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隔着小半个京城,接电话的双方同时微微一笑。
客厅里,汪雨涵端出治疗咳嗽的冰糖雪梨汤摆在桌上,招呼自己的爸爸过来喝一碗:“爸,你的汤。”她恰好看见自己爸爸嘴角的一点笑容,又想起自己刚才零星听见的一点,不由说,“怎么了?刚才跟谁通电话,不是聊得不高兴吗?”
汪博源呵呵一笑,站起来坐到饭桌前说:“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汪雨涵奇怪地瞅了自己爸爸一眼,心道大概又是政治上的事情,就没有管了,看着汪博源把汤喝完,收了碗筷就回房间干自己的事情。
“贺南山动了姜辰水。”收了电话,这是顾新军对坐在身旁的顾沉舟的第一句话。
顾沉舟微微一笑,用手指敲了敲沙发扶手:“贺南山现在体现出来的强硬,虽然有一半是被郁系的那位在幕后操纵起来的,但另一半,却是属于他自己本身的——哪怕他本来没有那么强硬,这么多年下来,他也强硬惯了。一个强硬的人很多时候非常自信,这样的自信除了体现在他自己身上外,也会延伸到他身边的其他人身上……”
顾沉舟缓缓说:“方屿是贺南山亲自挑的人,跟了贺南山那么久,又从没有出过什么岔子,深受贺南山的信任——他做出来的文件,贺南山在心理上,就先信任了50%,而剩下的那50%中,我们甚至不需要特别做什么,只要把姜辰水放在贺南山的对立面,姜辰水低调,是姜辰水好拿捏,清楚贺南山要立威的方屿必然将其加上去;姜辰水不低调,是姜辰水没有眼色,方屿更要替贺南山拿掉他了——”
说到这里,顾沉舟又是一笑:“至于怎么把姜辰水放到贺南山的对立面,简直再简单不过了。汪书记不要是爸爸好好照顾姜辰水吗?当政将姜辰水交给汪书记,已经让他天然站队了;汪书记再将他交给您,您大力提拔、‘好好照顾’他……”
这一局的关键,除了贺南山的性格和姜辰水的位置之外,最关键的就是贺南山的消息不够灵通,并不知道姜辰水是在当政那里挂了号的人——而站在汪系这里、并且掌握所有官员升迁调任工作的顾新军,却很容易通过蛛丝马迹将这些事情分析出来。
他们甚至不用多插一点手,就结结实实地坑了贺南山一次,让和顾新军做了一次简单的利益交换,刚刚从遂林的风浪中退下来的贺南山再次出现在当政的眼中。
其实本来也是这样:贺南山可以通过分析顾新军的性格,用施珊的事情结结实实坑了顾卫两家一次,让两家不得不站到汪系那边去,但同时也暴露了自己。而一旦两方都站在明面上,贺南山能分析顾卫两家,顾家自然也能分析贺南山,并同样利用对方性格上的缺陷,赢了一局。
“这个时间也差不多了……”顾新军说。
顾沉舟了然一笑,知道自己爸爸说的是贺南山那边得到消息。他说:“老人家会借着这件事发挥吗?”
顾新军摇摇头:“老人家固然看好汪书记——那是因为汪书记跟他是一个派系的,但在老人家心中,汪书记不行,郁系的那位,也未必不能让他上去。这件事情能成功让老人家看进贺南山,也是贺南山最近风头实在太盛了。”
顾沉舟微微点头,没有再说话。
和他们预料的差不多,这个时候,贺南山也得到了消息。
消息是郁水峰亲自跟他说的,接连两天,郁水峰亲自给贺南山打了两个电话。
接了这一通电话,贺南山脸色难得地沉了下去,走到窗前,朝窗户外面看了好一会,接着他拨了方大秘方屿的电话,通了之后只说一句话:“一个小时内,到我这里来,再把贺海楼带过来。”
临时接到了电话,方屿不敢怠慢,赶紧从家里出发,先通过各处眼线把贺海楼从京城的某个销金窟里头挖出来,又赶紧开车前往正德园,等到了正德园的时候,正好差五分钟一个小时。
“总理,我过来了。”方屿带着贺海楼走进大厅的时候,贺南山正坐在沙发上。
贺南山微微点头,指了一下自己对面的沙发,示意方屿坐下来,又对贺海楼淡淡说:“你也坐下听听。”
贺海楼漫不经心地扯扯自己敞开的衣领,正要扣上衬衫上的第二个扣子,却看见衣服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了一点淡淡的红色。他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似乎回想起了什么,脸色就变得有些奇怪起来。
“姜辰水是老人家的人。”贺南山只说了一句话,事实上,也只是这么一件事。
贺海楼还没有什么反应,做了文件并刚刚雷厉风行把事情办掉的方屿就面色大变:他还记得自己交给贺南山的那份资料,上面在第一页的第四行就写着这个人的资料,总体意思是没有后台却蹦跶得最欢乐!
