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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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行者- 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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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拿出了她所有的积蓄,堂堂一国之母竟然粗衣素面,有失体统,可她为圣上的心意却是令所有人动容。后宫中的妃子趁机陷害她,弄残了她一条腿,这个时候没有一名太医敢站出来替她医治,而这些太医中就有一名最年轻的叫做安以仁。娘娘身体承受着痛苦,内心更是在滴血,这后宫的无情,比起那刑场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整日以泪洗面,患了眼疾,这一次在后妃的授意下,一名太医前来替她诊治,却在药水中添加了腐尸粉,娘娘一只眼睛便因此而瞎。”

说到这里,刘勉不禁握紧了拳头,那个时候他不过是一名品阶低微的官员,这些尔虞我诈的事情根本无从知晓。他也恨那个时候的自己,为求自保,不敢仗义执言。

“这些宫女太医竟然敢如此对待娘娘,难道不怕杀头吗,内的官员,大学士等都不闻不问吗?”

许泽的问题让刘勉觉得有些好笑,不过他实在没有笑的心情,他接着说道:“这些事情本来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如果圣上没有重登大宝的话,这些事只会像尘土一般长埋地下。除此之外,那些丧尽天良的宫女还将娘娘的衣服剪破,被子上泼上冷水,床榻上钉上铁钉,娘娘在夜里只能够裹着一堆破衣服在冰冷的地面上睡觉。倘使如此,那些人依旧不肯放过她,强迫她干繁重的体力活,洗衣服刷马桶这等最为下贱的活竟然都交给娘娘来做,她原本养尊处优,却遭受如此摧残,所以过度的劳累,粗陋的饮食,冰冷的地面,冬天的严寒长期侵袭使她的身体每况愈下,若不是还坚守等圣上回来的信念,她只怕撑不下去。”

听到这里,许泽由衷的感慨道:“娘娘当真是女中豪杰,世间能有如此至情至性之人,只怕要让全天下的薄情人汗颜。如此我终于理解到圣上为何要将安以仁囚禁在诏狱中,任谁的结发妻子被这般非人虐待,都咽不下这口气的。”

“其实安以仁不是不想救,而是无力救,他的医术在太医院可谓是首屈一指,可是他的身家性命却操控在别人手中,他只能做个睁眼瞎,也不失为明哲保身的无奈之举。都说世事变化就如同那天气一般阴晴不定,圣上回归之后,见到的女子却不是日思夜想中那个风姿绰约明眸善睐的妻子,而是一个病体支离的残疾女人,他的悲怆与惊愕可想而知。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娘娘以大局为重,百般隐瞒也无法不让圣上知晓其中真相,因为宫女内侍的欺压明目张胆,罪行便也昭然若揭,圣上凄苦的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许泽说道:“这也是人之常情,我生平也最痛恨这些见风使陀之人。”

刘勉继续说道:“圣上在南宫,那些内侍宫女没有丝毫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竟然连发放的月例都敢私自扣除,穷困潦倒的圣上终日叹息,娘娘却要强撑着病体赶制刺绣的锦缎,交给一个稍有良心的宫女偷偷拿去变卖,换得一些银两艰难度日。古人说贫贱夫妻,可娘娘却是真正的患难见真情,在圣上被软禁的七年中,她就是这般隐忍着与圣上相濡以沫,在她的眼中,圣上不是什么九五至尊,只不过是她相伴一生的丈夫。”

许泽陷入了沉默,他听着钱皇后的事迹,脑海中想到了他的红颜知己白静姝,她岂非也是那般对他至死不渝,默然付出?

可惜他不能带她远走高飞,浪迹江湖,做一对神仙眷侣。每每想到此处,许泽的内心便犹如利刃穿透,不断地搅动般的刺痛。

最难的不是深情,而是深情之后的薄情,刻意的遗忘,这伤痛比起单相思更让人伤心断肠。

难怪柳三变会说:系我一身心,负你千行泪。不是伤心人,不能够体会。

见许泽有些恍然,刘勉推了推他,问他怎么了,许泽说没事,然后感慨道:“只不过对他们的经历深有感触。”

“谁说不是呢,圣上重登大宝之后,周皇贵妃为了争夺皇后位子,还暗中对娘娘出手,幸好被圣上及时察觉,命令不许任何人伤害娘娘,她才能在后宫这片是非之地活得自由自在。不过这些都变得毫无意义,国丈的离去,两位皇子在‘土木之变’中殉难。摧垮了她的意志,她面对诺大一个皇宫,能依靠的仅仅是圣上一人而已。”

“我想我开始明白你为何要跟我说起这些了,你是要我从娘娘那里找一个突破口,让她亲自去求圣上,让他释放安以仁。”

刘勉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解铃还需系玲人,至于你要如何说服娘娘,就得看你的本事了,我只负责带你去见她。”

“这已是帮了我的大忙,小弟感激不尽。”

