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尘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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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尘贯-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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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城河边。

机械依然在工作着,坝上围了些人。人群中,三大爷气咻咻地蹲着,衣服被撕扯得零乱不堪,脸上头上全是泥土,手背上留着斑斑血迹。

田玉堂则站在不远处的坝上抽烟,身边站着几个光头纹身的年轻人。

原来,三大爷的水浇田就在坝子南侧,田玉堂的挖沙船扩展到他的田边,不仅抠塌了堤堰,而且还在他的田中间修了一条路,以便运沙车通过。

三大爷去找过田玉堂几次,他却像没听见似的,还出言傲慢、轻蔑,说全村的田地都是国家的,爱挖哪儿挖哪儿。

三大爷生气的与他争吵起来,田玉堂的几个“朋友”上前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将三大爷痛打一顿后,一个纹身的年轻人还放下话说:“别说你一个小臭虫,就是县长来,也照样不敢吱声,今天就让你长长见识,再敢多说一句,派出所先把你铐去……”

奶奶向着田玉堂走去。

“哈哈哈……”坝上站着的楚江童突然大笑起来。

笑声过后,古城河边出现了短暂的安静,仿佛那些采砂船也被震哑了一般。

正在此时,田乔林从村里急急奔来,直到田玉堂身边,附耳低语了一会儿,但是田玉堂并没有什么举动,田乔林一边嘟囔着一边回了家,脸上很不高兴。

楚氏家族的人愣了一会儿,随后又开始撸胳膊绾袖子,准备与田氏家族大战一场。

“慢着!”楚江童摆摆手,一字一句地说:“法治社会,人人平等,此等垃圾,不用动手,朗朗乾坤,定会将它们绳之以法,只是还不到时候……”

田玉堂迈着悠闲的步子走过来,身前身后,跟着那些“朋友”。

“楚江童,你刚才说什么?”田玉堂故意以手罩耳,神态挑衅。

“哈哈哈!田书记,今天我就让——咱三大爷去你家吃饭……”

两个光头年轻人,傲慢地晃着膀子走上来,扯一把楚江童的衣服,不屑的目光,像看到了一个不听话的乞丐。

楚江童一动不动,对他们连一眼都没看。

只是懒懒地望着田玉堂的脸,以一种极不情愿的、慢吞吞语气说道:“田大书记,身为一村之父母官,积点德吧!在这里,我不代表楚氏家族来提醒你,只以一个村民的身份,对了,你不会不明白,‘多行不义必自毙’的古语吧?”

两个光头用力推了楚江童一把,嘴里骂着脏话,田玉堂嗤地一声冷笑。

楚江童稳若木桩,纹丝不动,两个光头却向后趔趄了几步,差点摔倒在古城河里。他俩四下里望望,总觉得有只无形的大手将他们推了一把,咦?身边除了站着的楚江童再无他人啊?

奶奶一看,抡起磨棍冲上前就去打那两个光头,楚江童忙拦住她:“奶奶,咱不动手……”

田玉堂才要往前走,手机响了。

楚江童专注地望着一泓泓深挖下去的水潭,仿佛正在为别人思考着一个问题。

田玉堂接着电话,起初,语气还挺犟,可是过了半分钟,就软下来了,尽是点头应诺。

田玉堂挂了电话,迟疑了一会儿,便急火火地向楚江童走来,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冲身边那俩光头摆摆手:“去去去,怎么对兄弟这种态度呢?”

俩光头此时真是大懵,怪怪地望着田玉堂。

“楚兄弟,您看,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是误会,真是误会,都怪这几个小混蛋,有眼不识泰山。”

楚江童漠然地望着古城河,一丘丘的砂,如一座座新坟。

过了一会儿,眉毛一抖,冲田玉堂很敷衍地摆摆手:“好了,你看着办吧,不过,田书记,你的脸谱文化——非常到位!”

“楚兄弟,对不起对不起,过后一定登门请罪!”

