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骨(顾惜朝遇上雨化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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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骨(顾惜朝遇上雨化田)-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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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二人不言不语在这方寸之间暗自较量,十指纠缠你进我退,一人带着薄茧的指腹在另一人的指间蹭出红痕……这看在外人眼里却成了绮思浮动的缠绵。
  正如一场风高浪急的交欢。
  九幽魔功化自幽冥,寒意森冷沁骨。
  雨化田已经有些冷。
  忽而顾惜朝那边开始渐渐退出,一点一点。
  高手过招最忌突然撤手,很可能弄得两败俱伤。尤其是主动撤手的一边,更容易在毫无防护的情况下被自己的内力反噬,若再加上对方的功力,七窍出血暴毙而亡也是有的。
  雨化田在察觉到顾惜朝正在逐渐撤手时,也慢慢收起自己身上的刺。
  一切又归于平淡。
  顾惜朝松开雨化田的手,寒凉和温暖霎时消失。
  他站定脚步,回过头看着西厂提督。
  雨化田注意到他额角已经微微渗出汗,想必方才收手的过程险之又险。
  顾惜朝看了他一会儿,伸手帮他立起出风毛的斗篷领子:
  “还冷么?”
  他问。
  还冷么?
  雨化田方才确实觉得冷,顾惜朝身上九幽魔功的冰寒几可透骨穿心。
  你是怕我冷才收手的么?
  他很想这么问他一句。
  可赵生还在旁边,他不能问。
  顾惜朝又牵起他的手,感觉温度在一点点回来,方才放心。
  十指复又紧扣。
  赵生一路目睹种种销魂,王生看着他表兄那眼神跟看着自己简直天壤之别。
  唉,这下自己算是彻底没机会了。
  三人在城里转来转去,而后来到城南一家破破烂烂的废庙中,赵生往莲花须弥座后面一摸,又沿着地砖来回走了七遍,须弥座当即移开,露出个黑黢黢的地道口来。
  地道颇长,走了半天再出来时,却已经到了城外。
  雨化田眯眼回望了那地道一眼。
  暗道暗道又是暗道,京师地底下到底有多少个这样的暗道?
  赵生领着二人又走了片刻,道边渐渐从树林变成良田阡陌。
  不远处现出个庄子的轮廓。
  路旁地上尽搁着白纸灯笼,月下田野中芦花似雪,灯火闪烁遥遥照去,一片透白如同琉璃世界。
  那庄子看起来极大,走近些才发现这条路通向的应该是后门。门边上正站着两个年轻人,皆着一袭银线簇雪点的白袍,发挽椎髻以白帛固定。
  其中一人拉过赵生招呼起来,另一人挑灯向顾雨两人脸上一照,笑道:
  “这二位定是新兄弟了,秋夜天寒,快请进罢。”
  赵生进门后领着两人到了间偏僻厢房,说是今天已经太晚,上师和前辈们都已经睡下了,明早正逢早会,到时再行引荐。
  他说完又单朝向雨化田,啰啰嗦嗦了一通什么晚上睡好啊如果有需要可以摇房间里的红绳就会有人过来啊之类的,雨化田装得感动一一应下,末了赵生又结结实实翻了顾惜朝个大白眼,方才走人。
  室内只有一张床榻,床头挂着两个小些的白纸灯笼,流泻出一点微光。
