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德宏基(第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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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德宏基(第一部)-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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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也瘦得不像样子了。这一天,薛盈盈带着德芳到皇后宫中劝慰,没想到王皇后一见到德芳,又想起德林,不禁失声痛哭,吓得德芳也哇哇大嚎起来。王皇后见德芳啼哭,突然抹干眼泪,上前抱住德芳,嘴里还叫着:“乖乖,乖乖,你可回来了,母后想死你了!”

  德芳挣拽着不让王皇后抱,薛盈盈说: “皇后,德芳虽出于臣妾,当然也是皇后娘娘的儿子!”转过来又哄德芳:“好孩子,别哭,快让娘娘抱抱!”

  王皇后抓不住德芳,直勾勾地盯着薛盈盈,恨恨地说:

 
 
 
  “什么?你说他是你的儿子?你胡说,他是我的儿子!”

  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劲,她突然扬起手臂,狠狠地打了薛盈盈一个耳光。

  “贱人,你敢说德林是你的儿子?本宫打死你!”

  旁边伺候的太监王继恩慌忙上前劝阻,拉住盛怒的王皇后。薛盈盈也没想到皇后会有如此举动,但她马上跪在王皇后面前,一边说着“臣妾该死”,一边递眼色给王继恩,让他赶快把德芳带走。这王继恩在柴荣为帝之初还是个小太监,因办事机敏,一路被提拔为内侍高班,如今成了仅次于阎承翰的大内副主管,主要在皇后宫中行走。

  王皇后嘴里还在骂着嘟囔着。薛盈盈只管跪在地上,不断地说: “臣妾有罪,让皇后娘娘生气了!”强忍着泪水,不让它滚落下来。直等到王皇后自己觉得累了,才不再理她。

  盈盈回到懿德宫时,王继恩早领着德芳在门前等她了,见到薛盈盈,德芳喊着: “娘,娘!”跑到她面前。盈盈顺势把德芳抱起来,刚收住的泪水又滚了下来。跟过来的王继恩低声劝道:

  “昭仪千万别往心里去,皇后病得不轻了!”

  他一抬头,望见赵匡胤由阎承翰陪着正朝这里走来。赵匡胤见王继恩在薛昭仪这里,对王继恩说道: “你到皇后宫里伺候去吧。”

  赵匡胤进了宫,阎承翰轻轻地把门拽好,伺候在门外。

  盈盈虽已擦干了眼泪,但刚刚哭过,赵匡胤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问道:

  “你受委屈了?”

  “没有。”薛盈盈像没事人一样欣笑着为赵匡胤脱下袍子。“皇上有些日子没到臣妾这里来了,一向身体可好?”

  “这些天朕的心思全在变革兵制上,忙得头昏脑涨,朕也记不起有多少日子没到懿德宫了。”赵匡胤说着,用手指点点德芳的鼻子,德芳一溜身躲到盈盈身后。赵匡胤坐下来,仔细地端详着盈盈,又说: “可朕一闲下来就想你呢。”

  “皇上,皇后病得越来越重了。”

  “朕知道,可又有什么办法?”赵匡胤叹了口气。“朕能指挥千军万马,驾驭百官群臣,可对皇后的事却力不从心。如今宫中成了这个样子,朕想问问你,你有什么好办法为朕分忧?”

  其实王皇后的事,范质、魏仁浦、赵普都曾和他议论过,范质和魏仁浦意见相同,就是在王皇后调治期间,再立一个贵妃暂主后宫。两人都力主将宋偓的女儿纳为贵妃,盛称此女颇有懿德,宋偓将军虽然多年巡徼淮南,但对大宋朝及赵匡胤本人忠心耿耿。赵普的主意干干脆脆: 废掉王皇后,立薛昭仪为后。赵匡胤觉得王皇后只是得了病,并没有什么大过,因此废掉她,于心不忍。可是她病得不能主后宫之事,长此以往,也不成皇家体统。薛昭仪虽然贤淑聪慧,但她是敌国大将之女,如今位居昭仪已经越礼了,若再正位为后宫之主,大臣们肯定要大发议论。更让他担心的是,盈盈是赵普荐进宫的,万一两人串通一气,内外挟势,岂不有重蹈前朝乱政覆辙的危险?他今天来到懿德宫,就是想试探试探薛昭仪。

  “臣妾不懂医道,心里再急也治不好皇后的病。”盈盈叹了口气说。“臣妾为此也想了许多天,有个主意,不知合不合陛下的心意。”

  “说出来听听。”

  “俗话说心病还需心药治。皇后的病是从德林薨逝上起的,所以要从皇子这件事上做文章。臣妾想把德芳送到中宫鞠养,而且由皇上为皇后正名分,明确德芳就是皇后的亲子。一旦皇后病情好转,皇上有所亲幸,说不定皇后还会降诞皇子呢,此其一。再有就是从天运上来救皇后。臣妾儿时读过几句《易经》,知道乾为君,坤为后,乾刚才有坤泰,乾德才能坤懿的道理。所以臣妾想,如果能把年号改成乾德,或许能对皇后康复有些益处。”

  几句话说得赵匡胤又感动又称奇,感动的是盈盈居然舍得将自己的骨肉过在皇后名下,这无异于侵夺了她自己的名分,动摇了她自己的地位。称奇的是她竟能想到用年号更改为皇后祈福!莫说是一个年轻女子,就是许多大臣,也未必有这样的胸襟和见识。

  “昭仪,不管德芳出自皇后还是出自你,都是朕的血脉,可对你就不同了,你怎么能想出这样的主意!”赵匡胤不肯这样做。

  “皇上,这不都是为了大宋社稷嘛,臣妾之心对天可表!”

