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神谕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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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神谕之夜-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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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拐进右边的走廊,直到护士完全看不见他,关根这才松了一口气,可接踵而至的,却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失落。

  吴邪的病房在最靠里的一间,他在原地平复了一下,踱着步子慢慢走过去,速度极慢。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没理由在最后一刻胆怯,可远远看着挂着吴邪名字的铭牌,他却是真真实实地感觉到害怕了。

  第一反应是想逃,好像被一盆凉水泼醒,关根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转头心里就猛地开始剧烈叫嚣,好像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问他,已经来到了这里,你还怕什么,你还有什么不能承受?

  脚底像灌了铅,关根提起脚,一步步迈过去,这几步路,艰难得像是要耗尽他所有的力气。见与不见,这两种想法将他拉扯得濒临崩溃,直到从玻璃窗口看见张起灵那一刻,忽然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世界像被抽离,徒剩这一抹白墙。

  房间里,床上的人安稳地睡着,心跳检测仪在他身边划出一道道波形,张起灵静静地坐在他床边,专注地看着床上的人,眼底的心疼一览无余。

  张起灵没有任何动作,可关根却觉得,他从没见过这样鲜活生动的张起灵,简直像是一直神游在外的灵魂终于回了家。他偶尔也会对他露出这样的神情,可那些总像隔了一层雾,看着眼睛,却看不到心里去。

  他们确实很像,吴邪躺着,关根看不清他的正脸,可单单从窗外看着侧影,也足够让他感到毛骨悚然。

  难怪张起灵也会认错,关根扯了扯嘴角,忽然笑出来。

  这一路走来,吃多少苦他都不怕,他从来不怕疼,也不怕被误解,被阻拦也不吭声,他什么都不怕,却唯独怕这样一个结果。

  可命运偏偏就给了他这样一个结果。

  房间里灯光微黄,张起灵伸手,缓缓调动了一下输液管的流速,而后继续一动不动地坐回去,低头专注地看着床上的人,好像生怕少看了一秒钟。

  这画面简直唯美得像一幅画,构图满满当当,已经容不下任何人。关根远远望着,从王盟口中透露出来的、关于这两人的过往开始从脑中一串串跳出来,回归到他们身上,各归其位。这是一段关根永远也无法知晓的过去,太长太重,他承受不起。

  一种极度强烈的情绪在他心中不断翻搅,关根却无法说出来这是什么,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几滴咸湿就这么悄无声息地顺着脸颊流下来,一滴滴浸湿了手掌心。其实并不想哭的,他低头握了握拳,满手的眼泪就从指缝中滑落了下去。

  关根记得他为数不多的亲子教育中,他父亲是这么告诉他。作为一个男人,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能哭,你记住,可以流血,可以流汗,但是一定不可以流眼泪。从他那一天起他就真的再没流过眼泪,即使是后来他父亲去世。

  而他如今看着病房里的两个人,眼里竟然开始不住地流泪,并且他发现他无法控制这眼泪。泪腺就像爆裂了的水管,随着视线的模糊愈加汹涌泛滥,简直就像另一个灵魂钻进了他的身体里,控制了泪腺一般。

  黑眼镜找到人的时候,关根正杵在病房门口。他没多想,上前就去捞人,“哟,你小子挺会跑。”

  对上对方的眼睛,黑眼镜却忍不住有一秒钟的愣神,手陡然松开。

  眼前这一双大眼睁得老圆,溢满了水泽,眼皮一低垂,清透的两行划破脸颊,顺着下巴滴下来,看得人不忍心。

  大概是他的状况实在糟糕,黑眼镜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嘴角还笑着,却带了些情绪,“……啧啧,没事吧你?”

  关根茫然地摇摇头,黑眼镜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人拉走,又塞给他一包纸巾,“收拾收拾,到门口别吓到人小姑娘。”

  关根视线不太好,还迷糊着,随手就要拒绝,“还用纸巾抹眼泪,太娘炮了。”

  “谁给你抹眼泪了,”黑眼镜停下来,指了指他的脸,笑道,“鼻血啊祖宗。”

  关根使劲挤干净眼睛里的液体,低头这才发现,满手竟然都是血迹。

  “现在的差事真是越来越不好做了……”黑眼镜无奈地叼了根烟,望着关根的背影直摇头。

  黑眼镜没直接赶他走,也算是仁至义尽,该看的也看到了,再留下来就是不识趣,关根不是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人。

  平复下来就是一阵铺天盖地的疲惫,关根放干水池里淡红的血水,耷拉着耳朵,头也没抬,“我想回杭州。”


END
4、被遗弃的替身《神谕之夜》

    
  
