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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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途-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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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疑惑地看着我,我忙站起来回道:“多谢福晋关心。睡得很好。”然后福下身去。   
  她一把拉住我,笑道:“都是自家人,何必这么客气。想你也饿了,一起用饭吧。”她话音一落,身边的丫头就退到外间吩咐了,一会儿就摆好了一桌菜。   
  这原来都已经中午了,我这一觉也叫睡得沉。我家里那头,他一定让李氏知会了,并不需要担心。我也的确是饿了,喝了一碗冰糖炖雪梨,开了胃,便开始大吃起来。他家的饽饽做得好,配着耳烩宣腿丝和豆芽炒鸭片,我一连吃了好几个。   
  发现李氏一直盯着我看,便回望她。她拍了拍我的手背道:“妹妹什么时候嫁过来呢?也好跟我一块做个伴儿。”   
  嫁他啊……恐怕……我笑了笑,没回答。   
  她轻道:“爷啊,是真疼妹妹你呢!”听不出醋意,但起码语气是感叹的。   
  在这里对座的我们两个,关系的确称得上诡异。   
  沉默中,有丫头来禀报,爷回来了。   
  我们刚站起来,就见外面人打起帘子。他快步走到我跟前,伸手探到我前额,关切道: “昨晚上有点热,今儿好些了。”   
  我偏转头,正好对上李氏沉静的脸,她没注意我,一双眼只看得到她的丈夫。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的眼睛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却不是嫉妒。她垂下头,默默地退了出去。唉,难道是我剥夺了她的权益?可能吧,但,不是我,也许会是别人。   
  我对上他的眼,笑道:“我下午有事,这就要走了。”玉竹未时要入殓。   
  他叹息一声,拨开我的刘海,吻了吻我的额头,道:“我明白。你自己当心。”   
  当心……让我想起那个聂靖的话,不经意地问道:“听说最近一炷香教在京城闹得人心不宁,是真的吗?   
  他卷弄我头发的手一僵,先是错愕,接着眯起的眼里闪着不明所以的怒意。我说错了什么吗?   
  他以冷硬的口吻道:“你为什么要管这个事?”   
  我睁大眼,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根本没管什么吧?他到底怎么了?我蹙着眉不说话,他又盯了我一会儿,终于放缓语气道:“算了,你只要记得别乱跑。”   
  他这么说让我更糊涂。竟然连他也打起哑谜来了!   
  四天之后,我送玉竹去了一个幽静的所在。坟茔,不过是对活人的安慰,对死去的,并没有什么意义吧?玉竹死了,只有少数人伤心,一些人叹息。总有一天,连我也会淡忘这个早逝的女孩,这世界,没了谁都照常运转(对的,地球别说没了人类,就算没了一切生命也照样公转自转)。这样想着的我,却还是眷恋人世。玉竹,你说是你傻,还是我傻?   
  让我闹心的还有那个聂靖。当我跟他的视线碰到的时候,他总是奇诡地笑着。我知道不该被这种伎俩左右,但总会想起四的态度,到底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好奇心果然要不得!越是告诉自己不关我事,越是想闹个明白!   
  另外,老爹来了一封长信。首先,说三叔会从杭州来京。奇怪啊,我居然是有叔叔的?更奇怪的是,老爹没说三叔到北京干什么,也没说让我们招待他,就提了这么一句。幸好我看得细才发现居然有这回事。其次,爹说为了我免选的事又向户部递了本子,这次走了门路,依我的情况,是有五分把握的。若是这事能成,明春便为我好好择一门亲。   
  我叹了口气,毕竟要十七了,也不算坏事吧。于是回信说,一切全凭爹爹做主。   
  敏敏蜷成一团,在我腿边睡着了。我翻看着炕桌上的〈左传〉,这两天我都是靠这书来打发时间的。四自从那次之后,天天让钟平顶着李氏的名义把我从家里弄来,但我却很少见到他。几天之后我终于明白,他不是想见我,而是要限制我的行动。   
  我每天心平气和地等他,因为我知道,我不必一辈子这么做。我等的,不过是一个说话的机会。   
  炕上暖暖的,我经常睡着,醒过来发现时间还早,那就继续看书。   
  这次,却不是自然醒的。我听到“哎”地一声闷哼,睁开眼,正好见敏敏跳下炕去。   
  他按着手,皱着眉,眼看它灵活地穿出内堂,往外间去了。   
  “被它抓了?”我笑问。   
  他道:“你这猫,一点都不懂规矩!   
  这话说的!我好笑地道:“懂规矩的那不是猫,是猫妖。你还指望它叫你一声主子啊!”   
