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凰》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丹凰- 第3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这样想着,他便对近身的人眼神示意,一边装着束手就擒,一面却在寻找机会离开。

颜筝暗暗扫了眼山腹内的情势,见洛王只带了十来个人在此,而己方却有两倍的人马,山腹门外更围着几百墨城精兵,这些淫。邪无耻的强盗不足畏惧。

便低声在元湛耳边说道,“徐家的人都被绑住了,你快点去给他们松绑,记得要客气一些,冶炼世家徐氏一族颇有才能,这位徐家主更是当世无一的铸剑大师,听说他虽住在墨城,但却不曾为韩王所用,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她顿了顿,语气里忽得带了几分忧虑,“倒是徐夫人……寻常女子遇见这事都难以承受,更何况她是在夫君和家人面前被轻薄了去,我看她脸色不大好,恐怕要……”

话未说完,她身子一动,疾步飞奔拦在了徐夫人身前,竭力用手拦她,“徐夫人,不要!”

原来徐夫人果真是要寻死。

她先前被惊吓呆住,惊惧到极点,一时失去了神思,可那满脸横肉的男子死在那枚袖珍的箭矢之下,他肮脏的血滴到她脸上时,她却被蓦然震醒,这一瞬间,害怕、恐惧、委屈、恶心、厌弃、肮脏,心头涌过无数种绝望的情绪,令她了无生志。

彻底清醒过来之后,除了死,她还有别的什么办法吗?

她用尽全身的气力将头往山壁之上撞去,临晕过去之前,眼前只飘过一道紫色影子。

颜筝眼看着徐夫人撞到她受伤的左手,一路勒马将前日的腕伤震开,疼得她嗤牙咧嘴眼冒金星。

然而,更疼的是,她的手虽然极大地缓阻了徐夫人的冲劲,但徐夫人抱着必死的决心,用的力气实在太过猛烈,不只是她的手被震得几乎要断了,徐夫人自己也还是重重地跌落在地上,昏了过去。

这场变故发生得太快,快得几乎没有人看见,等到那重响敲起,众人才将视线投射过来。

此时,徐家的人口中和腿脚上的绳带已经被松开,徐家主顾不得感激和道谢,脚步踉跄地奔到徐夫人面前,五十知天命的年纪,垂垂老矣,头发间已然爬遍了雪丝的老者,竟嚎啕大哭,“夫人!”

那些乍得自由的徐氏家人,也都急切地奔到了徐夫人身边,女人和孩子哀哭,男人们也立在一旁叹气。

颜筝扶着受伤的手轻轻蹲了下去,探了探徐夫人的鼻息,心里顿时一松。

她想,徐夫人虽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受到小人的轻薄,但到底不曾走到最后一关,徐夫人仍是清白的,徐家主在大敌当前仍旧有那般风骨。他既然说得出那样的承诺,想必也定然做得到。

至于那些小辈……

生死存亡之际,徐夫人其实是代徐家受罪,那些人出了这山腹就该将这里的事全部忘记,否则若是因此而对徐夫人抱有微词,那岂非冷血凉情?这样的人,是担负不起振兴徐氏的大任的。

铸剑师之所以能锻造神兵,除了举世无双的技术,更重要的是至纯至美的心灵,兵器的灵性。其中有一半是铸造大师赋予的。

她这样想着,便往后退了两步,

果然。不多时候,徐夫人幽幽转醒,泪痕尚在眼角不曾垂落,口中就有说出那等绝望死心的话语,“老爷。我受了这等侮辱,没有脸面继续活在世上,你行行好,就当是救救我,放我去吧。”

徐家主老泪纵横,红着眼睛将徐夫人搂紧。他缩着鼻子说道,“你胡说什么,方才我对你说的话。你以为是我信口胡言吗?不是的,你今日受这劫难,皆是因为我因为徐家,我和徐家对你深深愧疚,怎容许你说这些?”

他流着泪。指着身后长长一排祖宗灵位,痛声说道。“夫人,列祖列宗面前,你若是寻死,就是不孝,何况你是清白之躯,怎能为了这事就自戮?这是让亲者恨仇者快啊!”

围在徐夫人周围的皆是徐家主原配发妻所生的子女,论年轻都与徐夫人相仿,甚至还更年长。

他们点头附和道,“母亲,今日之事,既是您的屈辱,亦是我们的屈辱。您说您没有脸面活着,那岂不是在说,没有尽孝道保护好您的我们,也不该活着?母亲,今日之事,出了这山腹,咱们便绝口不提,您莫要再想着这些了,咱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徐夫人脸上现出惊讶神色,她过门已满一岁,这些她夫君的孩子们对她虽然恭敬,却十分疏离,平素里偶然碰见,也不过颔一颔首,只有徐家主也在的时候,才肯喊一声夫人,何尝有过这样的贴心关怀?

而现在,他们不只劝解她,还唤她母亲!