  雨化田见赵生走了,当即往榻上一歪。那边厢顾惜朝支起北向窗子,窗前地里草叶结霜,依旧放着一盏白纸灯笼。
  这些灯笼古怪得很,白纸白挂白骨白流苏,飘摇着银白色灯焰,看上去似雪砌冰雕。
  雨化田打了个呵欠正欲和衣而卧,顾惜朝也来至床边,正解下斗篷要往衣架上搭。
  这间房子坐西面东,顾惜朝正好是背对西窗面朝东床,西窗外似有轻风,悄悄拂过灯笼银色的火焰。
  王生笑起来:
  “莹华西窗,坦衣东床,如此良辰如此夜,莫要辜负……”
  顾惜朝尚在犹豫,雨化田已经出手把他拽到床上。
  窗外的那阵风已经吹到北面,雨化田被顾惜朝压着无法吹熄床头灯笼,又不能运力隔空掸灭灯烛,情急之下干脆褪靴伸出脚去将床帐勾下。
  他靴子脱得急,连带着袜子一起褪下半截,裤脚就着伸腿的动作迅速滑至膝头。
  顾惜朝俯在他身上蹙眉别过脸去,雨化田眼见他转脸的影子映在床帐上,左手一揽迫他和自己面对面。
  风堪堪停在北面窗子下,雨化田咬咬牙只好继续下去。
  他右手开始逐个解开斗篷领上的纽带,而那正是刚刚路上顾惜朝一个个帮他系好的。
  顾惜朝已经闭上眼。
  他气息已乱。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顾惜朝忽然道:
  “窗子还未关……”
  雨化田也已演不下去,闻言便道:
  “我说怎么有些凉呢……快去快回。”
  顾惜朝方一起身,北面窗子下的风已经吹向别处。
  窗棂咔哒一声阖上的瞬间,床头的灯也悄悄地熄了。
  就着窗缝间闪进来的一丝银光,顾惜朝摁着太阳穴走回床边。
  邪教!屋子里除了床就不能搁把椅子么?
  床帐掀开后他就看见雨化田蜷成一团向里侧躺的背影。
  又是这个刺猬一样的姿势,一如当日在棺材两人四目相对,雨化田小心爬起来之后抱膝而蹲。
  接着他的头更疼了,窗外的那阵风竟然又折了回来。
  这是想听完全套么?
  顾惜朝慢悠悠脱下外衣,又缓缓叠好搁在衣架上,翻身上床。
  “隐之?”
  他伸出手推了推床上的人。
  “大晚上跑了这么半天,也是该困了,只可惜我去关了个窗,你怎么就睡着了呢……”
  两人一个侧躺一个仰卧,过了半晌,窗外已是风平浪静。
  雨化田真睡着了,呼吸绵长规律,甚至带出小小鼾声。
  顾惜朝也缓缓闭上眼睛。
  过了不知多久,雨化田裹着衣服擀面棍一样翻了个身。
  夜色里一双清亮凤目缓缓睁开,静静盯着枕边人的侧影。
  然后他轻轻起身,迅速地在顾惜朝唇角啄了一下。
  计谋得逞,雨化田又看了他一会儿,翻过身去埋头继续睡。
  又过了不知多久,顾惜朝眼帘一掀,眸中写满震惊。
  他惊的既是雨化田的吻,更是自己的心。
  恍如只身一人走在陌生的街道上,绵绵细雨化作倾盆,却忘了带伞。
  从唇到身再到心,湿个透骨。

  第三回 灯笼照雪袖纳白云 公子挥毫艳惊四座

  雨化田是被热醒的。
  顾惜朝正背对着他换衣服。
  袍衫尽褪,男人修长而充满力量的肩膊暴露在晨曦微光中,一道狰狞长疤自左肩斜下。
  一道剑伤,烙骨穿心。
  当年戚少商战死于靖康之役,其佩剑逆水寒也下落不明。
  若能找到这把剑,雨化田会毫不犹豫地毁了它。
  逆水寒?顾惜朝既然到了这里,就应该是顺火暖。
  他想起昨夜顾惜朝唇角的温度。
  当时夜色深深,雨化田的上唇刚好碰到一点点粗粝,似是极其微小的胡茬。
  感觉如同吻上四月里大漠的风,微热中携着细砂。
  那一瞬间他就知道顾惜朝还醒着,呼吸可以克制,心悸却骗不了人。
  顾惜朝迅速穿好银线簇雪的白袍,另抄起几件袍服搁到床上,反手将床帐放下。
  “外面下雪了,既然醒了就快将衣服穿好罢。”
