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破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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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破唐- 第2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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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萁道:“你说,我们就这么把人扣着究竟是对还是错呢,外面都怎么说我们的。”

百花苑在魏州城南,田家的私家庄园,现在李茂住着一位贵宾——李茂的侍妾朱婉儿。

青墨咯咯一笑,脆声答道:“我说了你别生气,论理呢,你不该如此,好好的让人家夫妻分离,这事做的不地道。不过呢为了你将来的终身幸福,这么做也无可厚非,有道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是个比男子汉还男子汉的人,这点小事自然算不得什么。再说,她住在魏州,好吃好喝的供着,奉若上宾,也没委屈她呀。”

田萁道:“外面人怎么看这件事,你说实话,我不怪你。”

青墨想了想,道:“外面都说你跟他旧情未了,留着婉儿就是要跟他藕断丝连。”

田萁道:“这话你信吗?”

青墨道:“我信,我干嘛不信。放了朱婉儿,你跟他就再无瓜葛啦,各走各路,老死不相往来,有了朱婉儿在手上,你们间的恩怨情仇就一时未了,还有机会再续前缘啊。”

田萁道:“你真这么想?”

青墨道:“是你这么想,我说错了吗,你敢不承认。”

田萁道:“陈慕阳这个人年轻、聪明,但资历浅,办事也欠些火候,他用这样一个人,是手下无人可用,还是真有包容天下的大胸怀,不拘一格用人才?”

青墨道:“我想是不拘一格用人才吧,这才几年时间他就打下这么大的一份基业,能是麾下无人吗,像金梯邕、雪碧华、薛青裹兄弟这样的人他都敢用,可见此人的胸怀大志,有睥睨天下之心。这个陈慕阳我看也是个人才,待人不卑不亢,说话不紧不慢,表面谦和礼让,实际绵里藏针,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田萁摘下一朵菊花,拈在指尖把玩着,目视东北方向,痴痴地望了许久。

陈慕阳在魏州耗了七天才得见朱婉儿一面,是青墨领他去的。

田家的百花苑瓜果飘香,占地广阔,朱婉儿居住的小院位于百花苑中心,面对一池碧水,有古松翠柏环抱,清静雅致。

虽然形同软禁,却也使奴唤婢,锦衣玉食,生活方面很是优待。

朱婉儿此前没见过陈慕阳,看了李茂的书信,流了泪,碍于青墨在一旁也不好说什么,只问了李茂在辽东的境况,陈慕阳择要说了,碍于青墨在身边,没好太深入。

听到李茂一行人都平安无事,朱婉儿高兴地又落了泪,说:“我身子一直不见好,留在魏州休养,多亏了徐夫人、青墨姐姐照顾,我很好转告他,让他放心。”

朱婉儿心里高兴,亲自下厨,留陈慕阳吃了顿饭,饭后送走陈慕阳和青墨后,在陈慕阳带来的礼物里见到了一张纸条。

二日上午,朱婉儿到香水寺进香,这里是田家的家庙,外人很少,朱婉儿是田府贵宾,自能来去自如,进完香来到后殿静室休息,一时困倦了,随身侍女打了铺子,告辞出去。朱婉儿给了她们一些钱,让她们出去耍一圈再回来,众人大喜,叽叽咯咯走了。

朱婉儿无心睡眠,陈慕阳留信让她出来一见,她却为陈慕阳的安危担心,在魏州这些年,她不是没想过逃出去,自己逃过没成功。李茂的前几个信使也动过把她接出去的念头,但每次刚一动手就被发觉。

魏州有个神秘组织,能量很大,想在这成事,难的很。

午后一刻钟,眼看外出的侍女们就要回来,朱婉儿坐立不安,一阵阵的心惊肉跳。

恰在这时,门咯噔一响,陈慕阳从外面滑了进来,打了个噤声的手势,朱婉儿紧张的手心出汗,对陈慕阳道:“你不该约我出来,这里外松内紧,走不了的。”

陈慕阳道:“我有安排,只要夫人愿意,我担保走的成。”

朱婉儿道:“是他的意思吗?”

陈慕阳道:“秦总管吩咐我相机行事。”

朱婉儿道:“谢谢你和秦总管的好意,不用了,这样只会连累你。”

陈慕阳还要说什么,忽听外面有人说:“大和尚求见如夫人,若有客人不方便,且等等再说。”陈慕阳闻言不觉变色,朱婉儿苦笑道:“你看到了吧,走不了的。”

于是答:“请大和尚稍候,我洗了脸就来。”

因为朱婉儿的主动,外面负责监视陈慕阳的人也没有多为难他,这件事对陈慕阳却是一大挫折,事先他做了精心安排,自以为天衣无缝,却不想一出手就让人给拿了个正着。

陈慕阳离开魏州时,田萁亲自往城外相送,他交给陈慕阳一封信,言道:“李尚书旧日于魏州有大恩,到了长安但有用得着的地方,只管开口,我魏州是知恩图报的。”

田萁笑语盈盈,和风细雨,陈慕阳却不敢与她正眼相对,这个女人的气场实在太大。

陈慕阳在心里暗叫:“可惜,大帅若有此人做内助,大事岂能不成。”