第两百零八章 说服皇帝

在刘勉的引领下,许泽再要入宫就容易许多,他不用躲躲藏藏,害怕那些大内高手的阻击。

刘勉带许泽来到了钱皇后的寝宫外,许泽已经换上了锦衣卫的飞鱼服,说是有事情禀告皇后。

不出片刻,宫女出来回话说皇后不见,让他们回去。许泽却在无计可施之下,突然伸手点住了那名宫女的穴道。

刘勉大惊,说道:“你这是做什么,可不要一时冲动做傻事,到时候反而弄巧成拙。”

许泽看着谨慎的刘勉,无奈的说道:“事已至此,我唯有出此下策,刘大哥的恩义我必定记在心中,待他日回报。”许泽说着,就飞身闪入了皇后的寝宫。

刘勉看着他消失的身影,呆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如今他已然是骑虎难下若是许泽被侍卫捉拿,他也会因此获罪。刘勉的心中变得五味杂陈,只希望他能够成功的说服皇后,这样不仅让对方心愿达成,也可以保全他的性命。

许泽硬闯入寝宫,犯了大不敬之罪,寝宫中的宫女内侍突然见到一名锦衣卫闯了进来,纷纷上前阻挡,被许泽迅捷的点住了穴道。

他终于来到了皇后的面前,他所看到的国母,让他大为吃惊,因为眼前的妇人,不仅瞎眼跛足,而且连头发都染上了许多霜华。

她本该是风姿绰约雍容华贵的代名词,可是许泽看着这个饱经风霜的女子,实在想不出她哪来的力量熬过那段艰难坎坷的日子。钱皇后睁着唯一的那只眼睛,只不过微微的撇了这个贸然闯入的锦衣卫,然后继续飞针走线,在一块锦帕上面刺绣。

“想不到娘娘的女工如此好,你绣的牡丹当真是惟妙惟肖,竟好似在掌中绽放一般。我原本以为执掌六宫的皇后会终日忙碌,却不想你如此悠哉。”

许泽的话是发自肺腑,他觉得在这个饱经忧患的妇人面前说话没有必要拐弯抹角,他也不怕她会翻脸,因为这样一个淡泊无为的女子,心性早已修炼到了超脱的境界,所谓古井无波是也。

钱皇后悠然的将针线穿过锦缎,缓缓说道:“这都是被逼出来的手艺,绣得不好就卖不到好价钱,是贫穷困顿的生活逼着我提高自己的技艺。不承想多年的坚持反倒成了最难以摆脱的习惯,圣上用我亲手绣的锦帕,他心里也踏实。”

许泽很羡慕钱皇后与皇帝那份经过患难考验的真情,只是他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耽误了,当下跪倒在地,恳求道:“草民求娘娘在圣上面前说句话。”

他说完就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头颅撞击在地板上,竟然发出咚咚的声响,好似铁锤砸在地面一般。钱皇后照样是一副娴静的模样,看着额头流血的许泽,出声问道:“你想让我说句什么话?”

“草民求娘娘在圣上面前替那安神医求个情,求圣上释放他出狱,因为草民的二哥二嫂已经危在旦夕,放眼整个天下,非安以仁不能医治。”

钱皇后悠悠说道:“且不说我早已不过问这些事情,便是我开口去向圣上求情,他也不会答应的,这始终是他的一块心病,再者说来,他终日要为国事操劳,我又怎忍心再去揭他的伤疤,让他费心伤神。”

许泽的头垂得更低,语气谦恭的恳求道:“草民知晓娘娘对圣上的心意,也清楚自己的所求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可是草民甘愿承受被凌迟的惩罚,也要冒充锦衣卫来到娘娘身边,实在不是娘娘三言两句便可以打发的。”

“你能来到本宫身前,想必也是绝顶高手,不过本宫早已将生死看淡,你却也威胁不到我。”

“这是自然,草民在来的路上便想明白了,也清楚娘娘的为人,你不畏艰辛,不惧欺凌,心志之坚定犹如那泰山石。而你贵为一国之母,可谓是富有天下,自然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收买你,所以不论是威逼还是利诱,草民都必然会失败。倘使如此,我依然前来,只因我相信娘娘是一个性情中人,所以不论遭受多少的摧残,也依然会不该初心,始终如一。”

钱皇后继续刺绣,淡然说道:“你且离开吧,此事就当没有发生过。”

许泽没有离开,而是将二哥许沛和洛琉璃的恋情大致说给了皇后听,期间皇后一直在刺绣,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许泽依然没有放弃,打算长跪在皇后面前,直到打动她为之,谁知片刻之后,皇后便放下了手中的刺绣,走到许泽面前,说道:“想不到世上还有人跟我一样痴傻,你随我觐见圣上吧,成与不成就看天意了。”

在御书房处理奏章的朱祁镇,突然听到太监通报说皇后求见,这让他大为吃惊,皇后的性子竟然会来求见他,她竟然主动出了寝宫,莫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随着皇后一同面圣的不是贴身宫女,而是一名面生的锦衣卫,朱祁镇第一反应便觉得这人是刺客装扮的,皇后已经被挟持,他几乎就要出声呼喊埋伏在暗处的护龙卫,可是皇后率先开口,语调恳切的说道:“臣妾前来面见陛下,是为了被囚禁的安以仁而来,求陛下赦免其罪,释放他回归故里。”

朱祁镇愣住了,瞳孔微微收缩,语气略带惊愕的问道:“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朕没有将他抄家杀头,已是莫大的宽容,你竟然还来求朕释放他?”

