性一向是如此,可是为人却是侠肝义胆,令人敬佩!”
  她说话时,见飞鸿面有异色,不由怔了一下,接道:“郭兄,你认识她很久了?”
  飞鸿点了点头道:“有好几年了!”
  唐霜青想了想,面色苍白道:“奇怪!”
  飞鸿道:“姑娘有何奇怪?”
  唐霜青秀眉微颦道,“此事怎么她没有与我提起过,原来你们也是认识的。”
  飞鸿遂不隐瞒地道:“家师铁先生,乃是她的父亲,只是他们父女之间,存有很深的芥蒂!”
  唐霜青忽然站起身,走到一边,背对着飞鸿道:“这件事我现在都明白了!”
  说着她又转过身来,苦笑道:“我真傻……”
  飞鸿不由得俊脸一红,呐呐道:“姑娘不要多想……”
  店霜青脸上带出了一种歉然的笑容道:“郭大哥,我应该恭喜你,我……我应该早就想到这一点的!”
  飞鸿一声朗笑道:“我不明白姑娘言中之意!”
  唐霜青苦笑道:“郭兄你不必再……唉,其实我那铁姐姐早已说过了!”
  “她说过了?”飞鸿吃了一惊:“她说些什么?”
  唐霜青低头寻思了一会,昔日在梅岭,与铁娥相晤时的一幕,历历在目,铁娥是如何热情地帮助自己,救了自己一命,随后自己在木屋里寄住疗伤,她曾对自己说过,她有一个要好的朋友,当自己提到郭飞鸿时,她是如何的吃惊,如何的感伤,随后,她又把那口剑,转赠给自己。
  这一切的一切,当时自己是如何的费解,可是此刻两相一对照思索,真如同镜子似的明白,原来眼前的郭飞鸿——也就是自己心目中的情人,早已和铁娥建有关系,这是不会错的。
  唐霜青只觉得全身一阵发软,眼前阵阵发黑,可是她仍然努力地支持住,她不能让郭飞鸿看出自己内心的感情来。
  当时她反倒作出了一个微笑,道:“我那铁姐姐曾对我说过,郭兄你是她生平的一个挚友……”
  飞鸿哑然失笑道:“姑娘何必拿我开玩笑!”
  唐霜青几乎要淌下泪来,她微弱地说:“这是真的!”
  飞鸿忽然解下了背后一口剑,道:“这是姑娘的剑,我忘了还给你了!”
  唐霜青接过剑来望了一眼,却又递过来道:“郭兄,请你收回去吧!”
  飞鸿一怔道:“这……这是为何?”
  唐霜青拾起了石上的包袱,系于背后,然后向着飞鸿盈盈下拜,道:“郭兄是我救命恩人,请受我一拜!”
  飞鸿忙自闪开道:“姑娘这是为何……还有这口剑,你怎么不收?”
  唐霜青垂下头道:“你不必再隐瞒了,此剑乃是郭兄你赠于铁姐姐的东西,我如今既已知道,焉能再要……郭兄请代我再还于铁姐姐吧!”
  飞鸿不由面色一红,他真不知道,这段昔日的隐情,唐霜青是如何得悉的,一时捧剑在手,进退维谷,好不尴尬。
  唐霜青望着他惨笑道:“我……我应该早就明白的……郭兄……再见!”
  猛地转过了身子,飞快地向林中掠去!
  郭飞鸿赶上几步道:“姑娘,你回来!”
  唐霜青头也不回地道:“郭兄,来日再见,我尚有事,要代盛姐姐往京城一行,就此分手吧!”
  飞鸿还想赶上去解释一番,可是转念一想,似乎是无此必要,事情本来也是如此,又何必再多此一举。
  想至此,他也就不再勉强,把那口原本属于自己的宝剑在腰间系好,阵阵的风,由松林子里吹过来,松树摇晃着发出一片松涛之声。
  此时此刻,他反倒觉得一种宁静,从今而后,自己或可称作是一个了无牵挂的人,不再为这些儿女之情所困扰。
  不过,真正要作到这一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步出松林,太阳垂挂西天,已是黄昏前后。
  郭飞鸿拍了一下身上的尘土,正要离开,无意间目光一扫,却发现正前方一棵老松树下,坐着一个人,这人是背向着自己这边,他身侧放着一个葫芦,面前一张纸上,散放着几样下酒的小菜。
  此时此地,这人面对红日,举酒邀天,倒是尔雅风流得很。
  飞鸿不由心中一动,暗想方才来时,并未曾见过有此一人,就是方才和唐霜青出来抬动盛冰尸身时,也未曾看见此人,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个人呢?
