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并不畏惧任何东西。既然没有那种反应，那么，不妨一试？”
林蕉幽幽地看他一眼，目光像美人蕉，茁壮华美。
“来，喝一杯。”他打了个响指，让调酒师为两人准备浓烈如火的白兰地。
“男人，不对，你是男孩，也不对，介于两者之间。”
“一般男孩子都爱玩，不过你看起来有点呆萌，有点像瘦身版的南极小企鹅，哈哈！”
林蕉也忍不住笑出声，或许，偶尔的放肆，可以让他抛去那些琐碎与平庸？
虞锦岸回来的时候，林蕉微有醉意。
“怎么着，准备4。19？”虞某人故意凑到林蕉耳畔，熟络而不失暧。昧。
林蕉却推开他，举起蓝柑橘，一杯饮尽。
虞锦岸呆住，这人是牛饮么？
“不想浪费你的钱。”林蕉很煞风景地解释一句。
林蕉搭着虞锦岸宽厚的肩膀，缓步走出午夜灯光迷离的酒吧。
“嗨，我的手机号。有空联系。”英俊的中年男子风度翩翩地将印花便条纸留给林蕉。
两人来到停车场，虞锦岸去取车。
林蕉打开便条纸，看到一串陌生号码，熏染了醉意的唇畔，勾起一个轻渺的弧度。
最终，他将纸条揉成一团，随意地丢进下水道里。
虞锦岸摇下车窗，奔驰车停在街边，被镇上几个熟人认出。
“锦岸，怎么有空回来？”
“我送朋友回家。”
“这么晚？”
“玩得嗨，反正也是寒假。”
林蕉下车，和虞锦岸礼貌地道别，便若无其事地回家。
感觉到那份疏远，虞锦岸嗤笑一声，独自坐在车里，点了一根烟。
父亲已经睡下，母亲丹菊坐在客厅沙发上，正在看泡沫电视剧。
“妈，等很久了？”林蕉去卫生间洗漱。
“你难得跟朋友出去玩，我想等你回来。你是不是喝了酒？”
“嗯，两瓶啤酒。”林蕉一边刷牙，一边口齿不清地应道。
“天这么冷，喝什么酒？别跟你爸爸一样，染上酒瘾就惨了。厨房里有一碗热汤。”
丹菊勤快地端来热汤，林蕉不想拒绝，便乖顺地喝完。
隔日早上，林蕉迷迷糊糊地醒来。
窗外，有清白的霜花。
拉开素布窗帘，可以将村镇一角收入眼底。
黢黑的屋檐与屋檐连成一片顽固不化的曲线。这么多年，似乎从未改变。
林蕉扶住脑袋，微微晕眩。
“咚咚——”短信来了。
竟是多日不闻音讯的萧舒晗。想起那人傲娇的模样，林蕉暗自好笑。
“上网，跟我视频。”
林蕉并未犹豫，反正闲来无事。漫画也看得差不多了。
家里有一台旧电脑，台式机，很寻常的配置。
两人在网上接头，打开视频。
那一端，不止萧舒晗一人，他发来消息：“朋友对你很好奇，想亲眼见识你这个真美人。”
林蕉佯怒，回道：“看你就够了。我来凑什么热闹？”
正要关闭视频，却被萧舒晗发觉。
“小香蕉，别生气啊。回校后我任你处置。我这朋友实在啰嗦，我拗不过他。”
两人说笑一阵，萧某人忽然发来大哭的表情。
“怎么了？”林蕉好奇。
“李默善跟我爸妈关系好，在二老面前大倒苦水。我最近成了过街老鼠。”
林蕉哑然失笑：“果然，青梅竹马是王道。”
“何以见得？”
“背后有公婆支持，现在婆媳关系是社会热点问题，你该知足。”
萧舒晗不甚开心，便顺手拿起一只水灵灵的梨子，在视频里表演独家绝活。
“香蕉，这梨子皮没有断，你可以许一个心意。保管实现。”
林蕉无语，发了个鄙视的表情过去。
“快过年，收礼收到手抽筋。小香蕉，你喜欢什么，我给你带。”
林蕉正儿八经地思索一番，笑道：“听说四川自家做的腊肉和腊肠好吃？”
