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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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凰-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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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年幼时,家境也还算宽裕,说起云氏绸缎庄,在皇城的大户人家间,也是出了名的,但她就从来没有在夏日用过冰块消暑。

是以,她有些忐忑地说道,“你如今住在王爷的寝殿,一举一动都有王爷的人看着,挪这些东西过来,会不会惹人闲话?”

苏月乔笑着点了点碧落的额头,“要不是王爷准了,我哪敢挪他的东西拿来送人?所以,你就不用瞎操心那么多,尽管安心用着吧,我已经吩咐过了,每日她们都会送冰过来,虽不多,但总也能让你们凑合着过这一夏了。”

她目光一深,接着说道,“当初你们选了我,是想跟着我一道过上好日子,可我晓得这些天来,你们非但没有沾到我的光,反而因我多受了许多委屈,这让我心里感到不安。所以,不要对这些东西有负担,那是你们应得的。”

这话说得直白,但道理却是没有错的,碧落想了想,便一扫脸上的不安,坦然地点了点头,“我也不是觉得负担,只是怕你为难,既然这些王爷都知晓的,那我也不和你客气。”

正说话间,有丫头出来回禀里头已经布置好了。

苏月乔便和碧落一道扶着颜筝进了屋。

她笑着说道,“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王爷把挨着聚仙阁的那座院子赐给了我,等过几日院子收拾好了,我就搬过去住,到时候我有了自个的院子,就能邀你们两个过来玩,也不怕有什么别的忌讳了。”

她新来,便占着“韩王”的寝殿三个月,早已经惹得许多人的不满,甚至连韩王身边的亲卫也都在暗地里称呼她“狐狸精”,从聚仙阁搬出来,那是迟早的事。

所幸“韩王”对她特别眷顾,指了聚仙阁旁的拢香院给她,进韩王府三个月就有了自个的院子,她是独一人。

苏月乔得偿所愿,碧落和颜筝都为她感到高兴。

颜筝却比碧落想得更多,她迟早是要离开的,而且很显然,她带不走碧落。

她很怕将来会有人将她的离开迁怒到碧落身上,毕竟她两个朝夕相处,感情十分地融洽,若是说她的离开,碧落一点都不知情,恐怕没有人相信的。

但若是苏月乔的宠爱深固,以她们之间的交情,只要苏月乔肯伸手拉碧落一把,至少可以保全碧落的性命,令碧落不至于因为她,而受无妄之灾。

苏月乔见碧落和颜筝的笑容里都带着真情实意,她忽然很庆幸当初的选择。

若不是情非得已,谁愿意整日与人算计来算计去的?她心计再深沉,也总有想要敞开心扉与人真诚交往的心愿,能有两个不需要防备的朋友,她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她说话之前,不需要反复咀嚼,生怕让人抓住了话柄或是被曲解了语意。

她听人说话,也不需要细细思量,千回百转地去体会别人话中的弦外之意。

许是因为卸下了心防,又许是因为满屋子的燥热都被冰块的清凉驱逐开去,三个人有说有笑,互相交换着分开之后的趣闻轶事,谈得十分尽兴,不知不觉,时光飞逝,竟然就到了傍晚。

聚仙阁便有丫头来催,“王爷令人备下了酒菜,就等苏夫人回去呢。”

侍妾承宠之后,为了与其他人区别,便就要改称夫人了,所以苏月乔现在是苏夫人。

一刻不见,就要派人来催,可见“韩王”和苏月乔现在正是火热的时候,碧落和颜筝听了,不由相互对视一笑。

苏月乔脸色微红,娇嗔地瞪了她们两眼,便带着丫头们离开了。

颜筝和碧落见天色不早,便也叫冬杏传了晚膳,说说笑笑用完后,又说了会闲话,然后两人便各自回了屋。

渐渐华灯夜上,渐渐暑气消散,偶尔卷起小阵小风,伴着角落里一小块冰带来的凉意,六月的天,竟从未有过地舒畅。

颜筝又如昨日那般将传音布置好,还在屋子里洒上一层薄薄的香粉,便安然入睡了。

但一整夜,枕头下的小杯都不曾发出警报。

晨起时,颜筝对着地面发愣,淡淡的香粉上完好无损,并没有看到任何脚印,那个人昨夜不曾来。

她蹙着眉头想了一阵,只觉得云大人的心思真是诡异极了。

右脚踝倒还罢了,唐太医说过,骨已正好,只需要养好筋络便成,可她颈上的伤疤未落,显然还需要继续上药的,那人既夜里偷入她的闺房,要做那田螺姑娘,何不好人做到底?只来了两夜,却又不来了……

她一时猜不透那人心思,便也懒得再去猜,起身洗漱过后,见碧落还在睡着,便一个人走到庭院里吹风。

没过一会,冬杏过来回禀,“明净堂的周嬷嬷来了,说是侧妃有事要吩咐您!”

