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为什么不想想你们现在的处境呢？”拉达也有些意外，枭真的为了弟弟不顾安危率人亲自来战。
艾俄洛斯将眼睛扫向楼上，就在眼前。信心倍增声音铿锵有力：“冥的主力现在已经能被困住顾不上来这里的。拉达曼提斯，你把加隆交出来！”
飞灰中，冥的人一个个死去。被枭的突击包围着，那边的人没法及时支援上。但同样，撒加的人也没法赶过来。
看着与加隆一模一样的脸，拉达曼提斯神色倏然黯淡。
“交出？不！”
安静的房子瞬时子弹呼啸轰鸣。
注视着撒加，拉达曼提斯目光胶着，手中的枪火却一样狂飙没有留情。在艾俄洛斯看来那是宿世仇敌怨恨的灼烈，不由心怦怦直跳。瞬间将撒加轻轻一带，从翼龙手中喷射出的子弹如同火焰一样掠过撒加的脸庞、掠过撒加的腿，直达白色的墙壁，轰的一声，嗡嗡作响，灯碎了，天花板上的装饰纷纷簌簌掉下来。
撒加在地上敏捷地翻滚、跳跃，躲避着死亡之焰。
他们无处可逃，在那样的火力之下。拉达曼提斯的枪端的很稳，稳稳地对着撒加和艾俄洛斯，可他的心却并没有那么稳，这些天的体力透支、伤心、干涸。从进入冥的一刻，就努力把心埋葬了，只剩下冷血的厮杀掠夺。端起枪杀死眼前的枭，是使命，是惯性，也是，无路可退。
拉达曼提斯的枪直指撒加——冥的宿敌。每一颗子弹，都离他只有一毫米的距离。
心早已经冷去、死去。可是，手为什么却忽然开始颤抖？烟火中，拉达曼提斯看到一样的战场，一样的硝烟四起，一样的蓝发，一样的脸庞，一样仇恨的愤怒，鱼死网破的决裂。早料到会这样，他们本就是那么相像，可心还是忍不住撕裂了。每天抚摸那冰冷的脸庞，痛到绝望，痛到心如死灰。
他一直在对自己说：“忘记吧，忘记就好……”一边却说：“不，永不忘记……”
子弹烈焰中，拉达曼提斯仿佛看到那一天，加隆就这样对峙着自己炮火——仇恨与决裂。自己用密布的炮灰对准了他，颗颗子弹都试图夺走他的生命。
而后，他的加隆，就一步一步地走向黑暗。
“为什么？为什么我精心安排了所有一切，你却偏偏走了了这个死局。”害怕伤害，最终却亲手杀死了他。为什么？杀死了一个人，杀死了很多了，直到，杀死了自己……
往事竞相追逐，美好的眷恋的平淡的，再无法睁开的双眸。千钧一发的时刻，心碎成一片一片，也无法再拢聚。
拉达曼提斯恍惚了，烈焰中熟悉的脸，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耀然闪现？期冀着他能活过来，可他活过来，却为什么还是站在炮火中，对自己凛然对抗。
鞭子鞭打在身上，疼痛吗？
子弹刺进肌肉，烈火的灼痛，比心碎还好受一点点。
恍惚的一瞬，鲜血从拉达曼提斯的心口流出，红色，流淌。鲜血，流淌。
“为什么？会是敌人？”拉达曼提斯喃喃自语，生命的最后一刻，没有枪，没有火焰，他看到的是自己抱着加隆冰冷的身体，像落叶一样倒下。
往事竞相追逐，美好的眷恋的平淡的，无法睁开的蓝眸。千钧一发的时刻，心碎成一片一片，也无法再拢聚。
无论生前多强大，死后都是无力地躺在那里。
艾俄洛斯手中的枪击中过两个人。第一枪打在了阿布罗狄的腿上，后来他死了，虽然不是因为枪。最后一枪，致命的准，高大的翼龙只是摇晃了两下，望了望心口，就倒下了。
