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青霍桑探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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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小青霍桑探案-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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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黑漆皮的光头皮鞋,一条金表练扣在他的背心袋上,两个金镑做的表坠,走路时叮叮当当地作响。他的装束可算很漂亮。这时有一股香气随风吹过来,显见他身上还洒着香水。他的脸上满现着高兴的神气,一手执着一顶时式的灰色呢帽,当做扇子般地挥着。
    他的眼光只向假山的左右膘来膘去。
    印象加强我的信念,我假定这少年定是那王智生无疑。我在他的左右飘动的眼光下不能不特别谨慎些。
    他在亭子中的一个瓷质花鼓上坐下,似乎准备耐着性儿等约会的人来。可是他坐下去不到五分钟,又立起身来瞧他的表。他的唇吻在张动,不知道咕些什么。
    大概是表示他心中的不耐吧?其实这时候十点钟还差五分,他未免太心急些了。
    他在亭子中忽起忽坐地控过了七、八分钟,似乎再耐不住了。他走下亭子,从假山的左边走过去,不一便兜到了假山的后面。我瞧不见他了,不禁暗暗地着急。
    他等得不耐,先回去了?这样,顾英芬来时,势必要扑空,连我也虚费工夫!
    咯咯的高跟皮鞋声音又从假山的右边送过来。晤,顾英芬来了。伊的打扮仍和先前一样,脸上却有些仓皇。伊每举一步,不住地向左右回顾;等到定近亭子,看见亭中空空,就站住了踌躇。接着伊勉强跨上亭子的阶石,向伊腕上的手表瞧一瞧,又停止了脚步。我见伊旋转了身子,低了头在思索什么。伊似乎觉得约时已过,不见王智生,打算要退回去。我再度着急。那男子确已来过,现在却不知已往哪里去,但是我不便和顾英芬交话。事情有些儿僵!
    还好,叮当的微声和皮鞋磨擦石径的声音又触动我的耳朵。先前那个西装少年又从假山的右边穿过来了。他一看见亭子面前的顾英芬正在那里迟疑不决,便放开了脚步走过来。顾英芬一抬头,也看见了他,就站住在亭子阶上不动。那少年奔到亭前,伸出了右手,仿佛要和伊交握。
    女的不理他,却把身子一例,走进亭子去。少年也笑嘻嘻地跟了进去。
    他气息咻咻地问道:“你就是顾英芬小姐?……晤,真漂亮!”
    声音相当宏大,我听得很清晰。他说时,又把他的粗大的手掌伸了出来,似乎想片面地握捉顾英芬的纤手。顾英芬却似乎又羞又惧,急急把两只手都缩到背后去。
    伊沉着脸儿答道:“你是谁?请尊重些1”
    答话太突兀,我不禁有些诧异。难道我的假定是错的,这男子不是王智生?
    否则伊怎么会有这问句?我仍蹲伏地躲在石笋后面,默瞧这局势的开展。那女子的严冷不可侵犯的形状,使这男子缩住了手。但他仍嬉皮笑脸地答话。
    他道:“我就是杨春波啊。你虽不曾见过我的面,但我相信我的姓名一定早已留在你的心上了!”
    情势有变化。这个人叫杨春波,当真不是王智生。英芬不认识他,他倒认识伊。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简直模不着头脑。
    顾英芬厉声答道:“我不认识你!”
    伊的眼光向亭子的四周转一转,分明是讨救兵了。我怎么办?这件事显然已另有曲折,我此刻可能出面干涉吗?当然不。我只能耐一耐,必须听出一些眉目,才能着手。那自称杨春波的弄着他的练于上的两个金镑,继续说话。
    他说:“顾小姐,你还说笑话?这里并没有闲人啊。你何必这样子做作?”
    英芬的脸上一红一白,显得十二分难堪。伊的手指在搓卷那件玄色马甲的边。
    伊仍利用严肃的容色做防御工事,深恐对方有某种意外的袭击。
    伊抗声道:“别胡说!谁和你说笑话?你究竟是谁?到这里来有什么意思?”
    杨春波仍笑嘻嘻地答道:“什么意思?奇怪!你怎么问我?你自己到这里来有什么意思呀?”
    顾英芬给这一句反问问住了,咬紧了樱唇,回答不出。局势很尴尬。眉目还是听不出。我能挺身而出吗?时机上似乎还嫌太早。这究竟是一出什么把戏?
    略停一停,英芬才说道:“你你到这里来,可是可是代表代表”
    伊的话中断了,显然很难于措词。
    那男的摇摇手,说:“顾小姐,算了,不必再假痴假呆了!你既然约我到这里来会会面,何必再给我猜这个哑谜?”
    “我几时约你?我不认识你!”
    “是的,可是现在你总认识我了啊!我叫杨春波。哈哈哈!”他走近一步,又伸出手来。“来,顾小姐,请坐。我们细细地谈。”
    那男子的手伸展到英芬的胸口,似乎要拉伊同坐,又似乎有别的野心。英芬有些吓,忙举起右手来阻格,又急急把身子一闪,退一步。伊绕过了亭子中央的一只石几,便从亭子的那一面的出口里走下去。
    “喂,顾小姐,怎么?你寻我的开心?你约我来了,没有一句话就走,算什么?”
