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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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凰-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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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银再俗气,也能值不少钱,竹簪再风雅,却未必换得来一份可口的饭菜。

司徒侧妃刚才说了,以后若是份例里没有的东西,想要就一定要拿银子去买,所以这种时候,赐什么东西都不如金银来得划算,碧落今日戴了整套的金头面,她算了算,若是司徒侧妃当真给她差不多重量的一副,可要值好几十两银子,将来若有急用,绞碎了便能用的,哪像玉石不好兑换,竹簪就更不用提了。

颜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司徒侧妃借着给见面礼的机会,没有特地对洛姬多说一个字,却好生杀了洛姬的威风,还将四季园里的美姬无止境地拉向了穿金戴银这条俗不可耐之路,这手段当真了得,她自愧弗如。

但她心里却同时生出几分戒备来,这司徒侧妃这样厉害,倘若自己从前与她交好,那说不定能提前找到了安稳下来的倚靠,可若是她们两个之间存有芥蒂,并不友好呢?面对这样可怕的敌人,她当真有招架之力吗?

☆、017 筹谋

017。

接下来的几日里,颜筝心怀忐忑,生怕司徒侧妃会传她过去明净堂说话,不论是叙旧还是算账,如今她与司徒侧妃处在完全不对等的地位,司徒侧妃的示恶会将她安稳生存的希望完全打破,而司徒侧妃的示好也未必是她能够承受得起的。

更何况,她绞尽脑汁想起来的这具身体零星半点的记忆里,关于司徒侧妃的片段很少,凭着脑海中那几句无关紧要的对话,她根本无法判断她们之间从前的关系如何。她甚至都没有办法了解,从前的颜真在司徒侧妃面前会是怎样的状态,她怎样行礼,她怎样说话,她怎样微笑。

她不是真正的颜真,她完全不同了,这巨大的改变瞒不过任何一个熟悉她的人。

这甚至不能用遭逢巨变来解释,因为一个人的性子再怎么变化,总会有从前的影子,她不可能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

然而,司徒侧妃似乎完全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彷佛她那日带着震惊诧异的呓语,不过只是颜筝的一个错觉,她不只没有派来人传她过去问话,一晃数日,明净堂的人甚至连四季园的门都没有踏入过,而“韩王”,除了接连恩宠了苏月乔几日之外,再没有传过四季园其他任何一位美姬,她们,就像是被晾了起来般,无人欺辱,也无人问津。

碧落对这样的状态甘之如饴,她笑嘻嘻地说道,“所谓求仁得仁,大抵便是这样了。真好,在四季园里吃穿不愁,不必辛苦做活,也无人打骂,更不必委屈自己以色侍人,只要能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年,就能在传说中的幸春园养老了,后半辈子算是有了着落。”

她忽然压低声音说道,“夏院和秋院的那几位,约莫是觉得再难受到韩王宠幸了,又不想以后白发孤寂地老死在幸春园,所以这些天,都变着法儿去和府里的小厮护卫搭讪呢。”

自那日从明净堂拜见司徒侧妃回来,周嬷嬷便有意无意地提起韩王府中几桩陈年旧事。

说是前年有位虞姬,虽然不曾入了韩王的眼,但不知道怎么地,却被韩王手下的亲卫队长看中了,等到一年期满,虞姬入了幸春园,那队长就向韩王讨要。韩王虽然恶名昭彰,但对下属却是出了名的宽厚,他不只同意了这门亲事,还出了许多妆奁陪送,风风光光地将那虞姬嫁了出去,如今那位队长已被擢拔为负责韩城守备军的统领,虞姬也成了统领夫人。

又说起去岁的一位沈姬,原本也是个丽人,但来了韩王府后,有一回吃坏了东西,生了满脸的痘子,后来痘子虽然消了,但印痕还在,入不了韩王的眼。

今年开春时沈姬依例归了幸春园,原以为这辈子就这样过了。可没有料到,府里采办上的钱管事却向韩王求娶她为妻,韩王也允了。虽然只是个填房,但钱管事年纪不大,跟前只有个四五岁的女儿,买办上是个肥差,油水颇丰,人又生得俊俏精干。后来才知道,原来沈姬擅水,有一回无意中救下了钱管事落水的女儿,钱管事一直将这份感恩藏在心里。

前些日子听说钱管事升了大管事,沈姬也怀了身子,已经是堂堂大管事的娘子了。

洛姬听了嗤之以鼻,但那些姿色没有那样出众,出身又普通的美姬,却是动了心。

一年的时间说短不短,可说长也不长,司徒侧妃和蕊花夫人自不必说,韩王府里除了四季园的美姬,尚还有去岁得了恩宠的白姬柔姬,以及令韩王亲自向永帝相求的锦州府尹的小女儿绫罗夫人,这些可都是当世无双的美人儿,区区萤火怎能与日月争辉?那些有自知之明的,便都想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颜筝笑着摇了摇头,“司徒侧妃可真厉害,兵不见血刃地就浇灭了这些美姬对韩王的热情,她甚至都不必出手,也不用背上拈酸吃醋的骂名,就赶走了韩王身边一大半的美人。幸亏我们没有与她争抢韩王的心,否则……”

被韩王宠幸过的女人无数,但如今仍然安安稳稳住在韩王府的,却不过只是寥寥数人。

能够被发送到幸春园的,都是韩王不曾碰过的女人,皆为处。子之身,那些承过几夜恩宠的美姬,按照黄婆婆的说辞,是该拨有院落和侍女,可以成为韩王正式的姬妾。韩王元湛的荒。淫之名是自他十二岁起就传扬出来的,他十四岁起令人广选美女充入王府后院,而今已有四五年,那么其他的美人呢?为何她连听都不曾听说过?