  他“扑”地笑了出来:“主子不敢当。只希望这猫太岁别再给我添新伤。”   
  我拉过他的手,问:“它挠你哪儿了?”只见右手背上三道血痕,也不是太深,敏敏还是懂得分寸的。   
  我握着他的手,想用手绢给他擦,又觉得不对。正踌躇着,他却反握住我的手,唇便探过来,在我的脸上梭巡着。然后我知道,我是上瘾了。迷迷糊糊在戒与不戒之间犹豫,反射性地往后躲。他扣着我的腰不让我动,拉扯间,我一个不稳仰面倒在了炕上,连带着他也反应不及倒了下来,压在我身上。   
  这一摔可真够呛,他是结结实实拿我当了垫子,差点没把肺里的气都压出来。见我拧眉,他撑起一些问:“哪儿摔疼了?”   
  我抱怨道:“哪里都疼,这炕毡太薄!还有,你太重!”   
  他又倾下来,鼻尖抵着我的,低笑着说:“下回我叫人换块软的厚的。”然后搂着我一翻身,变成我压在他身上。“这下不重了吧?”灼热的呼吸近在寸许之内,让我混乱得无法思考。他的双臂收拢来,我的唇便落到他唇上。我只能闭上眼,放任自己陶醉在他的浅啄轻吻之中。   
  他捧着我的脸,轻喃道:“每日回来都能见着你才好啊!”   
  我忽然觉得心里酸软,睁开眼却不敢看他。他握住我的下巴,笑问:“怎么了?”我稍微起身,一手撑着炕,一手贴在他胸前,轻声问:“上回撞着的,好了么?”   
  他用手压住我的手背,望定我道:“永远都好不了。”   
  他温暖的手和胸膛,让我心悸,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开,定在我们贴合在一起的手掌上。他的袖口露出一截熏貂的风毛,触在我手腕上,痒痒的。这才发现,他虽然拿掉了朝冠朝珠,却还穿着石青色的团龙补褂。   
  我抽回手道:“你先换衣服吧。”   
  “你帮我换?”他却紧拥着我促狭笑道。   
  “好。”我深吸一口气回道。   
  脱掉外面的补服,里面是金黄色的蟒袍,他笑吟吟地看着我费了半天劲解下嵌了东珠的朝带。有点耐不住性子,连拉带扯地松开他的襟扣,把那件连衣裥都绣着行龙的袍子扒下来,扔到炕上。我拭了拭鼻尖的汗,问道:“换的衣服呢?”   
  他指了指炕案上堆叠整齐的家常袍服。我拎起那海獭皮镶边的夹袍抖了抖,给他套上,有他配合,容易得很。只是腰带上的玉带扣叫我犯难,怎么弄的这东西?我抬头询问他,他却也 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居然还振振有词道:“我没自己穿过。”   
  好吧,我自己琢磨。花了大约一刻钟,终于大功告成。深呼吸了一下,却还是不放心地对 他上下打量。“还看什么呢?”他笑着搂住我。   
  “不想你出丑。”这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总是不想出什么差错的。   
  “你啊,不指望你服侍人。”他在我脸侧吻了一记,笑道。   
  看到穿衣镜中相拥的我们,我闭了闭眼,道:“明儿是舅母千秋,我不来了。”   
  他下巴抵着我的肩窝只“嗯”了一声。   
  “我们这样下去不行,也是该了结了吧。”艰难地说出这句话,等待他的震惊也许是震怒。   
  出乎意料的,他却吻着我脸说:“我知道不行。别担心,交给我。”   
  我睁大眼看着他,大概明白他是误解了我的意思,又说道:“不是的……”   
  “不是什么?”他握住我的双手,放到唇边轻吻着,“你再等两个月。我保证,过了年,便行了。”   
  我刚要分辩,却听见外间传来扣门的声音,轻轻三下,他便亲了亲我的额头,放开我道: “我这会儿有点事。用了饭让钟平送你回去。这些日子老实些,别乱跑,离老八老九十四他们远些,听话。”   
  我不得不放开抓着他衣袖的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板帘后面。   
  自从我不到他府里去,他便派人送了一轴图给我,上绘素梅一枝,花数朵共八十一瓣。另附一封短信,写着:冬至日勾了此图,我已填了一朵,你日染一瓣,待梅瓣尽红,便是春了。   
  看着这别致的九九消寒图,我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铺开笔墨纸砚,愣了半天,也只写下了“到此为止”四个字。我想,如果把这纸给他,大概就算史上最简短最莫名其妙的分手信了。还是算了,再怎么样也当面说清楚吧。   
  把纸揉做一团扔出窗外,却被一人捡了起来。稀客啊!或者称之为不速之客。   
  “给十四爷请安。”红月儿迎了上去。   
  十四对她抬抬手道:“起吧。”然后看向我问:“又在写什么呢?”   
  我对他微微点了点头,回道:“在写绝交信。”   
  纸团从他手里滑落,滚到红月儿脚边,她就弯腰捡起,说了句:“奴婢去沏茶。”便退了出去。   
  我对他道:“玩笑而已,坐吧。”   
  他这才挪动脚步,跨进门槛。发现他一直盯着我看,便问:“怎么了?”   
