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找不到当年的她，就像我找不到那个纯善的季阡仇，找不到那个爱我的水耀灵。
和季叔叔聊了一路我的书和肚子里这俩倒霉孩子，季叔叔不时夸我文笔好，不时告诉我别跟季妈妈一般见识，还说季妈妈只是脾气冲，人不坏，希望我们以后能好好相处巴拉巴拉的。
有好几次，我都特别想跟他说，我肚子里不是季家的孙子，我不能嫁给季阡仇。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话到嘴边，都如鲠在喉，说不出口。
我说不出口，自然有人说得出口。
今儿我出门也是没看黄历，居然又在vip挂号处碰见了温洛诗，只不过，这次就她自己。
原本我没打算理她，可她偏偏拦住我，上下打量着季叔叔，矜持地笑着向我挑衅：“怎么？把爸害进看守所，这就投靠季家了？”
“那是你爸，不是我爸。”我冷冰冰地推开她，搀着季叔叔绕开她。
她却开始不要脸了，不依不饶地拽住我：“下个月我和耀耀的婚礼，你一定要来。”
我耸肩甩掉她的手，还她更凉的笑：“真是不巧。你们结婚那天，姑奶奶也结婚。听季阡仇说，好像都在曹洛比。”
听了我这话，温洛诗脸色大变，向后退了几步，颤巍巍地指着我，语出惊人地尖叫：“你的孩子明明不是季阡仇的！”
她是傻逼么？
我是嫁给季阡仇又不是嫁给水耀灵，她为什么要当着季叔叔的面说这种话？
眼看季叔叔慈蔼的笑容渐渐僵住，转过惊讶失望，怒气猛地在我体内窜开。
来不及多想，我“啪、啪、啪”三个大耳光就招呼了上去，揪着她的头发厉声威胁：“再敢信口开河，我就把你妈当初扇我那三巴掌也还回去！”
“你敢！”
水耀灵风一般冲到我面前，抓住我揪着温洛诗的手，眉目冰冷地看着我，古井无波的眼中，酝酿起熊熊怒火。
温洛诗倒进他怀里，眼泪汪汪地捂着脸说：“你别怪她，她就是看见我的戒指，一时冲动。”
瞬间我就顿悟了，这是温洛诗给我下的套。同时，我也看见了，温洛诗手上，戴着跟我跟水耀灵同款的红宝石戒指。
一股淤血刹那间涌上心口，痛得不可开交。
原来，同样的戒指，可以要多少有多少。同样的承诺，可以对任何人许。
未等到我冷笑出声，季叔叔兀地挡在我身前，解除了水耀灵对我的钳制，帮我撑腰：“明明是你未婚妻诬陷我儿媳妇，说我孙子的身世有问题。”
水耀灵微微怔忪，神色晦暗地盯着我，话却是对季叔叔说的：“那……季董觉得……到底有没有问题呢？”
“当然没有。”我撑起嘴角抢先开口，笑到牙床发酸，终究抵挡不住心底的沉痛，“9月18号，我也结婚，你这做姐夫的，红包可得包大点儿。”
水耀灵模模糊糊地冷笑了声，咬着牙说：“一定大。”
说完，他身形微晃着跟温洛诗相携转身。
季叔叔虽没说什么，沉默着陪我挂完号去了诊室，可我明显感觉到，他看我的眼神，已然隔了一层。
更让我没想到的是，在医院卫生间里，我跟温洛诗又打了个简短的照面。
她趾高气昂地站在我面前，风情万种地笑着说：“我的孩子骗不过水耀灵，但却能拴住他。你的孩子……既骗不过季阡仇，也拴不住水耀灵。记着，只要我活一天，就不会让你好过一天。”
那一秒，我大彻大悟。
温洛诗说出那句话，为的就是让我在季家地位不保，为的就是让水耀灵和季阡仇都恨我。
毫无悬念地，我扬手给了她一个更重更狠更响亮的大耳光：“你想跟我玩儿，我奉陪。你想裹乱季家，我跟你拼命。”
“呵，都是一个身子两条命，你当我怕你么？”温洛诗倾国倾城地浅笑着走出卫生间。
我拖了好半天才出去，却还是不可避免地看见了温洛诗肿着半边脸梨花带雨地窝在水耀灵怀里。
知道温洛诗必然是在告状，不想自讨没趣，我甩着湿漉漉的手爪子，径直奔季叔叔的方向走了。
奈何水耀灵竟丝毫不忌惮季叔叔，从后面拍了拍我的肩膀。
出于本能，我下意识地回过头，不想迎面而来一座五指山，恶狠狠地抽在我左脸。“啪”的一声，医院走廊里甚至响起了回音。
“季家的儿媳妇外人还没资格碰！”季叔叔立马跑过来还了水耀灵一巴掌。
我在旁边都笑哭了。
来做个产检，竟然逼得素来有涵养的季叔叔都加入了我们幼稚的扇嘴巴子游戏，多搞笑阿？
现在，大概全世界都弄懂了我们的三角关系，而我只能尴尬地笑着拉开季叔叔，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开，装作什么都不懂，不去拆穿水耀灵的不同，不去想……他是我孩子的父亲。
可水耀灵却没完了，在我和季叔叔身后冷笑着说：“她到底是不是季家的儿媳妇，季董难道现在心里还没数么？”
