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舞即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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萤舞即醉-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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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推开挡在我面前的憧憧人影,急急就要往担架那边跑,却被谁拦住了,“先生,您先冷静一下……”
  “维梵,我们先回家好不好?”拦住我的人被推开,紧接着,我被带有熟悉气息的手臂挽住,扳过身子,“回家慢慢等消息,嗯?”
  有手掌在轻轻拍打我的脸:“维梵?维梵?你说句话……不要吓我……”
  明明声音就在眼前,我却始终看不见那人的样子,周围只余白茫茫一片雾气。
  “维梵哥!”
  仿佛置身于重重雾气里的我顿时僵住,这个声音……
  眼神在一瞬间找到了焦点,我惊愕地回头,易玖和他的保镖正往这边跑来,易玖先一步跑到我跟前,仔细看了我一眼,眼眶一红,紧紧抱住我:“我没事,我没事,吓到你了,对不起……”
  我抖着嘴唇,把手握上他的手,攥紧:“你,你怎么……”
  “我见你晕车晕得难受,于是下车帮你买木糖醇,想着回程的时候嚼着它会好一些……”他松开我一点,“听到爆炸的时候,我们都没往自己坐的车子上想,所以来的晚了些,对不起,你一定担心死了……”
  真的担心死了,差一点就死了。
  我的神经骤然放松,身子随即一阵发软,易玖连忙扶住我:“你还好吧?”
  我连连点头:“小九,我们可能要去警局做一下笔录。”
  易玖对我点点头,转身看着易铭:“四哥,这个事可能有点复杂,你等一下……”
  我不去看他们,背对着易铭而立,视线一转,却看到楼下大厅里站着一个人,午后的阳光射在大厅的大理石地砖上,反衬出她苍白的面容和无比惊诧的神情。
  我缓缓走了过去。
  随着我渐行渐进,易珊珊脸上的表情也渐趋平静,等到我走到她的面前,她已然恢复了一贯的从容。
  我偏就是见不得她的这种从容,于是想也不想地抬起手,一巴掌直直冲着她脂粉黯淡的脸上就招呼了过去。
  估计是没料到向来温顺如女孩子的我居然会甩她耳光,易珊珊连躲都没想到,竟硬生生接了这一巴掌,响亮的“啪”的一声,她的脸上顿时多出五道红指印。
  “三姐,今天你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我衷心祝贺你。但世间因果报应轮回,”我甩了甩有些发疼的手,“人在做,天在看,你好自为之。”
  我转身就走,却被易珊珊叫住。
  她还真有脸叫我。
  “等一下。”
  我顿住脚步,并没有回头:“还有何贵干。”
  高跟鞋踩踏地面的嗒嗒声有节奏地传来,易珊珊走到我面前,脸上意外地并无多少怒气,有的只是不该出现在她这样的人的脸上的惫懒困顿,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我如果说并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意思,想来你也不信,不过没关系,那是你的问题。”她摊了摊手,“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个莫名其妙的爆炸,和我无关。”
  我觉得自己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与你无关?车库里只剩下你的车叫与你无关?临出门前偏要把车子拿去加油叫与你无关?这倒真是无关的蹊跷呢。”
  “一个很容易就怀疑到是我所为的恶性事故,线索却丝丝扣扣都与我相连,这难道不蹊跷?我易珊珊做事,就不会做得更漂亮干脆些么?”
  我被她一噎。
  “维梵,我知道你对我有些成见,我也不想为自己说什么,”她有些无奈的耙了耙头发,“但你要知道,我们三个,其中并没有谁和谁结了婚,也没有谁和谁是真正确定了关系。这个社会讲究的是公平竞争,先来后到那一套早就过时了。我们俩爱上同一个,OK,没问题,大家公平竞争就好。”
  她看我的眼神就好像我是一个长不大的小孩子:“但是维梵,你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因为我和你爱上同一个人,而我又是你的三姐,你就对我抱有成见。就像我也没有资格因为你和我爱上同一个人,又是我的八弟,还是个男性,就对你流露出鄙夷和不屑,是一样的。”
  她还问我:“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其实真正混蛋的,是易铭那个脚踩两条船的?一边说着爱你,只爱你,永远爱你,一边却又和我纠缠不清。”
  怎么可能没想过?我活了小半辈子,都没有像最近想的这样多。
  可就算如此,在最后一层遮羞布彻底被扯下来的今天,我却为什么要站在易氏的大厅里,听易珊珊教我如何摆正世界观?
  易珊珊没有给我打断她的机会。最后,她对我说:“维梵,你只看到他为了自己的事业对我虚与委蛇,因而想着心疼他,体谅他,因为他是你的四哥,也是你的爱人。可你何曾看到过我?你怎知,我不是在同他做一样的事?我也是人,还是个易家人,面对着日益强大的易铭,我也要保命的。”
  “你重视你的四哥,你的爱人,我却也是你的三姐,是你的亲人,维梵,你怎能如此自私,在乎爱人,敌视亲人?”
  她是笑着说这些话的,说完最后一个字,她便转身上了楼,从我的角度看,她的脚步竟有些蹒跚,似是累极。
  我那时根本无法料到,她同我说的这些话,竟成为绝句。
  我只是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幼稚地感叹着世界的荒谬。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理,每个人都在拼命生存,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经历过的事情最沉重、无人能及,因此做出来的事情也都有了自圆其说的依据。
  杀人也有了依据,兄弟阋墙也有了依据,利用陷害也有了依据,只要被冠上了“易”姓,什么都有了依据,合该成为无所不能的超人,站在金字塔的顶端,对底层生杀予夺。
  但其实,这和是不是易家人又有什么关系?全都只是自己的野心罢了。
  有志在此的,总会为自己找到最合适的理由,而易家,不过是为他们提供了一个广阔的平台而已。
  金钱,权利,欲|望,尤其容易让人迷失自我,只活在自己为自己打造的乌托邦。
  殊不知,平平淡淡才是真,幸福总在小事里。
  
