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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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蟹-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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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桃井看到了的话,那大辉也会看到的吧。或许很突然,但除了这样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有句话叫眼不见心不烦,现在想想其实挺鸵鸟的。
  
  他带的现金不多,卡里的钱却不少,一路上慢慢悠悠地走人多的地方,像是途径一座陌生城市的流浪汉,只管往前行进,没有在意周遭的风景,毕竟夜里漆黑,也没什么好风景可看。年前雨雪的痕迹一点也找不到了,地面上哪儿还有湿气,除了灰尘就是水泥,一点也不漂亮。白天走了一天,腿很酸麻,他混混僵僵地就想起来黄濑说过,要是路是彩色的多好。他自己也批判黄濑说什么要取决于看路人的眼睛,结果被对方嘲笑了一顿唯心。
  
  整个城市漆黑得像是失去了生命力。他就在这一片夜色中漫步前进。那个金色的身影仿佛是命运趁他不备时播在心尖上的种子,破肉生长曾经扯的他撕心裂肺地疼。现在那种子发芽了枝干肆无忌惮地爬满五脏六腑,深植入脑海之中,并且依然自由地在身体里其他没有被触及的地方萦绕盘旋下去。
  
  街道上时而有人路过交头接耳,时而寂静无声。黑子踏过一条鹅卵石铺成的狭窄小道,如同在充满无数惊涛骇浪的梦中那般茕茕独行。一转弯是条酒吧街,头顶上街灯的光晕四散,笼罩着晚来行乐的年轻人。乱无章法的音乐声交织着霓虹灯的闪烁划破夜空,黑子伸出手拽了拽衣领,把它竖起来抵御变得有些湿冷的夜。刚刚那条小道的沉静还未从气息里完全散去,突然人头攒动的这条街就像投进了一块石头的深井。有的人喝醉了在咕哝着谁也听不懂的话,有的人扶着喝醉的人漫不经心地回几句敷衍。分不清醉没醉地人站在街角,茫然地哼着不着调地歌,望向远方。
  
  直至走到路上几乎没有行人,过很久才会有一辆汽车呼啸而过的时候,黑子意识到是该找个地方落脚了。他累得眼皮往下坠,整个人困乏难抑。这样的城市里快捷酒店似乎随处可见,他没走几百米就找了一家,推了推门发现纹丝不动,敲了敲透明玻璃那里面的前台才冒出个人头来,睁着迷蒙的眼睛冲黑子比手势,大概是晚间停止营业之类的,只退房不接待。
  
  黑子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脑袋又缩回去,他愣了几秒钟才悻悻离开。继续找,找了一家发现现在只能开钟点房,价格算下来竟然也不便宜,无奈确实很晚,再这么待在外头也不能保证安全。他交了房费和押金,除了办眼下的一天钟点房,又开了明天一天的,拿了房卡独自上楼去,到了房间先开暖风,他随意擦了把脸之后发觉实在是半点力气也不剩,脚跟灌了铅一般无论如何都抬不起来,于是往床上一栽,瞬间跌入睡眠的深谷里。
  
  第二天他在临近中午时醒来,肚子空空地冲了个澡,收拾干净照照镜子就打算出门办正经事。
  
  黑子坐公交至学校附近,已经开了学的校门口显得热闹非凡,大都是拉学生去远地方的小黑车,偶尔过几辆公交里面也塞满了乘客,拥堵不堪。他轻车熟路地走进常去的一家餐馆随便要了点吃的,翻出手机看了一眼又塞进兜里,随后站起来结账出门。
  
  他沿着学校外围的绿化带往西走,树坑里长了一些绿绿的草头,顶尖部分带着些泥土,看着非但不脏,反而衬得那草尖更加苍翠。
  
  现在已经过了春运和开学的热潮,这里又是市郊新建的火车站,订车票的人不是很多,所以黑子没怎么排队就买上了明天回家的票。他捏着那张蓝色的纸片和自己的身份证,突然回忆起来那时候黄濑要去邻城,还想带着自己买机票来着,不由地好笑。
  
  他没在车站多待,虽说睡了一上午课现在又有些犯困。黑子找了火车站附近的公交站,一路又坐回了快捷酒店那里。一路上听歌看人看风景,不是很无聊也不是很有意思,至始至终都是一个人,感觉好坏说不上来,总之心情放空,倒有几分久违的舒畅。
  
  到了酒店之后要了WIFI密码,网速还挺快。他回房干脆钻进被子里端着手机沉浸到电影之中,一下午就这么看过去了。
  
  晚上他挑了平时的点儿下楼随便买了些吃的,提到房间里一边啃一边继续打开手机看,这么赶时间不是为了别的,正因为身在剧情里,一分钟也不想逃脱出来。
  
  一直看到夜里零点,黑子觉得眼睛十分酸痛。他打算停下来好好睡上一觉,起身冲了个澡又重新钻回被窝。给手机插上充电器又给MP3插上,他闭着眼睛满脑子都在回味电影里的情节,结果越想越是精神,脑子里的细胞像是被齐刷刷地注射了兴奋剂一般,无比活跃。黑子叹了口气又重新拿出手机,搜索了几番打算看黑泽明的《梦》。
  