    他的语声又诧异又发急。
    伊头也不回地答道:“我不曾约你。你弄错哩!”
    伊的步子很迅速,转瞬间已经走出亭子。那男子还不肯放松,追出了亭子,要想阻拦。时机大概成熟了吧?我便立直身子。可是因着蹲伏得久了,我的两条腿竟酸木不灵。等到我勉强赶上去时,杨春波已追到了顾英芬的后面,在伸手拉伊的膀子,嘴里仍在叨叨地说着。我窜上一步,伸手在他的背上拍一下。
    我说:“朋友,知趣些!人家不认识你,你怎么这样子不借规矩?”
    那人分明不提防有第三人从中参加,伤了一楞,回过头来。他站住了向我怒视,似乎看见我像一个工人模样,他的大蒜似的鼻子里哼一声,脸上立即展出一种轻视而愤怒的神气。
    “什么东西!你管我?”
    他伸出右手来描我的面颊。我早有准备,把头一偏,用左手乘势在他的右手腕上击一拳。他发火了,又扬起左手,更想发第二拳。我的身子一蹲,我的右拳又击中他的左臂,不过并不太重。我又把身体一闪,早已退到了亭子旁边。这时候顾英芬已经走远了。这个人的体格伟大,气力似乎也不小,我虽取巧地打了他两下,可是也犯不着和,他狠斗。他还不甘休,叮叮当当地追过来。我不等他赶近,忙避到亭子背后。
    我说:“喂,朋友,想一想,你值到和我认真吗?”
    “猪猡,你敢碰我!”
    他显然不服,气咻咻地赶过来。我吃了一句骂,仍镇静地不动肝火,看见他赶近来,就绕着亭子跟他做走马灯。他追不着我,又看见我好整以暇地带着笑容,更怒火直冒地咒骂着。
    救星来了。一个穿灰色绸长衫的男人从假山背后抢步走过来,腋下挟着一种黑色的东西。是霍桑,不过他已把常穿的西装换去了。
    他笑着说:“喂,你们玩什么?捉迷藏?还是路鹰抓小鸡?嘿嘿嘿!”
    他走到杨春波的面前,做好做歹地拦住了他,又向他说了几句排解的话。杨春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站住了,不便再怎样蛮横。霍桑装做不认识我,暗暗地向我使一个眼色。我立即会意,趁势一溜烟兜过假山,走出了园门。
    园门外不见顾英芬的影踪。我也就跳上一辆车子回寓去。
    三、意外主顾
    我回到寓所,洗了一个澡,换好衣服,霍桑还没有回来。我坐下来烧着一支纸烟,开始回想刚才的经历。太奇怪。那杨春波究意是什么样人?怎么他知道顾英芬的姓名,顾英芬却不认识他?我们起先料想王智生有什么要素,故而有这个秘密约会。现在王智生不好面,却叫这姓杨的出场,他可就是王智生的代表?假使如此,他见面时何以只是嬉皮笑脸地企图调情,没有一句正经话?莫非那匿名信不是王智生写的,内幕中另有曲折?这个囫囵的疑团,我设法打破,原想等霍桑回来后剖解。
    直到午膳相近,他方才回来。他的神色变异,显着一种紧张状态,使我不便轻易动问。
    他更衣完毕,先向我说:“包朗,这件事比我们所料想的更严重更复杂得多。
    我们的对方确是一个机智多端的好手,我们万万不能轻视。今天幸亏我早有准备,带了这东西去,否则我们一定完全失败了!“他向书桌上的那只黑亮的照相器指一指,开始摸出烟盒来。
    我问道:“你刚才带了这照相器到半泓园去的?”
    他点点头,接着火柴烧烟。
    我又问道:“你带这东西去有什么用?”
    他答道:“我本是另有目的的,不料事机有了变化,成全了别的利用。”
    我听不道他的话,又问:“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那个自称杨春波的冒失鬼又是什么样人?”
    霍桑吐一口烟。“这个人我已经查明了,住在城内蓬莱路97号。我刚才悄悄地跟他回去。他家里有几个钱,自己还在大学里读书。过一天我准备去见见他。”
    我道:“这个人顾英芬不认识。我听他们俩的谈话,彼此不接头,竟莫名其妙。”
    我把刚才眼见的情形和所听得的回答向霍桑说了一遍。霍桑低垂着头倾听,一边定了目光,吐吸他的白金龙。他等我说完,仍没有表示,似乎已进入深思状态,一会,我又问道:“这个杨春波可就是你说的机智多端的对手?”
    霍桑缓缓地摇着头:“不是。我看他只是剧中的配角,主角一定另有其人。”
    我道:“那末主角是王智生?”
