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越盛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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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越盛唐-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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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尽的声乐也无法散尽这宫门之后的沉重,赵应行了一礼,高声道:“迎高句丽长郡主入宫面圣。”
  高芷琪捧着锦盒,一步步自凤辇上踏下。脚下再不停留,往那太极殿行去。
  互通国书,诏告天下,已经是不可逆改的过场而已。从今起,她的故国成了大唐的屏障,她的汉江为自己添了牢房。谁人可为她遮挡?印鉴落下,她的心仿似有些疲累了。
  高芷琪退却了一身繁华宫装,闭上眼睛,静静地靠在榻前,今日,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宁愿披上战甲,好一番厮杀,也好过如此。
  “姐姐。”
  她抬起眼帘,看着的是站在面前一身侍卫打扮的平成,心底一惊,急忙从榻上翻□来,斥道:“这也是王上来的地方吗?”谨慎地双目四下一顾,厉声道:“好个尹熙,你就是如此担负我的嘱托?”
  “姐姐。”高平成伸手阻了尹熙要跪下谢罪的动作,“是孤一定要来的,若他不允,也是死罪。”这倒是实情。
  高芷琪青着脸色:“王上怎么如此胡闹!”在屋里走了几步,越是怒气上冲,“我早该料到,早该仔细查探你派来的礼官随从。”
  高平成双手负在身后:“孤的姐姐要质留他国一年,好生凄凉!”两行泪水从他的面颊上流下,却不似半年之前再发出任何的声音,他高昂着头,看着远方:“只是看你一眼而已,以后岁月良多。”
  为何他的面容竟已经如此消瘦,再不似自己记忆中那个拉着自己袖口的弟弟。高芷琪竟然恍惚起来,似乎面前站的,已经换做了他人。
  待到清醒,方见高平成早已经远去,唯独留下尹熙在一旁:“王上嘱咐,好生照顾郡主,国中一切,有丞相主持,不必担心。”
  泉男建……
  十二月三十日
  当玄奘领着辩机站在李世民面前的时候,沈凌也是在的。
  这是李世民第一次见到玄奘,平静,还是平静……那似乎看透了世间的眸子。
  还是玄奘的声音打破了这寂静,如同自长安街头无数相迎的平民士子、僧俗道行中淡然走过一般:“贫僧幸不辱皇命,历经十九载,取得真经归来。”十九年前,他化做逃难的灾民混出关外,开始了这十九载的西行之路——那一年,他二十七岁。
  如今他载誉而归,在太极殿中见到了高高在上的李世民——这一年,他已花甲。
  穿过茫茫沙漠,越过巍巍雪山,西域的国王与他称兄道弟,佛教的高僧与他惺惺相惜,印度的帝王对他顶礼膜拜——可都挽留不住他归家的心。
  “若你还俗,朕许你国子监任职。”李世民的目光落在玄奘身上,仅是身上而已。
  玄奘轻笑,一路西行东归,这说辞他听了多少?已经记不得了:“普天之下,莫非黄土,佛法普渡,亦是无边。”
  于是,当玄奘在鸿福寺首次开译场的时候,沈凌没有去,她听说,玄奘选了九名缀文大德——本是他弟子的辩机,西京普光寺沙门栖玄、弘福寺沙门明濬、终南山丰德寺沙门道宣,简州福聚寺沙门靖迈,蒲州普救寺沙门行友,栖岩寺沙门道卓,豳州昭仁寺沙门慧立,洛州天宫寺沙门玄则。
  沈凌依旧记得皇宫中那一幕,所以,当辩机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内心挣扎了,她无意做亏心事,却无法在那双清澈平静——却温和的眸子面前自在。
  “不知道法师要长凌前往,有何要事?”她尽力地平稳自己的心情,难道是自从兴泉寺之后,自己就对这样慈眉善目的僧人害怕了起来,怕从他们的口中,再听到任何古怪的说话——对别人而言古怪,对自己而言却是催命毒药一般——上一次,她差点丧了命。
  “法师并未明言。”辩机依旧是微笑着。
  不得已,沈凌跟着辩机踏入了大慈恩寺,这是玄奘唯一拗不过李世民的一处,也或许他本就无心相争。
  青底皂靴方一入门,便无从落地,满屋的经卷繁杂,安静的只有落笔行书的声音。玄奘坐在正中,见了沈凌,淡然一笑:“你还是来了。”
  “法师……有何事相邀?”沈凌的目光在经书中插了个空子,把脚步落了下去,心没有底,若再踏不上实地,她如何再呆得下去。
  “那日殿上,贫僧见过你。”
  辩机从身后掩了门,留下了沈凌独自面对微笑的玄奘。
  依旧是不紧不慢的声音:“你可想过死?”
  沈凌一惊,死——她想过,曾经——却不是现在,她的惊骇明明白白的写在了脸上。
  玄奘第一次,在沈凌面前,流露出失望的神色,如他,本不该失望,可若是有希望,便哪来失望?若不是有希望,如何要去求真经?
