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三 不辞冰雪为卿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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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三 不辞冰雪为卿热-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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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突然觉得这殿中好空,空得只剩他一个。
  正当心灰意冷之际,眼角那抹白色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众里寻他千百度,只一眼就抵过往昔千百般苦楚。
  他,依旧是他,依旧是白衣胜雪,淡雅清逸,眸若星辰,笑若春风。
  梦中的容颜,从未改变。
  不过,那样陌生的眼神,也从未改变,一丝凄然又被一针挑起。
  “飞……咳咳……景天,别来无恙?”稳坐大殿的天帝有时候也会有某种错觉。
  大殿上静得一根针掉地都可以听见,也静得一根针掉地的声音也没有。
  大殿所有人都看见景天墨色的眼睛,直直得只看向一处,仿佛害怕少看一刻,眼中的东西就会转瞬即逝。
  属于那一抹独特的白色主人的心脏,突然惊觉漏了一拍,却也不畏怯,温和的眼光与之对望,旁人一看,皆是四目相对的情景,颇有些像……七夕相会时,鹊桥上的光景。
  难道是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景天?”
  “啊……”景天回过神来,惊觉自己身处凌霄大殿,才收回恋恋不舍的眼光,恭恭敬敬地抱拳跪下“景天见过天帝。”心神却还是在殿中一角。
  “嗯,起来吧。”天帝点了点头,做了个平身的手势“此次下凡历劫回来,可有什么悟道之心?”
  “下界一趟,几世轮回,知道世事本无常,唯天道常存,已是大彻大悟。”景天侃侃而谈,眉目飞扬,看似很有道理。哪里知道他是心里暗忖:还好那些年被白豆腐唠叨许多,今日随便胡诌一些,想来也够应付这天帝老儿了吧。
  “很好很好,看来人间这一遭没有白走。”天帝摸着胡子甚感欣慰,眼睛笑成了一条线。
  “景天,朕重任你为飞蓬当年之职,依旧镇守南天门,保天界安宁,你可愿意?”
  “谢陛下恩典,景天定不负众望。”仗剑昂首,铠甲之光一时璀璨了整个大殿。
  谁也不知道,那意气风发的英姿,不是因为重新荣登大殿,成为天界第一神将,却是为了一个人,失而复得,的确可喜。
  长卿在角落里,看着光芒四射之处,一种名为喜悦的感觉在心底悄然绽放,为他驱走了所有阴霾。
  熟悉又陌生。
  