颜筝见徐夫人这神态,是万万不会再寻死了的,便悄悄地退到山壁的一角,让出位置来,好让他们一家人述说劫后余生的喜悦。

她徐徐靠在凹凸不平的山壁上,因手腕处有些刺痛,便低头去看。

愈合的伤疤再度崩离,露出嫩红色的新肉,缝隙里隐隐流淌着细小的血痕。

她苦笑,自己这身子真是不经用地很,来到永德十三年之后,不是伤了脖颈就是伤了手腕脚腕,而且每回的伤口总是好不利索,愈合了重新裂开,好不容易长好了也总能崩坏。

被大雨淋湿的衣裳贴在身上,湿哒哒黏糊糊地,很令人难受,她抬头看了眼战况,见紫骑占了绝对的优势,不过小半刻钟,便能将这战场清理完毕,便不再多看,盘膝坐在山壁间突起的石墩上,低着头认真地去拧干身上的衣裳。

里面贴身的内衫,她是不好意思掀开来弄干的,便一遍又一遍地清理外面套着的袍服,束腰,连鞋袜都拧了好几遍,总算将那股甩都甩不脱的粘腻感丢了开去。

她正要起身,忽又觉得颈间被个冰凉的东西抵住,按照她对这感觉的熟悉程度,几乎可以第一时间猜到,这会,她脆弱的脖颈处,一定横着一柄又长又锋利的铁剑。

洛王见得手,带着小人得志的猖狂,厉声对着紫骑喊道,“都给我停下来!紫骑的云统领是吗?你的人在我手上,你若不放我和我的属下离开,我就一剑刺死她!”

PS:

第二更送到,嗯嗯,累得快要挂了,爬去睡觉了!

☆、064 击毙

064。

元湛转脸过去,见洛王长剑出鞘,锋利的剑刃抵在颜筝颈间,心神俱震。

他虽晓得洛王为了要逃生,不到最后关头,是必不会当真对她下手的,可此刻,横在洛王剑下的人是他心尖上的女子,在这样境况下,就算暂时性命无虞,可锋利的剑刃随时都可能割破她的皮肤,弄伤她脆弱的颈子。

想到这里,他就心疼地要命,什么理智,什么冷静,什么镇定,都抛到九霄云外。

他几乎是颤抖地喝止,“都停下来!”

洛王闻言便晓得自己押对了宝,这女子一进来时,他就觉得奇怪,堂堂紫骑怎么会收留女人?后来见她和云统领眉目传情,他心里约莫就有了数,她是这群人的关键,抓住她,就等于抓了生的希望。

他不由挑了挑眉,面上神情越发凶狠猛戾,“对,停下来,否则我就一剑刺死她!”

山腹内兵刃相交的声音顿时断了,一时间陷入冗长的死寂,颜筝望见云大人的身子有些微微的摇晃,虽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但她晓得,他现在一定很担心她,担心到有些害怕。

好奇怪,这时候应该害怕的人不该是她吗?

但她心里却一点惧怕的感觉都没有,甚至还觉得好笑。

洛王说的这句话有些耳熟,她不由自主便想到,曾几何时,云大人也说过这样的话,他当时懒洋洋地躺在荔城令府客院那张黄花梨木的贵妃椅上,黄金面具遮住他脸上的表情,但他的声音却是那样松散慵懒和漫不经心,带着种摄人心魄的魅力。

他说,我数到三,你若不肯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我便叫他杀了你。

她银铃般的轻笑有若天籁,在这空阔而寂静的山洞里,漾出层层的回音。

洛王许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人,被长剑顶在脖颈,性命危悬一线,却还能笑得出来,且笑得那样灿烂欢乐。其实他只是不知道,再惊险恐惧的事,倘若三不五时就能遇到的话,也就不以为奇了。

他眼见山腹内原本躁动不安的众人。因这笑声忽得平静下来,心里闪过一种沉重的挫折感,为了掩饰这种不安。他压低声音怒声喝止,“你笑什么?”

颜筝低声轻叹,“那句话,你说得不好,意思是有了。但语气不对。”

洛王愣住,“什么?”

颜筝便清了清嗓子,学着那日初见时云大人那慵懒的模样,将洛王方才的话学了一遍,“你若不放我和我的属下离开,我就一剑刺死她。”

她声音清脆明媚。最后的三个字拖着长长尾音,分明软糯得很,听在洛王心上就有一种琴弦崩离锦帛断裂的阴凉。

洛王仍在犹疑。身前的女子自顾自继续说道,“威胁人,并不一定是越凶狠越好,像你方才那般嗤牙咧嘴,恨不得把全身的气势都用上。虽能唬住一般二般的人,可明眼人一瞧便明白。你那是色厉内荏,外强中干,所以也就不将你的威胁放在心里了。”

她微顿,语气蓦得一转,竟将话题扯开,“这其实就跟后宅妇人之间的争斗差不多的道理。譬如,你先前的王妃梁氏出身将门,性子刚烈,在你看来行事十分张扬跋扈,可实际上,她却是洛王府后院心地最好的女人。

你素来宠爱的李侧妃呢,看起来温婉柔弱,体贴善良,从不与人为恶争吵,出了什么事,她总是委曲求全的那一个,可她却亲手闷死了刚出生的女儿,害死了你的嫡长子,还将这些事嫁祸到梁氏头上。

你看,蛇蝎心肠的女人你捧在手掌心里当眼珠子似的待她,可真心诚意对你好的女人,你却视而不见,就因为你喜欢的女人几句没有证据的指控,你就逼死了她,这岂不是就应了我这句话吗?