    霍桑一边立起身来,一边答道:“是,当然是他。我料不久他就会显手段给我们瞧。包朗,现在你耐心些儿。我也应得有些儿准备。”他拿着那支照相器,走进化验室去。
    我觉得我陷进了迷离倘惶的圈套。内幕中的真相怎么样?霍桑既然说王智生是一个多机智的主角,这家伙究竟有怎样的计划,竟值得霍桑这样子严重注意?
    他说他幸亏带了照相器去,他摄得的是什么东西?他的不解释,好像不是单纯的老脾气,却像他自己也隔着一重疑障。我这疑团足足捱过了五个小时,方才有一线揭露的希望。
    十七日傍晚时分,这案子果真有些发展。顾英芬又急忙忙地赶来。伊换了一件浅苹果绿的颀袍,神气比早晨时更觉得惊怖可怜。
    伊坐下后,说:“刚才的事,幸亏包先生给我解救。我实在不认识这个人,也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现在却弄假成真了。霍先生,包先生,你们瞧。这封信我在半个钟头前才接到,有个工人模样的人送来的。”伊不但声音颤动,连那取信的手也瑟瑟地不宁。
    信是铅笔所写,字迹有些近乎先前的钢笔字,不过比较潦草些。
    那信道:“你若顾惜你的名誉和希望圆满分的婚姻,今晚9点钟请到北山西路,德安里3弄!9号来一谈。生白。17日”
    这信表面上虽没有一句恐吓的词句,但细味它的语气,却像是一种严厉而不可违拗的命令,比恫吓更觉厉害。
    霍桑道:“这信是王智生写的了。”他随手将信放在书桌上。
    顾英芬答道:“他下面既有一个‘生’字的具名,多分是他。但第一封信我还不知道有什么用意,这一封情更想不出他捣什么鬼。”
    霍桑沉吟了一下,说:“我看他现在一定已借着什么把柄,要正式向你挟索了!”
    “你想他要向我挟索什么?金钱?还是”伊的眼光一沉,顿住了不说。
    霍桑应道:“这还难说。我想我们不能不去看看他,见了他的面,就有分晓。”
    他顿一顿,“不过他所挟持的东西确很厉害,你不能轻视。”
    “霍先生,那东西是什么?不就是我姊姊英芳的那张照片吗?”
    “是。我看不但那张照片,还有更厉害的东西!”
    “喔?还有什么?”
    “是你本身的照片!”
    顾英芬作疑惑状道:“我没有照片落在他的手里啊。”
    霍桑郑重地说:“有的,休不知道。那不单是你个人的照片;照片中还有一个男子正在面对面地和你谈话。你面向着假山;那男的伸着手要抚摸你的样子;照片的背景又是宜于幽会的园亭!”
    顾英芬苍白了脸,骇呼道:“什么?难道刚才我我”伊顿住了,嘴唇在颤动。
    晤,有些眉目了,我开始明了个中的情由。
    霍桑解释道:“正是,正是。刚才你在翦翠亭中和杨春波会面的时候,那种景状已给摄成一张照片。这照片此刻已经落在王智生的手中!”
    顾英芬从沙发椅上跳起来。伊的脸色顿时变成白纸一般。我也感到意外的惊异。
    伊作惊惶声道:“霍先生,当真如此?”
    霍桑道:“自然真的。不过你不必如此惊慌,坐下来,听我说。”
    英芬强制地坐下来,星眼睁大了,眼眶里有些水汪汪,伊问道:“霍先生,这照片谁拍的?怎么会到这恶鬼的手里去?”
    霍桑镇静地解释。“照片是王智生自己摄的。他早就伏在亭子对面的假山上,等到你和那男子接谈的时候,他选取了一个紧要的画面,就悄悄地摄了一张照。
    现在他既然胆敢正式命令你去接洽,显然就把这照片做挟持的利器。“
    顾英芬眼圈一红,要哭出来的样子。接着伊把白巾按住了口,抽咽地暗泣起来。
    这个王智生真毒辣,竟用这种手段玩弄一个弱女,使我感到异常的不平。
    伊呜咽地说:“霍先生,这件事怎么了?这恶鬼的手段太刻毒了!我怎么能抵抗?我只有和他去拼命!”
    拼命!是,我也相当同意。要是凭着我们的智力,除了拼命,没有其他任何有效的对策,我也情愿代替这可怜的女子跟那无赖拼一拼!
    霍桑作安慰声道:“顾小姐,你不用悲伤。拼命不是好方法,也太不值得。
    这样一来,弄假成真,还是逃不出他的罗网,你倒反而难于洗刷。并且你的家庭的秘史也不能终于保守。不行,这委实是下策。“
    伊仰面道:“那末上策是什么?我实在想不出什么方法。他若使向我要钱,我既然不敢告诉家父,势必也拿不出。要是他还有别的恶念”
    霍桑忽然立起来,举起一只手。“顾小姐,别慌,我相信不会没有法子对付他!”
    伊的精神提振些,用伊手中的白巾在眼眶上揉了一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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