  “你,没事吧?”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疑惑地看他,他观察着我的表情道:“那个姑娘的事我听说了……”   
  “人死灯灭。该伤心也伤心过了。”我打断他道。   
  他张了张口,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临了却吞了下去。红月儿端上茶来,他接过沉默啜饮着。红月儿端着茶盘又下去了,屋子里只剩我们两个,就这样对坐无言,气氛怪异尴尬。我终于忍不住问:“你找我有事?”   
  “没事……”他道,顿了顿却又说,“八哥在城郊有个庄子,年下封印之后,去住几日散散心如何?”   
  见我盯着他,他忙摇手道:“不是只有我去,八哥十哥八嫂十嫂他们,还有容惠都去!”   
  “我知道的。”我笑道,“年尾可能要回盛京见我爹,恐怕去不了。”   
  “你别急着决定,到时候再看吧。”他又问道,“你去盛京,年后要回来吗?”   
  “应该吧。”我道。   
  “来回路途要小心。不如我遣人送你。”他道。   
  “这就不用了,爹和舅舅会安排人。”我拒绝道。忽然想起了什么,顺带问了一句:“京里最近也不安生。”   
  十四冷哼一声:“三合会的那些,不过蠢尔小丑,何足为虑!不过你一个女孩家,还是当心些为好。”   
  三合会?不是一炷香教的吗?难道是同里社的人搞错了?不会啊,如果搞错了,四为什么 不反驳?越来越奇怪了。心里像爬了条虫一样,又痒又憋闷。非弄个清楚不可。   
  “你看什么啊?”他问道。   
  我顾自己思索着,却没注意目光还凝在他脸上,回过神来,却也感慨良多。“你长高了。”李浩也一样,如今还粘人,过两年也会成家立业。而他,几年前还是孩子,现在已经是相貌堂堂的大好青年(还是好几个孩子的爹)。时间的流去无知无觉,也最是无情,过去的东西怎么也找不回来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跟他们家兄弟的缘分,大概也快到头了。   
  他似乎被我看得浑身不自在,耳根也红了。这让我找回了些昔日的感觉,抬头看见院子里的樟树和石桌石凳,想起了几年前那个猫耳朵的‘故事’,不由得笑了出来。   
  “还是笑的好。好久没见你这样笑了……”他看着我道。说着覆上我搁在窗台上的手。   
  我不着痕迹地抽回手,敛了笑意,淡淡道:“时候不早了,十四爷请回吧。”招了红月儿进来,对她道:“替我送十四爷出去。”   
  到了玉竹家隔壁,没找到聂靖,据说没这个人住那儿。又摸上同里社巢穴去,只见到一个看门老头。他问我找谁,我只好报出唯一知道的名字。他说:“小聂啊,到东城高朋茶楼找去。”   
  我细细问了地址,临走老头还问我要走了一两所谓‘见面费’。事儿还没办呢,就敲了我一杠子!老头还一副不爱给不给的样子。行,我犯贱,我认了!下午换了身男装,就往东城找去。   
  昨夜里下的雪,积了半尺有余,马蹄踏在地下发出“喀嗤喀嗤”的声音。胡同口一座两层的铺子,挂着‘高朋茶楼’的半旧牌匾,就这儿吧?   
  我翻身下马,刚要进去,却老远见到一熟人迎面走来。这人走路也真叫心无旁骛,眼睛只盯着脚下,走到跟前也没看见我。   
  我摇头笑着叫了他一声:“青濯兄。”   
  达兰抬头惊异地朝我看来,半晌才道:“李姑娘!”   
  “数月不见,青濯兄近来可好?”首先还是要客套几句。   
  他拱手回答道:“好,还好。多谢李姑娘关心。”   
  这人就是太拘谨,连说个话也紧张认真成这样!于是只好跟他聊起陈时夏和李浩,带开他注意力。他终于放松下来,告诉我陈时夏给他来过信,说母亲的病势有所好转。我又问起他,他说他父亲奉旨参与修治黄河,他随父亲到任上,前两天才刚回到京里。还录了好几册的旅途见闻,我说要看看,他红着脸答应了。   
  我再看他手持钓竿,腰里别着个篾鱼篓,肩上披着棕丝蓑衣,便问:“你这是去钓鱼?”   
  “是。本草中说,鲫鱼温中下气,可治胃弱不下食,益五脏。此时正值肥厚多子的时节,我想弄个酥鲫鱼给额娘用。”他答道。   
  呵,真是孝子!不过要鲫鱼,不会去市场买吗?奇怪的家伙。我又问:“这大冷天的,河水都封冻了,你上哪儿钓去?”   
  他笑答:“在河面上凿几个冰眼,然后就往眼里下钩。”   
  冰钓啊,怪有趣的!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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