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穹窿银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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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穹窿银城-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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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一千个周穆王

手电投射出一片惨白的影子,把那东西的轮廓瞬间放大了。只一刹我浑身像是被人浇了石灰般惨白冰冷。那的确是密洛陀。绿色粘稠的身子,庞大的身躯,眼睛已经瞎了。

但他有十二只手。

我想起十年前在长白山的火山裂隙中,在硫磺和暖熏的空气中,防风灯的光晕宁静到几乎可以握在手里,我们逃出一场劫难几乎是放松地坐在那里,陈皮阿四的伙计沉声读着蛇眉铜鱼上的字:历代万奴王出现,青铜门打开后,地狱的业火会烧至人间。

当时我们还没意识到那是什么。

“火山,青铜门……对啊,怎么能没想到十二手尸呢。”我喃喃着,闷油瓶伸出手来按住我的嘴。我看了看那东西,它还嵌在岩壁里,大概它身后就是消失的竖井,而它正竭尽全力地冲着我们发声的地方爬出来。我转头对闷油瓶说:

“你先放我下来,把我放在那块青铜上。”

他看了我一眼,没有动。

“我不会找死的。”我看着他:“我还要出去带你见我爸妈呢。”

他终于动了,把我放下来,但仍是站在我面前,慢慢拔出了黑金古刀。没有声息,是那冷光发出森森然的呼吸声,结成霜花,生出冰刺,打在气流里,毫无生机,几乎是纯黑色的痛。

我还要带你去见我爸妈呢。

他忽然反身借着刀柄的力一跃而上,直刺那密洛陀的侧脸。他是想毁掉那东西的耳朵。我看着心里一惊,却不敢叫小花黑眼镜或者胖子去帮忙。没有什么人能帮他。

我看着那东西叫嚣着将奇大的手掌猛击向闷油瓶,闷油瓶一手拿着登山镐固定自己,一手将刀反过来勉强接住一击,身子却跟着晃了晃。想起这东西和十二手尸的恐怖,我和胖子对视一眼:

“可是这不对!”我叫道:“这里里层葬着周穆王,外层应该葬着昭媂,为什么这里会有万奴王?!”

胖子的表情冷静地吓人:

“你凭什么能确定十二手尸一定是万奴王?如果那只是长生实验的一环呢?如果五城十二楼就是一个棺,因为墓主……墓主自己还能移动呢?!如果那个十二手尸,就是周穆王呢?!!”

他用青铜树复制了多少自己。他喂食了尸蟞卵把他们嵌在陨玉里让他们能千年不死像鲁殇王那样蜕皮等待重生。他用蛇储存记忆。再没有人会做到这个地步——尸蟞卵尸化作用下的失败品是那些张家人变成的禁婆,而那些婴儿是陨玉的失败品。汪藏海也做过一样的实验,所以海底葬里有那么多禁婆,而那个墓里也出现过死去的十二手尸。

十二手尸大概就是这种“青铜树——尸蟞卵——蛇”一套长生系统的终极形态。在周穆王之后只有万奴王领会到了这一点。所以最后我们会看到阴兵进入长白山那里的青铜门,那里大概和这里一样,也有无数个等待被开棺放出的十二手尸。按照蛇眉铜鱼的记载,历代万奴王都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随着火山喷发,一层又一层埋在冰雪里的尸体被解封,重生,就是这样,万奴王的长生之谜和这里的谜底一模一样。

如果没有我们打碎陨玉,这十二手尸没有起尸而是按照玉俑几千年一蜕皮的规律在恰当的时间随着火山喷发打开的话,大概就是真正的周穆王的不死之身了。

如果他复制了无数个自己,那么火山喷发而陨玉又被我们破坏之后,会有多少东西起尸?又或者……或许会有恰好在这个节点上可以被开棺的周穆王存在着?

哪怕只有一个。

如果周穆王那样的人带着长生的秘密活在这世上。

我还没来得及冲胖子吼什么,就看到小花和黑眼镜已经蹬着墙壁爬了上去,上面的空间本来就不够,我想叫住他们,却发现小花的脸色惨白,他转过头看了我一眼,又快速地往上窜,一边已经拿出了枪要和那只密洛陀死战。我立刻就知道了他的意思。

刚刚身体太冷了没有注意到。

现在才意识到,呼吸困难并不是因为恐惧。

“火山要喷发了。”

首先是水,谢天谢地,那真的是水,以一个令人焦急的速度淹没了我的小腿。那水是雪水融化而来,现在却烫的像是温泉。我知道随着火山的临近它会越来越烫,越来越烫,甚至超过沸点——我只能等那个时候,我摸了摸那块青铜,这里的冲力足够大的话,连岩石都能冲得起来,我只能祈祷事情会如我所愿的发展。我爬到了那块青铜上,因为四个防火帐的缘故,里面并没有水,我蜷缩起来,仍看着上面,那一刻闷油瓶还在与密洛陀胶着,胖子在帮忙打着手电,小花急于瞄准,黑眼镜忙着笑。我看着他们,就像我从前无数次那样只是看着他们,不吵不闹,不死不休。

