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归来- 第12部分

姬林这话一出，众人皆是一片沉默，就连南山大师也陷入了沉思中。

息霜先生传奇一生，早年家境优越，是典型的豪门公子哥，在蔡元培等名师指导下胸怀韬略，乃是民国标准的热血青年一枚。

如此人物，他年轻之时书写的字，自然不可能云淡风轻。

“你虽然分析的很有道理，但这只能说明息霜先生的字也曾有大气磅礴之时。”

“然则那个阶段息霜先生不过区区二十多岁，他的书法尚未大成，笔力又岂能浑厚如斯？”郭得意一脸冷笑。

“郭老师觉得我和息霜先生比之如何？”姬林淡淡一笑，不以为然。

“你虽然不错，但说句不好听的话，距离息霜先生还是差的远。”郭得意鄙夷说道。

“那我的字，年纪，比之这幅字帖又当如何？”

“这……”

虽然郭得意很想打脸姬林，却也不得不承认姬林的字写的很好。

“姬老师的年纪和当年息霜先生相仿，他的字都尚能如此大气磅礴，莫非诸位觉得息霜先生还不如姬老师？”这一次是韩炎说话了。

“可即便息霜先生青年时代有如此笔力，那也不能说明这幅字帖是息霜先生的作品，请问证据何在？”南山大师字字诛心，一语直切要害。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点头，虽说姬林的解释看似完美无缺，却没有说中最重要的一点……证据何在？

“抱歉，我没有证据。”姬林耸耸肩，语气亦如已往般淡然，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千年老怪。

近百年来姬林在神州的好友并不多，大多集中在民国时代，息霜先生便是其中一个重要挚友。

时光回溯到1905年秋，那一年神州风雨摇曳，魔都却是钟鸣鼎盛，一派盛世繁华之时。

那一年，息霜先生一掷千金激扬文字，正是人生得意之时，然而母亲王夫人的病逝，如一盆冷水浇灌头顶。

浪子回头金不换，息霜先生扶柩回津，依“东西各国追悼会之例”，为母亲举行了丧礼。

息霜先生在四百多中外来宾面前自弹钢琴，唱悼歌，寄托深深的哀思，此举被视为“奇事”，《大公报》称之为“文明丧礼”。

息霜先生早年丧父，母亲王夫人亦父亦母，她的去世对息霜先生自然影响巨大，甚至让息霜先生万念俱灰，心中已埋下出家的种子。

息霜先生对人生最绝望的那段时间，姬林默然陪伴，终让息霜先生走出低谷，是年离开魔都这伤心之地，前往东京留学。

姬林眼前这一副字帖，便是息霜先生在东京留学之时，忽念早年魔都繁华犬马之荒唐生涯，又感概神州沧桑动荡所著。

这，便是历史的“真”“相”，一段姬林注定无从对人说起的“真”“相”。

“姬老师既然没有证据，请问你又凭什么说这一副字帖是息霜先生所著？”郭得意冷冷的嘲讽声音，将姬林从沉思中拉回来。

“既然小妹敢让这一副自然出来，证据自然是有的。”董熏儿微微一笑，侍者小心翼翼的将一个沉木小箱子呈上来。

当众打开箱子，董熏儿纤手流转间，一幅略微泛黄的书卷出现在众人眼前。

“披发佯狂走，莽中原，暮鸦啼彻，几株衰柳。”

“破碎河山谁收拾，零落西风依旧，便惹得离人消瘦。”

……

“二十文章惊海内，毕竟空谈何有！”

“听匣底苍龙狂吼。长夜西风眠不得”

“度群生那惜心肝剖。是祖国，忍孤负？”

众人凑过来一看，顿觉这字迹有些眼熟，黑衣老者一声惊呼：“此乃息霜先生留学东京之时的述志作品《金缕曲》，这……这字迹竟然和《寄黄几复》字帖一模一样！”

闻言众人仔细对比，果然发现两幅字帖字迹相同，毫无半点违和突兀之感。

《金缕曲》字帖盖有息霜先生的私印，且又具备权威专家验证的证书，在场几位对民国历史有研究的人仔细观察后，皆得出了此乃息霜真迹的结论。

“这小子书**力精深也就罢了，居然连字帖作者都瞎蒙对了，什么世道啊。”

南山大师和郭得意面面相觑，心中悲愤交加，如被人一记耳光甩在脸上，啪啪啪作响。

“此番书法交流会的魁首是姬林先生，享有和小妹秉烛夜谈的资格。”