  当晚关根就抵达了他在杭州的公寓,他怏怏地洗了澡,扒了几口饭就往床上倒。

  “喂,别睡死啊,一会有医生要过来。”黑眼镜用脚踹了踹他的房间门。

  关根烦躁地翻了个身,起身一把拉开门,丝毫不掩饰脸上的不悦,“你他娘的怎么还不走。”

  黑眼镜从他杂乱无章的茶几上扒出一包烟,自顾自地点上,笑道:“你这里的烟不错。”

  关根皱眉看着他,一言不发,黑眼镜一点也没觉得不自在,反倒嘿嘿笑起来,“别这么看我,我还没说你,五楼也敢跳往下跳,你小子真是不要命了。”

  “那还不是你害的。”关根怒道。

  黑眼镜不以为然,吐了口烟圈,“说起来,你这点,倒跟当年的吴邪一模一样。”

  关根闻言低下头,爬回床重新将脑袋塞进被子里,闷闷道:“我不是他。”

  “哎哟,真酸,”黑眼镜大笑,又伸腿踢踢房门,“诶诶,这有个眼睛不太好的老人家你愿不愿意收不收留?”

  关根脑袋动了动,黑溜溜的眼睛瞥了眼黑眼镜,知道他在说他自己,又闭上了眼,“我这儿可是要收房租的。”

  “别这样啊,咱们怎么说也是同事,”黑眼镜无辜道,“这不我走得急,钥匙忘了带么,唯一备用钥匙也在张起灵那。”

  关根被他搅得心烦,“随便你。”

  嘴上不说,关根心里也明白,黑眼镜多半还是不相信他,特意过来看着他,防止他再次闹出什么乱子来。只是这个人却不知道他是真的没力气跑了。

  他刚要睡着的时候还真来了位医生,穿着白大褂,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关根抱着被子死活不愿意起床,被黑眼镜单手一拎直接扔到了客厅,“重点检查下右手右腿,有点流鼻血,不知道是不是伤到内脏或是大脑了。”

  白大褂闻言利索地打开医药箱拿出工具给他做检查,关根虽然不大乐意,可拒绝反倒显得扭捏,只好乖乖配合。

  这医生的技术不赖,关根割伤的手几乎被他包扎成了艺术品。检查完,黑眼镜送人出去,在门口不知道交谈着什么,关根蹲在沙发上,举着手指对着灯光翻来覆去的看,忍不住啧啧称奇。

  多处软组织挫伤、右臂有轻微骨裂,过度疲劳引起的身体机能下降,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了,关根对这样的检查结果不甚在意,本来嘛,自己的身体自己就有数,倒是黑眼镜,这么重视反而令人生疑。

  “你不是说张起灵要杀我,突然又对我这么好,几个意思?”关根看向从门口进来的人。

  黑眼镜无所谓地耸肩,“你不是在医院见到他了?你看他那个样子,还有心思操心杀不杀你?”

  果然是骗他的,关根吃了闷亏,忍不住就要发作,黑眼镜又接着道:“不过你要是真出点事,我可没法交差。”

  关根盯着他,满腔怒火又生生咽下去,冷笑道:“你耍我耍得可以啊。”

  黑眼镜嘻嘻笑起来,反问:“我说的时候你不是也没信?”

  一句话竟然呛得他没话反驳,关根愤愤地转身回房,扔下一句,“你放心,我被杀了一定不会忘记你。”

  一边点着烟,黑眼镜一边赶在房门合上前冲他说了句话,语调又莫名认真起来,“你现在去见他们谁都不合适,再等等。”

  关门声太响,连带窗户也抖了抖,关根躺回床上闭上眼,总觉得黑眼镜话里有话,可他无心探究,他太累了。

  关根是被饿醒的。

  长时间的疲劳让他的身体耗损到了一定程度,以至于躺在床上,他很久都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迷迷糊糊似乎听到外面有人在打电话,关根反应了两秒,才想起那是黑眼镜的声音。

  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刚打开房门就看见黑眼镜叼着烟坐在茶几上擦皮鞋,看见他,笑嘻嘻地冲他扬了扬下巴,“哟,早。”

  关根转头看了眼窗外黑漆漆的天,又收回眼,将目光移到他擦皮鞋用的那管“黑人”上,面无表情道:“这鞋油好用吗?”

  黑眼镜乐呵呵地点了点头,“太他妈高大上了,擦完居然是磨砂的。”

  这一觉睡得太久太沉,关根有些不知道时间,他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就听屋外的人道:“我安排了人订饭,给你放一个月假,带薪的。”

  关根走出来,盯着他看了一会,低下头,“你不觉得你应该给我一个理由吗?”

