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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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途- 第1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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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行长,没必要的。”林强也帮腔劝道,“虽然级别上变化不大,但副行长的话实权大很多,邱董这么安排,是给你业务锻炼机会,将来一定会提拔的。”

“这不是我想走的路线啊。”张任摇头道,“没必要那么你死我活的。”

“你有这个能力的。”钱渤叹道,“邱董最后是这么说的——张任这小子,放着能耐不用,浪费。”

“……”张任哑口无言,只得木木靠在椅背上,“这一招,坑我坑得太惨。”

林强见张任已被迫接受命运,便转头向钱渤恭喜到:“钱行长终于提职了,恭喜啊。”

“哪里哪里。”钱渤显然比张任要满意很多,本来他已经对自己的前途不抱指望,没想到邱之彰送上了一重大礼,他不禁颇有深意地笑道,“咱们在场三人,都承载着邱董的信任。”

场面凝滞片刻,三人互相望了望。

其意义不言而喻。

邱之彰用黄光耀这味猛药,自然也不敢撒手不管,因此两个副手都指定了总行的人,张任与钱渤综合能力都很杰出,断然不会被黄光耀轻易架空。

算上夏馨、秦政的话,林强现在在新分行的根基也算不浅了。

“咱们直话直说吧。”钱渤开始引领话题,“现在蓟京分行的29位领导中,6位来自东南分行,12位来自其它分行,5位来自总行,其余为各种渠道招聘而来。至于各支行的领导,现在为止还没有变化。”

“划分帮派么?没这个必要吧。”张任摇头道,“跟着领导做事就是了,他是已经是一把手了,过两年升上去即可,我没兴趣**这个心。”

“张任呐,你恐怕还不知道东南分行那边的事情吧……”钱渤一仰头,点了点桌子正色道,“黄光耀任东南分行行长的这段时间,几乎换掉了一半的领导,到他离任的时候,已经没人敢在他面前喘粗气了。不夸张地说,东南虽然业绩出色,但氛围已经令人不堪忍受了。”

“我们银行业不是只追求业绩么?”

“不能这么看。”钱渤摇头道,“即便我们只追求业绩,但是黄光耀能在一个地方呆一辈子么?现在他一走,东南分行已经完全乱了,非常滑稽,活像一群刚高考完的学生,拼命要将之前的浮躁全部**出来,开会演变为吵架,新任行长之争更是到现在都没有停止。你等着看后面的财报吧,东南指定会出问题。”

“这是你的见解?”张任皱眉道。

“这是邱董分析的。”钱渤不忘提醒道,“别出去说。”

“废话,又不是小孩子了。”张任继而说道,“但问题是,蓟京现在需要的不就是黄光耀这种人么?度过眼前难关为先,谁管他几年以后闹翻天?”

话刚一出口,张任自己就呆住了。

谁管他几年以后闹翻天?

钱渤长舒了一口气,陈然叹道:“我想,这就是邱董认命我们的意义所在吧。那时候,至少邱董是不可能再当任董事长了。”

“等等……”张任瞪着眼睛道,“敌后十八年?”

“没那么严重。”钱渤冷冷道,“我们要确保黄光耀可以带好蓟京分行,同时保证蓟京分行不会像东南分行一样被**。”

“**?有这么严重?”

“你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钱渤摇头道,“你以为,靠气场和铁腕就能铸就那种统治么?不可能的。黄光耀最可怕的地方,还是斗。”

“斗?和谁斗?”

“他自己不用斗。”钱渤郑重地望了望二人,“让别人斗。”

林强也是一愣:“我们?”

“是的。”钱渤咽了口吐沫,“在东南分行的时候,黄光耀总是暗中策划,鼓励下属之间的竞争,同时也总会提拔在竞争中的胜利者,不问手段。这样一来,下属们就会展开不计后果的恶姓争斗,同时提拔的权力都集中在黄光耀身上,下属们什么也不想,除了专注于竞争,就是争前恐后地讨好行长。久而久之,这种氛围完全弥漫,已经确立了他完全的统治地位,下属们仇恨的焦点都集中在相互身上,对他只有100%的顺从。”

“这是……《黑暗领导学》么!”林强惊道,“长时间这么持续下去,下属确实会被**。”

“嗨……但正如张任所说,我们银行追求的是利益,这种方式同时也会赢得不菲的业绩。”钱渤抬头道,“所以几乎可以肯定,黄光耀在这里会延续这套方式。”

“但这里是蓟京啊……”张任叹道,“怎么能如此……如此……没有道德。”

“唯才是举,不论品行,黄光耀第一句话就说过了。”林强跟着叹道,“乱了,要乱了。”

“邱董不允许乱。”钱渤神色一凛,“我们既要在这套体系中赢得与蓟京银行的竞争,又要保证蓟京分行的秩序。”

“妈的。”张任反应很快,一拳砸在墙上,“被坑了,被坑了!”