  “不说这个了。朕问你,如果朕再立一位贵妃,名位在你之上,你怎么想?”

  薛盈盈态度平静地说道: “臣妾什么也不会想。”

  “你不想当贵妃?不想当皇后?”赵匡胤追问了一句。

  薛盈盈粲然一笑,说道:

  “皇上还是没明白臣妾的心思。自从臣妾无意中为大宋天子缝制了龙袍,就预示着臣妾已经融进了新朝。承蒙皇上错爱,臣妾又有幸做了昭仪,臣妾的血已是为大宋而流,还有何求?”

  其实自从薛盈盈进了宫,赵匡胤一直对她十分钟爱,而这种爱更多的竟不是男女之情。这两年来,赵匡胤总感到她的举止,她的思想与其他女子有很大不同,甚至有些事能想到自己前头。她不仅见识多,更可贵的是事事都能讲出一番道理。比如更改年号,她就能说出根由。按照朝廷礼法,改元一般要在一年之首,如今是建隆三年的十一月,即使要改,也要再等些时日。“乾德”这两个字,赵匡胤觉得不错,他嘴上没说,心下已经认同了,不过还要与大臣们商议过才能定下。

  “昭仪,朕把你视为红颜知己。以后朕会常到你这里来,你要为朕多生皇子皇女。”

  “皇上有这片心意,臣妾受宠若惊。不过皇上还是要各宫均恩,不然的话,臣妾反到于心不安了。”盈盈的话依然充满大度。

  从懿德宫出来,赵匡胤又朝偏殿走去。他方才宣范质入宫,估计此时应该到了。果然, 
 
 
范质已经候在门外。

  赵匡胤开门见山: “昨天李处耘回到汴京,荆南和湖南的情况都打听清楚了。朕想听听丞相的想法。”

  “老臣有一事不明。陛下原本只想迫荆南高继冲归朝,臣以为单凭慕容延钊的兵马即可毕事。如今陛下想行假道伐虢之策,臣恐怕又要调集多路兵力,这会妨碍陛下军制变革的大事。”范质听罢赵匡胤想把湖南、荆南一举收复的打算,觉得举动过大,不很赞同。

  “朕原来是只想收复荆南,可如今周行逢突然一死,周保权向朕请兵,湖南境内分崩离析,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丞相,凡事不可过于拘执,适时而动,方是英雄本色。倘若固守成算,日后湖南重新强盛起来,或是与唐、汉、蜀诸国订立同盟,就是养虎遗患了。”赵匡胤坚持自己的想法。

  范质也提不出更充分的理由反驳赵匡胤,只问了句:

  “军制变革的事往后拖一拖?”

  “此事既不能往后拖,也不能操之过急。朕就委托给丞相和赵普、曹彬。曹彬回来之后,朕打算命他为枢密副都承旨,具体方案由他来草拟。丞相和赵普把握大局就是了。这件事朕铺垫好了,丞相只管操作起来。”

  赵匡胤说的“枢密副都承旨”,是枢密院里比较高的官了。宋朝的枢密院规模不小,正、副枢密使之下,就是都承旨和副都承旨了。“承旨”就是直接禀承皇上旨意的意思,所以承旨和副承旨只有皇帝最信任的人才能担任,那个到襄州、荆南执行密令的李处耘,也兼着枢密副都承旨之职。

  既然赵匡胤坚持发重兵去收湖南,范质也不再说什么,他也觉得如今宋朝渐强渐稳,到了收复南方小国的时候了。还有一件事他刚刚听说,觉得事关重大,而且与自己这个丞相的职事更为贴近,所以换了个话题奏道:

  “陛下,淮南诸州的灾民已经有饿死的了。臣听赈灾使闾丘仲卿从淮南回来说,有不少灾民正蠢蠢欲动,阴结党羽,如此下去,将不利于朝廷。”

  “有这样的事?”赵匡胤吃了一惊,问道。“赈灾的粮食不是早就拨发下去了吗?”

  “臣已问过闾丘仲卿,他也把账目凭据给臣一一看过,粮食已如数运抵淮南,这一点绝无差错。”

  赵匡胤皱了皱眉头,问范质:

  “依丞相看,差错出在哪里?”

  “臣尚缺凭据,但据闾丘仲卿讲,淮南的州县官员有克扣贪污之嫌。”

  “这还得了!”赵匡胤拍案站起。“想不到新朝刚立,竟有这样贼胆包天之徒置民众死活于不顾!”他在殿里来回走了两趟,又回到范质面前,说道:“此事必须查清,一旦得实,严惩不贷!”