  雨化田其实完全不冷。
  顾惜朝不仅给他盖上了被子还在被子上又罩了薄毯。
  而这两样东西直到昨夜那个轻吻结束时,还是规矩叠好放在二人枕边的。
  小斋晨起,见雪花渺渺,拥衾独坐,心似春暖花飞。
  正如雪里点灯,冰中生火。
  好雪片片,不落别处。
  几个月前还是一反常态的炙烤,现在竟又秋天见大雪。
  舞罢玉龙百万,漫天鳞甲飘落。
  雪笼文社的早会正像平常私塾里提学训话一般,生员皆白衣椎髻身披鹤氅,伫立在菱花碎雪间。正对着这片空场的是间面阔五间进深三间的建筑,额枋上悬白漆匾额,银色小篆写出“雪川阁”三字。
  顾惜朝看着这些生员,叹道:
  “尝闻孔门弟子三千,青袂相接似莲塘十里。不想今日在此处得见此景,雪下雪灯雪衣人,甚妙。”
  雨化田以风帽挡住阴沉脸色,心道不来不知道一见吓一跳,江山还没拿下来却先建起太学,这倒是开天辟地古今第一遭。
  生员间三三两两聚在一处,各自闲谈笑语。忽而自阁子中走出来个风仪磊落的男子来,年纪看起来不过三十上下,白袍寂寥面带病容。
  生员们立刻各归各位站好,袖手垂头一副恭聆下示的模样。
  顾惜朝看着那男子像是肺痨很久不得治愈的脸,腹诽道这文社难不成是霹雳堂雷家开的姊妹合作社?
  雨化田抿嘴,这雪笼文社规模之大超出他原本的假设,他甚至觉得昨晚看见的那些田地也很可能都是这文社的地盘,否则这么一大群人,若无田产及雄厚资金,岂不是都要喝西北风去?不过这样倒是从另一个侧面进一步证实了他原本的推断……
  以及更重要的一点——看起来极度有必要向陛下建议,再搞一次彻底的田产人丁筛查。实在不行就动用西厂埋好的线人,务必将整个帝国中类似于这样的隐秘地点一个个全都找出来。这么大个庄子,就算地理位置偏僻难寻,却像桃花源一样不为外人知,这户部的日常工作岂非太大意了些?
  思及此处雨化田周身都散发出黑气,玉面修罗在一旁见怪不怪地看着那些黑气直奔城里而去。
  户部尚书在京中府上狠狠打了三个喷嚏,而后一脸沮丧地换上布衣小帽,坐在堂中。京城官员间一直流传着一条可怖传闻:若某天连打三个喷嚏,就说明西厂提督雨公公已经惦记上您了,赶快收拾家当等着外调令吧。
  顾惜朝还在旗亭酒肆时,偶尔会遇见带孩子行商的旅人。只要小孩一哭闹,作爹娘的便会用手指把眼角往上拽成倒八字,吓唬小孩子:再哭,再哭嘟嘟雷就来把你抓走!后来他才知道嘟嘟雷指的就是雨化田,可喜可贺西厂督主在二十几岁上就成功接替飞头蛮,成为国朝吓唬孩子最管用第一名。
  肺痨男子静静站了一会儿,方才道:
  “今日早会恰逢落雪,诸生衣裳单薄,我就长话短说。”
  他咳嗽了两声,又道:
  “雪笼者,雪下掌灯也。文社以此为名,实因天下之大,民生疾苦散布于世,贵胄污秽藏匿一隅,不得上达天听,下闻百姓。雪落则江山改色,灯燃则人心洞达。以笔为干戈书案为沙场,吾力甚微,汝力亦微。然碎雪千年可化亘古寒冰,灯火万点亦成燎原烽烟。合吾与汝,滴水穿石;和汝同余,百川归海。”
  他一番话刚说完,数千生员皆朗声重复:
  “合吾与汝,滴水穿石;和汝同余,百川归海。”
  顾惜朝算是彻底明白了,这所谓文社根本就是个变相的死士团体。世道变了,现在的人弄个邪恶势力都得文武兼备,否则都不好意思说要去逼宫夺位。如此思来柏树林里那阵法,八成也是这智囊团想出来的。
  雨化田心里也已把算盘拨了个响亮,上次是建文遗臣,这次难道要改拜火教了么?当真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看起来是要组个复仇联盟的意思。
  想效法古人以国仇募奇士?