望着手中摧折生命冰冷的枪，艾俄洛斯想，自己或许就是天生的神枪手，或许也是天生的杀戮者、施刑者、终结者。
没有一丝迟疑，撒加冲上了二楼。严严实实的门，如上次一样，他疾速引爆一个微型炸弹，轰的一声房门顿时四分五裂。
寒气蓬勃而出迎面席卷而来，白色的雾气瞬间裹住了两个人，冰冷将温暖湮没得无影无踪。
刺骨的寒，竟然一下子穿透了心脏，撒加心彻彻底底的冷了。
冰冻的房子，处处悬挂着冰棱，如同冰窖一样。房间的中央，一张同样冰冷的白玉床，床上是……
白茫茫的冰与雪中，撒加的腿僵硬了，心发抖，艾俄洛斯立刻扶住眩晕的撒加。定了定神，撒加推开他，惨然一笑。心停止了跳动。疼痛，更胜冰冷。每一步，踩着霜雪，踩着绝望，踩着沉甸甸的步伐向自己的弟弟走去。
床上的人，闭着双眼，俊朗的脸庞冻结着永不消逝的年轻，睫毛上挂着白霜，崭新的宝蓝色警服在冰雪中也还是那么耀目，可惜没有了让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徽章。
寒气腾腾而上，撒加颤抖着手，摸着冻结的脸，零度以下的寒冷，可以贮藏千年的冰冷。
同时来到这个世界，他却先走了。撒加将手深深抠进玉床寒冰，几乎把手指拗断。支撑着酸软的双腿，弯下腰试图抱走唯一的弟弟，纹丝未动，他已经冰霜冻在了一起。
艾俄洛斯握住情人的手，撒加回过头，苍白无色：“没事。”
铜墙铁壁，也比不过生死的距离。
撒加跪了下来，眼泪滴在冰上，发紫的唇却连加隆的名字也喊不出。
第五卷·第②章·火光万丈（下）
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一个人留在这个罪恶冰冷的房间里。
肝胆欲碎的伤心一阵阵如波涛汹涌，撒加抱着加隆，被利器铲下的冰棱与霜咔咔纷纷落下，刺骨的寒。不会有任何呼吸了，不会有任何玩笑戏谑，也不会有任何欢乐和难过。
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却停住了。
一个声音破空而来，语气僵硬：“想走吗？没那么容易。”一个高挑的男子横在前方——米诺斯家的幼子，艾亚哥斯，眉宇中年轻无比，手中的枪生冷！
撒加看了看臂弯中的弟弟。被手中刺骨的寒逼出了心中的悲怆：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对自己百般阻挠，我们是兄弟，为什么却总有不同的人千方百计要分开。
即使在真相之前，即使在死亡之后。
“把他放下。”艾亚哥斯加重了声音。艾亚哥斯知道眼前的就是沾满血腥的枭，可他还是有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枭又如何，他现在不也一样抱着亲生弟弟伤心欲绝？
艾亚哥斯手中拿的是冲锋枪。被监禁在房中的艾亚哥斯听到一阵枪声中，还以为自己要莫名其妙葬身在这里，没料到门豁然开启，每天送饭的属下满身是血，扔给他一把枪，奄奄一息地说：“出去才能活下去，活下去你就是冥的主人。”而后死去了。
等他匆匆提着枪逃出来，忽然意识到什么，冥的主人？赶紧又跑回大厅。晴天霹雳，他见到了拉达曼提斯尸体。
“假如我死了……”二哥，这是你早已料到的命运了吗？还是你亲手把自己送给冥作为祭品？迫不及待要与爱人永生在一起吗？连多一刻的活着也觉得累吗？十多年的兄弟，他拿着枪，站在翼龙身边，艾亚哥斯已经分不清心中是恨多一些，还是伤多一些。