这招杀人诛心简直完美，季叔叔霎时顿住脚步，推开了我的手。
尽管我起初并没有说谎，是季叔叔自己误会了，但我有很多机会可以解释清楚，却一直因为贪恋着这份不属于我的家庭温暖，不属于我的父母爱，而一直没有开口。
季叔叔……一定对我失望极了。
我勾着头，紧闭双眼，不敢转身，更不敢看季叔叔的表情，忐忑地等着他给我那份……我奢望了很久的……自由。
76。谁有钱谁是老大
虽然季妈妈嘴上永远说着不喜欢我，总是不给我好脸色看，但她每天变着样地亲手煲汤给我喝，生怕不合我胃口。还有她亲自给我找设计师订做婚纱、敬酒服和首饰的事儿，我全都知道。
不然，我也不会趁大家不注意，偷偷摘下了那枚水耀灵送我的戒指。
我是不想嫁给季阡仇，可我舍不得看季叔叔和季妈妈难过，我特希望他俩是我亲爸亲妈，特希望季阡仇是我哥哥，亲哥哥。
所以，就算我很想摆脱这份不可能幸福的婚姻，季叔叔推开我手的时候，我还是矫情地哭了。
不是笑哭的，是真哭了。
一想到以后，再也没人过了九点就催我“大半夜地还不睡觉”，再也没人在我照顾我妈的时候骂我“家里没有保姆么”，再也没人在我早起晨跑的时候揶揄我“在我眼皮底下装什么勤快”……
我这心就跟有人拿小刀剐着似地疼。
可我知道，我没脸让季家人原谅我。
哪怕季叔叔现在给我两嘴巴子，都不算过分。
“花阳当然是我们季家的儿媳妇。”
季叔叔出乎我预料地抓紧我的手，拍了拍，霸气外露地对水耀灵笑了：“不管是想欺负她，还是想打她的主意，都得问我这个公公同不同意，好歹她也跟我叫一声爸。”
我彻底懵逼了，大鼻涕跟眼泪一起淌进嘴里，都吓得咽进肚了。
出了医院在停车场，我还觉得像做梦一样，浑浑噩噩的，特不真实。直到坐进车子里，季叔叔才敲碎我的美梦。
他问我：“季阡仇早就知道吧？”
不是孩子到底是谁的，也不是我和水耀灵什么关系，而是季阡仇早就知道吧。
没有疑问，是绝对肯定的语气。
我吞了吞口水，干涩地说：“对不起。”
“傻孩子，你对不起我什么阿？”季叔叔抬手帮我擦了擦眼泪，“你不是早就告诉过我，孩子不是季阡仇的么？是我们季家非逼你结婚的，那臭小子一定没少吓唬你。”
不愧是父子，季叔叔真够了解季阡仇的！
“没。他哪能吓着我阿？”我吸着大鼻涕特难看地冲季叔叔笑。
“别怕。”季叔叔嗔怪着帮我系好安全带，倍儿慈祥地说：“你要是不想结婚，咱就不结，叔叔不逼你。茜茜阿姨和季阡仇那边，叔叔帮你解决。也不是多麻烦的事儿，顶多就通知收到喜帖的人别来了，再把该退的场地、礼服、首饰什么的都退了。”
老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摆明了就是我现在悔婚等于打他们的脸。
我没这么不懂事，而且刚才在水耀灵和温洛诗那对狗男女面前也撂了狠话。
如今被情势所迫，我唯有冒着伤害季阡仇的危险，为这面子自私一把了。
“结阿，当然结。”我咬着牙拼命点头，样子蠢到不能再蠢。
“那可就得跟姓水那小子断干净了。”季叔叔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苦口婆心的模样，跟刘备托孤似地。
“你也知道，我和你茜茜阿姨就季阡仇这么一个儿子，他是我们老两口的命根子。别看我们平时管他管得严，但他想要干什么，我们从来都是顺着他的。就连之前他想跟那个陪酒的结婚，我们最后也同意了。你要是真想好了，就绝对不能伤害他。”
是阿，季阡仇是他们的独生子，是他们的命根子。
他们对我好，其实是在对自己的儿子好，怕我跟他们的心肝宝贝闹情绪，怕我让他们的心肝宝贝不开心。
我真的特别特别羡慕季阡仇。不是羡慕他爸他妈给挣了这么多钱，而是羡慕他爸他妈这么溺爱他，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给他。
反正，水耀灵从来也没信过我。
他明明一直双商很高，现在却连温洛诗都能确定孩子是他的，他还怀疑；连季叔叔都能识破温洛诗低劣的手段，他还能动手打我。
反正，水耀灵都要娶温洛诗了。
他能娶别人，我就能嫁别人，没有什么断不干净的。
于是，我很果断地告诉季叔叔：“您放心，没有人比我清楚，外遇会给家庭和孩子带来多大的痛苦，所以，我绝对永远不可能会做跟花国财一样的事儿。”
“那就好。早晚有一天，你会觉得选择季阡仇是最正确的。”季叔叔意味深长地把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至于孩子的事儿……叔叔是比较开明，但你茜茜阿姨……还是不要让她知道。她身体不好，动气怕会犯病。”
