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郡谢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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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郡谢氏-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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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姜被她的盛气惊地一滞,随即面上便有恼色:“你说是就是了,汉都灭亡百年了,我找谁问去?随你怎么说就是了。”

秋姜忽然一拍手,冁然而笑,眼中多有促狭之意:“这可是五妹你自己说的。”

谢云姜回过味来,气得身子直发抖,听见身后谢崔氏清咳了一声:“你来我往,你们现在也算是扯平了。钱财乃身外之物,都是自家姊妹,何必为了这些黄白之物争执?此事就此揭过吧。”

“祖母!”谢云姜不甘心,还要再争辩几句,却被谢崔氏一个严厉的眼神吓得噤声了。

秋姜道:“天寒地冻的,不打扰五妹妹了。”于是和谢崔氏略略屈膝,带着青鸾锦书离开了这里。

谢崔氏嘱咐了几句,也转身离开。

湘云凑到谢云姜面前谄媚道:“女郎不必生气,三娘子也没讨得了好,这婢子的手没个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的。”

谁知谢云姜反手一个耳光狠狠掴到她脸上,大骂:“都是你出的馊主意!”她气得都快疯了,大喊了一声,提起裙摆怒气冲冲地跑进了屋子。

湘云抚着脸在心里咒骂:呸,还不是你自己弄破的大氅!

回去后秋姜马上差人请来了疡医,开了几帖药,又给锦书包扎上药,让两个小丫鬟服侍她睡下了。

她和青鸾一齐出了房间,外面天色昏暗,冷风刮在身上如凛冽的刀刃。秋姜只觉得心头烧着一团火,又有一把尖利的刀子在切割她的喉咙,让她愤怒痛惜地喘不过起来。

青鸾发觉她脸色不对,声音比平时更加温柔:“女郎还为白天的事生气吗?”

“生气?”秋姜冷冰冰地反问,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肃杀。青鸾一怔,不由握住她的手,捂在心口,柔声道,“娘子暖和些了吗?”

“我心里冷。”秋姜抽回自己的手,脑海中记忆翻涌,附身到这具身体前的记忆纷沓而来,想起王氏等人明里暗里的为难,搅的她意难平,“先妣出身鲜卑皇族,论身份,远远在她之上,如今不在了,却连她的女儿都要骑到我的头上来!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如果谢云姜只是冲着她来,她也许不会这么生气,但是,她却对她身边的人下手,实实在在触犯到了她的底线。

青鸾见她迎着风站立半晌,心里焦急,便道:“女郎不是还要读书吗?不如先回房内吧。”

秋姜想了想,点点头。

回身的时候,有丫鬟来禀告她,说前院的执事来求见。秋姜在唇齿间琢磨着“招安”两字,确定并无印象,回头去看青鸾,青鸾也是一脸茫然。她皱眉说:“让他进来。”

招安低头疾步,到了台阶下端端正正给她行了个礼。

秋姜站在上面平淡道:“我与你们周执事素无来往,这是什么风吹来了贵人?”

招安听她语气不善,更加不敢抬头,声音倒还沉稳,掷地有声:“女郎误会了。小的和锦书阿姊有旧,听闻阿姊受伤,特地前来看望。虽然帮不上什么忙,要是能看一眼阿姊,知晓阿姊伤势,心里也放心了。”

秋姜讶异中,面色却一点不变,只拿眼光不动声色地审度他。

招安额头慢慢沁出了一层汗珠,虽然不曾抬头,仍觉得有一束雪亮的目光一瞬不瞬地在他脸上扫视——听闻三娘子虽然粗豪,但性情直爽,与人为善,此刻见了,他在心里道:传言真是瞎。

秋姜这才微微抬手:“起来吧。”

招安不觉在额头抹了一把,依然不抬头,只是双手奉上一只银色雕花的小圆盒:“这是活血化瘀的宝药,之前小的为郎主办事受了伤,郎主特赐的。小的没什么好东西,只希望锦书阿姊早些痊愈。”