“为了我们银行的将来,也为了自己,现在只能累了一些了。”钱渤指了指张任,又指了指自己,“所以我们两个副行长,首先要斗起来。”

“……”

“今天不是我在你前面去跟黄光耀谈话的么,就从这里开始。”钱渤冷冷道,“你找时机发发牢搔,讽刺我不分主次先后,搞不清时事。”

张任捂着头说道:“然后你再骂回来,指责我毫无经验肆意妄为。”

“是这个意思。”钱渤满意地点了点头,“邱董果然没看错人。”

“没办法了。”张任叹道,“只能在这个过程中保持心地纯洁了……”

“之后,以我们为首,形成派系。”钱渤手指在桌子上划着,“以这种方式麻痹黄光耀,得以让他放心分权。”

“后面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们小心谨慎地保持着竞争尺度,将竞争控制在可接受的程度,创造业绩又不至于乌烟瘴气。”

“打断一下。”林强咽了口吐沫,愣愣问道,“既然这么麻烦,为什么还要让黄光耀来当行长?”

“你有信心带起新蓟京分行的业绩么?”钱渤问道。

“……”

“他有,而且大家都知道他可以。”钱渤自己答道,“以毒攻毒,只能如此了。”

此时林强已经完全理解了邱之彰的用意,下面,就要看埋下的两剂解药能否克制毒姓的滋生了。

“至于你。”钱渤将目光投向林强,“邱董希望你主导支行长一级的竞争,确保基层的氛围在可控范围内。”

“我?”林强惊道,“龙源刚刚起步。”

“我们都是刚刚起步。”钱渤苦笑道,“没时间热身了,这也是邱董后来介入龙源评审,令其加快进程的原因。”

“哈哈!”张任看着林强的表情笑道,“你丫也没好到哪去。”

“尽力而为吧。”林强只得苦笑点头。

0290尊重

午餐过后,林强并未急着回龙源,而是直接奔赴东门桥。所料不错的话,按照黄光耀的风格,他准备对祝丰山开刀的事情应该已经人尽皆知。

林强,是真正经历过调职大起大落的人,几年前,他在金融街也曾风生水起,一纸调令也曾从天而降,他最清楚,被调走后的曰子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将调未调的时候,周围每个人特意避开的冷漠目光,都是一把无情的刀子。

在最脆弱的时候,祝丰山一定希望有人能站出来,哪怕只是一句安慰,也比令人窒息的沉寂要好。

东区支行的大楼依然那样古朴,但其中人们的瞳孔中已经产生了焦虑与不安,这种级别八卦的传播速度快得令人发指,更何况也许根本就是黄光耀有意为之,紧迫感与斗争欲传播得越快,他进入自己的管理节奏也就越快。

三层走廊中,林强撞上了老邓。

“最近辛苦了邓哥,那边装修马上就能完工了。”林强率先过去大方地打招呼。

“是啊,这个月忙得头疼。”老邓也强笑拍了拍林强,“那个,准备让你们那边的行政接手吧,龙源好歹也算支行了。”

“这边人员还没就位,邓哥再撑两天。”

“好说好说。”老邓摇了摇头,望着林强低声叹道,“林强啊,这上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都知道了?”

“嗯……祝行待咱们都不错,我就直接说了。”老邓皱眉不安道,“祝行在东区这么多年了,怎么能说调就调……新远兴支行根本还在筹备中,那地方要什么没什么,被调到那里……逼人喝粥养老么?”

“没定下来呢,不必惶恐。”林强笑道,“祝行现在怎么样?”

老邓摇头道:“开完会回来就一直在办公室里,午饭都没吃。”

“这样……”林强想了想,冲老邓道,“这里有食堂的吧,我下去打点剩饭上来。”

“中午就打好了,秘书送到门前,可祝行根本就不吃。”

“我送不一样。”林强笑着走向秘书办公室,“有微波炉吧,稍微热一下。”

“成!”老邓使劲点了点头,“事儿还没发生,人不能先熬坏了。”

几分钟后,林强拖着一大盘刚热好的饭菜,敲响了祝丰山办公室的门。

很快,门里传来了疲惫的声音:“文件先放秘书那里吧,晚上统一签。”

“祝行,我。”林强隔着门说道。

“……”

“不说话,我可进了。”

“……进吧。”

林强推门而入,祝丰山正坐在办公桌前,双手托腮,略显颓丧。

“都知道了啊。”见林强来了,祝丰山只无奈一叹,“黄行长果然言出必践,他说要咨询其他支行长的意见,真是没给我留面子。”

林强没说话,只将菜盘铺到桌上,将筷子送到祝丰山手里:“先吃饭,边吃边说。”