我自然懂季叔叔的意思，莞尔一笑：“我的孩子，本来就是季家的孙子阿。”
季叔叔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发动引擎，载我回到我和我孩子们的……家。
尽管，这份婚姻并不是我的本意，但很快，季家父母就已经为季阡仇打点好了一切，季阡仇终于不忙了，我和他，也终于迎来了拍婚纱照的日子。
九月份的秋老虎来势汹汹，那天的太阳晒得特别凶，我满头大汗地跟季阡仇走进影楼，突然迎面冲过来一个人，照着我脑门，狠狠给了我一嘴唇。
没等我看清熊抱着我的这个香喷喷的人是谁，耳边先响起了熟悉的诡异口音：“亲爱的花，真是太巧了，在哪都能遇到你！”
elodie松开我以后，我才发现何止是巧。
这个苦逼的地球，很小很挤很瘦，不管走到哪，我都能碰见水耀灵和温洛诗那对狗男女。
温洛诗穿着婉约大方的婚纱，不可方物的身姿容颜，透着说不清的娟秀恬静。水耀灵人模狗样地穿着西装，站在温洛诗身边，那叫一个器宇轩昂。
俩衣冠禽兽凑到一起，还真是绝配！
我没理他们两个，直接介绍季阡仇和elodie互相认识：“这是我在法国的出版商，elodie。这是我未婚夫，季阡仇。”
未婚夫仨字儿，我说得特理直气壮，特大声，就怕那对狗男女听不清。
谁叫水耀灵对温洛诗一声声的“小心”、“慢点”说得那么清楚，清楚到我都能听出语气里潜藏了多深的温柔。
可elodie不懂汉语阿，好像还爱看武侠小说，跟所有第一次听见季阡仇名字的人一样，反问了一句：“裘千仞？杀阡陌？”
季阡仇耐着性子第一万次跟陌生人解释：“我妈生我那会儿，正好跟我爸闹别扭，就给我起了这么个别扭名字，想要让我记恨我爸一辈子。后来他俩和好了，我妈嫌改户口费劲，我爸觉得这名特有逼格，就没改。”
我第一万次汗颜地觉得他爸他妈真不负责任，并且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给肚子里这俩倒霉孩子起俩好听的名字。
甭管爹是谁，孩子是无罪的！
“你们也来拍婚纱照？”elodie热情洋溢地拉起我的手，打断了我的腹诽和魂游。
“是阿。”我点点头，好奇地问：“你呢？”
elodie有点儿尴尬地笑了笑：“水邀请我来……参加他的婚礼，我前几天到的，碰巧今天他拍婚纱照，我来影楼参观参观。”
影楼这破地儿有啥好参观的？
搞不懂歪果仁的思路，我拍拍她的肩膀，说：“我先去化妆，你慢慢参观。”
完事儿我跟季阡仇就被小助理带去化妆部了，季阡仇这段时间特别安静，在家也很少说话，像是变成了哑巴。elodie跟他一对比，俨然像只深山老林里放出来的进口女狒狒。
我化妆的时候，季阡仇一直喝着咖啡翻杂志，我换婚纱的时候，他才开始化妆做造型，等他换好西服，我头发也快弄完了。
就在一切准备就绪，助理要带我们进棚的时候，一直沉默的季阡仇，突然毫无预警地扑过来一把抱住了我，抱得特别紧，勒得我都快要上不来气儿了。
不光是我，所有的工作人员和客人都吓傻了，还有人和elodie一起惊呼着：“好浪漫！”
出于本能，我差点儿伸手推开他，但看见从影棚里出来的那对狗男女，我停住了动作，任由季阡仇抱着。
水耀灵好像摇了摇头，古井无波的双眼，似乎越发黢黑，嘴边也仿佛隐约捻起了一抹戏谑地嘲讽，轻拥着温洛诗，护住她的腰腹，从我们身旁经过，一句话都没有说。
季阡仇抱了我足足十分钟，我是拿余光看着旁边的座钟数过来的。
十分钟后，他松了手，眼波温软地注视着我，轻声说：“你今天真美。”
这……因为我美……抱了我十分钟？神经病阿？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就“嗯”了一声。
他理着我的头纱，微微皱眉：“我觉得这婚纱不太适合你，你去换一件吧。”
what？刚才想什么来着？现在整个影楼都会觉得咱俩有病好么？
尽管我挺不理解的，但不想让他不开心，我还是说了声：“好。”
乖乖地换好了季阡仇亲自选的礼服，我以为他总算能满意了，没想到他没事儿找事儿地问助理：“我们可以先拍外景么？”
不想结婚直说不行么？你现在抛弃我我只会感激你，绝对不会怪你！
在心里嘶吼了一番，我还是忍了下来。
我了解，季阡仇父母惯他惯得忒邪乎，这厮完全没断奶，所以他爸他妈才会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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