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燃？是萧燃吗？”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低沉嗓音，萧燃一顿，然后声嘶力竭的叫起来：“哥，哥，陈希然出车祸了，他出车祸了！就在我眼前，我明明可以……我……我不知道，还在抢救……嗯，爱莎医院，嗯，好，你快来！”
“……哥，对不起，是我害的他……”
听到弟弟难得软弱的声音，萧鸣却无法做出安抚。挂了电话便向外奔去。陈希然出车祸？怎么会，那么弱的身子，怎么受得住这些伤害……该死的！
连闯三个红灯，以最快速度赶到爱莎医院急诊室，便见到萧燃一身带血的坐在急诊室前，整个身体像崩紧的弦。
“萧燃，你受伤了？”萧鸣上去扶住萧燃急切的问。
萧燃摇头，紧抓着萧鸣的手，语无伦次：“是陈希然的血……全部……是我害的他，我明明抱着他的，我为什么要松手？”
“萧燃！”
“要不是我放开手，他就不会……”
“萧燃！”
“他当着我的面被人推到公路上……要是他死了，我……”
“萧燃！”
萧鸣一巴掌甩在萧燃脸上，看到他终于恢复了神智，问他：“陈希然怎么样？”
萧燃低下头：“还在抢救……他流了很多血……”
萧鸣深吸了口气，在萧燃身旁坐下，揽住他的肩安抚他：“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抱歉！”此时一名小护士走过来，看到萧鸣，松了口气：“请问您是家长吗？”
“是。”萧鸣站起：“请问里边的孩子……”
“这个，具体还得看情况。”护士小姐道，又说：“那个，您看，您能不能先去办理一下相关手续？他们……”护士小姐看了看萧燃和司机两人。
司机老张一拍脑门，急道：“哎，我去我去，大少爷您这陪二少爷吧！我刚才是担心就没敢离开。”
“不用了，我去吧，你在这看着他。”萧鸣拍拍萧燃的肩：“冷静点，我回来还有话问你。”
所谓的相关手续，自然首先是缴费。报上陈希然的名字，护士小姐查了一下，却说：“这位先生，陈希然的费用是由萧氏基金全面负责，相关费用我们会上报过去，不需另外缴费！”
啪！
萧鸣手中的皮夹掉到地上。“你说什么？萧氏基金？”
第十九章
萧鸣突然有了极不好的预感，捡回皮夹，站起的时候已恢复冷静，向护士小姐问道：“请问陈希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由萧氏基金全面负责的？”
“请稍等，我查一下。”护士小姐舍不得拒绝眼前的极品男人，早忘了不能随意透露病人资料的规定，径自将陈希然的档案调出来。“啊，是从十三年前开始，陈希然出车祸入住医院到现在，所有费用就一直由萧氏基金负责。”
“十三年前……车祸……”萧鸣晃了晃，脸色苍白。
“大哥，你怎么了？”有一双手扶上自己的肩，见他许久不回的萧燃不放心的跟了过来，却看到大哥身形不稳几欲站立不住的样子，忙跑上前扶住他，很是担心。“哥你要是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吧，我已经没关系了。”
萧鸣点头，与其守在这里，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你也回去换身衣服。”他身上沾满了陈希然，那个孩子的血，现在看起来，更是……异常刺眼！
“不了，我守在这里。”萧燃笑笑：“那家伙胆子小，要是醒来看到自己在陌生的地方，肯定要哭。”
萧鸣点头，没有勉强他。吩咐了司机老张盯着，便自己开车，以更快的速度赶回公司。
踏出专用电梯，秘书Jelina已从前台得到通知等候在电梯门外，看到萧鸣大步进来便跟在他身后，将手中整理好的文件递给他。萧鸣边走边快速阅览，到办公室门前已做好批示。将文件将回给秘书，问她：“还有什么事？”
Jelina摇头：“下午的会议已为您取消，华亿电子副总裁高小姐前来拜访，十五分钟前刚离开，说有急事，请您给她电话。”
萧鸣点头，推开厚重的黑檀木门走进办公室，Jelina便站在门外，文件在她手上摞得整整齐齐。“总裁还有什么吩咐？”
“帮我查一下萧氏基金里，所有关于陈希然的资料，详详细细，不得遗漏打出来给我。”
“是。”Jelina毫不疑惑的回答，转身回办公室查资料。
萧鸣脱了外套扔在沙发上，刚坐下，桌上的电话就响起。萧鸣不耐的接起，“谁？”
“是我。”电话那头传来熟悉温和的声音：“听你的声音不太好，怎么了？”