董熏儿如空谷幽兰的声音凭空而起，这话一出，众人望向姬林的目光皆是一片羡慕。

第二十六章千年的缘

青竹酒店享誉神州，旗下分店开满全国，董家乃是魔都巨贾，董熏儿身为董家大小姐，谁能得到她的垂青，那至少能少奋斗二十年。

一时间，就连韩炎这等有小孩的人也是一脸唏嘘，暗道姬林走了大运。

“抱歉，今日天色已晚，我有些不胜酒力，告辞。”迎着一片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姬林耸耸肩，语气平淡的说出了，这让众人目瞪口呆的话来。

“姬林，你实在是太过分了，董小姐天姿国色，乃是仙女般的人物，你居然忍心拒绝她？”眼见董熏儿美眸暗淡，郭得意护花之心顿起，指着姬林一声大喝。

“我说小二你激动的啥啊，一边玩你的奢侈品去，大人的世界你不懂。”韩炎撇撇嘴，站出来替姬林辩护。

“我家老爷偶染风寒，需静养多日才能恢复，抱歉了。”荆月上前挽起姬林的手，如女主人般笑的很甜。

荆月之美乃是英姿飒爽之美，虽不似董熏儿般风情万种，却也如出水芙蓉般卓尔不群，有如此佳人作陪，众人瞬间明白了姬林为何拒绝董熏儿的原因。

“以我的魅力，竟然无法征服他，真是有趣。”望着姬林远去的背影，董熏儿嘴角噙起一抹漂亮的弧度，若有若思。

……

“老爷，人家董小姐如此热情，为何你还要拒绝呢？”回去的路上，荆月美眸流传，好奇的望向姬林。

“我若是真的去了，你岂不是会在心中骂我老妖怪？”姬林调侃说道。

“我……哪有。”荆月俏脸微红，有些慌乱，只疑是姬林明白了自己心中某个“阴谋”，但当荆月看到姬林全神贯注开车之时，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孔雀开屏，有些想多了。

“老爷，您……有喜欢的人吗？”捏着衣角，荆月小心翼翼问出了自己最关心最想问，却又一直不敢问的问题。

“有。”犹豫片刻，姬林点点头。

长生五千年，姬林阅人无数，对于荆月那点小心思自然清楚。

但姬林明白自己和凡人的世界太过于遥远，荆月可以成为自己的红颜知己，却不能成为自己的女人。

所以，姬林觉得有必要给荆月解释一下，让她趁早断了心中所想。

“那她……是谁呢？”荆月美眸一暗，语气有些忐忑不安。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

扑哧！

姬林这话一出，荆月忍俊不禁，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老爷，我说不是把你？李师师是北宋人，你居然喜欢一个一千年前的古人？”

“是啊，没想到不知不觉之间，一千年已经过去了，当年汴京城勾栏遍地盛世浮华，一切都烟消云散了。”姬林认真点点头，语气之中有些落寞。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

姬林虽是修道者，却也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岁月的长河中，姬林邂逅了太多太多的红颜。

但，真正能够引起姬林心中波澜，让姬林一颗死寂的心如烟花璀璨的，唯有李师师一人而已。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老爷您何须伤感，我听闻神州底蕴博大精深，是存在六道轮回因果循环的。”

“倘若您和李师师真的有缘，他日定当重逢。”荆月咯咯直笑，调侃说道，直接将姬林的话当成了玩笑。

“阿鼻魄落七情魂在，六道轮回定无常，试问这人海茫茫，我又该从何寻觅？”姬林微微一叹，有些唏嘘。

这千年以来，姬林也曾寻访李师师的轮回转世，奈何昔日沧海已变桑田，今世神州人口十多亿，如何寻找？

这一切，只能靠机缘，又或许李师师早就香消玉殒，个种情况具体如何，谁人能知？

“原来老爷并没有心仪之人呀，嘻嘻。”嘴角噙起一抹得意的弧度，荆月这几日来的抑郁心情一扫而空，笑容很是灿烂。

如果姬林知道自己“实话实话”并没有掐断荆月的小心思，反而让星星之火有燎原之势的话，真不知道姬林会不会心生出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

“我曾经拥有着一切，转眼都飘散如烟。”

“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回到凌霄阁中，当姬林正准备打坐吐纳之时，茶几上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在静寞的夜光中随风而来。

这首歌是姬林此番回国后无意间听到的，歌名《平凡之路》，歌手声音质朴干净，歌词意境深远，让姬林内心很是触动，遂设为手机铃声。

“阿福给我打电话做什么？”怀着浓浓的疑惑，姬林按下了通话键。

“早安，老爷。”电话那头，老管家福老略带嘶哑的声音传了过来。

“拜托，现在都是深夜了。”姬林耸耸肩，有些无奈。

米国和中土时差大约在十二到十三个小时左右，此刻是夜里九点半，米国的时间也就大概在早上九点左右。

“噢，上帝，真是非常抱歉老爷，您也知道的，这人年纪大了，脑子就可能有些不够用。”福老有些尴尬。

“得，别再我面前倚老卖老，说重点吧。”姬林微微笑道。

长生五千年，姬林麾下也有不少绝对忠诚的下属，比如荆月所在的荆家，以及一些隐藏在暗中的势力。

不过，无论是荆家也好，还是其他势力也罢，都没有任何人知道姬林长生不死的秘密。

当今之世，福老是唯一一个知道姬林长生之秘的人，也是姬林绝对信任的仆人。

福老垂垂老矣，但和某千年老妖一比，的确年轻的让人发指。

“老爷，夫人她有消息了。”