田玉堂就差没给他跪下了。

那几个光头纹身的“朋友“也不知所措的在一旁点头哈腰。

楚江童捡块石子,丢进河里,扑通一声,水面泛起一朵小小的浪花,过了一会儿,回过身,搀着奶奶,顺着河坝,悠闲地离去。

心里想的最多的,还是爷爷的阴魂。

奶奶的脾气变得不仅反常,而且古怪,都快半夜了,却端起簸簯,非要去推碾。而且怎么劝她,都是徒劳——奶奶用沉默来抗拒对她的劝阻。实在没法,试试催眠术是否对奶奶有效。

“奶奶,推碾是白天干的活,天黑了——就要休息,你看,天上的星星睡觉了,月亮也睡了,鸟儿们也疲倦了,打起了鼾声,小黄狗一声也不叫,奶奶也困了……”

双手随着催眠语在奶奶面前轻轻晃动,果然,奶奶打起了个哈欠,笑吟吟地走向床铺。

为奶奶催眠挺容易,以前曾经为卓越和瘦弹簧分别做过催眠,经验得出结论,思维意识越复杂越理性的人,催眠效果越不好,相反,效果会好些。

凌晨一点钟不到,奶奶却又晃晃悠悠地起来了。

为了不惊吓到她,只好尾随其后。奶奶挎着箢子,里面装满了苞米,扫碾笤帚,碾棍——两根?一样不少。

却什么照明工具都不用,推开门,踩着朦胧夜色,慢吞吞地径直往村东头而去。

一路上悄悄跟随,生怕路不好走,摔伤了奶奶,便时而摁亮手电筒。可是,奶奶很奇怪,只要手电筒一照,她便立即停下脚步,惘然地望着前方,后边手电筒的光只要一灭,她就再重新迈起慢吞吞的步子。

第七十二章 夜觅鬼踪

难道奶奶的魂儿被爷爷勾去了不成?诸多疑问,让自己无比矛盾和焦虑起来。

奇怪的是,自己和奶奶,并没有引来村里的狗吠,若在平时,只要奶奶出去,家里的小黄狗一定会摇着尾巴跑前跑后的跟随,今夜却没有,它好像听到某个特殊指令,异常恐慌地躲进饭棚里的柴堆中,连一声也不叫。

奶奶自言自语着,时常反问:“我去找你爷爷,你跟着做什么?噢!我这是去哪儿啊?我得回家了……”

原来,奶奶的话并不是针对谁,而是在与自己交流,此时,她的心里可能有很多人,开会一般,正在,讨论一个怪异荒诞的话题。

穿过村中间的一条宽宽的“官街”,然后经过一排高阔的瓦房,这便是田乔林的家,再走几步,就是田玉堂家,他家的二层小洋楼,与四周一比,像骆驼进了羊群。

虽然去石碾棚的一段路,七拐八弯,但是奶奶却走得很顺、很熟。

奇怪?村东头的石碾棚里,却亮着一盏灯笼?

朦胧不明的光芒,起初被误以为是通红的初升月。不对啊?此时,已是凌晨时分,月光昏黄,并不是红色。再说,又有谁在这个时辰推碾呢?

奶奶顾自进了碾棚,好像有谁在这里等着她似的,碾棚里,却什么也没有,只有一股清冷的夜色。

石碾冷冷地停在那里,仿佛有些困倦。

奶奶将粮食倒在碾盘上,一堆一堆的苞米粒,在昏黄的灯光中,却熠熠生辉,异常美丽,奶奶的脸色,却被照得有些恐怖。

楚江童一直躲在暗处,定要看出个究竟来。

夜色,异常静寂清凉,如一泓泉水。

奶奶伏在碾棍上,弓着腰,硕大的碾砣子,空推都很吃力,更别说还铺了厚厚一层苞米粒子,哽哽唧唧的响声——让耳膜首先回到那个美好的六、七十年代。

只是岁月无法倒流,今天我们缅怀着美好的过去,在若干年后,同样会有人缅怀我们美好的今天。

奶奶一会儿便气喘嘘嘘,汗流浃背,但是她仍然咬牙坚持着,好像正在坚守并执行着一个不可逆转的指令。

此时,自己只能躲在暗处偷偷观察,却不能上前帮忙。碾棚里的奶奶,银丝飘然,目光沉稳,面色冷漠。

难道,奶奶是在梦游?那么,这个灯笼又是谁挂在这里的?

