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氏王朝》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湛氏王朝- 第8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董世杰哪敢再理会,一拱手,转身快步回房。慌忙将蜡烛点燃,大致浏览了信的内容,急速把信燃了,处理了灰烬,这才定下心,背着手来回在屋中踱步。他现在可以肯定,这确是闵炫的亲笔。当初他董家是闵炫一派,有些见不得光的事都是靠着密信联系。为防着伪造,闵炫都会亲自书写,虽没落款,但信中会有好几处隐秘记号,除了心腹中的心腹,任谁也不知。他作为董桦的亲孙子,当然了解一切。只是帮不帮,他有些踌躇。其实闵炫也没要求怎样,只让他帮着探听大端朝政动向,这算不上难事。不过闵炫现今实力最不济,他董家又暗中和闵煜有交易,何必再多事?话又说回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晋亡后短短几年,闵炫又能召集到人马,也是不能小瞧。如今董家风雨飘摇,多个结交也是多条后路,何况他们和闵炫的交情本就不薄。
  董世杰拿定了主意,静等着第二天袁少华的出现。袁少华仍是一人前来,吩咐小二在大堂摆了酒筵,款待董马两人。
  马志洁只喝了几杯,便以不胜酒力推辞离席,昨儿仆役早将发现的一切回禀,他怎会还不知趣?只是心里暗自冷笑董世杰没头脑。湛凞能信任他们?赵岩不派人贴身监视,明显着就是外松内紧,想让他们出些状况好拿住把柄,偏这董世杰还就要往枪口上撞,蠢才!
  袁少华是个商人,察言观色最是能手,马志洁故作酒醉如何能瞒住他,心里暗想,当年的京城三杰,看来还是这姓马最有城府。若按着心意,他是最愿意和马志洁攀谈的,但奈何上面有话,只好先应付董世杰。只是将来若有机会,还得好好交结这马志洁。要有此人相助谋划,自己也不用总做“妻管严”。
  推杯换盏间,董世杰却没有说什么有用的话,一味的高声闲扯。临到酒筵结束,才醉酒踉跄般靠了一下袁少华。就这一瞬间,袁少华耳边传来细细地声音,“京城,同庆楼,老板。”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还想再问,却见董世杰早被仆人架着回房了。
  这一幕早被躲在暗角的马家小厮告之了自家公子。马志洁深感蹊跷。当年董桦密谋京城暴动时,他就明白董家和闵煜肯定是有牵扯。他特意推波助澜,就是想一箭三雕,除去闵仙柔和董家,让自己在湛凞面前博个冒死报信、忠心不二的头功,也让湛凞将自己放在眼中。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这董桦老朽不堪,竟在最后取消了行动,还让闵仙柔一网打尽。真是当断不断反受其害。不过董家早成了湛凞的眼中钉,就算董桦已死,董平想做回大端的臣子是不能了,定要给自家留条后路,一旦有风吹草动,能有个退却保全之地,所以和闵煜的私下联系必不会断掉。对闵煜而言,董家是安插在端朝的棋子,想要通风也自有一套联络方法,绝不会冒险派人在安穗城见面。这里虽不久要归还,可现在还是端军占着,董世杰又是和谈的使者,实在醒目,根本犯不着冒险。那又会是谁要和董家联系呢?若另有一股势力和董家勾结着,自己却不知,这对自己的大志和谋划是个隐患。不能掌握全局,何谈湛凞高看?马志洁有些焦躁,再三斟酌后决定冒险和袁少华一见。借口他都想好了,就当是答谢袁少华的高看款待,要设宴回请。
  吩咐下去后,小厮片刻即回。原来袁少华已经离去。马志洁心急,领着小厮出客栈来寻,追了几条街,眼见越来越偏僻,却不见人,只得放弃。准备回时,肩膀被人一拍,吓他一跳,转身一看,眼前这人衣衫褴褛,低头戴着大斗笠,看不清面貌。
  马志洁正待小心观察,见这人抬起头,顿时惊骇。这是何人?面容坑洼扭曲,十分恐怖。
  这人见马志洁眼现嫌恶之色,苦笑道:“在下如今这副尊荣,也难怪马兄不认得。”声音沙哑如破锣。
  马志洁心知有异,耐下性子拱手道:“不是兄台尊称大名?”