  “若是一味顺着天理,怕是此刻已经命绝了吧。”
  顺着天理,她已经不知道应该死多少次了……可是,她的脑中出现了兴泉寺那番对话,两相变得矛盾起来。她到底是命该消失,还是如何?
  “史之所以为史,便是人记下的。”
  你的意思是?
  “不可执念,你面前的许多路,那一条是你应该走的?”
  许多路,为什么自己看不见?
  “纵然是阴阳颠倒,岂不知是上意?”
  阴阳颠倒——沈凌退了一步,把经书撞了一地,不依靠着双肘撑着木门的力量,她已经快要坚持不住。这上意,是何人?
  玄奘垂下了眼睑,轻轻地叹了口气,若是真有女子要断送了李唐江山,是她吗?他无可为,他不能为,他点了天机,便又破了命运——所以,他只想看上一看,那日在天子身旁的这女子。
  沈凌咬着牙关,对着玄奘——尽管他已经起身走到了窗边,留给自己的只是背影。
  “我只想寻一片安宁,可真的如此之难?”
  “若你的安宁,是天下人的梦魇,也是执念。”
  玄奘的声音回荡在小小的厢房里。
  天下人的梦魇,如何会,怎么会?我的心本是仁心,不然怎么会放过高芷琪?
  可什么时候,被杀戮占据?她大口喘着气,想在这小小空间里多争得一口空气,她的手曾经沾满鲜血,可那都已经过去了,不是么?
  玄奘缓缓地推开窗枢,任由清冷的月光洒在自己身上,连带着入夜的微风轻撩的烛火,在这似明似暗之中,幽幽道:“天下,便在覆掌之间。“
  沈凌艰难地吞了下喉咙,却仍旧干涸,嘶哑着道:“大师可否指点前路?”
  玄奘摇了摇头:“贫僧本不该有这好奇,你为执念而尽天下,贫僧便也是执念而布道世人。”
  言罢,缓缓走回了案前,再不去管面前神情数变的沈凌。
  不管沈凌如何不安地探寻,不管晋阳如何欣喜地等待,也不论高芷琪如何难抑地担忧,日子,依旧按着它的轨迹在行驶,不为任何人,任何事阻挠。
  二月初六的黄昏时节,终于在众人忐忑期盼之中,到来了。
  晋阳自幼便是住在宫中,倒是与公主府在外的公主们不同,于是这驸马府也修得格外地大——是格外,大到沈凌第一次看到这驸马府的时候,不禁惊叹,在光靠人力的这个时代,如何可以在一个月的时间内修得如此大的府邸,怕是李世民担心晋阳不舒心,府中的一半也是照搬了宫中的陈设——除了明黄的琉璃金瓦。
  晋阳跪在殿下。
  着了绣金凤凰的红衣,罩着一抹玄红色坠珠帘的横胸,外批锦绣凤凰琳琅宫袍,宽边的领绣着苏金色的牡丹。
  裙边角绣了灼目耀眼的珍珠,全身遍布大小的金色流苏珍珠,裙摆更是绣了暗红色地凤凰图案更衬托出那股子凌然不可侵犯的庄重高贵之气。
  戴上御赐的南海明珠 ,凤冠坠着珠帘垂在眼前,斜斜插着水晶蓝晶御凤钗,另一旁插着金绣鸾凤钗,鬓的两侧缀了至肩的那金色流苏眼角轻点着那灵动的花钿,两只金凤凰耳坠挂在脸颊边灿烂耀目。
  不知怎的,李世民的眼眶就红了,他微微转过脸,却又不舍得少看女儿一眼。
  “陛下,吉时到了。”一旁是高文不紧不慢地声音。越是艰难的地方,越是把人锤炼得彻底,李世民身旁的高文早已经不是高林走时那般手足无措。
  李世民眨了眨眼睛,面上露出慈爱的笑容,从龙椅上走了下去,伸手托起晋阳:“从今以后,不能每日在父皇身边了,若是驸马欺侮你,父皇必定为你做主。”
  旁边都是鸦雀无声,连李治也没了声音,他今日,也是想尽兴地,不为其他,只为这亲生妹妹。
  她又怎么会欺侮我呢?透过眼前层叠的珠帘,晋阳很想扑到李世民怀里,再享受一次小女儿的骄纵,可她不能,这一日,已经等了太久了。
  晋阳的喉咙里似乎有些哽咽,可她今日都不能说话,也不能落泪,今日是她大喜的日子,是她大婚的时节……
  从身后,是不紧不慢,平稳如常的步子正一步步地趋近而来,不多时,便是一双厚底的官靴入了晋阳珠帘之后的眸子里。
  看着那跪在殿下被凤冠霞帔包裹的人,沈凌着着属于她自己的大红驸马官袍,依旧是进贤冠,玉带束身,在那个含笑登上龙椅的皇帝的注视下,走到了晋阳的身旁。
  是熟悉的馨香,让沈凌的心渐渐地平缓下来。
  “吉时到……”喜官幽长的声音顺着那雕栏玉砌一层层从宫外传了进来。
66
66、六十六章 。。。 
  “若大师知道我的身世,为何……?”在看到李世民的一瞬间,沈凌的脑中忽然闪现出与玄奘离别时的最后一幕。
  “世间万物,都有各自缘份造化,佛祖亦未诉天下人,只要心中所执为善。”玄奘依旧没有抬头看沈凌一眼,低沉坚定的声音却在传递着他的信念。