而在王府里,有权利处置姬妾,并且不被人诟病的,便只有司徒侧妃一个人。

碧落知道,颜筝的担忧并不是无的放矢。

她听人提起过,司徒侧妃虽然看着温柔亲切,但行事却十分毒辣,她曾经令人砍断了企图在韩王饭菜中下媚药的姬妾的手掌,还曾亲手给与侍卫私。通暗结珠胎的美姬灌下虎狼之药,韩王府后院美人众多,正因为司徒侧妃的雷霆手段,才能比皇城任何一家公侯府邸都要平静。

她这样想着,心里边不由有几分忧虑,便忙低声问道,“月乔得了韩王青睐,连续几日不曾回冬院,想来已经成了司徒侧妃的眼中钉肉中刺,到得罪了司徒侧妃,她岂不是就危险了?我与月乔虽然称不上什么交情深厚,可她与我们同住一院,是为同盟,她若是不好,我们同住冬院,恐怕也不能免祸。”

比起苏月乔,碧落更担心自己,她抓着颜筝的手臂轻轻摇晃,满脸认真地问道,“筝筝,你主意多,快想想有没有什么抽身之计,能让你我避开来的?”

颜筝轻轻拍着碧落肩膀,笑着说道,“我怕你杞人忧天了。韩王身边的美人年年都换新人,可韩王府却只有一个司徒侧妃,她既然能容得下蕊花夫人,白姬和柔姬,就自然也能容得下区区一个苏月乔,只要月乔能够在韩王心里留下一席之地,我敢笃定,司徒侧妃是绝不会碰她一根毫毛的。”

她话锋一转,“但月乔能不能攻占韩王的心,并不是你我能做决定的,这全要靠她自己,所以,与其坐在这里庸人自扰,倒不如现在出来,与我一起出去。我在附近一座无人居住的小院里,发现一些颜色艳丽的桑果,若是能取了来制成胭脂,卖给洛姬她们,一定能赚许多钱。”

碧落有些犹疑,“无人居住的小院?你确定?司徒侧妃虽然没有说不准我们乱跑,可若是闯进了不该进的地方,可是要惹麻烦的!”

颜筝笑着点了点头,“昨日厨房上林大娘养的猫儿丢了,我闲着无事,便替她一起找。后来听到猫叫声,我便跟着过去了,谁知道就在西北侧发现了一座废弃的小院子,门都坏了虚虚地掩着,屋顶上的瓦片碎得七零八落,院子里都长满了杂草,唯独有两颗桑果树长得又茂盛又浓密。”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后来,我找到了猫儿送还给林大娘的时候,顺便打听了一下。林大娘说,这院子不住人,从很久之前就已经这样了,因为位置偏僻,平素也无人去到那里,所以便一直没有修缮。我想,这些桑果若是无人采摘,过些日子便就都成了肥料,滋养那些野草也是浪费,还不如咱们采了来制胭脂,我恰好晓得几个特别的方子,等胭脂做出来了,咱们就卖了换钱。”

韩王府份例里的胭脂不大精致,她前日还听洛姬抱怨过的,只要她能依着从前常用的方子做几个出来,不仅洛姬一定会要,那些忙着结实王府里侍卫管事的美姬也肯定想要。

碧落出身商户,头脑十分活络,只听颜筝说了几句,便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如今她们虽然已经勉强安定了下来,但要想过得滋润些,却还是得拿钱去换,不论衣食住行,哪怕是想要和府里的丫头婆子相处得更好一些,也都要使银子打点。她和颜筝不似洛姬和月乔带着大把的银钱来的,也不似她们有强而有力的后台可以随时写信回家要银子,如果想要手头松一些,做事更方便,那就必须要想到个能够生财的路子,而现在,颜筝找到了一个可行的法子。

她忙点了点头,又忽然摇了摇头,“虽然那废弃的院子没有主人,可整座韩王府都在司徒侧妃的掌理中,咱们偷摘几个果子虽然不足为奇,但若是想做长久的买卖,却最好还是知会司徒侧妃一声,不如我先去请教一下周嬷嬷,可不可以用府里的花草果子来做胭脂?”