☆、047 保重

047。

周嬷嬷是来传话的。

司徒侧妃这几日身子有些不好,请了韩王府里的老人查了日子,说是六月初一韩王寿宴那日,侧妃夜里行路不查,惊了花神,须得要癸亥年辛酉月出生的女子,亲去佛堂持诵半月,否则恐有血光之灾。

这满园佳丽中,倒有几个是癸亥年生人,但只有颜筝是辛酉月的生辰。

周嬷嬷这回笑得客气,“侧妃是不信这个的,但咱们做底下人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她让小丫头将个精致的小匣子放到几上,她打开来,里面是几支做工细巧的簪钗珠环,并一些金锞子银坠子之类的小玩意。

她把匣子往颜筝面前推,一边笑着说道,“侧妃心里过意不去,命老奴包了这些给姑娘,说是不能白委屈了姑娘。”

话说到这个地步,等于是恩威并施,非要逼得颜筝应下不可。

颜筝目光一动,脑海中转过无数念头,她敛了敛神色,状似为难地问道,“不知道是去哪处佛堂?”

周嬷嬷闻言,一向平静无波的脸上便带了几分松快,她安慰得说道,“韩城香火最旺的是西山的广莲寺,那的主持明经大师德高望重,是一代名僧,不过广莲寺规矩深严,不留女客过夜。”

她微顿,“广莲寺的后山倒是有座女庙,叫显慈庵,庵主妙莲师太说是明经大师的同门,一心修佛,不迎外客,日常供给香火,皆由广莲寺供养,这回也是侧妃亲自发话,妙莲师太才肯让凡尘俗世的人进庵。”

颜筝听罢。心中犹如打鼓,一阵激跃。

高门大宅内的争斗伎俩,她是自小耳濡目染着长大的,所以什么惊了花神需要祈福挡灾的说辞,她半个字都不信。

这只不过是司徒侧妃要遣开她的一个借口罢了,听起来还特冠冕堂皇,能糊弄不少涉世未深的无知少女。

但她不是无知少女,很清醒地知道,司徒侧妃作这套戏,极有可能是因为蕊花夫人的事。

司徒侧妃怕只处判一人。难以服众,便随意寻个借口将她打发出去,说是去佛堂持诵半月。但倘若韩王府不派人来接,她老死在那什么显慈庵,恐怕也不无可能。

但却又给她那些珠翠首饰……

颜筝心里骤然一抖,猛然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

司徒侧妃的同母兄弟安庆侯府的五爷司徒锦,这两日便要到了。

而她分明记得。这个司徒锦与她如今这具身体——她的姑姑颜真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他们两个自小青梅竹马地长大,彼此之间的感情甚是亲密,安庆侯府和安烈侯府也曾有意要让他们结亲。

在她记忆里,也能随处找到司徒锦的影子,少年相知。多是些单纯美好的回忆。

颜筝想,司徒侧妃可以当自己是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不管不顾不理会。连个解释都不屑于给,但她却害怕司徒锦认出自己后,会做出什么冲动举止,来令韩王府不快。

想通了这节,她心里便再没有任何一丝犹豫担心。

她一个无足轻重的美姬。明净堂不会派很多侍卫嬷嬷跟从,何况听周嬷嬷所说。妙莲师太喜好清静,显慈庵也很少收留外客,那么也定是不能容忍一大堆婆子丫头跟着她的。

而这,便是她的机会。

颜筝垂了垂眼眸,带着些低落和无奈说道,“既是要为侧妃祈福,我又怎会推脱?侧妃掌理王府,身子金贵,绝不能有何闪失,癸亥年辛酉月出生的人,既只有我一个,那筝筝自是责无旁贷的。”

她接着问道,“不知是何时出发,我该准备些什么?”

周嬷嬷说道,“为侧妃持诵的事,定然是越早越好,二门上已经套好了车,等会我便让冬杏送你过去。”

她顿了顿,“庵堂清静,也不必妆扮,姑娘只管捡着素净的衣裳带两身便好,妙莲师太瞧在侧妃面上,只准跟过去一个小丫头,我想了想,我底下的盏儿为人细致勤快,又安静,就让她跟过去。姑娘可觉得还好?”

颜筝不晓得盏儿是哪个,但只跟过去一个丫头,这却正中了她下怀。

她想了想,状似为难地咬了咬唇,但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我都听嬷嬷的。”

她拄着木拐亲自送别周嬷嬷,临到门口时,还偷偷塞了块小银锭过去,压低声音恳求道,“只盼等到了半月,嬷嬷千万要记得在侧妃面前多提两句,等我回来,另有重谢。”

周嬷嬷毫不客气地收了银锭,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一惯波澜不惊的神色,她浅笑着拍了拍颜筝的手,“你放心,侧妃做事,从不出疏漏,她一言九鼎,既说了是半月,那半月之后,老奴亲自在冬院迎姑娘归府。”

在颜筝殷切的目光里,她转过身去,嘴角浮现出一抹冷淡的笑意。

明净堂里,司徒侧妃头上斜斜歪在美人榻上,脸上不见任何表情,她对着周嬷嬷问道,“她说什么了没有?”