  “遵旨!”范质连忙答应。“此乃老臣失职之处,臣一定查清!”

  随后,范质请了一道圣旨,命新提拔的大理卿闾丘仲卿全权查办淮南赈济贪赃之事。

  再说曹彬不日来到京师,赵匡胤单独接见了他,先问了他在晋州的情况,曹彬回答说边疆地区军容甚整,士卒自奋,刘钧不敢贸然侵扰。又说刘钧欲改由北境与夏人勾结。定难军节度使李彝兴因受大宋厚恩,不肯与他合兵,眼下还看不出刘钧有什么举动。一席话后,赵匡胤突然问曹彬道:

  “还记得显德年间,朕多次与你亲近,你出使吴越,也是出自朕的举荐。可朕总觉得你有意躲着朕,不知是何意思?”

  “臣不敢!陛下知道: 臣的婶娘是周太祖贵妃,以此论之,臣也算是周朝的皇亲了。以臣的身份,左右两难。故而缄默,望陛下明察。”

  “是啊,朕即位已经三年多了,你竟然安心做一个晋州兵马都监,京城一次也没来过。朕今天不召你,恐怕你一辈子不求升擢了吧?”

  “回陛下,为军为将,不论职位高低,都是为天子效忠尽责。臣才干平庸,岂敢厚颜无耻,妄求升擢?”

  “谁说你平庸?朕今天就要大用你。”

  “臣不敢受!”

  “不受也得受!”赵匡胤打断曹彬的话,又把军制变革的打算对他讲了一遍,随后说道:“朕已命卢多逊草旨,命你为枢密副都承旨,你要把这件事给朕办好,方针大计,多与范丞相和赵枢密商议。”

  闾丘仲卿领了使命,便带着李穆和几十个文吏连夜赶到扬州,与扬州刺史张延嗣相见。张延嗣原是李重进手下的海州刺史,因没有参与李重进谋反,赵匡胤为了奖劝淮南旧吏,命他担任了扬州刺史。此人身材瘦削,看起来十分机灵。宴会上菜肴十分丰富,饮酒之间,闾丘仲卿说:

  “听说淮南民众饿殍成片,今日宴席如此丰盛,我等受用,心中实在有愧!”

  张延嗣朝闾丘仲卿拱拱手,说道:

  “淮南的灾情的确不轻,可朝廷大员前来巡察,本府就是再拮据,总不能让二位大人饿肚子吧。”

  闾丘仲卿不再说话,他原本就不是个善言谈、识高低的人。

  第二天,闾丘仲卿和李穆便开始翻看赈济粮米收放的账目。主簿官将许多账本放在案上,二人分头翻阅起来。

  闾丘仲卿认认真真逐一核对,李穆却草草地翻来翻去。过了一个多时辰,李穆大声说了句: “下官看扬州的账目没多大问题。”因为主簿官在身边,这话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闾丘仲卿点点头: “是没什么大问题,我看就这样吧。”接着转身对主簿说: “你们把账本拿回去收好,以备再查。”

  主簿抱着账本出了门,李穆对闾丘仲卿说:

  “下官想与闾丘大人到外面走一走,如何?”

  “行。”闾丘仲卿站起身来。

  两人出了城,李穆说: “闾丘大人,下官认为这样查账本,是什么问题也查不出来的。”

  “这个本官明白,本官还不至于迂腐到这个地步,可这是必须走的第一步。”

  “下一步怎么办?”

  “在扬州不会有文章可做,但还得做几天给张延嗣看。你我都用不着心急。”闾丘仲卿胸有成竹地说。

  四五天后,闾丘仲卿带了些人到泰州,李穆带了些人到泗州,这两个州是受灾最重的地区。两人议定,各自到州中亲查总账,同时派属吏下到村落中逐一查证赈粮入户的底细。两下一合,便可水落石出。

  泗州自张崇诂受诛之后,朝廷任命了唐国降臣刘佐知州事。范质所说群盗结党造反的事,就发生在这里。李穆刚进泗州地界,便看见道路上逃荒者成群结队,田野里还有野狗在撕咬死人,一片凄惨之象。

  刘佐接待李穆恰与张延嗣相反,尽管李穆摆出一派朝廷大员的气势,可招待他的饭菜却极为简陋,不过是糙米饭加咸菜而已。与刘佐交往的这几天里,他还亲自到刘佐家坐了坐,府第虽然宏敞,但家什饮食颇为一般,一副与民同苦的样子。

  账目查过了,出账入账丝毫不差。问到泗州民众造反的事,刘佐也毫不掩饰地说确有此事,并说已派州兵前去剿除。

  “刘太守勤政如此,在下十分钦佩。”这一日李穆又被请进州衙,先敬了刘佐一句。

  “不敢当不敢当,还望李大人在皇上面前禀奏时,多多体谅我们这些父母官的难处。”刘佐笑得十分勉强。

  “那是自然。”李穆随口敷衍。片刻,又盯着刘佐问道:“在下有一事不明白,朝廷既然拨发了赈粮,泗州百姓为何不感荷皇恩,反而怨恨起朝廷来了?”

  “李大人有所不知,淮南之民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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