  如此想来,郭飞鸿内心起了一些纳闷,遂见此人又斟了一杯酒,对空自语道:“好,这一手作得真妙,真漂亮,人不知鬼不觉。来,干。”
  一仰脖子,咕噜一声,已把杯中酒干下,用力地咂了两下嘴道:“好!好酒,好酒,好酒,哈哈……”
  飞鸿想,江湖上狂人豪客多得是,自己见怪不怪也就是了,想着也就不去理他,转身就走。
  谁知他足下方迈出了一步,却听得那人呵呵一笑道:“何急急乎去?来,小兄弟,陪我喝一杯如何?”
  这人说话时,仍然是背向着这边,飞鸿倏地转过身去,冷冷一笑道:“你我素昧平生,何以如此相戏?岂非……”
  话出一半,那人已转过身来笑道:“我们方才已见过了,怎说是素昧平生?”
  飞鸿暗吃一惊,这才发现,原来这人乃是方才在茶棚内所见的那个老酸儒,只是这时,他加上了一顶紫缎的帽子,乍然看过去不易认出罢了!
  老人望着飞鸿微愕的面色,含笑道:“小兄弟,我们方才不是见过面了?叫你一声小老弟还不算托大是吧……老夫今年八十六了。”
  飞鸿微窘抱了抱拳道:“老先生因何见召?有何差遣?”
  老人目光眯成了一线,落日余晖映着他那瘦削的脸,呈现一片赤红,他那白而长的眉毛,一根根都像刺猬似地,闪闪发光,方才在茶棚里,此老一副疯癫模样,郭飞鸿并未十分注意他,此时一看,内心不由大动了一下。
  老人听了他的话,摇头笑道;“四海之内皆朋友,你我就算交一个忘年之交的朋友亦无不可,来来,我这一只烧鸡还没动过!”
  飞鸿心中对此人生出好奇,也就改了面容,当时含笑走上去道:“老先生既如此慷慨,在下也不便推却,打扰了。”
  老人似乎甚为高兴地让开了身子,口中笑道:“坐……坐!”
  说完由一旁的竹篮内,取出了一副杯筷,又亲自为他斟上了一杯酒,他接过酒杯,却见老人一双细长的眸子,直直地逼视着自己,忽然一笑道:“我是在想,你年纪不大,何以会有如此高深的功力?”
  飞鸿一怔道:“这……老先生你说什么?”
  老人睁开了眸子,冷冷地道:“法场内捕役众多,又有那么多抬枪,小兄弟你进进出出,就好像行走平地一般,这本事可真是不简单呀!”
  一扬头,哈哈大笑了起来,声震山岳,刺耳已极,飞鸿倒没有料到如此一个瘦弱的老人,竟然会发出这么充沛有力的笑声,只此一斑,已可以看出此老的不凡了。
  他骤然听对方道出方才经过,不由心中大惊,当时面色一沉,推杯而起道:“老先生你是什么人,怎知在下所为,请说个明白。”
  老人伸出一只白瘦的细手,拉住了他的衣袖道:“坐下来说话,放心小老弟,我不是官府里的人,我们是无冤无仇!”
  飞鸿忽然觉出一股绝大的内力,随着老人手指传过来,顿时整个身躯,止不住震动了一下,赶忙提聚真力把身子定住,等到老人放开了手,他才含笑又坐了下来。
  老人那张从容的笑脸,微微现出了几分惊异,飞鸿由老人动作中,已然知道对方是一个何等样人,当时抱拳笑道:“老先生好精纯的内力,在下险些出丑,尚未请教老先生大名如何称呼?”
  瘦老人摇头笑道:“不对,不对,应该我先问你,小兄弟,你的大名是……”
  飞鸿心中不悦,却也照实道:“在下姓郭,表字飞鸿,老先生一路相随,不知有何见教?”
  老人把一双长袖慢条斯理地折起来,目光锐利地望着飞鸿道:“可能是好奇吧,小兄弟,你师承何人?此去欲往何方?也能见告否?”