  “驸马。”叶良行在身后轻轻地唤了一声。既然答应要助他,自然要与他在一起,更何况…。。想到沈凌这段日子被大婚的事扰得焦头烂额,或许,还有其他的事——从三藏法师那里回来以后,沈凌的眼神越发的凝重了,他不说,他便不问就是了——只是还没有到时机而已。
  “唔?”沈凌被这一声唤了回来,迷离的眼神在大殿里扫了一圈,似乎还没有醒悟过来,目前,她已经身处皇宫,并非是大慈恩寺那间小小的厢房。
  目光转还之处,便见叶良行跪在地上,从一个精巧别致的镶金小笼中取出两只雁儿来,一雌,一雄。
  怎么居然在这里失神起来,沈凌差点想拍下自己的脑袋,发呆也不是个时候,更何况晋阳还在一旁与自己同跪着。
  晋阳公主,明达,德馨聪慧,秀丽端庄;
  兵部侍郎,沈凌,才德兼备,战功卓绝,封驸马都尉,逸博候……永结同心。
  “一拜天地——天赐良缘。”
  沈凌接过喜官递到手中的喜带,那大红花簇的另一头,此刻便在晋阳手中。自这一刻起,古代的女子便要一生遵从丈夫,以他作为人生的指引。
  我虽非大丈夫,也定然要牵她之手,直到白头。
  轻轻一抖,两人默契十足地转了身子,深深一拜。
  “二拜君王——皇恩浩荡。”
  我的父母——他们还好吗?因为再难相见,她总是不得不深深地压抑自己对父母的思念,可这一刻,在自己的婚礼上,她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眶湿润起来。
  “父皇……”一旁是晋阳压低的抽泣声,纵是再内敛聪慧的女子,到这一刻,也无法把女子姿态收得全了吧。
  李世民坐在龙椅上,一旁的皇后之位毫无疑问地空着——那宝座所属之人,早在十年前便离了人世,若是她在,见到女儿出嫁,又会是如何地开心呢?
  他也听到了晋阳的低泣,眼圈忽地就红了起来。
  “哭嫁,哭嫁,这是公主不舍得皇上。”喜官急忙在一旁打着圆场,不等着其他人再把这喜庆转做离愁,又扯了尖尖地声音:“夫妻交拜——互尊互爱。”
  沈凌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下了自己的情绪,扯了扯手中的喜带,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唤道:“兕子。”
  由喜娘背着立在凤辇之外,脸上依然挂着浅浅地泪痕,可晋阳心里从未如此地安心甜蜜。从喜带把两人牵在一起那一刻开始,冥冥之中就有一种指引,告诉她应该做什么。她的不安,她的踌躇,她的难过都被珠帘之外的人看在眼中,那一声低低的“兕子”是她们今生的约定。
  沈凌提了袍摆,大红的驸马喜袍映得她今日份外地神色清爽,绕着凤辇行了三周,立在马前。
  李治今日是一身崭新的淡黄团龙袍,初时大殿之上,有李世民在,也是中规中矩,如今到了送亲,身为天子的李世民自然不会亲临,却也默许了他。
  “好个沈凌,以后你便是本宫的妹夫了,若是欺负公主,定然饶不了你。”李治伸手在沈凌肩上拍了拍,朗声笑道,“世事无常,当日辽东一别,哪能料及今日。本宫自然相信,你会好好待她。”语气稍微顿了顿,往前进了半步,“做皇家的女子,能逃得了父皇与大臣的安排,与所爱结为秦晋,本宫也是真的高兴。”
  沈凌欠了欠身,笑道:“殿下所言,长凌必然牢记于心。”若他日你知道我也如你妹妹一般,身为女子,你会否还是这样想?
  “话虽如此,今日举国上下,满朝文武都在此候着驸马的喜酒,规矩自然是不能破了。”李治朝晋阳的方向笑了笑,“公主这哭哭啼啼不上凤辇,如何是好?”
  “这个自然看微臣的本事。”沈凌松了口气,还好这几日功课做足,不然少不了被你刁难,什么哭哭啼啼不上凤辇,明明是那喜娘在等你的号令吧。
  脑袋里想着,心里笑骂着,脚下也没停着,几步便到了晋阳身旁,躬身一礼:“公主迟迟不肯上凤辇随微臣而去,可是对微臣有不满?”
  一旁早就等着的平儿众侍女齐声大笑,捂嘴道:“驸马爷得留下点什么?”
  沈凌装做沉思,踏了官靴在路上走了几步,直到把几个侍女都吓得提了心到嗓子眼,才慢悠悠道:“欢颜公主贵,出嫁武侯家。催铺百子帐,东方欲晓霞。”
  李治从身后走近,拍手道:“好诗,没辱没了这逸博两字。你们快些请公主上凤辇。”
  沈凌与晋阳都是松了一口气,却没看见李治嘴边隐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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