  那他就奉陪到底,各个击破!
  肺痨男子又是一阵咳嗽,接过旁边侍儿递上的茶水啜了两口,复又说:
  “昨夜里天寒路冻,有两位盟弟投奔我社。今日便借早会互相引荐,一来望诸生和乐,二来考量其资质。”
  雨化田半点不急,反正他身边有个仰知天文俯察地理中晓人和的顾惜朝,只要别是考量生孩子,押一赔十,顾公子稳赢。
  所有人的目光霎时集中于二人身上。
  顾惜朝深深行个拜礼:
  “在下姓王名焯,字灼华,这是舍弟隐之。我兄弟二人因与家不睦,又承蒙赵兄中转,方才来至此处。我与舍弟于诗文一道虽无所擅,却精于符箓方术。舍弟善符,我擅施术。”
  肺痨男子奇道:
  “此话当真?不知盟弟可有凭证?”
  顾惜朝笑道:
  “在下现在即可施术,眼见为实,凭证自生。”
  他说罢即转向雨化田。
  “隐之,还不速速将袖中符箓取出?”
  雨化田见他说得笃定,便向袖中摸去,果然暗袋中装着几张朱砂水银写就的符箓。
  顾惜朝双手接过符箓,施施然走到场中香炉边。
  那鼎炉通体铜铸,内里白烟香氛袅袅,似云如雾。
  顾惜朝两指夹住符箓闭目片刻,而后取出火石将其点着,凌空抛起,几张松叶色的符纸燃着小小火焰飘荡回旋,复又落回顾惜朝掌中。
  奇就奇在那纸做的符箓沾了碎雪,其上火焰竟丝毫不灭,甚至连符箓都未受损,好像那焰芒竟是隔空悬在纸上一般。
  雨化田也看得有点发怔。
  原来顾公子还会变戏法儿……想必这招数若用在讨女孩子欢喜上,定是手到擒来。
  西厂提督还未察觉为何今天自己的思维如此奇特的时候,顾惜朝已经将那符箓搁置在雪地上。
  纸符很快被雪水浸湿,火焰却依旧半点不灭。
  雨化田开始冥思苦想这到底是什么原理。
  周围人皆已目瞪口呆发出惊叹声。
  顾惜朝笑起来:
  “仙火长明,神祗已降。”
  说罢他打开香炉小门,双手以掌根为轴转了个圈儿,十指张开如花朵盛放。
  众人见他此举不知有何用意,都屏息凝神地看着。
  过了片刻,他往后倒退三步,右手扬起袖口正对香炉。
  “唤云入袖。”
  话声方落,那袅袅四散的炉烟竟有生命一般聚集于一处,灵蛇似的扭成一股向他袖中而去。
  这场景实在太玄幻,周围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雨化田暗自笑起来。
  方才那个不灭仙火他确实没看明白,可这个唤云入袖还是很简单的。
  结果自不用说,在场一片喧哗惊为天人。
  肺痨男子大喜,夸了顾惜朝一通后咳嗽着宣布散会。
  雨化田和顾惜朝一路往新居所走的时候遇见一堆一堆又一堆的围观人群。
  “盟弟你那个符咒太神奇啦!到底是怎么弄的?”
  雨化田笑得神秘:
  “不可说,不可说。”
  他很想问顾惜朝到底是怎么学会的这些?
  估计是西厂督主眼神里的求知欲太旺盛,顾惜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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