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尘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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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尘贯-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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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江童悄悄打开爸妈的房间,抓起桌上的车钥匙,推开大门,呜——地一声窜出去。待爸妈追出来时,早没影儿了。

卓越家是镇东边的卓家堡,离此地三十余公里,医院在卓家堡西边不远处的小坡上,殡仪馆紧邻医院东侧不足七公里,还是开车快。

楚江童给土地爷打电话说,千万别把卓越火化,要等他,见她最后一面。

卓越的“尸体”已经从医院转去了殡仪馆,她的父母哭得都哑了嗓子。

全家人处于一片悲痛之中,卓越还有个弟弟,在西安交通学院读书,刚刚赶回来。

土地爷和瘦弹簧糗在一旁抽烟,抽噎着,土地爷说,真没想到一个人说没就没了,昨天还连蹦带跳的跟我抢烟,唉,命这东西,真是太脆弱了。

瘦弹簧抽抽鼻子,可不是嘛,今天早晨还转发给我一张恶搞图片呢,没想到下午出去写生就出了这等事,要是当时我有防备,我宁愿替她挡车,唉!

殡仪车司机去殡仪馆值班室开证明,一切手续都由他去办。

司机是个胖子,肚子坠哩嘟噜的拖得老长,这家伙是个专职开殡仪车的,别的地方不熟,这地方,简直是他的第二故乡。

胖司机手里掐着一把单子,腋下夹着一只脏乎乎的黑色小包,带子掉拉着,他过来问卓越父母:“骨灰盒有五个档次,有红木的,楠木的,汉白玉的,老榆木、普通木质的,你们要不去看看,价格从二百到五千,一万不等。大叔大婶,我看人一辈子就这么一回,买个上点档次的,也对得起她不是……”

胖司机在那里喋喋不休,卓越父母哪里有心情往下听,卓越父亲摆摆手,那意思是说,买个贵点的吧!去买吧!

胖司机又奔去殡仪厅,货架上的骨灰盒琳琅满目,还好,他指了指那个标价五千六百元的骨灰盒,眼睛闪几下,管理员笑殷殷地点点头,收了钱,又返给胖司机五百元,在他手背上啄了几下——你懂!随后扯下一条红绸,一并将骨灰盒包了。

胖司机像提了箱酸奶似的晃晃悠悠踱回火化间,漫不经心地问工作人员:“还有几分钟?”工作人员一身白色工作服,模样像个锅炉工。炉也分两种:普通炉,高档炉。高档炉价高,据说能够将尸骨烧的细腻。普通炉嘛,则是百姓炉。

“快出炉了,咱们准备一下!”胖司机爬进车里,将透明玻璃棺往外推一下,车后门翘起,像个准备下蛋的母鸡。

第十章 灵魂回归

“师傅,还有个人没到,等一等!”瘦弹簧摸出手机,东张西望,好像楚江童要空投而至。

土地爷坐在棺边,一动不动,闭着眼,怕楚江童不会来,刚才楚江童说还有十分钟就到,都十三分钟了还不见人。

上一具尸骨终于出炉,尸架上一片白色的干柴灰般的骨粉,刚刚进去的尸体,化为乌烟,飘荡于这个城市的上空,要不有人说,人活着时你争我斗,死了就混为一团烟呢?

楚江童啊!你怎么回事?

胖司机丢掉烟头,开始吧,他一招手,工作人员走过来,搭手往车下抬尸首。

瘦弹簧和土地爷猛地冲到前边挡住——不行,我们再等十分钟,就十分钟。

胖司机面露难色。

这——工作人员倒是明白:“是不是还有个亲人没有到?这么长时间了,恐怕不会来了!”

胖司机头也不抬,就闷着头和工作人员一起推着棺材往火化炉边走。

也许是天意,也许是巧合。

突然一片漆黑,停电了。

空荡荡的殡仪馆大院里一片死黑寂静,胆小的人恐怕会被吓掉魂的。

过了一会儿,办公室里亮起微弱的烛光,胖司机和工作人员站在大厅里,骂起来。

突然,灯全亮了,重回一片通明光亮。

瘦弹簧的手机响了,楚江童气喘吁吁地边跑边说他的车爆胎了,正往这边疾跑,再等他十分钟。瘦弹簧一句话也没来得及说,手机就挂了。

工作人员首先不耐烦起来,快快快,还等什么?胖司机伸手将棺材拖出来,传送车滑过来,卓越的尸体平放在托架上,工作人员走向墙边,伸手摁上电源。

慢着——突然一声喊。

楚江童几乎同时跳到工作人员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众人顿时被惊呆了。

工作人员和胖司机纷纷投来怪异而冷漠的目光。

胖司机说:“你是不是有病啊?你是干什么的?去去去!”

楚江童不做解释,此时做任何解释都将会把卓越送上万劫不复。

争取时间是挽救她生命的唯一通道:“土地爷、瘦弹簧快搭把手,抬下卓越来!”

楚江童口气异常坚决,连卓越的父母和弟弟都不知所措。

土地爷和瘦弹簧都愣着没动,胖司机又去摁电闸开关。

楚江童厉声喝叫:“你敢!”