  黑子之所以会选这个片子也是有原因的。他记得大二那会儿报了个跟电影产业有关的选修课,在为数不多地几次课业,有一次让他印象十分深刻。放在平时那课其实挺好,没什么多要求,每次上课就是放一些世界经典影片,学期末了只要交一份几百字的影评即可。头几次那老师放的欧美片子,再经典里面也难逃成人镜头,都挺迎合像他们这样的年轻人的“口味”,结果有次那老师放了一部挺诡异的片子,黑子越看越想睡,朦朦胧胧看到四周的桌上已经趴了好大一片,抬眼荧幕上定格了几只浓妆的狐面人,跳着诡异的步子十几秒才动一下,音乐也昏昏沉沉的,坚持了快两分钟黑子终于缴械,一个放松便栽到了自己的臂弯里,一觉睡到下课。
  
  从此,这部片子和另外一部充满了青山、绿草、绵羊的《断背山》就成了黑子固定的催眠电影。
  
  不过深夜一个人看这个确实有些诡异。黑子看到那群狐狸出嫁新娘时,从山中云雾里缓缓移出,仿佛黑白无常一般让他浑身打了个激灵,充满妖邪意味的面具和令人汗毛耸立的祭祀动作,配上空幽的和风音乐背景,让黑子简直怀疑是不是自己当初上课时看到的那部——等到桃田那里,小男孩说:“姐姐,还有一个人。”时,睡眠细胞彻底被打跑了……
  
  黑子撇了撇嘴把电影关掉,一边不争气地按黄濑的电话一边郁卒地发现自己老大不小了,纯爷们还怕这个。听到黄濑的声音他才稍稍安心了些。
  
  “小黑子,又想我了?”
  
  黑子咬着嘴唇想,承认想他总比承认自己看电影看怕了来的好,于是干脆地回答:“嗯。你没睡吧?”黄濑笑声传过来,黑子的心又安了安。
  
  如果他能在身边是不是就更好了?就这样两个人在黑暗中互相拥抱着看电影,无论出现甜蜜的或是恐怖的镜头就那样倾听彼此的心跳声,所有令自己不安的一切都会过去。
  
  “晚安。……我爱你。”这是黄濑挂电话前说的最后一句。
  
  …TBC…                    
作者有话要说:  




☆、XXIV。

  
  刚下火车就出了意料不到的事情。
  
  黑子一手捂着空空如也的口袋一边低声骂了一句。他其实很少粗口,但是辛苦坐了很久的火车,刚到站就直面“手机被偷”这件事情仍然抵不住内心的焦躁。
  
  四周张望了一下,全是匆忙掠过的人影,哪里还有窃贼的影子。他低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往前走了几步——第一反应竟然是回想手机相册里有没有什么不堪的照片——不禁觉得十分好笑,怎么可能有那东西,又不是大辉,喜好重口味的。
  
  这么一想的话,他又突然回忆起来好像自己跟黄濑一张合照都没有,也没有他单独的照片。唯一的那张似乎还在他自己的相机里,有点讽刺。
  
  他出站忍不住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口袋和背包,依旧无果,看来手机丢了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他找了间破旧的电话亭,往家里打了一通电话,手不自觉地摩挲袖口边上的报纸,电话那头响了很久也没人接。
  
  新出版的报刊杂志上透着清新的油墨味,黑子一边嗅着这股不怎么刺鼻的味道一边又拨了几次,最终放下电话直接走开了。
  
  城市还是老样子,空气里湿浊气有点重,春天本来是干燥的季节,但是因为山湖环绕的关系,这里常年氤氲着滋润心肺的水雾。黑子双手插兜里往前走只想快点回家,这里是他出生长大的地方,也是青峰出生长大的地方,一路上树木散发的味道都如此熟悉。
  
  他找到站台等了十几分钟,没手机在身边干什么都有点六神无主。公交车到了直接上车,没有空位子他就站在人群空出的那一小块地方安静地握住头顶的吊柄,车身一晃他也跟着晃,幅度不大。
  
  到了家单元楼下他索性坐到绿化带的石墩上,他常年在外地上学,家里的钥匙早就上交了,这样突然回来也没来得及跟父母报备一声,按了几遍通话器没有反应,只能耐心地坐在外面等。
  
  十几分钟过去了才有人从楼道里出来,他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趁着门还开着一溜烟钻进楼道里去。上楼之后就依靠在门边,现在手机丢了,打个电话都麻烦。这么说起来,通讯录到时候还要更新,脑子里现在只能背下来大辉和黄濑的电话,别人的还要等什么时候主动联系过来才能慢慢集齐,想想都觉得十分麻烦。
  