周嬷嬷躬身回答,“我瞧她虽万般不愿的样子,但倒不曾哭闹撒泼,识时务地应下了。”

她顿了顿,从袖口里摸出一锭银钱,“到了门口时,她塞了这东西给我,说是让我过了半月莫忘了再您面前多提提她,看起来,她心里也清楚地很,如今在这韩王府里,她的命都攥在侧妃您的手上。”

司徒侧妃目光微闪,对着那银锭子叹了口气,“既是她给你的,你就收起来吧。”

她扶着额头轻轻按下去,一边语气低沉地说道,“同是天涯沦落人,我和她,谁也没有比谁更好过一些。若不是接到前头的信,说明日阿锦就能到了,我又何至于编个理由将她打发出去?”

对于故人,她虽然并不愿意相对。但却也不愿意赶尽杀绝,只要彼此相安无事便好。

周嬷嬷笑着称是,目光里却有一闪而过的寒光。

她忙遮掩情绪,上前接过司徒侧妃的手,亲自替侧妃按起了太阳穴,一边将话题岔开,“五爷虽然记在了夫人名下,但他心里一直都知道,他和侧妃才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姐弟,如今他出息了。便请了皇上的旨意亲自来探望您,这等姐弟情深,姨娘在天有灵。也能含笑九泉了。”

司徒侧妃听到司徒锦的名字,脸上这才温和起来,她笑着点了点头,“阿锦自小就聪慧,虽然他从来都不说。可我自己的亲兄弟怎么会不晓得?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呢。”

她目光柔和,带着几分思念和怜爱,“他如今是大夏朝最年轻的状元郎,将来前途无量,虽是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可却一直都记在夫人的名下。这样的才华出身,便是公主也配得起的,所以我才要支走她……”

明净堂里主仆诉衷情。冬院的颜筝却在紧锣密鼓地收拾去显慈庵的行囊。

她按照周嬷嬷的吩咐只带了两身素净而干练的衣裳,却想着倘若这回上天庇佑,她有机会逃出生天,那从北地到皇城,这一路之上总要用到不少银钱。能多带一些在身上,行路也能舒坦一些。

是以。她偷偷绞碎了一支金钗缝在夹领之中,又将那些极容易携带的金珠银珠到处缝着藏好,以备不时之需。

包袱刚打完,便见房门被一把推开,碧落颓丧着脸进来,像是要哭起来一般,“筝筝,冬杏说司徒侧妃让你去庵堂为她持诵?还说你收拾好东西就要出门,这是真的吗?”

她拉着颜筝的袖子,“不行,筝筝,我听府里的老人说,从前司徒侧妃也曾打发过一名美姬去庵堂为她祈福,那位美姬后来就没有回来过,司徒侧妃居心叵测,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不行,我现在跟你一起去找月乔,求韩王做主!”

似是韩王府常有这样的先例,被打发出去的女人,极少有能再回来的。

譬如蕊花夫人,只不过是挪去庄子上避暑养病,但府里的人却都认准了,蕊花夫人这辈子恐怕都没有机会再回韩王府。

碧落心里一直都知道,韩王府留不住颜筝,她最亲密的朋友迟早有一天会离开这里,假若颜筝能够离开这里回去皇城,她一定打心眼里感到高兴,可不是这样的,也不该是这样的。

她很害怕,颜筝如同传言中的其他美姬一般,离开这里后,就死在了外头。

颜筝心里一酸,她想过要将自己的打算告诉碧落的,但不能。

她不是不相信碧落的口风,她是害怕碧落因她而受到牵连,倘若碧落一无所知,那么有苏月乔照看着,韩王府的人不会对碧落怎么样。

可若是碧落知情不报,那就要担上罪过,若是韩王执意要罚,连苏月乔都保不住她。

所以,她便装作什么都没有的样子,笑着安抚碧落,“傻瓜司徒侧妃身子不好,需要个癸亥年辛酉月出生的人替她持经诵佛祈福,我恰好便是这个人,怎么能不去?就算是闹到了韩王面前,也仍然还是一样的结果。”

她轻拍着碧落肩膀,“再说,我又不曾犯下什么错误,也没有错漏让人抓住,司徒侧妃怎会无缘无故地要害我?她难道不怕菩萨怪罪折她的寿吗?”

碧落听了,面上总算略好过了一些,她想了想点头说道,“话虽然这样说,但是……我只是怕……”

颜筝心内五味陈杂,她顿了顿说道,“不用怕,不过半个月的修行,我能忍得,也很快就会过去。顶多到了时日,司徒侧妃若忘记了我,你去请月乔在韩王面前提一句罢了。”

碧落仍在犹疑,冬杏已经进来,“明净堂的盏儿来请姑娘了,说是二门上的管事已经在催。”

颜筝冲着冬杏点了点头,“我晓得了,就来。”

她转身用力地拥住碧落,将头深深埋在碧落颈间,半晌说道,“我会好好保重,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等我……等我回来的那天!”

☆、048 机缘

048。

韩王府的马车精致华贵,连门帘上都缀以珠片。

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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