  黑眼镜穿戴整齐,冲他笑了笑,接着叹了口气,带着说不清的意味,“老板带着老板娘回来了。”

  半晌关根点了点头,临走时加了句,“顺便让送饭的帮我带盒牙膏上来。”

  门关上,世界回归寂静,关根放下手中的水杯,爬上床用被子蒙住了头。

  日子好像回到了闭关写书的时候,除了下楼丢垃圾,他几乎没出过门。黑眼镜对外声称他重病,关根对此无意见,借着由头在家没日没夜地睡了一整个月。期间他接到了很多人的电话,有胖子的,有出版社的,有以前同学的,连王盟都来问候了几次,唯独他心里想的那个人没有。就好像一直以来他的存在都是无关紧要一般,还是,果然他只是在扮演一个替身的角色,正主归来,他理所当然该避让?

  回忆总在每一个不经意的瞬间见缝插针,偶尔回想,他会觉得像做了一场梦,而现在梦醒了,他却再也回不去现实。

  生命中少了重要的人,可日子还是得照常过,有时候他觉得,这才是生活最残忍的地方。

  那天太阳很好,连带着关根阴霾了一个多月的心情也好了起来。他将屋子里的垃圾全部清走,又把床单被套窗帘沙发套子全拆下来洗了一遍,然后悠哉地窝在阳台上喝茶看书。

  手机铃响的时候他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抹了把嘴角的哈喇子,愤愤地去寻那个吵醒他美梦的始作俑者。

  一看见号码关根就几乎要郁卒,他对着手机一阵张牙舞瓜,陷入了接与不接的激烈斗争中,还没等他纠结出结果,铃声超时,手机屏幕暗了下去。窗外刮起风,床单飞起来,噗噗作响,关根如擂鼓般的心跳格外清晰,他莫名松了一口气,失落却接踵而至。

  这个人总能这么轻易就扰乱他的心绪,他捏了捏眉心,扔了手机转身回阳台,铃声不怕死地再一次在他身后响起,这次关根想都没想,立马回去接起来。

  “还好?”意外地,那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哑哑的。

  一个多月没问候一句,还是一贯简洁的语言,关根听着却莫名委屈,他闷闷地应了声,“嗯。”

  “下周我去广西,你一起来?”倒是意外地尊重他的想法。

  张起灵突然这么询问他,关根还真有些不适应,他不明白张起灵出行和他有什么关系,一时有些抵制,几乎没想就脱口而出,“我不去。”

  那头的人沉默了一阵,关根听着有些没底,怀疑对方是不是早就人机分离,正想拿开手机查看屏幕,又传出了些声音,关根快速地贴近耳朵,就听那头人说:“周一早上八点,车在公司楼下。”

  已是一片“嘟嘟”声了,关根这边却久久没放下手。他光着脚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最后干脆一屁股在地板上坐了下来。剩下的两天时间关根很专一地做着一件事:在阳台边上蹿下跳,在卧室里左右翻滚,在沙发上抓耳挠腮。而最后半天,他乖乖蹲在柜子前扒衣服。

  周一的清晨开始下雨,今年的夏天来得格外晚,雨季好像在这个城市扎了根,迟迟不愿离去。关根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背起鼓囊囊的背包,撑起伞出了门。

  多年以后回想起这个雨天,他都会忍不住想,如果这一步他当初没有踏出去,事情又会是怎样的一种发展,而他和张起灵,又会不会是不一样的结局。

  可惜造化弄人,很多事情,在你明白以前,它已经悄然无息地渗透了进来,然后在你毫无防备之时,杀个措手不及。

  刚靠近,远远就看见张起灵在往越野车的后备箱里搬东西,关根给自己找了一百种说辞,打招呼时却还是怯了场,就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与人沉默地对视着。

  隔着雨就看见张起灵微微皱眉盯着他,带着说不清的意味。关根一看他这表情就怒从中来,是谁给他打的电话叫他来的,现在这副不情愿的样子又是怎么回事?

  他紧了紧背包,用目光顶回去,“你别这么看我,我又不是要跟你去,我……我忘了东西在办公室……”说着就要溜。

  人车交错,雨声稀沥,里面的咳嗽声却听得分明,有人?关根脚步一滞,紧接着后车窗玻璃被摇下,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带着微微的笑意探出来,“小哥,听王盟说巴乃的筷子路修好了,我们可以——”

  接下来的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雨水一滴滴从天空飘落,越过高耸的大楼俯冲向大地,开成一片白花。淅淅沥沥的声音盖过了周遭的一切,世界忽然安静了下来。

  关根被震在原地,久久无法挪开视线。虽然他已经极力控制,可手还是抖得厉害。如果他父亲还在世,关根想他此刻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冲回去质问一番。之前听旁人描述他还有些怀疑,如今四目相对,他只觉得从脚心开始往上,浑身上下无一不在发寒——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车里的人惊讶程度明显不亚于他,但却先于他反应过来,收起惊愕的表情,开车门就要下车。

  他的动作很缓慢,一手扶着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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