胖司机竟然被吓了一哆嗦。土地爷和瘦弹簧只好低头去抬卓越的尸体。

工作人员又来了几个,试图阻止楚江童。

胖司机来了劲,冲过去擂了楚江童的肩一拳:“兄弟,你这是搞鬼,出去说道说道?”

楚江童连看他一眼都没有:“听着!谁阻拦我,就先把谁放进火化炉里……”

蓦然间,楚江童像换了一个人:阴森冷厉的语调,棱角分明的唇线,英俊神武的面颊,刚硬笔直的身躯。

俨然一副胸有成竹,居然把众人给镇住了。

连卓越的父母也不禁愕然,卓越的弟弟卓绝也站在楚江童的一边:“大哥……你尽管救我姐姐,我看谁敢造次……”

楚江童掏出锁魂簪,望着平躺于地的卓越,细长的身形,陌生而熟悉,仿佛来自埃及古墓的千年艳后。

好在卓越的面色并不是太苍白,眼睛眯着,没有紧闭。好像才刚刚熟睡,再摸摸她的手腕,冰凉彻骨,脉相消无。头发已经有些长度,簪子却怎么也插不住,浑身上下,并不是血肉模糊的惨状,也许伤到头了,头顶处有一些凝固的血迹。

谁也不如卓越的弟弟——卓绝能够第一时间领会楚江童的意向。

“轻轻地,将簪子触到发髻间……”楚江童做了个示范动作,然后掏出眉月儿写的锁魂符盘腿坐下,虔诚地念起来,只念了一遍,便记在心里,闭上眼,双手合十,一遍遍诵祷起来:

明月皎皎 盼我回朝

冰雪夭夭 等我归坳

清风萧萧 命我回巢

星辰曜曜 催我坚懋

楚江童一遍遍诵祷,身心俱入,旁若无物,恍然如入禅一般的境界,四大皆空,宇宙清寂。并不见死者有任何动态,她依然如一块平铺的布。

过了十几分钟,周围偶有些风吹草动,殡仪厅上方的浮旗忽忽突突响起来。

月如白羽,星辰柔漫。

众人害怕起来,毛孔紧缩,互相倚触抖瑟,,尤其胖司机,此时半弓着身子,靠在工作人员胯旁,想不到自己运尸无数,今夜竟然真正认真的一睹尸容,竟是如此的恐怖,越想越无法自抑,又不敢闭上眼,人多半是自己吓自己,心里有鬼,才最胆怯。

卓越父母止住了哭,直直地盯着女儿,也许他们将楚江童看作是借尸还魂的法师了。

无论结果如何,卓越的父母是更希望作最后一拼的,生命一旦焚化,只会是一片青烟骨屑,这样做,毕竟能够多陪女儿一会儿。

不一会儿,一辆警车鸣着警笛驶进院子,车里下来几个民警。

楚江童略一睁眼,夜空中眉月儿的话语如星辰一般璀璨空灵,仿佛她一直附在他身体里,贴在耳边一般:“江童——卓越女子的七魄之中,天冲、灵慧二魄和精魄、英魄即两个天魄与两个地魄一直不曾离开她的肉躯,附体之魄,证明卓越女子一定有救,幸好你来得及时,无论周围发生什么,切记,不要理会,继续诵祷……”

楚江童的心神仿佛被点燃,血液仿佛被煮沸。

闭上眼,继续诵祷。

寒风中,脸色白晰,沉稳宁静,纤丝不乱,一股年轻人所特有的英气渗进他砂页岩一般的脸上。

三名民警出示证件,并询问报警者,原来办公室里的工作人员已经在此之前悄悄报了警。

民警一来,胖司机仿佛看到了救星,那个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嘴角一努,示意民警看看现场。两个年轻的民警跨前几步,一边一个欲要架走楚江童。

这时,土地爷和瘦弹簧嗖地挡在前边,摆摆手,然后抱起膀来,一句话也不说。

一个民警嚷嚷:“这是在搞迷信活动,知道吗?如果再加阻拦,将以扰乱执法人员工作定罪,走开——”

楚江童只管诵祷,全然不理会身边的人。

年纪大一点的民警走上前,望着尸体,摇摇头说:“人都已经死了,这不是在搞迷信活动吗?这是扰乱社会治安,扰乱殡仪馆秩序,带走!”

“我看谁敢,反正出了一条人命了,我也不想活了……”卓越父亲低喝一声,吓得民警退缩几步,“我们怎么扰乱社会治安了?怎么扰乱殡仪馆秩序了?他们可以先去烧其他死者嘛!再者说了,你们这么大能耐,为什么不去抓住撞我女儿的肇事车主,反过来冲我们受害者来这一套?……”