“对，还有泡椒凤爪和麻辣牛筋。”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林蕉发去一个偷笑的表情。
下了线，林蕉在房间里转悠。
在书架上找到一套蒙尘的漫画书，是鸟山明的《龙珠》。
这套旧物，是林蕉初中时代的珍藏。
林蕉翻开漫画，保存完整的纸页依旧散发着一股清淡的书墨香气。
热血好斗的风格，让林蕉瞬间轻松起来。
半个小时后，他收起漫画书，将书架整理一遍，又看到束眠送自己的这本《张看》。
是张爱玲的散文集。高一的时候，班里流行一种购物图册。
当时没有淘宝和京东商城。购物方式以邮寄为主。
束眠从购物图册的广告上一口气选了十几本书，送了林蕉一本。
却是林蕉不甚中意的这本张爱玲散文集。
书页泛着温柔的淡黄色，里面夹着“金陵十二钗”探春倚石回眸的书签。
给束眠打去电话，林蕉难得主动。
“我在家呢，除了好吃懒睡，天天追韩剧，还能干嘛？”束眠有气无力。
“诶？周末一起去逛街，或者看一场电影吧？”林蕉建议道。
束眠瞬间兴奋起来：“好呀！好呀！那我在文化城门口等你。不见不散。”
中饭的时候，林蕉下楼，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
“妈，又做什么好吃的？”
丹菊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摆在餐桌上。
“爸呢？又跟朋友喝酒去了？”林蕉取来碗筷。
“你冤枉你爸了。”丹菊笑得合不拢嘴。
丹菊给儿子舀汤：“你爸早上跟朋友去山里打猎，特地给你弄来一只斑鸠。听说熬汤很补。”
林蕉愣住，随即宽慰地一笑。
“你爸这时候应该在布店门口跟老爷子下棋，他最近迷上象棋了，总比酗酒好。”
林蕉深以为然，尝了几口野味斑鸠汤，心中暖暖。
周末，青城的文化城电影院。
束眠立在石阶上，一袭鹅黄色羽绒服，修身的时装裤，秀美可人，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林蕉晃到门口，和束眠寒暄一番，买票。
束眠看了宣传海报，忽然眼睛一亮，叫道：“奥斯汀的小说，傲慢与偏见。”
林蕉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凯拉奈特莉深邃精致的五官沐浴着晨光，眼眸有些灿丽和渺远。
来自乡村田园的佳人，身后有绅士相望。那优雅却粗犷的身影，昭示着爱情翩然而至。
束眠极喜欢这种格调，两人坐在前排。
不知何时，后排渐渐传来调。情的笑声，扰了一室安宁。
“真是不要脸到家了。”束眠小声抱怨。
林蕉偶尔回头，就看到一个中年大叔抱着一个年轻女子，亲。吻，抚摸，喘。息，毫无顾忌。
终于捱到结束，束眠意犹未尽。
走出电影院，冷风袭来，林蕉极自然地伸手将围巾拢在束眠的脖子上。
“林蕉，写出完美爱情的女作家，其实自己孤独一生。”
林蕉无语，却见束眠极稀罕地环住自己的腰身，乌黑的脑袋埋在自己怀里。
“你又来了，这是艺术，不是真的。”
林蕉抚着她温暖的乌发，心中好笑，却霎时间想起自己和明迆岚。
自那次咖啡馆会面之后，再也没有联系。
“林蕉，你跟明迆岚怎么回事？最近没有再见面么？”束眠闷闷地问道。
林蕉缓缓松开怀抱，将两人的姿势摆正。
“对了，我听陈晓说，明大少爷准备谈女朋友了，那女生也在澳洲留学，是青城商会会长的宝贝女儿，家境优越，相貌出众，性子也和顺，真正门当户对……”