秋姜示意青鸾下去接了,对他道:“你的心意我知道了,见面就免了,锦书还在床榻上昏迷不醒,多有不便。”

招安心里失落,脸上却丝毫不敢表露,谢了恩道:“小的告退。”

他来得快,去得也快,身形轻健,口中虽然自贱,言谈说话间却颇有爽朗的气度——秋姜笑了笑,回头对青鸾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锦书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

青鸾年方二八,却还未婚配,闻言面色一红,啐道:“娘子真不知羞。”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若是情投意合,我便一应帮你们做主了。”说完也不看锦书惊愕的脸色,踏步直接进了房内。

第016章 暗施毒计

016暗施毒计

锦书休养了几日,伤口渐好,秋姜却不让她做事。她心里忐忑,青鸾见了,便笑话她:“我想得个清闲都没这个福气,你倒好,没事做还瞎矫情?”

锦书红了脸,却也不争辩。

“说什么呢?”秋姜从外面快步进来,手里捧着个紫色的茶壶,目光在她们脸上一看而过,笑着扬了扬,“祖母给的,我们去前院煮一壶煎茶,可好?你们是喜欢加生姜、胡椒呢,还是加点大枣和薄荷?”

“娘子今日心情不错?”青鸾被她清朗的笑容感染,也温和地笑了笑。

秋姜也笑笑,继而看向锦书的手:“好了吗?”

锦书一直低着头,闻言“啊”的一声抬起来,后知后觉地摇摇头,惊觉不对,又马上点头:“多谢女郎关怀,已经好了。”

秋姜笑吟吟地说:“那走吧。”转身带头走出门去。青鸾在后面看了,对锦书道:“女郎这性子就这点好,阴霾来得快,去地也快。走吧,难得见她这么开心,别扫了她的兴。”

大雪一连下了多天,园内的亭台楼阁都蒙上了一层霜色,冷风疾呼,偶尔扬起几颗云雾似的雪粒。阳光穿透雾霾,一扫几日来积郁的阴沉之气。

秋姜在亭内煮茶,青鸾在一旁抚七弦琴,清越的琴音如淙淙流水般从她的指尖流泻而出。秋姜低头细看,她的指尖白皙细长,拨动这乌木古琴正是相得益彰。

“从前不知你会抚琴。”她奇异道。

曲毕,青鸾双手缓缓覆在琴弦上,收了余音:“奴婢这点雕虫小技,叫娘子笑话了。”

秋姜道:“你弹得甚好,何必如此谦虚?”

“百转千回,绕梁三尺,确实是好琴音。”远处有人笑着过来。秋姜顺着声音一望,发现走来的不止一人,谢云姜走在最前面,身侧同行的少年比她年长几岁,相貌英俊,右侧的少年略落后他们半步。

秋姜起身相迎:“几日不见,五妹气色越发好了。”

“劳三阿姊挂怀,五娘好得很呢。”

秋姜这才把目光转向她左侧的少年,略屈了屈身:“时别多日,二兄安好?”

谢奇峰笑了笑:“一切皆好。为兄远在邺城时,五娘便在信中提起过。如今一见,三娘果然大不同前了。”他也是个人才,去年在豫州首郡汝南登高雅集时被中正官评为五品,年仅十六便得豫州刺史陈慧看重,任治中从事。虽是虚职,只管文书档案,也十分难得了。后却不知什么原因得罪了人,被贬谪至汝南下辖的荒野小县做了个副县丞。他何等心高气傲的人,当下便辞官云游去了。

“岁月变迁,树木花草都在生长,人哪有一成不变的?”她的目光这才落到右侧的少年脸上,“四郎此次随二兄出游谒亲,途中可有奇闻轶事?”

谢展鹏低眉,恭顺道:“出门在外,一切听从兄长安排。”

秋姜见他答非所问,也不气恼,转而和谢奇峰说:“四郎吝惜,二兄身为兄长,总不会连这些都不和三娘说吧?”