  这人盯着他,涩然叹道:“如今已叫韦廿阳。”
  马志洁好一会子疑惑,细细打量这人,身段和举止倒是似曾相识,就是这名字确实从未听说。看样子对自己很是熟稔,会是谁?他暗暗思量,如今已叫?韦?阳?念?练?廿!他猛然醒悟过来,直吸口凉气,不禁脱口道:“是你!”
  韦廿阳桀桀笑道:“马兄聪慧,一猜就中,正是在下。”
  马志洁惊问:“你如何弄成这般模样?”
  韦廿阳狠恨道:“若不如此,如何避开耳目。”见马志洁慌忙四处张望,他又冷笑道:“马兄不必如此紧张,我一路十分小心,南下至此已是确定无人跟踪。”
  马志洁稍稍松了口气,说道:“多事之秋,小心为上。今后你有何打算?”
  韦廿阳咬牙道:“继续南下躲避,等无人记起我时再行谋划。此等毁身辱名的血海深仇,焉能不报!”
  马志洁试探着叹惜道:“天下已定,你这又是何苦呢?”
  韦廿阳阴沉道:“马兄此言差矣!她二人将天下男子玩弄于股掌之中,不顾天理,残害士族,辱没斯文。多少人恨她二人入骨!若是——”他顿住,不再言语。
  马志洁立刻明白了,原来是想纠结罪臣的家属造反。不过你韦廿阳有这能力吗?他心中耻笑,面上痛惜道:“唉,何必呢?”他又上下打量了一眼韦廿阳,转头让小厮拿出一袋银钱,递了过去,脸上十分诚心道:“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资助你些银子。望你好自为之。日后若是——”他也顿住了,然后又是一声长叹,“你保重吧。”
  韦廿阳也不客气地接过钱袋,叹道:“实不瞒马兄,在下已是穷困末路,马兄这是雪中送炭。得蒙马兄两次相助钱财,在下真不知该如何感激。大恩不言谢,来日方长。马兄保重,在下告辞。”说完,又低下头匆匆而去。
  马志洁驻足望了一阵,见确实没有人跟踪韦廿阳,这才放心回去。身后的小厮是心腹,担心道:“此人面容丑陋来历不明,公子您就这样送了钱财,要是引来麻烦,那就糟了。”
  马志洁轻声笑道:“就算有人看见又如何?世人谁还没有发个善心施舍乞丐之举?今天这事谁也不要说,包括老爷在内。若有半分泄露,仔细你的皮。”小厮赶紧应下。
  回到客栈,赵岩派人来说,和谈已成,安穗城即将交接,端军要回天门岭,让两位使者明日先行。马家小厮赶紧去收拾行李。
  五月二十六,董马两人离开安穗城,闵煜为示诚意,还派人送了一番。办好了公事,自然就不像来时那般急。六月初三才快到京城,此时有关立后大典之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都说这次盛况空前,比之圣启初年那次立后要强上百倍。
  董马两人互视一眼,百般滋味无处诉说,不约而同选在驿站房里喝酒解闷。回到京后,又听说有言官上表进谏立后大典太过奢华劳民伤财。皇帝不疼不痒地下了个罪己诏,又褒奖了那位言官。之后朝廷便再没了关于立后的议论。倒是南晋那边,有许多所谓名士借此发难,联名写下檄文声讨闵仙柔,说她两番嫁人,淫/秽/无耻,又说她不忠不义,身侍仇人,言语极尽污蔑苛刻。
  湛凞此次没有动怒,不慌不忙地将闵煜的求和文书和贺表昭告天下,同时下了诏书怒斥闵煜,这诏书写得很是出彩,和那檄文针锋相对,正是闵仙柔亲笔。