  飞鸿一笑道:“你我一面之缘,谈此不嫌交浅言深么?”
  瘦老人白眉一剔道:“交情本是由浅而深!”
  说时,眼角之下,现出了两道怒纹,飞鸿不禁有气,却笑道:“老先生你不答我的话,却一直问我,这是什么道理,话不投机,就此告别,再见!”
  旋即站起身来,向着老人一揖而退,瘦老双目一翻,冷笑道:“慢着!”
  飞鸿嘿嘿笑道:“老先生姓名都不肯赐告,这个闷酒还喝它作甚?”
  瘦老哼了一声道:“老夫姓名倒有,只是已久不示人,小兄弟,你真要知道?”
  飞鸿点头道:“自是真的,不过你如果不说,我也并不勉强!”
  这老头儿咳了一声,点头道:“好!我告诉你,我姓花,叫花明,我在老弟你这个年岁之时,人们送了我一个外号,叫做‘病书生’……”
  他那双闪闪发光的瞳子,一直在注视着飞鸿的脸,说到此,微微一笑道:“小兄弟,你可曾听过我这个名字?”
  “病书生……花明?”郭飞鸿轻声地念了一遍,陡然打了一个寒战。
  “你听过没有?”花明眯起了一双细目。
  “没有。”郭飞鸿摇了一下头,道:“对不起,也许你老人家过去是一个名人,可是我不知道。”说着,他慢慢把身子坐了下去。
  这叫“病书生”花明的人,面上带出了一丝冷笑,道:“我却以为你会知道的!”
  飞鸿欠身道:“实在失礼得很,我……我不知道!”
  花明嘿嘿一笑道:“郭兄弟,你胸前那口配剑,可否借与老夫一观?”
  郭飞鸿陡吃一惊,暗奇对方好眼力,自己这口剑是系在外衣之内,隔着一件外衣,他竟能看出来,其观察之力,实足惊人!
  当时略为犹豫,遂点头道:“老先生好眼力!”
  解开了外衣,把悬在胸前的那口“残月”剑双手奉上道:“请老先生一观!”
  病书生花明接剑在手,两道白眉扬了一扬,一笑道:“果然不错。”
  说着,右手压剑,已把这口短剑抽了出来。略一注目,又还剑鞘内,然后递还飞鸿道:“残月古剑,老夫闻名久矣,今日一见,果然不虚,睹物思人,却使老夫想起了一个故人!”
  飞鸿神色一变,忙自定心,花明已含笑问道:“铁云是老弟你什么人?”
  飞鸿心中暗惊,表面却作出一副泰然神情道:“乃是家师!”
  病书生花明呵呵一笑道:“失敬了!”
  郭飞鸿由龟山“云海老人”处,早已悉知师父铁先生与花明、石秀郎这两个老怪之间的一番经过,所以仍照实吐出,乃是别有用心!
  果然那花明一声狂笑之后,一双眸子直直地逼视着飞鸿,良久才道:“这么说起来,我们不是外人,老夫倒要特别照顾你了!”
  飞鸿听对方语气不善,可是却没有想到,花明生性最是多疑,他此行目的,主要就是要找寻那卦上所显示对己不利的少年,郭飞鸿如果不是铁云的弟子,已是难保不被他疑心,现在既知他是铁云的弟子,自是疑心更盛,更不会放他过去了!
  病书生花明的话声一落,霍地一掌向着飞鸿肩上拍来,郭飞鸿对于此老早存戒心,这时见他虽是随便的一拍,却也不敢大意。
  花明掌式落下,看似拍击,其实是抓,只见他五指弯曲,像是五支钢钩一般,直向郭飞鸿肩上抓了下来,出手之快,真有如电光石火,一闪即至!
  郭飞鸿大惊之下,右足向下一屈,左掌向上一托,用“白猿观掌”的手法反向花明五指上扣去!
  花明口中“喔”了一声,身形一旋,如同一只大鸟似的,飘出了丈许之外!
  这怪老头一声尖笑道:“好招式,我找的就是你!”
  飞鸿又惊又怒,怔道:“找我干什么?”
  病书生花明身躯再次一转,车轮似地又到了飞鸿身前,接着瘦长的身子向下一矮,猛然间,他整个的身子,好像短了一截。
  郭飞鸿既知此老是当今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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