“没事的，妈。”萧鸣靠着背椅，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轻快：“这几天太忙了，您身体还好吧？”
“呵呵，还不是老样子。”电话那头低低的笑。“你啊，不要太累了，有时间就多回家来。”
“嗯。”
“你林伯伯的小女儿还记得吧？含嫣啊，那个小姑娘，最近常来陪我，她啊，真是越长越漂亮了……”
“妈，我还在上班。”萧鸣冷静的打断母亲的唠叨，暗中翻翻白眼。
“哎，那你先忙，记得有空回来。还有萧燃，叫他记得回家，不要总在外面玩。”电话那头忙说道。
“好的，妈你也多注意身体。”
挂了电话，Jelina也刚好敲门，捧着一叠资料进来。萧鸣接过她手中的资料，吩咐不得任何人打扰，开始翻看手中的资料。越看脸色越是阴沉。
厚厚的资料里，详详细细记录了一个孩子从三岁入院以来大大小小上百次的手续。脑部淤血，肋骨刺穿肺部，内脏严重破损，脚骨断裂，接续被玻璃切断的手筋……条条列列，讲述着他一整年所接受的手术。不停地在重症病房与手术室，麻醉与疼痛中交互度过的一年。
随后便是康复记录。手术过后的长时间昏迷，几成植物人，脑部严重损伤，智力处于幼儿阶段。腿至今仍未完好，最后一次的医疗记录是上个月，腿已经痛得无法行走才来的医院……
这个被冷冰冰记录在档案里的孩子，那个孩子的名字，叫陈希然。
陈希然！
萧鸣颓然地放下资料，全身无力的靠进沙发里。
实在无法将这几天接触到的陈希然，这个十六岁，营养不良，穷困到几乎无法维生的残智少年，与十三年前那个圆润活泼的孩子重叠到一起。
那时候父母在闹离婚，父亲在外有了新的爱人，并将那个私生子带了回来。三岁，与萧燃同样的年纪，父亲只叫他宝贝。不同于在母亲的歇斯底里下变得异常成熟的萧燃，那个圆滚滚还在摇摇摆摆走路的孩子，确实可爱得连他都讨厌不起来。
还有，父亲所爱的女人，陈瑞琳。那个贤淑温柔的女子，即使她几乎破坏了他的家庭，他仍是尊敬她。
她是个好母亲。
他看到过她温柔又细心的照顾那孩子，听到她对父亲说：“我不稀罕做什么萧太太，但是该属于我孩子的东西，我一样不让。我绝不能让别人嘲笑他是私生子，我的孩子，不能受到一点委屈。”
他那时候心里很是动容。他的父母是商业联姻，两人之间根本没有爱情。或者母亲是爱着父亲，但男人不爱她。孩子是维系两人婚姻的手段，他从小只被要求做一个合格的继承人，早早便失去了童年。
对于家庭的离异，他不在乎。家产的继承，说实话，他相信以自己的实力，完全可以白手起家。从头到尾，这个持续了将近一年的家庭闹剧里，他是唯一最不受影响的。因此，他也可以更客观地看待那个破坏他们家庭的女人和她的孩子。
所以他可以在父亲去世之后代替照顾他们，并在那孩子遭遇车祸以后开放基金承担下他所有不菲的医疗费用。她三番两次的向他要钱，他都毫不犹豫的给她，尽管母亲会因此而怪责于他。
虽然不会再见，但他心底里还是希望那个与他血缘相关的孩子能够如萧燃般健康快乐的成长。他相信她一定会照顾好那个孩子，她是那么温柔。他一直以为，那个被叫着宝贝长大的孩子会生活得很幸福……他明明给了他们物质需要的一切。
原来，从头到尾，她的温柔都是假的吗？
“Jelina。”萧鸣按下内线电话：“为我调来陈瑞琳的资料。另外，去问一下，有没有人查过陈希然的基金帐户。”
“是。”
不久电话响起，萧鸣接起，便听到Jelina说道：“不久前有用户使用内部密码对陈希然的基金帐户进行了查询，该用户帐号为……”
“不必说了。”萧鸣重重锤向桌子，眼里闪过暴谑。
放下电话，陈菲丽兴奋地蹦跳起来，敲着陈瑞琳的房门高声喊：“姐，姐，陈希然住院了！”
“什么？”房门倏的打开，脸色有些憔悴的陈瑞琳惊讶的跑出来。“怎么那么快？我昨天才刚刚吩咐他，那小子怎么可能今天就……”
“是真的啦，我刚刚查过了，花了很大一笔钱哦，估计伤得不轻，嘿嘿，又可以敲一笔了！昨天看他的样子，还以为他要不听话呢，姐姐果然教子有方！”
陈瑞琳懒得理会她的疯言疯语，原地踱了几步，咬咬牙：“你确定陈希然的医疗基金被使用了？”
“百分百确定。”陈菲丽嘿嘿直乐：“我可是天天都在查他的基金费用，嘿嘿，省得让人挪用了。”
陈瑞琳以拳击掌，似乎下定了决心，走动两步，又有些犹豫：“前几天才刚跟萧鸣拿过一笔钱，他已经说过那是最后一次，不知道还行不行，我可不想求他。”