“抛下仇恨、抛下荣耀……”艾亚哥斯咀嚼着兄长最后的话。翼龙一死，群龙无首，冥的各个原支必会闻风而散——家族的使命、父亲对自己的爱、兄长为之付出青春和生命的冥、还有那个岌岌可危大厦将倾的米斯尔集团，所有的一切，忽然就落在自己身上。
“永远在一起……””自己的大哥和二哥都一样，当爱人死去了，恨不能就立刻随爱人而去。也许自己有一天也是这样的命运。不，自己会谨遵父亲的教导，只把心交给家族。
自由吗？不，做不到，二哥，我做不到！艾亚哥斯摇摇头，我会把你们的愿望实现的，家族的兴盛、冥的复兴、宁愿，拼尽我的一生！
“将他放下，我让你们走。”炮火中，任何话语都是无情的。自己的兄长，临死前，有一个未了的愿望，就让自己替他实践吧。
望着挂着眼泪却冷峻无情的艾亚哥斯，撒加愤怒了：“不！”
为什么米斯尔家族的人都那样冷血？连死人也不放过吗？
听到这句话，咔嚓一声上膛，突突突的子弹连环对着艾俄洛斯扫射而出，连一秒的迟疑都没有的绝情。艾亚哥斯虽然年轻，他的心狠手辣倒跟米斯尔家族一脉相承，因为年轻所以无畏，因为历经生死心中绝望，他的手中心中都没有私情，没有恐惧，没有顾虑，他只是……将手中的枪直接对着艾俄洛斯疯狂扫射。残冷、疾速、且疯狂。
艾俄洛斯极力闪躲，那又快又恨的的枪法，近距离的扫射。最后一枪，他跪倒在地上，腿上有血，但不知是别人的还是他自己的，只是一瞬间，撒加看着艾俄洛斯痛苦的脸。
撒加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一脸青涩的少年，满脸戾气，他依然未脱稚气的脸。
“放下他，把他放到我哥的身边。”枪声停了，声音高昂，墨色眼睛绝情冰冷。
悲伤，把所有的危险遗忘了，原以为这里所有的人都死了。艾俄洛斯手中没有武器，撒加手中抱着加隆，在没有其他人，除了这个戾气满目的少年和枪。
生者、死去的人。
抱着加隆，撒加缓缓地走到拉达曼提斯的身边，死去的翼龙，血流满地。而加隆披一身蓝色的冰雪、静谧安宁。血的浓郁窒息、冰的晶莹剔透。他们将要并排着躺在一起。
撒加弯下腰，冰雪簌簌落下。只是弯腰放下的一瞬，撒加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勾起翼龙的枪，对了艾亚哥斯就是一枪。
在艾亚哥斯躲避的同时，艾俄洛斯抓起东西往艾亚哥斯那边甩。
艾亚哥斯却没有向他们扫射，对着地面扫射两枪后，而后闪电跃出窗子瞬间逃离。
火光轰然顿起，将拉达曼提斯和加隆熊熊围住。无论是血，还是雪，都在火焰中炽热燃烧。
“走！”撒加喊着，扶起艾俄洛斯，紧跟着冲出房子。
狂奔中，鲜血从腿上奔涌而出。
烈火由一团迅速蔓延，窜向四周和天花板，噼噼嚩嚩的剧烈燃烧如炼狱一样疯狂。
整个房子在一分钟的时间内，就被疯狂的火焰吞噬。
艾亚哥斯纵身一跃，炸起的火花溅在他身旁。
已经跃入深林的艾亚哥斯回望窜向天际的烈焰，那些助燃剂比汽油还管用。哥哥和那个人，永远在一起。火焰，太漂亮了。
一幕一幕，爱恨交织，艾亚哥斯中默念：“和他永远在一起，这样也算吧。二哥，无论如何，我没法完全恨你。”