“呵呵。”祝丰山看着筷子笑道,“平常啊,分行开完会,我们几个支行长都要顺便一起吃个饭或者坐一坐的,结果今天都匆匆离去,到现在为止,还没人联系过我。事情发生到自己头上,才知道人情有多脆弱,十几年的交情不如新领导的一句话。”

祝丰山微微抬头笑道:“林强啊,你还是这样,总是出人预料。你能来坐坐,我就很知足了,真的,谢谢你。”

“抱歉,来晚了,中午真的有事,不然直接拉你吃饭了。”林强歉然坐下。

“无碍的,我没事。”祝丰山将筷子放回桌上,双臂背在脑后,“谢谢你,林强,至少你能来这里,至少你会告诉我——‘你知道了’。”

“吃饭。”林强起身,重新将筷子塞到祝丰山手里。

祝丰山哼笑一声:“没胃口,真的没胃口。”

“换做是我,现在一定胃口大开吧。”林强攥着祝丰山的手,又紧了一些,“祝行,我理解你与世无争风格,欣赏你不参与权斗的态度,对你任职东区行长更是全力支持。以上的话,我都原封不动送给了黄光耀。”

“你疯了?”祝丰山身子骤然一抖,惊道:“怎么能这么说?!他那个人你不了解,表面上在笑,但其实容不下一丝相左的意见。你清楚的吧?他根本不需要意见!咨询各支行长只是试探顺从的态度罢了。”

话罢,他猛然将筷子拍在桌上:“你走,快走!一分钟也别留!有话私下说,这段时间别在这里走动。”

林强没说话,而是再次重复了那个动作,再次将筷子拾起,牢牢地送进祝丰山的掌心。

“你是银行家,送出去了投资,不要回报么?我受你照顾这么久,不该做点什么么?”

“……”祝丰山哑然片刻,而后挣扎道,“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新官上任三把火,现在的你本身就树大招风,说话做事必须慎之又慎,现在不是同进同退的时候,邱董的话你也听到了,他不会再参与蓟京的事宜。”

林强轻轻坐下,望着窗外幽幽说道。

“最开始,我会睡不着觉。”

“?”

“最开始来到银行,担当客户经理的时候。”林强闭目遥想道,“想想看,老人家会把毕生的心血托付给我,中年人会把每天每月的辛苦所得,牙缝里挤出来的钱交给我,年轻人则会把未来寄托在我的身上。承载着这么多的希望,让我透不过气来,一度需要安眠药。”

“……”祝丰山神色微微舒缓,林强的述说好像也让他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谁,都有那个时候吧。”

“当时,我曾被行里人攻击过,说我只卖低风险低收益的产品,钻绩效考核的空子,做大业绩额。”林强摇头笑道,“这并非我本意,我只是不想让那些信任我的人失望。”

“有一件事,时时刻刻都在银行发生。”林强淡淡说道,“利用他人的信任,利用对金融一窍不通百姓的信任,**纵他们的钱卷入漩涡,只为自己犀利。当赌局失败后,再一把甩开身无分文的他们,拿出天书一样的合同撇清责任。”

“我清楚这是世间规则,是常人为自己的愚昧与贪婪付出的代价,清楚这是上天赐予巧舌如簧,出口成章人的奖励。”林强缓缓低下头,握拳叹道,“但我自己,做不出这样的事,我会无法面对那些期待的目光,我的舌头会卷住,会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强……”祝丰山看着林强的样子,心头也是一酸,“我从没想过,你活得这么累,做我们这行,不能考虑这么多的。”

“上学的时候,我曾一度坚定地认为——文明的剥削,这就是银行一直在做的事情。”林强抬起双手叹道,“我这双手,也曾让信任我的人赔过钱,最低谷的时候,我也麻木过,觉得这些都是无法避免的,每个人都在做,不差我一个。””

林强仰起头,冲祝丰山笑道:“文明,体面的抢劫,这就是我们的本质吧?”

祝丰山看着林强,良久不语。

“这是我们每个人都要经历的过程,林强。”

“是的,人之初,姓本善,小的时候每个人都是理想主义者,而有一天进入社会后,开始碰壁,开始重新审视自己,逐步务实,跟上整个社会的价值观,生存下去,生存得更好,更好,更好……”林强爽然一笑,“我也是这样的人,曾认定自己无法逆流而进。”

“这个时代,没有圣贤,没有对错,活下去已经很不容易了。”

“可事情往往会在最绝望的时候发生转变。”林强眉头突然一扬。

祝丰山这才发现,整个过程中,林强的眼神没有一丝迷茫与哀伤,他的眼神依然是那样笃定和清澈。

“初来龙源,我心灰意冷,我以为我完蛋了,我以为要为我坚守最后的一丝良知付出代价。”林强再幽幽次望向窗外,浩然大笑,“但并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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