  诏书以皇榜的形式发往各地。各处城门口都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有识字的摇头晃脑地念着,口中还不住的说好文好文。大部分不识字的听得不甚明白,便起哄要识字的用白话再说一遍。识字的颇有得意之色,说道:“大意就是说,自古男儿无力守朝堂之时,方献上钱帛、靠着女子求取安稳。你们这些南晋男儿就是这样,不配和我大端谈条件。但皇后感念亲情,求着皇帝说,天下百姓刚过上好日子,再起战争又要有多少家庭骨肉分离。咱大端皇帝体恤百姓,这才罢了兵戈。否则南晋的弹丸之地哪里能敌得过我大端天威?如此才让南晋苟延残喘,你们这些南晋人却不思报恩,反咬一口,是为不仁不义。你们主子闵煜都上表恭喜我大端皇帝和皇后大婚,你们身为狗奴才,却不看主人面、不听主人话,口出恶言,对自己主人这般行径那是为不忠不孝。我大端皇帝警告闵煜,恶犬乱吠,主人之过。上朝皇后岂容降臣家奴污蔑,你闵煜若不严惩这些恶奴,我们大端定再次发兵声讨。看到没,皇榜上说闵煜是降臣。闵煜进贡求和可不是就如降臣一般。”说完,自个先呵呵乐了。
  百姓们听了,不住地点头议论。有人高声道:“这个闵煜和他老子一样,从来都不想着咱老百姓的死活。”又有人附和道:“没错,好日子还没过几年,他又挑事。要不是皇后是他妹妹,这又得打仗,得死多少人啊。”还有人叫嚷道:“就是,他们南晋人自己没本事,咱皇后帮着他们,他们还反过来骂人。咱老百姓都做不出这样畜生不如的事。他们要是再敢骂皇后,咱干脆就打仗,将闵煜灭了,省得尽养恶狗了。”紧接着有人又道:“赶紧回家多打粮食多生娃,然后咱去参军。”一席话,说得大家哈哈大笑。
  这大端的百姓是乐呵了。消息传到南晋,百姓们个个自觉脸上无光,多有不满地议论纷纷。你们这些“名士”自己也不上战场保家卫国,骂人有什么用?自家皇帝都厚着脸皮去恭喜了,也不见你们谏言抗争?有本事去骂皇帝啊。
  民间风言风语传到闵煜耳朵里,让他气得大病一场。明明就是你湛凞挑起战事攻打我安穗城,现在却倒打一耙,说我挑事,天理何在!但他也怨不得别人,当初进贡,他是多有不甘,冯谦良这第一近臣自然能看了出来,于是献计借着大端立后之事,恶心一下湛凞。他当时想得美妙。民间自发行为,你湛凞也怪不到我头上,我顶多下旨斥责两句给你个面子,但在天下人面前,你湛凞和闵仙柔的恶名是背定了。于是也就默许了。哪知事不如意,湛凞借着闵仙柔是他妹妹和他上的贺表,反过来将他大骂一顿,话里话外都说他是个无能之君。而且还威胁再攻安穗。这安穗刚被收回,哪里来得及布防。他怎能不担心。无奈之下,只得听从冯谦良之言,明面上先将那些写檄文的名士下了大狱,好吃好喝地款待着,等风声过了再放出来。可如此一来百姓不明真相,更加对自己的君主十分失望。
  闵煜急火攻心,这才想起自己的大谋士宋耀来,急忙派人寻觅。可惜啊,他要是早几日想起宋耀,这位胸怀天下的一代奇才,也不会落得个身死无人知的下场。