罪恶，并不曾因烈火而焚灭。他知道，枭和另外那个人肯定没有死。仇恨是从什么时候种下的，冥没有毁灭的话，自己将把这无缘无故没完没了的仇恨延续……
“那是米斯尔家族的疯子吗？”撒加喃喃这么快的时间，艾亚哥斯也不怕他自己躲闪不及葬身火海？那个房子，在大火中泯灭。
“加隆，还在那里。对不起。”那里，烈火熊熊，艾俄洛斯回望烈焰与浓烟滚滚。
许久，撒加抬起头：“与心爱的人在一起，加隆也不会怨恨我吧？”死去与活着，撒加只能抓住那个活着的人，他不能奢望太多。
“后悔吗？”艾俄洛斯轻声问，蹲下来，为腿上的简单包扎挽了一个结。是否后悔为了救他出狱而成为了枭，是否后悔成为枭后没有收手反而将罪孽扩大，是否后悔明明有回寰的余地可还是将把加隆留在那个地方，艾俄洛斯不知道自己想问哪一个。
“先要有选择，而后才有后悔不后悔。”既然没有选择，被一步一步逼到这个境地，又往哪里后悔呢？
艾俄洛斯将撒加拥在怀中，这一刻，很安静。
许久，撒加才反问，“跟我在一起，永不宁日，你后悔吗？”
蔚蓝色的天空太阳光转瞬即逝。
艾俄洛斯为撒加拂去脸上的尘土，轻轻地说：“永不后悔，因为是你。”
没有选择，会后悔吗？拥有之后，还能后悔吗？
即使现在仍沉沦在永夜的黑暗中，艾俄洛斯仍然坚信，总有一天，枭会褪去暗夜的冷，迎向朝阳，如同凤凰涅槃般浴火重生。
…………………………………………《枭囚》BY 落梅子 · END…………………………………………………………………………………………………………
《黑白配》上
《枭囚》番外●《黑白配》
下午五点多，艾亚哥斯一袭白衣，风度翩翩，高挑站在空空的机场大厅，手里一捧百合花引人侧目。因为年轻，脸颊还有些婴儿肥，衬得上可爱这个词。
他频频皱眉、频频看表，黑皮鞋不停地点着地板，直到人都走没了。
“是艾亚吗？”迟疑的女音清脆脆地落在大厅里。
艾亚哥斯惊奇地回过头。一个干脆利落的女人走到跟前，一袭黑风衣，大框太阳镜遮住半个脸庞。
取下眼镜，魅眼一挑，红唇闪亮。
“沙尔娜姐姐！”艾亚哥斯惊叹地吹了一声口哨，“三年不见你又漂亮了！”
沙尔娜妖娆一笑，递上一串大大小小的包，揉了揉修长的手指：“三年不见，小毛头说话更甜了？不再是跟在哥哥后面的小毛头啦！”
艾亚哥斯吃力地空出手抓住这些包：“没有人来接沙尔娜姐姐吗？”
“说是有一个。可能忘了吧！”沙尔娜优雅抬抬手，“不等了！走吧！”
豹纹高跟鞋踩出干脆的笃笃笃声。艾亚哥斯迷迷糊糊跟在后面：“沙尔娜姐姐等多长时间了？”
“半个小时！”
“你那朋友可真不负责！沙尔娜姐姐现在有空吗？”
“怎么了？”
“七点有个舞会，我的女伴病了，我想请你当我的舞伴……”
话音渐渐远去，黑白两道身影上了车。
半个小时楼，加隆奔进大厅，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气喘吁吁地叉腰站在正中央，空空的大厅回荡着他急促的喘气声。
要接的美女自己走了吧？电话也打不通。
今天的迟到他真的很无辜。如果不是横空出来个小毛贼，自己也不用亲自扭送到警局，也就不会耽误接美女的时间了。这下可好，明天又要挨一顿训。
加隆非常郁闷地抱头坐在大厅角落里，外套反罩着脑袋，沮丧地半躺在椅子上。
“艾亚哥斯？”一只手把他的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