  “你都听见了,有什么感想?”我问站在我身后的易铭。
  他不说话,于是我替他说:“还是那句话对不对?不容许退出之类的。”
  “可你凭什么?在掌控了我十多年之后,凭什么还妄想掌控我的后半生?我也是人,不是任人囚禁的金丝雀,不是任人践踏的玩具,而是实实在在的,有尊严,有骄傲的,人。”
  如果你以为你凭借的是我的爱,那就大错特错了,因为那在你一次又一次的无情挥霍之后,早已所剩无几。
  爱这个东西,其实是有额度的。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么?”
  易铭并不答话,只是走过来小心翼翼牵起我的手:“你现在身体很弱,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我顺从:“好。”
  回家。
  回你的家。
  但我易维梵,早晚会有只属于我自己的家。
  




9

9、第九章 。。。 
 
 
  你将熏风和春水的咿呀、繁花静掩的秘密、流云的迷梦、拂晓天际的无声探视一一带进了我的心怀。——《流萤集》
  
  成为易家人的这十多年里,我和易铭从没有如此互相折磨过。
  当年初到易家别墅的我显得无所适从,平日里也更喜欢自己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也不做什么,只是不出去。直到一周后的傍晚,翻着自己的小衣箱的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将一本书留在了孤儿院的一个同伴跟前,忘了取回来。
  还记得是一本破旧不堪的《简爱》,按说也没什么好可惜,我想要,易家自会给我买,可我就是不喜欢,总觉得新买来的和那本旧的有很大的区别,压根无法取代。
  就连翻译的版本,我都能挑出刺来。
  很多人都知道,从孤儿院出来的孩子大都会对那个阴暗的地方有一种深深的畏惧感,我也不例外。于是想起那日牵着我的手,领着我走进自己房间的哥哥。
  在易家那么久,我还没和别人说过话,唯一有过接触的,也只剩下他了,而且他看起来是那样的亲和温柔,应该……会答应陪我去的吧。
  于是揣着小小的胆怯,我走到他的房门外,鼓着劲敲了敲门。
  现在想起这些过往,只觉得我今天所经历的,着实是自作自受。
  7岁的我和23岁的我在镜子前相对而立,一个童真犹存,一个心已老去。
  