谢奇峰朗声一笑,径直步入亭中,掀了袍服下摆大刺刺坐了:“三娘哪里话?”

秋姜和谢云姜对了眼神,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敌视,谁也不让谁,快步踏上台阶,分别在他左右两边挑了凳子坐了。

谢展鹏等他们入座才过来。

谢云姜殷勤地拿了秋姜煮好的茶给谢奇峰满上:“二兄,还记得离别时答应过五娘的事吗?”

谢奇峰但笑不语。

谢云姜道:“不是忘了吧?”

谢奇峰从袖中取出两个匣子,一个给她,一个递给了秋姜。

谢云姜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发现里面是支鎏金点翠步摇,式样华美,做工精致,脸上喜不自禁,甜甜地道:“谢二兄。”

谢奇峰却对秋姜道:“三娘,不打开看看?”

秋姜笑着打开了,却见蓝缎底躺着一只金累丝镂空攒花香囊。她将之执起,底部的白玉流苏吊坠盈盈飘曳到盒外,红缨打在锦盒边缘,继而徐徐拂过她的掌心,端的是流光溢彩。一股淡淡的清香自香囊内飘来,若有若无,轻轻摇晃,香味便愈加浓烈。

秋姜神色微闪,忙垂下眼睑掩去了眸中的异样。

谢奇峰笑道:“喜欢吗?”

“如此精巧,三娘自然是喜欢的。”她起身告别,“院里还有些事,不叨扰了。”

“徐走。”

等她是身影消失在园子尽头,谢云姜噘嘴哼声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谢三娘才是你嫡亲的妹子呢!”这鎏金点翠步摇再好,哪里有那金累丝香囊金贵!她越想越不舒服,随手就将这步摇掷到了石桌上。

谢奇峰拾起,起身为她簪到鬓边:“再生气,便不好看了。”

“我哪里有她谢三娘好看?”

“这矫情样子越发了。”谢奇峰低头笑道,抬头瞥了谢展鹏一眼,后者识趣地退到了亭外。他眯了眯眼睛,眼中有寒芒流转,冷声道,“我们高门士族子弟,她体内流的血可一半都是鲜卑鞑子的,也和我们称兄道妹?她也配?”

谢云姜这才抬起头,不解道:“那你还送她那么贵重的东西?”

谢奇峰只是勾了勾唇角,并不作答。

谢云姜心里就有了计较。

秋姜回去的时候已是傍晚,院巷里有人依次换了灯芯,俄而,红色的灯火自薄纱红罩内徐徐透出,缓缓照亮了冗长的甬道。

青鸾从侧门折返,远远和她对了个笑容,为她掌灯。秋姜自己接了过来,走动间只有裙摆翩跹浮动,腰间禁步安然,不闻任何声响。锦书看了看她腰间的香囊笑道:“二郎真是慷慨。”

秋姜低头一看,顺手拂过香囊末梢的红璎珞,只略扬了扬唇,不置可否。正要起步,后面有人唤住她。

秋姜回头一看,竟是谢云姜,身侧只有湘云一人跟着,衣袂还未抚平,似是匆匆赶来。她尚未及笄,不梳发髻,那支鎏金点翠步摇只是簪在鬓边略做装饰,金色垂珠摇摆间不时掠过眼帘,柔媚凭生。

秋姜并不惊讶,只搀了青鸾的手返身上前几步。到了近前,方笑一笑:“五妹妹形色匆匆,这是要上哪儿?”

谢云姜不由怔然,到嘴的话顿觉不好开口,遂只是含笑道:“无甚。”目光不由掠过她腰间那只华美的香囊,暗暗咬了咬唇。

秋姜一切看在眼里,却只是家常闲话的神态:“夜凉路滑,五妹还是早些回去吧。”

“多谢三阿姊关心。”

秋姜颔首和她道别,转而抚了披帛和青鸾离开。

谢云姜眼看她离去,怒急交加,狠狠地跺了跺脚,脚心却像是磕到了什么似的有点不稳当。湘云连忙扶住她:“五娘子小心。”

谢云姜恨恨拍开她,俯身拿那灯笼一照,眼眸不由地一亮。

湘云觉得奇怪,凑近了些看,青石板和鹅卵石交错的路面上赫然躺着一样物什,不就是方才二郎君赠与三娘子的那只金累丝镂空攒花香囊吗?