下一秒,一股热浪伴随着巨大的推力冲将下来,将我从六十度的陡坡猛地一推。

我险些被撞了下去,用手死死抓住了帐篷的边缘,但是太晚了。那股巨浪直接拍在了我的脸上,温度高到那一刻我并没有感到它是水——我甚至先是感受到了刺骨的凉。然后热像是被点在皮肤上的一点火星,诡奇地蔓延开来。燎原。

一个浪头拍过去,我猛地喘气,感觉皮肤在剥落——有些地方一定烫得惨不忍睹。我睁开眼睛看着上方,意识到我的高度至少高了十米,现在闷油瓶的脸就在我上方悬浮着,那样子,我几乎触手可及。

我想要探出手去。

在我探出手的那一瞬间,我和闷油瓶之间的距离瞬间急速缩短——那又是一阵激流,我看着他以及他身旁的密洛陀,来不及表达什么,只能喘着气拼命对他摇头,想告诉他不别担心,我不怕。然后我就看到在小花,黑眼镜,胖子都跳进帐篷里缩起来时,他站在青铜板上,站得更直。

他低头看着我,我与他对视。

我突然意识到他要做什么。

我睁大眼睛,又闭上,再睁开。眼睛里的他被拉伸,变长变高,变得更远。那么远。我碰不到。

他拿肩顶住那密洛陀的身体,两只手钳住它伸下来的肢体,往上狠狠一送,那密洛陀尖叫一声,被订到了竖井口,但很快就又要掉下来。闷油瓶耸起肩膀生生抗住它,脖颈被迫低下来,就看向了我。

我看着他,却不能对他说“不可以。”

他要救我们的命。

他猛地向上一顶,密洛陀随着水位的上涨和青铜往上的冲力尖叫着开始往竖井里钻——如果没有闷油瓶在上面顶着,那东西就会掉在我们的青铜片上。我看着他,终于不可抑制地泪流满面——他站在那里,我只能仰头看着他。触手可及,遥不可及。

那密洛陀尖叫着在狭小的竖井内,一边挣扎一边击打着闷油瓶的肩膀,由于拥挤的缘故无法用上獠牙。

几次那密洛陀的爪子勾住他的喉咙。我屏住呼吸,小花按住我的肩膀叫我冷静。我却不知道自己有吼出什么——我怎么会发出声音?他顶天立地,我只配仰头看他。在参天下乘一片荫。

十年之后还是如此。

那期间闷油瓶受了多少伤我记不清了,就像我记不清我们到底是花了多少分钟才从竖井里被喷出来,又记不清我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我大概是错了。我想着,计划错了。倒斗错了。我找他是错的。遇见他是错的。

最后我连闷油瓶都看不清,连他的存在都忘记。越来越热,越来越窒息,每次的上升都让我们晕厥,每次的上升却又都是希望。胸腔被撕裂,脑部停止转动,我看着他,我看不见他。我——

我被气流射了出去,落地时浑身的痛让脑子一片空白。然后我的嘴感受到了雪水的快速融化。我猛地抬起头,看到一处雪原,青铜片在我旁边四散崩离,胖子他们也摔在了不远处。而再往百米外,就是火山。

火山还未喷发,雪在不断融化,我震惊地看着那里,语言失去意义。

在雪籽散落露出的冰块深处,出现了无数十二手的影子。层层叠叠,黑色的沉默的睡在冰里,只等火把他们唤醒。

闷油瓶和那密洛陀在这片冰原的中心。看到这样的情景,他们都震了一下,下一秒,那密洛陀忽然疯狂地像那些人影爬去。

我趴在那里,竭力仰头看着远处。横生的烟气,冰冷与火。

冰藏的影子。

十个。二十个。一百个。三百个……

“……一千个。至少一千个。”

周穆王复制了一千个自己。

“天真。”胖子在我一旁也看呆了:“如果随着火山爆发,那一千个周穆王解封的话……”

那是周穆王。以一人之力操控整个张家,将闷油瓶从人妇中剖出,因为实验制造了禁婆和密洛陀,因为不死而死,因为永生而生的人。这里有一千个。

“不可能。”我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却听到自己在发抖:“这不可——”

“吴邪。”

我看到小花踉跄着站了起来,手里拿着枪:

“跑起来。”

他开枪,冲着天。冲着神明。冲着世界。

“跑起来。”

他在说什么?

“我们要把他们杀得一个也不剩。”

我看着他,呼吸烈得发痛。

“张起灵还在那,和密洛陀,还有那一千个不死的玩意儿在一起!”小花冲我吼道:“吴邪,跑起来!!去救他!!!他是张家人,他不会忤逆周穆王!”

“我不能……”

“跑啊!”他叫道,冲我身上扔了一块什么东西:“跑啊!”

雪快化了。

影子们。黑暗们……火和水。

我握紧他扔给我的东西。棱角刺痛手,我才意识到那是青铜树的碎片。

物质化可以复制一千个周穆王,也可以,也可以救我吧?