    “呵;这树倒真是永恒不变啊;我去了这么些年;还是老样子。”来人轻笑了一下;修长有劲的手搁在树干之上;顺着粗糙的纹路来回;终是想到什么;又叹出一口气;倚着树坐下;原本应该神采飞扬的黑色眼眸;此刻漫无目的地徘徊在远处;仙云飘缈;无边无际。
  回忆断了线;却断不了源。
  要是那刻就死了;会不会也还是到这个地方来?
  距离那时;的确已经很久很久了。
  当日;蜀山也是如天界般的好天气;怎么也没想到那就是一别经年。
  从魔剑上卸了力;耳边听得魔剑齐口而断;紧闭着双目也知道;原本清澈见底的眼中早化成血海一片;就连近在颊旁呼出的气息也带着血腥;更加连呼吸都不忍。
  不忍;见他入魔;因他。
  不忍;见他血洗蜀山;因他。
  不忍;见他为祸苍生;因他。
  不忍;见他再不配穿白;因他。
  当所有的不忍都直指心间;他;只有选择逃避;或者可以违心得说一句是逃避选择了他;因为他;实在是无能为力。
  原本任着灵魂伴随心灵一步步下沉;沉溺在混沌弥留之间;将往事尘封。却万不曾想;黑暗中;还是有那么一束光;将他小心呵护;不叫死亡走近一步。
  温暖得如三月春风;好得叫人直忘了是寒冬初至;飞雪若羽;天降大劫于蜀山;于苍生;于他;或他。
  挣扎着睁开眼;没有大殿的血雨腥风;没有想象中的奈何碧落;更没有或仙或魔的他。
  蜀山的厢房;还是一样的简陋;三两张凳子;围着一张木桌;木头也不是什么名贵的材料;桌上摆的也不是什么上等的茶具;想来茶壶里面的茶也就尚能入口;还要是不温不热的那种。
  想再挣扎起来;却连睁眼的力气都被抽干;直挺挺地再次躺倒;或者准确来说是晕厥;闭上眼之前;床帐以极快的速度旋转起来;然后又是堕入一片无知的黑暗。
  “景天;景天……”黑暗中,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声音,不是很悦耳。
  只见苍白却依旧俊美的脸抽搐了几下,挣扎着再次睁开眼睛,一张同样苍白的脸跃入眼帘。
  常胤。
  张了张毫无血色的唇,却发不出声音,喉咙被烈酒烧着一般,力气,也是依旧一点也没有。
  “醒来就好,先别说话;咳……”常胤也似没有恢复一样,刚说几句就将咳起来,脸色更加难看。
  他没有死,常胤也还在,那……他呢?
  难道……
  一个不敢想象的结果冰霜般覆盖了景天的心,,突然,他觉得好冷好冷。
  “师兄他没事。”常胤咳停,看见景天灰色的眼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掠过一丝不忍,终将真相诉之。“师兄已历大劫,稍显虚弱,还在房中歇息。”
  一颗不安的心这一刻终于安定下来,下一刻又开始不安,他受伤了?伤得怎么样?很虚弱?不安转化为担忧,明明白白写满苍白的脸,看起来有些扭曲。
  想问,喉咙却不允许。
  “景天,”半盏茶的沉默过后,常胤终于把想说的说了出来“师兄既然跨过了走火入魔这道坎,我希望你不要再干扰他了。”常胤说得很慢,也很艰辛,仿佛在讲述一件极其残忍的事情  “就只当……就只当是为了他好。”
  景天的脸还是一样苍白,看不出有什么波澜。
  结束了?结束了。
  无论多么努力,都逃不过必须放手的结局。
  心里没有一丝波澜,平静如水。
  早就明白的结果,当然可以理所当然地接受。
  就只当是为了他好。
  本来就不应该纠缠不清,弄至今日局面。
  懂,一直都懂。
  常胤不知景天所想,但也料他哀莫大于心死,只再坐了一会便抽身离开。
  在门关上的那一刻,景天的泪还是从心间一路涌上来。
  纵有寒冬暖阳,也觉日月无光。
  无力地修养了几日,力气稍微回来了一点,也开始可以说出话来,第一句便是:
  “我要见长卿。”
  看到常胤那张犹豫的脸,又平静地补上一句:
  “我只看他一眼便走,从此不再上蜀山。”
  常胤终是狠狠地点了点头。
    “师兄在最后一刻突然恢复了神志,化尽全身功力为你包裹防护,这才救你一命,也渡过劫难,然后便入定调息,到现在还没有醒,你进去看看他吧。”搀着景天来到房门前,常胤把当日的事情解说了一番,然后推开了房门。
  打开他房门的那一刻,景天觉得连心脏的血液也凝固了。
  只看他一眼,就只一眼,只是一眼,最后一眼……
  蜀山掌门安安静静躺在床上。
  清俊的脸恢复以往的平静祥和,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疯狂扭曲的血腥,有些散乱的青丝下,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稍不留神下一刻就会隐去消失,无踪无影。
  心,一点一点疼开。
  “是我害的你吗?”景天在床沿坐下,露出不知给谁看的笑脸“我原本不信的,你都不认得我了。”
  没有人回答,床上的人还是安安静静,恍若熟睡中的人。
  “我是个混蛋对不对?”床边的人不理会,还是自顾自地说下去,就像得到回应一样
  “你都不认得我了,我还要来害你。”拨开挡住额头青丝的手,还是不舍得离开。
  “我很自私吧,就只是想着自己,连紫萱姐姐都选择放手,我却任性地想要追逐你,同你站在一处。”
  “没想过,你站的位置原本就与我不同。”
  再次深深地把安睡的脸刻在心底,形成最后的影像,同之前的许许多多个时刻的影像,统统堆放在一个地方,深深埋葬。
  “以后,再没有人会来害你,再也没有。”
  阳光从窗外不安地爬进来,凝固在惨淡的笑容中,化不出任何温度。
  “再见了,白豆腐。”笑意还停留在脸上,至少泪却是僵持不住了,阳光下的泪珠却没有想象中的美丽。
  有时候,欺骗自己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不顾常胤的好心挽留,坚持带着满身的伤离开。
  伤在心上,多留一日便多裂开一分,心疼一点点变为心痛。
  从那天起,再无人见景天上蜀山。
  永安当从此生意兴隆,万事如意,众人都道景老板一看就会做生意,一张迎客的笑脸连眉都笑弯了。
  几十度春来秋去,无妻无儿的永安当景老板,终于寿终正寝,一魂归天。
  纵是往事如烟,又敌得过几个从前?
  



☆、第十七章

  (十七)
  今天天界的云有点浓;层层叠叠;肆意缭绕;叫人什么也看不大清楚。
  长卿站在远处;层叠迷雾般的云霞;使得神树看起来也有几分迷幻;神树下;似乎还坐着一个人。
  会是谁呢?
  银亮的铠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是……昨日凌霄大殿上的那位将军?
  心在不察觉中跳动了一下,轻轻地,不着痕迹地。
  他……在那处做什么?痴痴地望着远处的他,究竟在想着什么?
  没有任何原因,就是想要靠近,想要和他攀谈,想要知道他在想着什么,想要的东西突然就变得很多。
  一步一步,长卿向着云雾寻去,踏着久未尝过的喜悦,还有私私慌乱。
  