说到这里，束眠定定地注视着林蕉，却只看到一脸如霜的淡漠。
“林蕉，我们……”
“他谈他的，跟我有什么关系？走吧，天不早了。”林蕉看起来满不在乎。
束眠扑哧一下，明亮的杏眼里，有舒展如风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章 失恋那不是事儿
第19章失恋那不是事儿
南方城市的过年习俗，几乎一城一样。
在青城，无非就是串门，走亲戚，吃各种团圆饭。
这些年，年味儿渐淡。
镇上的居民，会贴春联，挂红灯笼，放鞭炮，包馄饨，烧鱼腌肉，准备点心水果。
大年初一，如果有小孩来拜年，就递上糖果零食。
女人见面，恭喜几句，讨些吉祥话。还忘不了各自攀比，谁的新衣好看，谁的发型时髦。
男人之间甚是简单，递上烟，问些生意经，很快便呼朋引伴，或者赌一局或者开一桌。
丹菊照例为儿子收拾精致营养的一日三餐，空暇的时候，追韩剧，或者去麻将馆里消遣。
林蕉吃饱饭，睡足觉，闲来读书，忙时偷乐。优游堪比古代贵公子。
“没多久就要开学了。我准备买电脑，笔记本吧，正在网上挑拣。”
“看好哪一款了？要不，咱俩一起去？”林蕉也有此意。
家里的电脑，上网有时间限制。
好在，林蕉并不怎么玩游戏。高中同学建了扣扣群，束眠帮他加了进去。
“滴滴——”每逢上网，便能收到一堆好友申请。
“林蕉，我是十班，文科班的束毓琼，我一直很仰慕你，可以加我吗？”
偶尔会收到大胆的表白，来自不甚熟悉的女生。
当初和明迆岚走得近，极少关注那些不相干的人。
大年夜那天，林蕉在楼下守岁。
父亲在空旷的水泥地上点燃炮仗，轰然炸响的爆竹声刺激着耳膜。
丹菊捂着耳朵，跑进屋子里，朝着儿子笑道：“你小时候最喜欢点小炮仗。那种串门红，点完了有漏网之鱼，都叫你第二天仔仔细细拣了去玩。”
林蕉哑然失笑，幼时的自己，确是那种调皮的。
午夜十二点，春节联欢晚会正在报时。
林蕉应景地接到明迆岚的电话，他静静地听着那一端凌乱急促的呼吸声。
“我很想你。你一定要给我机会，相信我。”
“你准备走了？”林蕉努力维持镇定。
“我爸妈陪我一起去，我想给你送行，可惜……对不起，你会怪我的，对吗？”
面对这份日渐明朗的感情，林蕉反而无言以对。
“没事。如果有空，我会跟你联系。”末了，林蕉还是遵从当初的心愿。
挂断电话，他来到屋外，愣愣地看着一地火红的碎屑。
手机在衣兜里不知疲倦地响起。
“喂——”
“小香蕉，你干嘛不接电话啊？”那一端，有萧大爷骄纵的声音。
“哦，是你。”
“新年快乐，你也在守岁吧？赶紧的，钻被窝，做个好梦。”
林蕉哭笑不得，远处隐约传来烟花爆裂的动静。
“萧舒晗，我，失恋了。”
“什么？”萧大爷惊呼一声，似乎觉得不可思议。
“束眠那鬼灵精妞儿，总算把你甩了？”
林蕉愣是笑出声，骂道：“你个傻。帽！她要是甩了我，我反倒放心！”
“那，你高中里的女朋友？”
“不是，是个男生。”林蕉淡若无波地回道。
萧舒晗沉默片刻，忽而笑道：“小香蕉，我也是醉了，你真会选借口，开玩笑不打草稿。”
林蕉刻意寻找，在他清靡的嗓音里，却找不到任何尖刺。
“算了，你记得给我带好吃的。”
回到房间，林蕉放下窗帘，遮住不远处漫天的烟火，将明迆岚的照片藏在箱底。
寒假结束，返校的时候，虞锦岸竟然开车相送。