颜筝眯了眯眼,赞赏地说了声,“好。”

她心里却在想,还是碧落想得周到,若是得了司徒侧妃的允许,那她以后便能够籍由这个借口,在韩王府到处走走看看,观察一下韩王府的地形,偌大一个韩王府,总有些地方是连司徒侧妃都不知晓的。多一条路,就多一种方法,假若将来有一天,她身处险境,那么对这里的环境更加熟悉一些,说不定还能救她一命。

☆、018 往事

018。

到了晌午,周嬷嬷派了底下小丫头来传话,“嬷嬷说,不过是些野花野果,姑娘们不论是想赏玩还是拿来做胭脂,都请随意。”

言下之意,若是那花果长在有人照管的院子里头,还是要拿钱来换的。

等那小丫头走了,碧落忍不住低声抱怨起来,“司徒侧妃也是名门贵女,怎得竟好像是钻进了钱眼里一般?再好看的花朵过了花期,也总要破败的,倒还不如让我们取其精华,制成胭脂,留香美人颊畔。”

原以为是个无本的买卖,只不过是费些功夫罢了,可若是要向看管的婆子买……那些婆子的胃口被司徒侧妃养得极大,若是晓得她们是拿去做胭脂卖,那一定会狮子大张口的。

颜筝却笑了起来,她轻轻捏了捏碧落的脸颊,语声欢快地说道,“司徒侧妃钻进了钱眼里,你又何尝不是?好了,不要想这么多了,既然周嬷嬷给了准话,那咱们就专寻无人看管的野花野果来摘,这不就行了?”

她看了眼天色,便取了能够盛物的提篮,拉着碧落的手出了门。

北地的夏暑入得晚,晨起夜里仍然有些凉,但这会正是晌午,烈日高悬之下,热。浪袭人,烧得人脸上火辣辣的。四季园里的姑娘们怕晒坏了白皙的肌肤,这会都窝在屋子里乘凉午歇,倒是方便颜筝和碧落两个人一路顺畅地到了西北侧的这座荒弃小院。

碧落一看到满院半人高的杂草就有些犯了难,又看到树上的桑果虽然结得浓密茂盛,一颗颗饱满如红色宝石,可树干太高,踮起脚来都够不到,便皱着眉头对颜筝说道,“那些桑果的颜色真好,可是取不下来,咱们能怎么办?”

颜筝冲她笑了笑,弯下腰将裙子往上撩起在腰间打了个结,露出月白色的里裤,她又从提篮里取出缎带,将裤脚收紧,然后说道,“我爬到树上去摘,你在下面接着便好。”

她话音刚落,便不顾碧落惊讶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表情,颇有些自得地从丛生的杂草间穿过来到桑果树前,身手矫健地上了树,她坐在高高的树杈之上,神色兴奋地冲着碧落招手,“别愣着,快点过来。”

碧落讷讷地跟了去,将提篮高高地举起,眼睁睁地看着树上忙地正欢的少女将一串串颜色鲜艳欲滴的桑果放入篮中,半晌,终于忍不住问了起来,“筝筝,你怎么会爬树的?”

皇城的高门大户最讲究礼仪规矩,颜筝是安烈侯的女儿,该受着名门淑女的教养长大,怎么会学爬树这样失仪的举止?

颜筝手上的动作一窒,目光里便带了几分复杂,她勉强笑了笑,“我祖父可是马背上的将军呢,我父亲也曾入过行伍,爬树这样简单的事,又怎么难得倒我?”

老安烈侯曾带领军队征过西,安烈侯颇有武勇,这是整个夏朝百姓都耳熟能详的事。

碧落听了不再怀疑,高高兴兴地举着提篮继续接果子。

而在颜筝心里,记忆却如同潮水般涌袭而来,令她一时心神有些恍惚。前世时,她是未来的皇储妃,身上维系颜氏家门未来的荣华富贵,所以安国公府自上到下众星捧月般敬着她护着她,祖父待她更如掌上明珠,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地长大,但她的父亲颜朝却并不喜欢她,甚至都不大愿意看到她。

小时候,她还没有察觉到这一点,所以总会问母亲,父亲在哪里。

母亲总会淡淡地笑着回答,筝儿,你父亲在书房做事,他忙,你不要去打搅他。母亲那时的神色很平静,但眼神里却有些不太一样的东西,直到许多年后,少帝在缪妃的宫殿里一连缠绵数日,甚至将属于皇后的初一日也占了去后,她终于明白,原来当时母亲眼底写着的是满满的绝望和心如死灰。

在她年幼的心里,只知道二叔每天都将襁褓中的堂妹抱在怀里,宠得不得了,她好生羡慕,她也有父亲啊,但她的父亲总是在书房忙,忙到她都不记得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甚至连他的长相都变得模糊。

所以她决定去书房找父亲,但安国公府每一个角落都畅通无阻,甚至连祖父议事的聚英堂都可以随意进入的她,却在父亲的书院前吃了闭门羹,那个守门的老奴一脸抱歉地说,“大小姐,大爷吩咐了,书房重地,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进入,还请大小姐回去吧,老爷改日一定会去看您的。”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重挫,因为她终于知道,她是她父亲心里的“闲杂人等”。

尽管她受了伤,但对父亲的孺慕之情,是每个孩子心之渴望。一个偶然的机会,她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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