  景天刚刚从前生的回忆迈步出来,前生往事,每一幕都过于沉重,又过于漫长。
  远处的云层几度聚合离散,就如同人世间的缘分,浓淡都由不得,也强求不得,昨日见那人的神情,大抵又忘却了吧。
  景天嘴角漏出一丝笑意,纵然不记得,但总归见上面了,那人神采依旧,风骨犹存。逐渐在眼前描摹起那人的模样,哪怕几十年未见,也不阻碍他在他心中形成的影像,烙刻于心。
  云雾渐渐被拨开,有个人披着淡云前来,愈来愈近,最终与心中描摹之人,紧紧重合起来,那人对着他笑,纵天边云霞千彩,也抵不过这清淡一笑。
  “在下天文阁徐长卿,拜见神界将军。”言语很恭敬,但却不见一丝卑微。
  “在下景天,神界将军这些虚衔就不必说了。”景天也不起身,仰起头对着来人灿烂一笑,末了又补上一句“景是景天的景,天是景天的天。”
  “将军真是风趣。”长卿又笑了笑,看着仰头看他的景天,心想这将军还真是孩子气。“此处风景,将军也喜欢?”
  “叫我景兄弟就可以了,将军什么的听着搁耳。”你从前不是挺喜欢这么叫的吗?
  “这个地方也不算特别,只是从前常来罢了。”景天挪了挪身子,腾出一个地方,拍了拍空位“来,坐下呀,总站着你也不嫌累。”
  长卿愣了一下,下一秒钟已经被人拉坐在身旁了,奇怪的是一点也不觉得唐突。
  远处的云霞有些在风中消散了,景致变得明晰起来,向下望去,还可以看到人间,来来往往的人如蝼蚁一般。
  其实,这里一直都可以看到人间的。
  二人顿时无话,风有些淡,云也有些淡,就是并排坐着,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物事,也不觉得尴尬,仿佛这一天是等待了很久的相逢,千言万语,都在无言之中,又像是生怕只是幻相,稍一言语就会破碎。
  有些人,只要在身边,就会觉得安心,十足安心。
  
  其实天界本来便没有日夜之分,只是此处沾染着凡尘之气,才有了日与月的交替,白日与黑夜的区别。此时霞光万里,落日其华。
  银白色的铠甲,还有纯白色轻纱,静静地,金色余辉将他们包绕,好似也不肯打扰他们一样,无比温柔。
  终于待到了月白于天的时刻,冷冽的月光终究还是打扰了这两人。
  “将……景兄弟,时候不早,长卿该告辞了。”清俊的脸依旧淡然,却要比月光暖上个三五分。
  景天抬起头,果真月辉满天,光华无限,心中不禁嗟叹时日怎如此短暂,明明在人间的时候,没有他的时候,时日都是很漫长很漫长的,漫长得叫人恨不得一刻都不停歇地工作,忙碌,就可以遗忘。
  “是不早了,那…。。我便不多留你了,仙君请便吧。”景天笑了笑,从来都不曾留他,因为从来都留不住。
  “那长卿先行告辞了,今日打扰了。”报他以清明一笑,其实心里偷偷叹了一口气,他竟不留我?好像这里是夕瑶仙子的领地,他呆在这里这么久,在等着谁呢?
  起身的那一刻,仙纱扬起,满地银白下竟更显清幽。
  “入夜风凉,景兄弟昨日初上天界,还是早些回去吧。”忍不住还是回首说上这一句,玉白的面容也有道不明的东西,掩藏着。
  他竟也关心我?对一个刚认识的人?
  不,他对所有人都是极好的,他,本是一个极好的人。
  “多谢仙君关心,我只是想多呆一会。”景天竟仰面躺下,大有不走之意,清辉之下,有一种冷冽的神采。
  “那……在下不便再打扰,有机会再去拜会。”这回真的转身离去了,一路白月追随,再清冷不过。
  他大概真在等什么人吧?真是的,我又何必如此在意呢?
  长卿第一次觉得自己很可笑,想笑却笑不出来,不觉间已回到居所。
  他生性喜淡,所以居所也和在房间时候差不多,一样的朴素却淡雅,透着一股幽兰之气。
  躺在床上,却怎么也无法入眠,满脑子都是一个人,有些奇怪,有些威严,有些风趣,又有些亲近,他觉得自己的好奇心从未有过的膨胀。
  明明很陌生,却是很熟悉,久违的感觉。
  很多影像在浮动着,意识便会开始模糊,最后完全丧失。
  睡眠,是最好的归宿,因为很多事情,一旦一觉醒来,便不再烦恼。
  
  有月有星,这是再次遇见他的第二个夜晚,是离开他后的第二万七千七百四十二个夜晚。
  是的,记得非常清楚,离开后,发誓不再见他的那天后,每一天都变得无比清楚,无比清楚的残酷。
  他有妹妹有茂茂有永安当,不能再像前几次那样哭哭啼啼酩酊大醉,不能自暴自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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