这是最严重的失误啊,方屿冷汗都下来了,一时连基本的沉稳也保持不了:“总、总理,我不是——”
贺南山淡淡说:“既然对方要瞒着你,你当然查不到。”
方屿在心里长长松了一口气,随之升起的就是莫名的感激:这事当然是贺南山和顾新军的博弈,但同时也跟他脱不了关系,是他工作上非常严重的错误。
责任先被摘掉了,方屿平常的精明干练就重新出现了:“总理,我们现在是?”
贺南山微垂了眼睛:“姜辰水的案子怎么样了?”
方屿隐约摸到贺南山的想法,谨慎地说:“一切证据都齐备了,流程也走得差不多了。”
“做得不错。”贺南山说,“加快速度,把案子直接定下来。”做了就做了,现在已经进了当政眼里,就算再停手,也没法挽回多少印象,还不如打个时间差,直接将事情定下来——要真等当政表了态,他势必要收手,到时候官场里的人不会说姜辰水是当政的人,只会说他贺南山连一个厅级小人物都收拾不干净。
这边的事情简单交代完了,贺南山又跟方屿说起了顾新军。
在旁边沙发上听两人交谈的贺海楼目光微微一闪。贺南山在说顾新军,他却想起了顾沉舟。
这一件事,顾沉舟知不知道,有没有参与,甚至是不是……这就是他的主意?
就好像这次顾贺利益交换,是他最先跟贺南山提起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顾贺合作,这一章顾转头就坑了贺一次XD
感觉好像没啥说的。。最关键的决斗快要来了,这几天要雕琢一下,所以可能没法很快把欠更补完,大家多包涵》《
感谢以下书友的霸王票和长评,非常感谢T T
76、第七十六章 郁汪之争① 。。。
贺南山和方屿敲定对姜辰水方案的第二天;正是郁水峰从利尼亚访问归国的时候。
今天贺南山也正好出访外国,两人在机场见面;贺南山先走上去跟郁水峰打招呼:“郁主席;你回来了。”
郁水峰也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但个子不算高大;带着一副宽边眼睛;有点儒雅的气质但没有小说中写的王霸之气,如果不是周围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圈的保全人员;他看上去就像普通人家五十多岁的中老年人一样。
“南山;跟我走一段。”郁水峰见到了贺南山,点点头说。
“是,主席。”贺南山对郁水峰是一贯非常恭敬的;体制内的人也都知道,贺南山就是郁水峰一系的中坚。
只是随便两句话,两人一前一后慢慢走着,后边照例跟着秘书和警卫,只是因为领导要交谈,他们惯例会站得稍微远一点,但这个远一点也不过是紧走两步就能赶上的距离。
“南山,遂林那边的事情,不要放在心上。”郁水峰说,“虽然大家有一点小分歧,但大面上来说,目标和立场还是很一致的。遂林那边的政策,是应该缓一缓了。在这一点上,你这个急惊风就没有顾同志的慢郎中好了。”
“主席说的是。”贺南山笑了笑。
郁水峰又说:“倒是江南那边,有些事情很需要你这个急惊风给他们整一整,理一理。”他伸手轻轻按了按贺南山的肩膀,“难受,我们共事这么多年,你的能力,我也是看在眼里啊。”
非常明显的安抚态度。
从利益和省心角度来说,江南当然比边境好上不知道多少倍了。
贺南山表态说:“一切听主席的。”官当到他们这个程度,还有什么利益能叫他们动容?顾新军如果不是站在汪系和贺南山打对台,恐怕还懒得沾边境的那一摊子事情,而就贺南山本人来说,其实边境和江南也没有太多的区别,当然,对于郁水峰,这只是一个领导者必须具备的素质:对待下属,就要奖惩公平,贺南山高调地和汪系对抗出自他的授意,他就必然要暗中补偿对方的损失,甚至这个补偿还必须比对方失去的要多——不然难免要寒了对方的心。
这些其实都是最基本的,郁水峰自然不可能为了这点事情特意留下贺南山说事情。他看了看机场,又接着说道:“是去出访诺堪培吧?他们也是最先和我国友好建交的国家,之前我国受债,他们送物资送人员,非常上心。”
贺南山心领神会:“这次出访我会在那里多呆上几天,好好看一看他们的国家,中诺两国可以合作的科研经济项目应该有很多。”
郁水峰呵呵一笑:“好了,你上机吧,我看他们都准备好了。”
“主席,我送送你。”贺南山说。
但郁水峰摆了摆手:“这么多人跟着我了,还差你一个?”说着就自行往前走去。
但贺南山还是跟着对方走了一段才慢慢停下来,又一直看着郁水峰一行人离开机场,才对身旁的方屿说:“这次你留下来。”
方屿吃了一惊:“总理?”他很敏感地联想到了贺南山和郁水峰刚才的那段对话。但刚刚的对话统共也就十来句……
“你留下来,”周围的保全人员在五六步之后,贺南山放低声音,再说一遍。他的脸色有些沉,看上去比平常还要严肃不近人情,“把贺海楼给我看起来,在我回来之前不准他出去乱搞!他如果非要出去,你就直接叫人打断他的腿!”