这种灯笼,是中国六、七十年代的农村最常见的照明工具,现在已经几乎找不到了。可是,挂在残壁墙上的它,却仿佛有人一直用着,而且从没有让它熄灭过似的。

玻璃灯罩擦得干干净净,里边的油灯芯儿也似乎刚刚经过修剪,黄白相间的光焰,洇亮了四周的夜色,奶奶的影子和碾砣子被放大,投在残黑的墙壁上,显得异常可怕。

碾轴经年锈蚀,发出吱吱扭扭的响声。

过了一会儿,有一条白影仿佛从墙壁里钻出来一般,一晃,便停在碾盘边,而且很地道的,径直扳住碾辊——奶奶临来时却分明拿了两根碾辊,这一定又是一个玄机!

“爷爷?”

睁大眼,痛苦地望着“爷爷”。

当碾砣子转到挂灯笼的一侧时,“爷爷”的脸便被照得明显了一些,异常恐怖和陌生。

为什么,每次“爷爷”出现,自己都会产生这种无法克制的恐怖?

啊!还是回家取剑吧!正好,将计就计,迫不得已之时,就“杀”了他,不然,后果将不堪设想。眉月儿的叮嘱,如在耳边。

只片刻功夫,便回家取来玄武霸天剑。

碾棚里,吱吱扭扭的响声,伴随着粮食被碾碎的声音,将原本寂静的夜,蒙上一层难以捉摸的怪诞与恐怖。

被碾细的苞米豉子,像田垄一般垅在碾盘外沿,清凉的夜风,将粮食的香味刮远。

奶奶仿佛并没有注意到爷爷——又仿佛一直与他在一起。

待将碾盘上的豉子收进箢子里,放好笤帚,抽下两根碾棍,递给爷爷,爷爷则去墙上摘下灯笼,等着正在拍打身上尘土的奶奶,然后,爷爷提着灯笼,领着奶奶向前走去。奶奶挎着箢子,在后边默默跟随。

奶奶的喘息声中,有股热气伴随,而且她还不经意地擤把鼻涕……

奇怪,爷爷并没有往家的方向走去。

待走了一小会儿,奶奶迷迷瞪瞪地问道:“老头子,这是要去哪里呀?”

“爷爷”只顾在前边慢吞吞地走,并不答话。

奶奶好像也默认了爷爷的思路,再不多问,跟着爷爷越走越远,很快出了村子。

待出了村子,拐向古城南边的小河坝子,便向着蟾藏崮山里走去,直到此时,村里的狗才恍然大悟,疯狂地吠叫起来,好像之前因为一时疏忽,给漏掉了这几个神秘的夜行者似的。

他们已经攀上了崎岖难行的如车襻儿一般宽窄的山径。

爷爷走了一程后,便回过身来,将两根碾棍递到奶奶手里,顺便接过奶奶挎着的箢子,继续提着灯笼向山上攀去。爷爷并没有粗喘,他好像已经没有累的感觉。

奶奶则一上坡就咳嗽了几声,声音很响,在山谷间回荡,但她还是坚持着,一边弓着背艰难地攀行,一边沸儿沸儿地粗喘,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楚江童跟在身后,若即若离,他怕被爷爷发现,好在爷爷并没有感觉到他的存在或是根本就不想知道他的悄悄跟随。直到此时,他才弄明白,爷爷要带奶奶去哪里。难道,这是爷爷他们的一个阴谋?啊!他们又盯上了奶奶!