  那是因为,最先开始的时候,易铭并不很爱理我,当然,我指的是私下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在的场所,比如那天傍晚,他的房间里。
  这位温和的四哥看上去温和依旧,但说出口的话却让我十分伤心失望。
  他说:“我是很想陪你去,但最近课业忙,估计抽不出时间。”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完了,谁知几天后,易铭当着父亲的面,主动提出要陪我回一次孤儿院取书,并说自己已经提前完成了多日的课业。
  这么想来,他第一个牵起我的手的时候,也是当着父亲的面。
  可惜那时候的我很小,又很没有安全感,面对着这样的哥哥,下意识的就以为他是真心对我好,真的喜欢我,于是越发爱黏着他,用易铭后来的话说来,就像牛皮糖一样寸步不离。
  当着众人面还好,只剩我们的时候,他就会恢复一贯的冷淡漠然。日子久了,终于有一天我意识到,私下里的易铭可能并不喜欢我这样黏他,我本就对他有些怕、又有些崇拜,很自然,渐渐的我就不再这么跟着他了。
  他好似终于缓了口气,与一众兄弟姐妹在一起时,对我越发的亲切。
  而这个时候,二哥易柏依取代了易铭的位置,成了每天和我形影不离的那个。只不过顺序有些颠倒,跟着人的那个不再是我。
  也正是这个时候,我才算正是融入了易家的大家庭,直到后来,我在众兄弟姐妹里的好人缘,说起来,还要归功于二哥。
  还记得小时候,二哥最喜欢抱我坐在他膝盖上,捧着书念给我听。他念的大多是些和国学有关的传统书目,有一次念道“式微式微,胡不归?”二哥对我说,这是他在整部诗经里最喜欢的一句,只一句,就把世态炎凉诠释得淋漓尽致。
  我问他是什么意思?他答:“天黑了,为什么还不回去呢?”
  那时的我无法理解什么是世态炎凉,只把这句诗的白话意思牢牢记住了。从那以后,只要二哥回来的晚了,我就会打电话对他叫:“式微式微,胡不归?式微式微,胡不归?”
  也多亏了这一句,在他后来用枪指着陆峥威胁我和易铭的时候,我才能一横心救他回来。
  易家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得不说,与他们自身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在二哥抱着我念完《式微》之后,易铭鬼魅一般出现在露台上,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去接九弟。
  想来这就是人类自身犯|贱的心理了吧?黏着你,你不屑,不黏了,又不习惯。
  可当时的我哪儿想得到那么多,只是纯粹地被这个词惊住:“九弟?”
  二哥也有些愣怔:“父亲还要继续收养孩子么?”
  “说是要收养十个。”
  我从二哥身上跳下来:“父亲收养这么多孩子做什么?”
  “炼蛊。”二哥声调冷冽。
  我不解,四哥则是清咳了一声,又回过头来对我说:“父亲要我带一个兄弟一起去,他说本该他亲自去的,但实在是有事抽不开身。维梵,要去吗?”
  早就想出门转转的我当然是满口答应,同满脸笑意的二哥打了招呼之后,便乖乖地随着易铭去了。
  那天之后,很奇怪的,我很少再有和二哥单独相处的时间,我的时间被学校和家庭占得满满的,而家庭=易玖,学校=易铭。
  不久,小诗也加入了这个家,我的家庭生活因而再添一道风景。
  转眼数年匆匆而过,学校、家庭两点一线的状况维持到易铭用额抵着我的额,对我说“维梵,和我在一起好不好”的那一天。
  那时我只有16岁。
  二哥曾经评价过我的16岁,说那就是“盲目和狂热的代名词”。彼时我坐在金笼里,二哥坐在金笼外,静静看着我,眼神悲哀。
  他对我说:“维梵,你要知道,我不是在害你,我是在帮你,我也不是真的想要禁锢你,我只是爱你。”
  今时今日,23岁的我深以为然,可那时那日,16岁的我,身体里只留着盲目和狂热。
  众兄弟姐妹对我和易铭的暧昧关系冷眼旁观,父亲的态度则是不置可否。
  这种不置可否,无疑在另一层面上促进了这种不正当关系的发展。
  而时至今天,我敢依靠着这份感情如此肆无忌惮,凭借的,并不只是易铭的那句话和一时的心血来潮。
  二哥……实际上在其中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
  他曾把我叫到他的房间里,认真地问我是否真的喜欢易铭。
  我的答案自然是肯定。
  我还记得他当时说的话和孤注一掷的眼神:“你说是,那我就帮你,但是维梵,我帮你,是因为现在的易铭,还是易铭。”
  事实证明他说对了。
  当易铭不再是易铭的时候,他领着我去了他在美国的私人别墅。
  那时我自是不肯信他,只觉得一直对我好的二哥好像魔障了一样。毕竟那时距离第一场谋杀案——他的车祸,还有将近四年的时间。当时一切都没有发生,依然对爱情盲目而狂热的我对着已经不再年少的易铭的异常选择视而不见。因此当二哥对我说,易铭很危险的时候,我的回应是——没有回应。
  因为我压根不信。
  就连两年后的那场车祸,我也只当二哥是真的死于意外。
  直到大哥被仇家追杀至死,驽钝的我才开始逐渐觉出事情的不对来。
  我惊慌失措,晕迷,生病,绝食,自残,花样层出不穷。
  可惜,已经晚了。
  那些手段博来的,不过是易铭一时的怜惜,而到了今天,已经连这点怜惜都没有了。
  一次次的意外接踵而至,一个个的亲人离我而去,易家的十个人走到今天这一步,天意也好,人为也罢,都不得不承认,真的,失去控制了。
  
  小说里,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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