“妈的。”我吼道:“他妈的!”

我猛地站了起来,向着光,向着山脊,向着雪原和冰山,向着闷油瓶。我在跑了,先是左腿跨出而后右腿跟上,刨出一道又一道锐银的线,我看着自己的腿,心跳无法自持,更不能停止奔跑。跑,一直跑,像是所有的话都说尽了,像是再没什么好停留的。于是只能用奔跑来表达生命。

我在跑!

我一边冲上雪原一面的山脊,一边大叫起来,一边回想起上次遇到雪崩时的情景。那是十年前的长白山。我的眼前因为雪盲而一片粉橙。现在我的眼前也是一片粉橙。

雪的共振效果再一次出现,如果能成功的话,所有的十二手尸在破冰前就会又埋入雪中……如果我足够快的话。

只要我能跑。

我最后大叫几声摔进了雪里,手里握着的冰镐狠狠插入雪地。随着最后那一震,雪块出现细小的龟裂,无声地爬满整片山谷。

崩溃。

整片整片的雪块迅速地往冰原滑落,我顺着雪滑下又升起,火山的气流和雪崩瞬间交锋,或冷或热地打在我身上。我看到那无数的十二手尸在变薄的冰块中张大了嘴,像是悲鸣。

吼声震天。

雪铺天盖地地涌进来,像是从另一个宇宙涌进这个世界。我抓着冰镐悬在雪流中,像是回到十年前的冰崖。我掉下去,有人会抓住我。我大笑起来。

我看到闷油瓶快捷利落地爬上一块高地,转头的样子却不太帅气。我看着他,他也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啊,他以为我要死了吗?

我不会死的。我握紧那片青铜,你看啊,你看到了吗?我又能跑了!

我还要带着你去见我爸妈呢。你知道吗。

大量的雪在冰块融化之前就冲入了冰葬的雪原,我也跟着摔了下去,被厚实的雪埋住。那感觉太糟糕又太熟悉。熟悉到我觉得下一秒就会被闷油瓶从深处把我提出来,他应该表情冷淡,应该静静地护住自己受伤的手腕,就像十年前一样。

我在窒息之前,这样想着。

第六十一章穹窿银城

据说遭遇雪崩最佳救援时间是十二分钟。

那么那十二分钟里,我大概有十一分钟在想闷油瓶会来救我,最后一分钟又觉得自己错了。

我被他们刨出来的时候身上已经变青了。据说在到达曲龙村的那几个小时里,闷油瓶和胖子打了我很多次。每次在我快断气的时候就得扇我巴掌。后来闷油瓶都打累了,就只是坐在那里。任由胖子一边骂我一边动粗。打着打着,胖子就哭了。

盗墓贼的生或死本应该都在一瞬间,我却把那十二分钟里最绝望的一分钟无限拉长,拉长成了七天。

我昏迷了七天。被送到省城的医院里,下病危通知书时,是闷油瓶签的字。他签字签得很快,签完就走到外面的走廊里坐着。隔壁和妇产科就隔着薄薄一层墙,于是他呆呆坐在那里,听婴儿哭,有几次他从浅睡中猛地站起,以为是我在哭。

医生说我心肺衰竭加失血过多,奇怪地却是我身上并没有什么伤能让我失血过多。对于这点胖子胡乱编了个理由,说我给临进雪山前给别人献过血,说完就又有点哽咽,握着那块青铜片就对大夫骂道他娘的你能别让我想那些事儿吗,想着想着万一他腿又没……他忽然停住,憋了一会儿话,表情僵硬地把那块青铜塞进闷油瓶手里,快步走出医生的办公室蹲在门边吧嗒吧嗒抽烟。过了一阵闷油瓶也走出来,和他一起抽。

他们都长了胡子。

小花有了黑眼圈。

黑眼镜在曲龙附近找当地的巫医,那人的身子就是一个药柜,走路时盛满油膏的瓶子叮当作响。他坐在我身边低声念咒语。抹奇怪的脂膏在我的额头。然后叹息。

后来就有喇嘛为我诵经。

闷油瓶抽更多的烟。

“我们这七天就是这样过来的。”胖子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闷油瓶出去买早餐,还没回来,胖子揉了揉血红的眼睛:“小哥出去买早饭了,回来知道你醒了,不知道会……”

后来他回来,我们也只是安静对视。

他手里的糍粑散出新鲜气味。被消毒水的味道侵蚀,散去。

我先开口了。

“只是这样而已。”我看着闷油瓶:“你知道终极了吗?穹窿银城,不过如此。”

“……”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我笑着看他:“结束了,都结束了。”

我们回家吧。好吗?






第62章 第 62 章
第六十二章回家

到拉萨的那天我偷着和瞎子出去喝了顿酒直接又喝回了医院。其实从斗里出来后我一直特亢奋,闷油瓶就一直盯着胖子怕他死不正经带我出去嗨皮开个康复Party什么的,但事实上胖子该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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