  中午那会儿黑子的妈妈先回来了。她仰头看见儿子就就坐在楼梯台阶上一声不响地俯视着正往上走的她,不禁一愣:“吓死我了,怎么突然回来了?什么时候到的也不说一声!快站起来,地上脏。”一边讲了一堆话一边从兜里摸出钥匙递到黑子手上,黑子拿钥匙开了门,进去之后才说:“就回来待几天,过阵子就回去。”他一边从鞋柜里拿出自己的拖鞋来换好一边问:“我爸中午回来? ”
  
  “就回来了。”黑子妈妈洗了手钻进厨房去做饭,一边不忘记问他:“怎么突然回来了,跟大辉闹脾气吵架了啊?”距春节那几天回家过年还没有俩月。
  
  黑子一听觉得有意思,不禁歪了歪嘴角扯出点笑意:“怎么听着跟我俩是两口子似的。”
  
  “胡说八道什么。”黑子妈妈白他一眼,忙着自己的事情。
  
  “我们系里有任务分配,让找地儿摄影画画做个风景专题,咱这不有资源么,我就回来待几天。 ”他这是信口胡诌,回家只是一时冲动,或者说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甚至学校那边都没有请假。虽说这是大四毕业前的最后一学期,没课也没实习,但基本的开学注册还是要按规定时间完成的,他的注册学生证留在了青峰那里,不知道回去再办理注册会不会逾期。另外开学了教授那边如果有事情,照现在丢手机的情况一时半会儿也联系不到他,哪儿哪儿都头疼。
  
  黑子和爸妈吃完午饭洗了个澡就钻进房间里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天都黑了。洗了把脸坐在桌子前面等晚饭,往沙发上一靠打开电视乱换台,看他妈妈围了个红红绿绿的围裙忙里忙外。反正在自己家里,也不用那么客气,睡了一觉浑身都舒坦了不少。
  
  吃晚饭中间黑子的爸又问起来青峰的事情。
  
  “哦,快了吧,他跟桃井的事儿早定了,估计跑不了上半年,也就这几个月的事儿。”黑子端了口酒喝,筷子夹了一口红烧肉送进嘴里,香味四溢。
  
  “家里那边都看过了?”黑子他爸问的是青峰的家里。
  
  “唔,估计吧。这个我没问。”黑子平时在外面话不怎么多,到家里就放开了不少,“房子置办好了,家具也看好了,车子估计也就结婚前几天就能靠牢,听说桃井家里也能陪送。”
  
  “看看人家,”黑子妈妈听着就嫉妒,“青峰这孩子从小就大气,办事利索,我看那个小桃也是挺能干的女孩子,漂亮又贤淑,是个好姑娘。——我说阿哲你怎么就不操着点心呢。”
  
  黑子撇撇嘴,心道我能操什么心,再说要是他妈知道青峰对他那点心思还不五雷轰顶了。这年头什么事情都不能看表面,尤其是感情,男才女貌是最不靠谱的。话虽如此,但他也清楚青峰和桃井之间并不是貌合神离,真正的感情在那里摆着,青峰对桃井也是真心爱着的。
  
  找到一个你爱着同时又爱你的人是多不容易,青峰不是傻子,他相信有一天青峰会想清楚。
  
  “男人不着急,先把事业稳了再说那些别的。”黑子他爸一语定乾坤。
  
  黑子第二天拿着身份证去办新电话卡,到了营业厅才想起来他以前的电话卡似乎是用青峰的身份证办理的,那时候他们都还未成年,青峰家里给他提前办了身份证,所以就用了青峰的,现在如果补办的话必须青峰本人来出示身份证才行,黑子纠结了半天,只好拿出自己的说:“重新办个号吧。”反正以后都归自己了,再出个什么事情也方便不少。
  
  办好了卡他在电话专柜里有踟蹰了半天,身边导购员从三星讲到LG,从诺基亚又推荐到索爱,他一句也没听进去,盯着花花绿绿的各式手机,考虑良久心里却一直盘旋着“黄濑用的是黑色爱疯” 。
  
  他最后买了爱疯。白色的。他对着新手机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好像是伏在窗口看心爱的人每天都开心的路过,自己能比他更开心,就算对方不知道,心里也有一种名为“分享”的甜蜜。
  
  手机置办好了他把黄濑和青峰的号码存进去,想了想忍住了发信息的冲动,自己选择的逃避出来,干脆就逃避到底,等到释怀的那一天再重新洗牌,重新面对。
  
  他报了一个旅行团,说是旅行团,其实是当地驴友自发组织的小团体,对城市周边的山水进行小规模地骑行体验。早上五点就出发,然后随着骑行部队一路奔到城市周边的乡镇,看看山看看水,第一次他随身带了单反,后来去的时候就简单揣了个卡片机,最后还有类似活动他干脆什么都不带了,遇见喜欢的场景直接上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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