便道:“大帅嘱咐我问夫人好,他日若有缘,当请夫人移驾出关,去辽东游历。”

田萁目光逼视着陈慕阳,良久一笑:“已是有夫之妇,岂能还像旧日那样四处游历?走不动了,不过李尚书的好意我还是要谢谢,他日他进京觐见,还请来我魏州盘桓一二,容我将朱夫人完璧归赵。”

第513章 过往的风云

进京之前,陈慕阳还有一项重要任务,就是查访孟迎春的下落,据右厢的消息,自郑州之变后,孟迎春便护着沈太后归隐江湖,本欲安安静静过完下半辈子,不想李全忠却对船帮紧追不舍,一副赶尽杀绝的凶狠嘴脸。

船帮实际当家人、军师明东望被捕后,难熬酷刑折磨而变节,供出船帮所有机密,李全忠兵分十八路,按图索骥,一抓一个准,将拥众十万的庞大船帮杀的龙无首、鸟无头,束手待毙,全无半点反抗之力。

孟迎春旧日曾任船帮十四位当家之一胡裕春的副手,胡裕春家大业大,不在乎船帮的那点蝇头小利,在船帮与人为善,各方关系处的都不错,声望很高。孟迎春的行情也水涨船高,十分看好。

而今诸芳流散,无人能挑大梁,孟迎春的特殊地位突然凸显了出来。

右厢情报显示孟迎春在硕果仅存的当家孟练的支持下重建船帮,将当口设在河中府境内,具体在哪,右厢的情报中没有显示,需要陈慕阳自己去寻找。

陈慕阳在右厢多年,找人自有一套,他又舍得花钱,不久就得到了一条线索:在河中府宝鼎县境内有一个西峰山,近来被一伙来自河南的强人侵占。

这伙强人的头领据说是个女人,军师是个疤脸汉子。

陈慕阳此番南下是为创办进奏院,进奏院的一大职能就是替所在藩镇收集京城政坛动向,京城每天都会发生很多事,哪些事是有价值的,哪些是无须关注的,进奏院主心里要有杆秤,温古而知今,要想更深刻地了解今天,就要多花点时间去了解今天的过去,向过去的历史学习经验。

陈慕阳为此把过去三十年来京城政坛发生的所有重大事件都过了一遍,重点是近十年的人和事,重中之重又锁定在最近五年。

四年前,太子李宁暴病而亡,死因不明不白。隔年,遂王李宥改名李恒,册立为太子。围绕新太子的册立,朝中两大势力进行了一场殊死搏斗,李恒的生母郭贵妃联合朝中亲贵,又收买了仇士良、王守澄、梁守谦等禁内实权派,最终棋高一着击败了突吐承璀,从灃王李恽手里夺过太子宝座,又把突吐承璀一贬到底。

皇室激斗的硝烟尚未消散,长安城里就发生了一桩惊天动地的大事。

四海会经营的莫云楼一夜忽然起火,附近军民赶去救援时,却被一群不明身份的黑衣人阻挠,放任这座号称“长安第一楼”的五层高楼被烧的一干二净,

据传四海会的大当家向忠国当晚就在楼上宴请宾客,火起时没见他出来,大火熄灭后也没有他的消息,传说他是被人堵在了楼上,葬身于火海。

四海会群龙无首,发生了激烈内讧,最后在“褐金吾”首领钟炼的调停下,各派休兵,推选出了新当家,这才结束了这场震动两京的大混乱。

四海会是长安首屈一指的秘密帮派,控制着长安庞大的地下社会,与朝中亲贵有着割不断的联系,因为规模太过庞大,帮内派系林立,每个实力派的背后都有朝中亲贵的影子,四海会内的纷繁变化间接地反映了朝堂势力的此消彼长。

朝堂毕竟太高,想看清楚不容易,四海会就成了窥探朝堂变化的一个特殊窗口。

对这扇窗户,陈慕阳给予了重点关注,四海会近三十年来的发展脉络他掌握的一清二楚,几任大当家的背景他都做出深入的研究。

向忠国是一个低调而谨慎的人,被人烧死在自家产业里,陈慕阳以为不大可能,这些江湖大佬们哪个不是人精中的人精,到任何一个地方,第一件要干的事就是找好退路,哪是那么容易被烧死的。

果然不久就有消息说向忠国并未葬身火海,而是在一干兄弟的拼死护卫下从密道逃了出去,只是火宅中被毁了容,受了重伤,昏迷了七天七夜,等他一觉醒来,长安已经变了天,他的靠山倒了,自己的位子让人篡了,虽然极不情愿,也只能忍气吞声,退隐江湖。

陈慕阳因此怀疑西峰山上的那个疤脸军师就是向忠国,他没有证据,只有直觉。

李茂曾告诉他孟迎春是个很聪明且有野心的人,她出头收拾船帮这并不奇怪,但她毕竟年纪还小,江湖上的阅历少,资历浅,又是个女子。

江湖上的帮派和官场上一样讲究论资排辈,甚至比官场更甚。

孟迎春出面收拾船帮,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可能成事,她若成事身后必有高人指点,且这个人身份特殊,在江湖上有相当的地位,能帮着她镇住场面。