皇后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臣妾也知道陛下的心意,可是安太医也是为情势所逼,罪不在他,还请陛下网开一面,恕其无罪,以彰陛下仁厚。”

“荒谬!”朱祁镇突然将桌案上的奏折扫落在地,龙颜大怒说道:“你可知道那安以仁的罪过,若不是他袖手旁观,你又何以至于落得如今的境地,而你竟然还替他求情,难道真变成了善恶不分,是非不明的糊涂虫?”

“陛下,此乃臣妾的命数,前尘因果早已注定,今生自然是在劫难逃。臣妾只希望在有生之年多积阴德,以为陛下祈福,臣妾是个不详人,身边的亲人俱离我而去,还连累了陛下遭此横祸,实在万死不足以赎其罪……”

“住口!”钱皇后还未说完,便被朱祁镇喝止住,这位饱经沧桑的帝王疼惜的看着眼前同样凄惨的皇后说道:“不要再说这些话,你想要朕释放安以仁,朕便遂了你的心愿。”

跪在地上的许泽听到这句话后,脸上露出了笑容,可是皇帝紧接着说道:“不过你身边这来历不明的人,朕不会轻饶了他,因为他竟敢怂恿皇后来要挟朕,着实可恶。”

许泽的心好似江河翻滚,真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两百零九章 神医出狱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任何事情都需要付出代价。

听着皇帝的话,许泽平稳了一下心神,开口说道:“草民斗胆求见陛下,并非有意冒犯龙颜,虽说是救人心切,却也难逃罪责,望陛下多给我些时日,待我将兄长的伤势治愈,便自行去刑部领罪。”

朱祁镇看着一脸淡然,全无畏惧的许泽,心中有些怅然,他隐隐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事,土木堡一役,他贵为天子,却没有这等定力,直到经历了那些欺凌与轻视,他才培养出这等气度。

虽然心中有些欣赏许泽,可是他身为皇帝的威严不能丢失,尤其是皇位失而复得,他将帝王之道看得极重。许泽抬头看着皇帝,朱祁镇顿了顿,说道:“朕倒有几分欣赏你的骨气,可惜未能早日相逢。”

说完朱祁镇让太监给了许泽令牌,领着他去往诏狱。只剩下他和钱皇后的时候,朱祁镇开口说道:“朕知道你从来不过问这些事情,为何今日破例?”

钱皇后于是将许沛与洛琉璃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然后轻声感慨道:“臣妾不希望这世间真性情的人又死去两人,毕竟这样的人已经不多了。”

皇帝点了点头,走到钱皇后身旁,将瞎眼跛足的她轻轻揽入怀中,柔声说道:“朕能够挺过来,你居功至伟,没有你的不离不弃,真哪能活到今日,有你,真好。”

多少山盟海誓都已消失在时光河流中,剩下这些朴实无华的话语,却胜过所有的誓言盟约。

这是经过岁月洗礼,艰难沉淀的感情,所以显得弥足珍贵。所谓世间最长情莫过于你在我身边,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许泽跟在太监身后,他对太监没有多少好感,在此之前还亲手击毙过一名太监,正是那不男不女的妖人,害得他二哥那般下场。不过他眼前的太监倒不讨厌,这名太监没有武功,也不多言多语,默默地履行自己的职责,经过一段路程后,他们来到了诏狱。

有了皇帝的令牌和口谕,许泽顺利来到了诏狱第二层,这是在大白天,可是里面却阴森得如同黑夜。

甬道里是稀稀疏疏的油灯,闪动着细微的光芒。似乎有一丝微风吹过就会熄灭,太监的脚步很慢,许泽也不敢催促,这里自然有他们的规矩。

黑暗的牢笼中不断有痛苦的**声传出来,更远的审讯室还有鞭子抽打的声音以及犯人痛苦的哀嚎。许泽面沉如水,这个地方他不希望来第二次。

太监将令牌交到牢头手中,牢头接过令牌看了几眼,倨傲的表情顿时变得谦卑,手也有些发抖,太监尖细的声音对他说道:“传圣上口谕,释放安以仁。”

牢头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语气有些为难的说道:“回禀大人,安以仁昨日受了刑,至今昏迷未醒,只怕撑不了多久了。”

诏狱中的犯人很多都挨不住酷刑,选择自尽的不在少数,牢头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本来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可是皇帝突然下旨释放安以仁,他昨天才将他打得只剩一口气,如今可如何是好?

听到牢头的话,许泽和太监同时惊呼出声道:“怎么会这样?”太监更是焦急,他还要回宫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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