  就在和谈之时,酉阳已经带人暗中在安穗城布下天罗地网,悄悄挨家挨户打听宋耀的下落。宋耀的精明,天下鲜有对手,哪能轻易让人逮住。和谈结束时,酉阳还是一无所获,为了不引起闵煜警觉,她又不能大张旗鼓地全城搜查,只能干焦急。赵岩也急,他大部分兵已经退回到天门岭,重兵守着安穗城不过是假象。约定交割的时日已经被他借口贡品尚未凑齐一推再推,闵煜的人已有不满。这可如何是好。酉阳实在没办法,派人昼夜赶回京请示皇后。
  回来的人说,皇后只将只说了一句,“宇文扬监视宋耀的人何在?”酉阳和赵岩如醍醐灌顶。端军进城时,留在安穗城的寥寥晋军都被集中关押起来。赵岩忙派人去问,果然几个宇文扬的亲信是负责监视宋耀的。其中一个说,宇文扬大败当日,他见宋耀往城北民居去了,不过当时他听说端军进城,便回来收拾细软,至于宋耀去了哪家,他并不知道。
  酉阳和赵岩暗暗对宋耀的心智称奇。知道宇文扬的亲信怕死,故而选择破城之日再躲避,那些亲信肯定无心监视,而城北民居少说也要千来户,就是一个个暗访,那也得耗费许多时日,现在南晋的贡品已经上路,赵岩也找不到借口再拖延不走。
  酉阳更担心另一件事,问:“赵将军,你说这宋耀会不会发觉没了监视,再另寻它处?”
  赵岩想了想,道:“应该不会。那名亲信说,我们入城时他才没有继续监视,而一入城,我便命人在各个路口严加把守,宋耀不会冒险出现。”
  酉阳点头道:“那就好。不过是几千民居,趁夜放把火,然后借口灭火,派人挨家挨户搜。”
  “好。”赵岩毫不犹豫地应下。
  当夜,整个安穗城的半边天被映得通红。多少人就在这一夜家破人亡。当酉阳带人闯入一家胭脂店的后屋时,宋耀悠然自得看着书,见有人进来,他微微一笑,丝毫不见局促,“大火一起,宋某便知在劫难逃。姑娘能否让宋某死个明白,究竟是谁猜出宋某在此?”
  酉阳见书桌上有酒杯酒壶,又见宋耀面上呈现不正常的红晕,心知这是服了毒酒的缘故,略一思索,也直说道:“皇后娘娘。”
  宋耀讶异道:“闵氏仙柔?”他哈哈大笑,“宋耀啊宋耀,枉你自认识尽天下英雄,却从未将此女看在眼中,真是合该落得如此下场。”他长叹一声,又淡然笑道:“为一宋耀,致使百姓死伤无数,汝等其心何忍?”
  酉阳冷冷道:“宋先生若真如此仁慈,就不该辅佐闵煜此等昏庸之人。”
  宋耀无奈笑道:“士为知己者死,男子的心怀,你一小姑娘不会懂的。”
  酉阳讥笑道:“哼,若想让人为自己卖命便说‘士为知己者死’。若想归顺便说‘良禽择木而栖’。什么话都让你们男子说了,我一小女子自然不懂你们男子反复无常的心怀。”
  怕是从来无人这样和他说过,宋耀愣住了,片刻方才朗声畅笑:“言之有理。姑娘不愧是闵娘娘的亲信,宋某受教了。”说罢,长笑中气绝。
  他如何看出我是娘娘的亲信?酉阳惊奇,在他身上连捅了几刀,确定必死无疑,又命人浇上油焚烧,这才领人离去。
  回到宫中复命时已是六月底。天气炎热,闵仙柔命人将榻椅搬到湖边阴凉处,边半靠着闭目养神,边听酉阳叙说道:“……宋耀死后,奴婢派人将店家带回审问。原来早在闵煜任命宇文扬守安穗城时,宋耀便派人先来安穗盘下了这间胭脂铺,以便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