方屿口腔里的牙神经都抽疼了一下。贺南山说道这个地步,是个人都知道最近要有大事发生了,他连忙说:“总理,我明白,一定好好照顾贺公子,决不让他出去!倒是您的随行人员,要不要再……?”
“不用了,这样就好了。”贺南山说完就踩着舷梯上的红地毯上了飞机。
数分钟后,方屿站在机场内,看着快速滑过跑道,收起机轮,逐渐飞上远方的天空。
2013年5月11日
距离顾沉舟贺海楼从伊什维什回来第四天。
距离顾贺默契换手第五天。
距离姜辰水事件第四天。
距离郁水峰回国第三天。
距离贺南山出访诺堪培第三天。
一切似乎风平浪静。
这两天时间,顾沉舟也没有再回到城郊的天香山庄去住,只呆在自己的家里,连正德园和沈宅都去得少了,至于圈子里的应酬,更是一概推掉。
这个时候还能联系顾沉舟的,大概也就只有和顾沉舟相隔着好几个省、并且已经回了军队的卫祥锦了。
“一直在?”电脑的企鹅上传来了对方的讯息。
这几天因为一直呆在家里,顾沉舟开了电脑就顺手挂上企鹅,只是隐了身,只给了卫祥锦一个人隐身可见状态。
“一直在。”顾沉舟随手回复对方。
“这两天你都没出去?”卫祥锦说,“太宅了吧!”接着倒腾一下,居然翻出一个XX省拟计划将一直呆在家中不和人接触的无业游民划为精神病患者,并准备对其实行药物治疗的新闻。
顾沉舟瞄了一下,回复对方:“膝盖中箭。”
“疼不疼?”卫祥锦发了一个呲牙笑的表情。
“可真疼。”顾沉舟说。
卫祥锦又敲字:“不开玩笑了,你最近怎么没出去?京城那边别又出什么事了吧。”
“要我说真话?”
“当然。”
“京城这边天天出事,”顾沉舟回复,“看你发现没发现而已。”
“嘿,可真是。”卫祥锦说,“不过这些事情不至于让我们的顾大少也窝在家里避风头吧?”
顾沉舟这边停了一下,然后给对方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回复:“贺海楼这几天都没有踪影了。”
卫祥锦一愣:“这关他什么事?”
这个说起来话可真长,顾沉舟懒得打字,问对方:“你能视频还是能打电话?”
回复刚刚过去,顾沉舟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来了。
顾沉舟接起来说:“我特意查过了,贺海楼这两天都没有出来玩,都呆在贺南山的房子里。”
“然后呢?”卫祥锦说。
“方屿呆在这里,没有跟贺南山一起去国外访问。”
“所以?”
这回顾沉舟没有说话。
“你的意思是贺海楼被看起来,方屿又不在贺南山身边,不太对劲?”卫祥锦猜到顾沉舟的意思,“其实我觉得,如果贺南山想要管管贺海楼,留下自己身旁的大秘书来挺正常的,恐怕只有那个秘书才管得住对方吧。”
“祥锦,”顾沉舟放轻声音,“现在已经五月了,这次的全国人大时间早,九月份就要召开了,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郁汪之争!
卫祥锦在电话那头说:“你们有没有什么发现?”
“如果有发现,我还在这里猜贺海楼的动静?”顾沉舟反问对方。
“汪系那边……”卫祥锦说。
“当然一直准备着。”顾沉舟说,“谁都知道郁系会动,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动,怎么动。”
“汪系这边主动呢?”卫祥锦低声说。
顾沉舟说:“你还记得我们十五六岁时候,圈子里领头的是谁吧?”
“沈德林。”卫祥锦回答对方,“他当时也是占尽风光了。”
“沈德林再之前呢?”顾沉舟又问。
“邱家的一位?”卫祥锦皱眉想了想,邱是现任当政的姓,“我就记得不是邱悦,那时候她还小,又是女孩,天生不太爱这些……”
“可是郁家的那位公子哥,年纪不就刚刚好?”顾沉舟淡淡说,“当然,人家现在已经是一省副省长了。”
郁水峰的儿子现在年近四十,跟顾沉舟卫祥锦几乎是两代人了。
卫祥锦也知道顾沉舟想要说什么了:“郁家一直很低调。”
“低调惯了,”顾沉舟说,“那时候郁水峰还没有被指定呢,就低调到这个程度——”他笑了笑,“汪书记不想动郁系?怎么可能!是根本没找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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