这一次,自己所肩负的责任非同以往,既要保护好奶奶,又要将恶鬼田之行之流尽以消灭,难度可想而知。好在“三阴合体”已被自己所破,接下来,田之行又会有什么新的阴谋?

路途遥远,前路凶险。

摸一下额头,热乎乎的,刚才的恐怖渐渐消退。

到了蟾藏崮的主峰,又往西峰而去,终于到了一座四面悬崖的山神庙前停下。

这座山神庙,再熟悉不过了,小时候经常来玩,有时和小伙伴们来山上捉山蝎,跑累了,便将这里作为歇脚点。

那时的山庙里,就有好多泥塑神像,一个个身穿颜色各异的服饰,目光灼灼,好像你无论躲到哪里,都能被看到,记得,田之程、田之行兄弟俩最怕这些泥塑神像,自己却喜欢故意在这里吓唬他俩。

真难想像,如此险陡的山路,奶奶是如何一步一步地攀上来的?直到此时,还为奶奶捏着一把汗呢!

山神庙保存的较为完好,因为这里的香火依然延续。红色的山庙大门内,是一片青砖铺地的宽敞院落,十几棵挺拔俊秀的松柏,毅然而立,仿佛正默默追忆着那些沧桑的岁月。

院落昏暗,四周清寂。庙门紧闭,松香徐徐。

几个人出现在这里,更为这特殊的地方增添了浓浓的恐怖。

灯笼的昏黄光线,在晦暗清寂的院落里,显得怪诞而惊悚。奶奶机械地在“他”身后跟随,仿佛她在替“爷爷”圆一个神秘而难得的心愿。

此时,自己又紧张起来,手握剑柄,耳根冷嗖嗖的,身上弥漫的热潮再次变为寒凉,如同又浇了一盆凉水。

笃笃笃……

“爷爷”敲了几下门,手指犹豫,顾虑重重。

过了好一会儿,庙门内传来一声呵斥:“人带来了吗?”

“爷爷”踌躇的回身看看奶奶,目光一下子变得冷酷,仿佛直到此时,才记起自己此次下山的真实目的。“爷爷”试探似的冲着庙门内小声说:“小的把人带来了!就在后边!”

这时,庙门吱的一声响,黑黑的庙门,如一张咧开的嘴。

“怎么这么长时间?真够磨蹭的,先让人进来吧!你去扫院子……”

“爷爷”将奶奶送进黑洞洞的庙里,自己则提起门边的扫帚,顾自下了台阶,去扫院子!

“这个恶鬼!我今夜定将你千刀万剐!”

奶奶进了庙里。

恶鬼田之行提过灯笼,举起来冲她脸上照了照。

此时田之行惨白的脸映在灯光中,长长的头发遮住大半张脸,两只血红的眼珠从乱发中冒出来,闪着贪婪而凶恶的狞笑。

左手提着灯笼,右手伸出来——断去四指的手上套着一个树皮般的假手指。

慢慢地,假手伸向奶奶的脸,然后猛然向她的颈部摸去,一下一下地掐紧,嘴里咝咝地抽着凉气……

第七十三章 山庙救亲

奶奶仿佛睡着了一般,一动不动,单等着恶鬼田之行任意摆布。

田之行恶狠狠地望着楚江童:“你敢再靠近一步,我就先杀了她,我不信,你连自己的奶奶也不顾!哈哈哈……“

田之行目露凶光,已经掐住了奶奶的脖颈。

奶奶咳嗽起来,好像直到此时才明白过来,只见她眼睛突然转了几圈,觉得这地方好生奇怪,这是在什么地方?自己又在谁的手里?但是她一个老人家,哪里是田之行的对手,只是伸出手在田之行的衣服上乱扯。

“老东西,再敢乱动,我一下掐死你。”田之行手一用力,奶奶便浑身瘫软。

“小童,快救你爷爷,别管我……”

咝——玄武霸天剑飞快如蛇,嵌进恶鬼田之行的手掌,他连疼痛都没有来得及感觉到,啪叽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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