嗡！

福老这从米国纽约州打过来的电话，让姬林脸色大变，乌黑的眸子中，迸发出比流星还璀璨的光芒。

“师师她……真的轮回转世成功了？”姬林语气有些颤抖，千年来古井般的道心，第一次产生了波动。

第二十七章蠢蠢欲动的老乔治

“抱歉老爷，就连您都无法确定夫人是否轮回转世，这一点请恕老奴无能为力。”福老一声叹息，苍老而嘶哑的声音再次传来。

“那么，你得到了什么消息？”猛吸了一口气，姬林试图平定自己波澜起伏的道心，却发现一切只是徒劳。

长生五千年，姬林结交名士高人无数，在一个又一个朝代中转换身份，也曾结交了不少红颜知己。

西汉卓文君、三国甄宓、唐时上官婉儿、宋时李师师，悠久的岁月沉淀下来，让姬林心动之人，唯有李师师一人而已。

这千年来，姬林一直在发动自己的人脉，去收集有关李师师的一切蛛丝马迹，奈何北宋末年山河破碎神州浩荡，和李师师有关联的“文”“物”着实不多。

那一年汴京枫叶浪漫，一袭白衣胜雪，少女迎风起舞，舞姿优雅，姬林浊酒一殇，静静观赏。

“大人，这只霓裳羽衣舞好看吗？”眼见姬林凝望自己，李师师骄傲的抬起头，美眸中满是柔情。

幸福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北宋末年神州动荡，金人的铁骑终于冲破了幽云十六州，自五胡乱华之后，一场空前绝后的外族浩劫不期降临。

乱世之中，无人能够明哲保身，姬林因李师师而坠入凡尘，和大宋的命运紧密相连，自然也无法置身事外。

“大人，我不要你走，除了你之外，师师谁也不嫁。”那一年枫叶如火，却多了几分萧瑟，李师师匍匐在地，一脸惶恐。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如今金人肆虐家国破碎，不是你我儿女情长之时，他日若能重整旧山河，我定娶你。”

姬林这一走，再无和李师师相见之日，再回首之时，已是百年身。

“当年和我鹏举贤弟本欲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却不料人世间造化无常，奈何，奈何！”姬林微微叹息，神色有些落寞。

空有长生之躯，却无改天变地之力，就连自己心动的女子也擦肩而过，这究竟是北宋末年的时代悲哀，还是自己的能力不足？

“老爷，根据内线传来的消息，岳王爷的草书字帖《满江红》，已经被乔治家族获得，不久后将会在香江举行拍卖。”福老嘶哑苍老的声音，将姬林从沉思中拉回来。

“老乔治那个家伙，还真是不安生，七十年前我的告诫，莫非他们忘记了吗？”姬林眉角挑起，有些恼怒。

乔治家族，是米国传承两百年的老牌大家族，是国际古玩界的强者，他们“文”“物”的主要来源地，是神州中土。

七十年前，当姬林偶然发现此事后，用雷霆手段震慑乔治家族，告诫他们就此收手，切莫以龌蹉手段“倒”卖神州的“文”“物”。

从那时开始，乔治家族全面退出神州，将主战场投向文化古国天竺，此事当年震动四方，引来无数猜测，乃是时代之谜，除了姬氏家族和当事人乔治家族外，外人无从知晓。

“老爷，我想您可能有些误会他们了，这岳武穆字帖，乃是清末那一场浩劫中流落海外的‘文’‘物’，而后被老乔治所得，并委托香江林氏拍卖行进行拍卖。”福老解释说道。

“香江乃是四通八达之地，老乔治那小屁孩竟也敢来此求财？此事虽不算坏了我当年指定的规矩，却也有阴谋赚我神州财富的龌蹉念头，其心可诛。”

长生五千年，姬林修身问道，早就达到了“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的境界。

但就如当年老师伏羲所言的那样，姬林胸怀韬略，一颗初心未泯，乃是爱国之人，无法容忍外族对神州指手画脚。

“我这几千年来之所以不愿意出世，除了修仙问道之外，最重要的对历代帝王失望，认为他们无法一展我胸中抱负。”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方今之世，君明臣贤人才辈出，虽然问题很多，却也是历史上罕见的清平盛世，我虽力量卑微，却也绝不容许宵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