夜风寒彻入骨,时间如凝固了一般。

几句话下来,卓越父亲已是满头汗珠,哧地一下撕开衣服前襟,扣子哗啦啦滚落,寒风吹着他花白的乱发,脸色铁青,嘴唇不停地颤抖,随时准备一场大战似的。

年纪大的民警忙换上好言哄劝,老人哪肯服气?双手叉着,单等谁敢上前。

十几分钟过去了。

馆外,狗吠声迭迭不止,一阵猛似一阵,令在场的人无不恐惧。

卓绝的双手不停地颤抖,汗珠、泪珠一并砸下,神色却异常坚毅果决。

正在这时,奇迹出现,卓越的手指勾了一下,又勾了一下。

土地爷看得真切,忙去摸她的手腕,已经不再冰凉彻骨,有一股细弱的电流正在向她的手腕、身体辐射和隐隐集结。

他咬着嘴唇,冲瘦弹簧递个眼色,瘦弹簧赶忙去握住卓越的手腕:“谢天谢地——”

鸡叫四遍。

楚江童猛然扑倒,失去知觉。

被一同送去医院的还有楚江童和卓绝。俩人都出现不同程度的昏迷,休克。卓越被送入急救室,经众医生的全力抢救,有了生命体征。卓绝醒来的最早,死死握着锁魂簪的手指,如同食人树的根须。

楚江童却昏迷了三天,口说胡话,高烧不退,四肢时常当空乱舞,时常下地疯跑,不停地哭,眼泪不停地流。

卓越父母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不禁老泪纵横:“谢谢贵人,我愿做牛做马,伺候贵人……”

第二天下午,已经有了生命体征的卓越,大哭一声,大家激动地冲过去,才欲喊她,却只见她头一歪,不省人事。

第十一章 精神紊乱

这可忙坏了众医生。而楚江童正处于高热糊涂之中,谁来诵祷?

有个资深临床医生安慰大家,并且语出惊人:“大家别怕,这个年轻姑娘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只是因为连日来身体太弱,静养一下,便好了……”

卓越父母等人将信将疑。

果然,当天夜里11点30分,卓越的眼皮轻轻眨了一下,又眨了一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陌生地望着四周,只是所有人都太陌生,一点儿印象都没有,连自己也太陌生了。

卓绝含泪望着姐姐,轻轻的说:“姐姐,姐姐,你终于回来了,你不记得我们,没有关系,只要你能回来,就谢天谢地了!”

卓越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他是谁,更不知道自己是谁。卓越狐疑地望着出出进进的医生、护士,只有对他们才相对熟悉,因为自己在医院里,只有他们才离自己那么近。

卓越几日来没法吃东西,也不知道什么是饥饿,饥饿是留给健康人的负担,但是饥饿如果不留给病人,也是一种负担。

过了两天,楚江童安稳了许多,高烧一直保持在39度,相对来说,比41度低多了,简直就是正常体温。

可能是累了,手脚舞动的幅度也小了不少,有时还能傻傻地愣一会儿神。

滕倩云提了两篮花来探望,楚江童傻呵呵地望着花:“好看好看,”顺势将拖鞋挂在花枝上,拍着手庆贺:“好看好看,呵呵……”

土地爷殷勤地哄他:“不闹不闹,倩云送的可是名贵鲜花…………”

卓越虽不能起床,却能喝点稀粥,她认准了让一个护士喂她饭,并且将鲜花摘来送她,护士姓陶,人长得纤细俊俏,虽不施脂粉,身上却永远飘着花一般的香气。小陶护士很温柔,把卓越当作亲姐姐一般,恐怕这是卓越的“记忆”世界里唯一的熟人了吧!

楚江童不让洗脸洗手洗脚,自己新开发了一个乐搞类的嗜好,就是听自己和别人的尿声。哗哗啦啦的响声在自己的耳膜里,堪称天籁。

瘦弹簧和土地爷瞅出玄机,只要楚江童不听话,就领他去厕所里偷听别人的撒尿声,损招虽损却能治病。

楚江童真个听起话来,有着充足的记忆储量,天下熟,医院里的男女医生、护士,几乎过目不忘。

赞叹小陶护士,简直就是为他的审美生长的,为全世界的色狼审美生长的,跟一个女鬼长得太像了——眉月儿,难道你就是小陶护士的化身?

这话真把小陶吓了一跳:自己怎么和鬼长得一样?好在,他是病人,所说的话并不可信。

楚江童多日不见眉月儿和她的鬼嫂佳勃,还真有些想念她们,至于那个未曾见面的情鬼,到底是谁?楚江童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更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

卓越都能下床了,楚江童仍然还在自己的“病”中。医生反复说过,这个病人,应该转到精神病院,他是大脑受了刺激吧!

卓越不想出院,这里是她身心得到重生之地,她并不知道自己几天前的经历,不想离开这里的每一个人,尤其是小陶护士,怕自己一旦离开这里,生活将无法继续,明天,将成为无法跨越的一道深涧。

前世造化,今生得益。

楚江童的祖先皆是诚实可靠之人,虽无作为,却无愧于天地良心。

从爷爷一辈往前数,就是忍气吞声,与世无争,宁吃亏不贪利,倒也乐然。

与鬼神结缘要看自己的阴运,更看上辈人的阴德累积。楚江童此时状况,却无阳间人所能救,而阴人又无法直接相救,这可难坏了眉月儿。

嫂子佳勃按着眉月儿的嘱托,要找一个能救楚江童的阳世之人,这可犹如沧海寻针,山川觅草,再说纵然寻到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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