谢云姜将之拾起,扬手摇了摇,放于眼前仔细端详,禁不住就笑起来:“好东西到底是给有福气的人享用的。”

“没福气的人用了,怕是会生生给折了寿去。”湘云小心琢磨她的神情,轻声细语,“只是不知日后被人问起……”

谢云姜横她一眼,鄙夷道:“真是上不了台面!二兄是我的嫡亲二兄,又不是她谢三娘的,既送了她这么珍贵的东西,还不能私下里给亲妹子留个一样的?”

湘云低头称是,再不敢置喙。

出了巷道便是梅园,此处林木繁盛,花草葳蕤,因着栽种的都是适宜冬日生长的梅树,本该荒芜的时节反倒愈加繁茂,灯笼往前一照,只依稀辨得两步内的路况。

湘云小心地扶着谢云姜,道:“五娘子,下次还是绕前院走吧,路虽远了些,脚程却不慢。这地方伸手不见五指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看着怪渗人的。”

谢云姜虽然畏惧,脸上却不露分毫,轻蔑道:“你就这点胆子。”

湘云赔着笑脸,脚下愈发小心。前面快到拱桥了,水榭旁的林木间隐隐透出八角亭的飞檐,她心里一喜——快出这个园子了。

谢云姜忽然惊叫一声,扒拉着她的衣袖便藏到了她的身后。湘云不明所以,抖着手里的灯笼往前一照,目光触及草丛中的景象,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原来在那丛中盘桓着一条银黑相隔的长蛇,咝咝地吐着三角信子。

“银环蛇啊!这是有剧毒的。”身后不知哪个小丫鬟尖叫了一声,几个丫鬟和婆子纷纷朝远处逃窜。

湘云见那毒蛇近在咫尺,早吓得不知如何动弹。谢云姜只一昧地拽着她的袖子,浑身瑟瑟发抖。

“女郎,该如何是好?”湘云带着哭腔问。

谢云姜眼见那两寸长的条纹蛇游移着缓缓靠近,两眼一翻,竟然昏厥了过去。

第017章 毒蛇风波

017毒蛇风波

秋姜还未回到院中,大老远就听到了梅园的喧哗声。路上有倥偬而来的婢子,被她拦下。

“出了什么事,这样乱糟糟的?”

小丫鬟浑身冒汗,牙齿颤得咯咯作响:“蛇,有毒蛇!”她一指梅园的方向,哭着道,“五娘子还在那里!”

秋姜也是吃了一惊,随即道:“还不快去禀告太夫人和母亲。”

“奴婢正要去呢!”小丫鬟擦了把眼泪,急匆匆跑了,都忘了和她行礼。

锦书脸上露出惊异惶恐的神情,一时有些为难,停了片刻方对秋姜道:“三娘子,我们要过去看看吗?”

秋姜微笑不答,青鸾却道:“五娘子是三娘子的妹妹,当然得去了。没了三娘子,这出戏怕是唱不下去呢。”

锦书不明白,却也不敢多问,一路上,只低着头打灯笼给她们二人照明。

不刻就到了梅园。谢崔氏王氏几人早她一步到了,秋姜在门口还碰上了谢奇峰,她先屈身给对方行礼,笑一笑道:“二兄深夜折返,想必也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吧?”

谢奇峰一双锐利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定格在她脸上,面色铁青,竟然没有马上开口。

“二兄怎么了,难不成是被风沙迷了眼,竟这样看着三娘?”

谢奇峰兀然抓了她的手腕,压低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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