“丹阿姨，我正好回来过年，去车站顺路。”虞某人在丹菊面前，笑容乖巧。
“先去凤翔花园南门。”林蕉倒是没跟他客气。
束眠家就在凤翔花园。这个中档小区正是明迆岚父亲的房地产公司负责开发销售的。
那是十年前，碧桂园之流还未进驻青城。
明家的房产开发，遍布青城南区的繁华地段，即使在十年后，也方兴未艾。
后来，市政府迁址到开发区，这块南区划分出一块新兴的商业圈。
明迆岚的家族，在竞争中分到一块很可观的蛋糕，十年后，依旧在青城风光无限。
束眠拖着行李箱，俏生生地立在街边。
“林蕉，咦？这是你朋友吧，亲自开车送你啊？”束眠调笑道。
“顺路的。”林蕉淡淡回答。
虞锦岸却主动下车，将束眠的行李搬到后车厢，然后热情笑道：“愿意为你们效劳。”
路上，三人说说笑笑，林蕉倒是活泼了些。
兴许，是因为有束眠这个调剂在。虞锦岸从后视镜里，目睹着清冷少年的细微变化。
“虞锦岸，你在哪个学校呀？离青城近吗？”束眠在帅哥面前，素来和风细雨。
“就在南京，南大的金陵学院，都怪我以前读书不努力。”
“还算不错啦，看你这样子，学历估计就是个过程吧。”
“嗨，美女，你倒是很有想法。林蕉，咱俩一个地方，你以后会回来么？”
林蕉微一思忖，笑道：“等毕业再说吧。”
虞锦岸早就料到他会敷衍自己，倒是没有继续追问。
返校的路上，林蕉很不幸地感冒了。
在寝室里昏睡半天，束眠帮他买药，任博昕帮他打开水和买饭。
“小香蕉！你真病了？”
墨阳离成都很近，萧舒晗玩到开学前一天，才拖拖拉拉地回校。
“嗯。我不舒服。”林蕉窝在暖融融的被子里。
半晌，听不到萧舒晗的声音，他掀开帐子，就见萧舒晗正在笨拙地泡感冒冲剂。
“喂，你干嘛呢？”林蕉抽着鼻子。
“阿姨去年买来搁在药箱里的，我一直没用过，就是不知分量怎么弄。”
林蕉无语，一本正经地斥道：“袋子背后印着药方的禁忌事项。”
萧舒晗关心则乱，其实没那么生活无能。
他泡了一杯冲剂，亲自递到林蕉床畔，林蕉翻身坐起，很欢喜地接受了萧大爷的殷勤。
萧舒晗其实很好奇，林蕉似乎待他愈发好了？
他自是不知，在大年夜最凄惨的时候，林蕉从萧大爷身上汲取到一丝久违的温暖。
不是亲人之间的那种，而是来自于“有缘相会”的奇特命运。
有人愿意在千里之外陪着，失恋那不是事儿。
林蕉吃了药，喝了感冒冲剂，双管齐下，晚上，病情奇迹般地好转。
只是，忽然有点饿肚子。
林蕉披衣下床，准备泡一碗康师傅红烧牛肉面。
热水是任博昕准备好的，泡面是自己和束眠一起在超市抢购的。
“林蕉，跟着我走，有特价，忒省钱！”不愧是女生，束眠对超市的各种优惠活动如数家珍。
林蕉泡了面，打开台灯，百无聊赖地翻着漫画书。
萧舒晗回来的时候，闻到一股烂香，径直吼道：“小香蕉，你这是准备慢性自。杀？”
林蕉无语，萧舒晗忽然从纸袋里取出一大包辣牛肉和腊肠。
“小香蕉，你看，我记得这个。”
林蕉登时瞪大眼睛，却咽了口口水，无奈道：“这么冷……”
话音未落，就见萧舒晗飞快地打开纸袋，拨出一些牛肉和腊肠，盛在饭盒里。
“你等着！”四川小男生，果然风风火火。
待萧舒晗回来，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林蕉的口水分泌更旺。
用微波炉热过的四川独家秘方辣味肉食，甚是开胃。
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