“哎哟姐，去试试看啦！先前说不再给是因为那小白痴都没再出过事，单是生活费肯定拿不了多少嘛！这次不一样哦，医疗基金用去很多哎，肯定动了大手术，姐，你就去跟他说要给小白痴请个看护嘛！”陈菲丽拉着陈瑞琳纵恿：“而且，姐，你不想早点去见他吗？”
“你知道些什么？”听到陈菲丽的话，陈瑞琳立刻警惕地望向她。
“姐，你连我都要防啊？你们俩青梅竹马那会我就知道了，现在也没有哪个糟老头从中破坏，你们要好就光明正大嘛，干吗搞得像做贼似的。”陈菲丽不满地撅起嘴，很不高兴姐姐的不信任。
陈瑞琳抚额，有些无力：“不是我防你，我是真怕了。我等了他那么多年，要是再与他分开，我就要疯了。”
“所以呀，姐你要赶紧行动，钱到手就赶紧去找他嘛！”陈菲丽又开始纵恿，说来说去，所有关心的话都只为一个钱字。
“嗯。”陈瑞琳点头，又皱眉：“不过我真不想见到萧鸣。他越来越像那个人，让我每次见到他，都恨不得扑上去咬死他，还要装做温柔，烦死了。”
陈菲丽翻翻白眼，暗自嘀咕：“怎么说萧鸣也是个大帅哥啊，肯定比你那十几年没见的情人好得多。我想见他都见不到呢，你还不愿见，这什么社会，那么不公平的。”心里虽这么想，话当然不能这么说。陈菲丽只能温柔地抱住姐姐安抚：“姐，一切都是为了你们的幸福。萧家欠你那么多，该给你的最后什么也没给，你甘心就这么算了？难道你不想去找斐家小子了？”
“还用说。”陈瑞琳咬牙，“我去换衣服，你准备好车。”
“哎，不用啦姐，这样正好！”陈菲丽解开陈瑞琳的发带拨乱：“这样看起来更显得严重，以萧鸣那小子的为人，肯定少不了一大笔护理费给你。”
面对着面为陈瑞琳改妆，陈菲丽就近看清姐姐越发憔悴的脸色，脸上难得现出了忧心：“姐，不是我要多嘴。本来你们的事情我不该管，你爱了斐家小子十几年，好不容易能重新联系上，你想跟他在一起，我也不好说什么。”
“你这些年的所有存款都给了他吧？你有没有问过他是做什么生意？赚了赔了多少？有什么生意是需要一直投钱进去的？姐，不是我多心，姓斐的小子绝对靠不住。你知道我是没存款的，要是有什么意外我帮不了你。所以钱方面你最好还是自己留着，别给他了。再放一部分在我这里，有什么事也好……”
“行了，到时候我会留些钱给你，用不着拐弯抹角。”陈瑞琳听不得有人说她的心上人不是，冷冷打断陈菲丽，推开她向外走去。“我自己去行了，你在家等着吧。有时间想别人的事多看看你的男人，他有多长时间没过来了？”
“随便你，到时候被骗了可别回来找我哭。嘿，在美国做大生意？哼！走着瞧。”陈菲丽咬着指甲愤愤骂，又拿起电话重重的用力按下快捷键，听到接通的声音，倾刻委屈至极地娇呜：“亲爱的，你最近怎么都不过来呀？呜，我是在哭啊，我跟姐姐吵架啦！嗯嗯，她要去美国找她的小白脸啦，以后屋子里就只剩我一个人，我好怕哦！呜嗯，你来嘛……啊？要开会，不说啦？喂？等一下，你别挂……”
陈瑞琳开着车熟门熟路的进到萧氏集团的地下停车场，把车在角落里停好，对着后视镜整了整仪表，便打开车门走进总裁专用电梯。上到21楼，走出电梯便看到一名穿着黑色职业装的高挑美女笔直的站在电梯前，看到她便上前道：“陈小姐，因为您没有预约，本来是不应该让您上来。看在总裁的份上，请您到休息室等候两个小时，我会为您安排合适的时间。”
“麻烦你跟萧鸣说一声，我有急事找他，他会见我的。”陈瑞琳暗中有些发火，脸上却仍是温和谦顺的模样。她进出萧氏那么长时间，这个冰冷冷的秘书就从没将她放进眼里。她虽不快，却从不表现出来。她知道自己在萧鸣眼中是什么样，既然已骗过少年时尚无阅人经验的萧鸣，给了他先入为主的观念，她自然不会蠢到在萧鸣成熟之后还将自己曝露出来。
“总裁目前没有时间会客，如果不打算预约，请您离开。”秘书Jelina按下电梯按钮：“请。”
“既然他很忙，我看我还是等等吧。”陈瑞琳脸上并无不快，温温笑着，有些疑惑的试探：“不过我以前来的时候从不用预约啊。”
“因为您过去都是在下班时间找的总裁。”看陈瑞琳没有走的打算，Jelina便转身，示意她跟在身后。“请在此休息，时间到了会通知你。”
推开休息室的门示意陈瑞琳进去，Jelina便走回总裁办公室，轻敲门进去。“总裁，陈小姐已到，我已经将她安排在休息室。”
“嗯。”萧鸣不置可否，冷冷瞥一眼电脑监视器上的陈瑞琳，依稀似乎能看到陈希然的影子。冷笑一声，切换画面，显示屏上便出现四个小方块，四名金发碧眼的男女微笑着向他打招呼：“嘿，萧先生，可以开始了吗？”
萧鸣点头。“会议开始。Jelina，做记录。”
“是。”
陈瑞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