这个人是谁,关山隔远,李茂也不知道,但绝不会是孟练,孟练若有本事拢住船帮,也就不会劳烦孟迎春一个小女子出山了。

陈慕阳因此大胆推测,这个幕后高人就是四海会的前任大当家向忠国。

船帮和四海会本是割据一方,互不往来,元和初刘辟反叛,朝廷征讨西川,李茂曾受命于危难,前往洛阳调粮进关中,他先是用计降服了船帮,做了船帮老大,又在他的撮合下,让船帮和四海会化敌为友,做了伙伴,保证了军粮及时运入关中,保障了西川之战的继续。

而两派尝到了联手的甜头后,走的越来越近,隐隐有了一统河洛山河的势头。

李茂后来反思说自己当时是走了一步臭棋,四海会是长安最大的帮派,船帮在洛阳、汴州一带拥众十万,控制着南方至关中的漕运命脉,这样两个强大帮会联起手来,对任何人都是一个威胁,不光是官府,连盘踞在河洛地区的超级大鳄昭武九姓也会感到恐慌。

于是就有人旧事重提,翻出了沈太后的案子,且一上来就闹的剑拔弩张,毫无转圜的余地。于是就有了李茂杀天使放走老太后,李全忠不遗余力为国锄奸。

当日李茂还恨天子无情,时隔多日再回头看,才恍然大悟,当日他、李纯、李全忠实际都被人当成棋子用了,人家只是借此打破船帮和四海会的联盟罢了。

能把天子当棋子使的人自非一般,卷入漩涡中的向忠国闹个身败名裂也就不奇怪了。

如果李茂的反思成立——陈慕阳认为是成立的,至少大方向没错——那么向忠国落难后,隐姓埋名去辅佐一个心机不深,却野心勃勃的小女子就顺理成章了,他的敌手实在太强大,单凭他一己之力已经无法复仇,帮助孟迎春复兴船帮,向迫害他的人讨还公道,符合他一代枭雄的身份,是极有可能的。

陈慕阳费尽周折终于上了西峰山,接见他的是一个胳膊比他小腿还粗,嗓门奇大,一身匪气的年轻女子,那女子自称是大寨主,但陈慕阳只三言两语即断定此人是个水货,于是不愿跟她多谈,坚持要见真正的大寨主。

那女子拍案掀桌,钵盂大的拳头在陈慕阳面前直晃,百般恫吓,陈慕阳不为所动。

正闹的不可开交时,一个面容清秀,体格精瘦,一脸精悍之气的小女子昂首走了出来,她的面相跟李茂描述的孟迎春的相面相差不多,肤色也是健康的古铜色,举手投足的气势表明她才是此间的主人。

陈慕阳不再怀疑,取出李茂的书信奉上,这女子看过,迟疑了一下,斥退左右,亲自让座,奉茶,方问道:“茂哥他,一切可安好。”

陈慕阳心里放下一块石头,自己判断奇准,没有白折腾这一趟。

陈慕阳简要介绍了辽东情况和李茂近况,十分奇怪地问孟迎春为何在此,孟迎春回忆起从郑州渡河后的日子,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岁月,虽然已经过去多年,至今回想起来,仍旧心绪滂湃不能自抑,那等强悍的女子,说到伤心处也忍不住落了泪。

船帮首脑人物被李全忠一网打尽,各派自相残杀,杀到最后大伙都杀累了,重新坐下来谈判,决定结束内讧,推举一位新当家出来,但杀红了眼的各派对谁都信不过,孟练找到她,希望她能出头主事。

那时候孟迎春已经在太原定居下来,带着钱多多一干人,奉养沈太后在乡间,日子虽然清苦,但一家人能和和睦睦,也算是天伦之乐。

第一次她拒绝了,第二次她让孟练吃了闭门羹,但船帮并未罢休,接二连三的来人,一时惊动了地方官府,孟迎春担心身份暴露,决定远走他乡,是沈太后窥破了她的心迹,劝她出山收拾残局。

她跟船帮谈妥了条件,仍遥奉李茂为总头领,自己做军师,至于为什么这样安排,她从未跟人提过,只说自有她的道理,这个条件不难答应,那时李茂已经在辽东打出经略使的旗号,非但洗脱了叛臣贼子的恶名,还做了一镇藩帅,这样的身份做船帮的总头领,沾光的是船帮,再说了他本来就是船帮总头领,江湖儿女最讲“忠义”二字,帮主没有大过错,有什么理由把人家革了。

一开始,孟迎春的日子并不好过,以她的资历和能力想压服这么多江湖莽汉,的确有些费力,孟练把她推到了军师的位置上,原因是他自己坏了名头拢不住人,而非真心服膺孟迎春,眼见大局渐渐安定,他在背后的小动作就多了起来,没少给孟迎春制造麻烦。

正当孟迎春心力交瘁,一筹莫展之际,她遇到了自己的贵人,落魄江湖、衣食无着的四海会前大当家向忠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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