可见,表面上越凶的,其实内里越软弱,看起来柔弱无害的,才是心机深沉的那种人呢。”

洛王先头并不晓得这女子怎会突然将话题转到这上面,猛然又听到她说起那些洛王府早就已经尘封了的陈年旧事,心里大惊失色,他握着她脖颈的左手越发捏得紧了些,“你胡说些什么!不要以为信口雌黄我就会放过你!”

话虽然这样说,但他心里却一直不停在打鼓。

当年李侧妃难产生下了个女儿,梁氏王妃去看了一回,襁褓中的女婴就死了,他向来都晓得这两房妻妾之间不对付,是以就认定是梁氏王妃下的毒手,从此将她冷落。

第二年,李侧妃终于生了个儿子。

长到三岁的时候,有一回在花园里晒太阳,有个眼生的婆子便过来献了一盘糕点,巧的是,那时梁氏所出的嫡长子也正经过,随手也拿了块吃,结果中毒不治,李侧妃的儿子因年纪小嚼不烂,便只吃了一口,便是这一口,也折腾得他差点掉了半条命。

后来查出,那盘糕点是梁氏指使人送过去,专门为了毒害李侧妃儿子的,谁料到害人终害己,李侧妃的儿子没有死,倒先将自己的儿子毒死了。

他怒无可遏,终于一条白绫了解了梁氏王妃,对外却是以得了暴病去世呈报上去的。

这件事,他做得十分隐秘,除了府里几个信任的下属,谁都不知道,这女子怎知晓的?还说得那样详尽……

他不由怀疑起来,难道当年的事,真的如那女子所言,皆是李侧妃的心计,而自己不仅冤枉了梁氏王妃,还生生将她逼死了?

颜筝见洛王神思恍惚,便瞅着他不注意的时候,取了袖口中藏着的短箭,反手往后一刺,洛王吃痛,手中长剑应声而落,她便一个矮身从那处危险的地方逃出生天。

洛王见状,才晓得方才那些话是故意说出来要扰乱自己心智的,如今他手中已没有人质。就等同于坐地等死,心中不由大怒,手中长剑已然举起,用尽全身力气往颜筝身后刺了过去。

电光火石间,颜筝被元湛搂入怀中,他身子微侧,将她整个人包覆其中。

紫色锦袍上,赫然立着一柄长剑,有殷红的血顺着明晃晃的剑身流下,浸湿地上的尘土。

元湛闷哼一声。从颜筝怀中拿出那柄小弓,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侧身对准了洛王。箭矢离弦,以修罗之姿凛然飞驰,不过一瞬,便已经刺穿洛王的头骨,正中眉心。

洛王到死也想不到。他这一生荣华富贵,除了江山社稷,无一不是唾手可得,最后竟死在了这枚玩具样的小弓上。

这一系列的变故发生得太快,其实只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直到洛王倒下。山腹内的众人才注意到,紫骑云大人出手是多么很准快。

洛王死了,他手下的人狗急跳墙。竟比方才那半死不活的样子更多了几分勇猛,紫骑全力与他们周旋,竟还不曾发现他们的主上已经受伤。

元湛怕惊扰士气,也不肯叫人过来处置伤口,便只安安静静地趴在颜筝肩上。低声说道,“扶我到旁边歇下。好吗?”

颜筝心中一窒,急得都快要哭出声来。

千钧一发之际,她以为她又要死了,可他将她拦在胸前,替她挡了这一刀,她心里万千种思绪,一时间都涌上心头,除了觉得心疼,她不知道该怎么样做,只能依言将他挪到不受刀光剑影影响的一侧,她坐在地上,让他趴着躺在她腿上,垂头借着山腹内的灯火,去检查他伤口。

好在没有插。中要害,差不多是在肩胛骨的位置,但能令这柄剑到此时还安稳地立着,想来伤口不浅。

她鼻头一酸,眼角隐有泪痕蓄势待发,又怕他听出她的担忧,及时地缩了缩鼻子,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道,“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伤口,你告诉我,这剑要不要拔出来?要是拔出来会流很多血,那还是就这样插。着吧。”

元湛听到她鼻音重了,晓得她心里担心害怕地紧,偏又要强装平静,心里便是一软,他反手握住她温热的手心,柔声说道,“洛王那剑刺过来时,我计算过位置,只要没有伤及内脏,就肩胛骨这里,就算刺穿了也不会有大碍。”

他说得轻松极了,颜筝却忍不住哭了出来,“胡说,要是碰坏了筋脉,以后你的左手就不好用了。”

也不知道怎么了,她的眼泪一掉落下来,便再也止不住,先是小声哭泣,再后来便成了嚎啕大哭,倒将周围人的注意都吸引了过来。

徐家主带着两个儿子急忙赶过来探望。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