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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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凰- 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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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厌恶,也只能忍下心细听前因后果。

她皱着眉问道,“你是说夕儿被人下毒了?而这个下毒的人是秦月娘?她认了吗?”

颜筝直觉不可能是秦月娘。

秦月娘作为寄生在安烈侯府的表小姐,按照常理来说,不会有胆子敢对安烈侯的三少爷下毒。而且,她下毒的理由呢?仅仅是因为觉得肉团子妨碍了颜朝的世子之位吗?她可不是那种宁肯牺牲自己也要为他人作嫁衣裳的人。

但廖氏却十分肯定,“她下了毒,当然不会承认啦。但不是她是谁?昨日只有她和夕儿见过。”

颜筝和廖氏说不清,便不再纠结这一点,她想了想问道,“那父亲呢?父亲此刻在哪?”

廖氏抹了抹眼睛,“听说江南那边有几位解毒的圣手,侯爷在想办法寻了他们来。”

她哀怨又不甘地看了颜筝一眼,“侯爷在忙这些,无暇顾及府里的事,所以才让我叫你回府,他说,兴许你有办法知道夕儿是被谁所伤。哼,若不是我晓得夕儿跟你亲近,我才不会……”

天知道她有多么膈应颜筝那张脸,不,哪只是那张脸啊,连她的名字,声音,说话的腔调,还有走路的姿态,她都膈应。但,夕儿昏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嘴里还一直都喊着姐姐,她虽然气愤,但更多的却是焦急。再加上侯爷这么吩咐,她就再不甘愿,也只能亲自将颜筝从宫里头接了回来。

颜筝将大致的事情都搞清楚了,便不再肯与廖氏多言,她眯上眼,在马车的摇晃中思绪不停地飞驰。

她看问题的方法可与廖氏不同,任何事都不会是无缘无故出现的,总有来龙去脉,也总有前因后果。夕儿中毒了,对谁最有利,那么谁就最有可能是那个害人者。不会是颜朝,因为他是首先会被怀疑的人,也不会是秦月娘,她没有这个本事。更不可能是颜家的其他人,因为毒害一个年幼的孩子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

那么,就应当把眼光看向更远的地方了——朝局。

夕儿身中剧毒,生死不明,必然会耗费安烈侯的精力,将他牵制。而不得不令人多想的是,再过几天,就是姜皇后的生辰了。那日,陛下要撤藩,四藩将合力反抗,少不得一场恶战,说不定还会直接改朝换代。

而安烈侯颜缄,则是一枚非常重要的棋子。

他手中有兵权,能控制皇城大半的兵力。同时,他又是一个有勇有谋的将军,是永帝的智囊以及不可获缺的左膀右臂。若他不能全心全意地跟在永帝左右,甚至被钳制被威胁,那么等于永帝的身后空缺了一半。

颜筝缓缓地睁开眼,心中隐约有了怀疑的方向。

这时,马车停下,安烈侯府到了。

她几乎是飞奔着往肉团子的屋子跑去的。榻上,一个胖乎乎的小孩正躺在上面一动也不动,似乎连呼吸都没有了,周围站了一圈焦急等待的侍女,整个屋子的人都愁眉苦脸着,谁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安烈侯颜缄坐在颜夕的床头,轻轻地抚摸着这个年幼的孩子,肉团子脸色很好,红扑扑的,像是刚运动完那种健康的血色,呼吸也很均匀,像是在沉睡之中,可不论怎么使劲地摇晃他,他却无法醒来,完全陷入了深深的沉睡。

他见颜筝进来,忙道,“你弟弟的事,你怎么看?”

颜筝扫了一眼四周,将众人屏退,然后低声说道,“有人不希望您出现在姜皇后的生辰宴上。”

所以,才会拿他最心爱的小儿子来牵制他。

安烈侯目光一亮,“果然是我的女儿,和我想得一样。”

他沉沉叹口气,“自从昨日你弟弟昏睡以来,我将皇城之中能请到的大夫都请了过来,没有人知道你弟弟到底是怎么了,甚至连中毒一说也是由我自己推测出来的,自然也就没有人晓得你弟弟中了什么毒。不过,我看他这样子,好像三五日的,也不会有事一样……”

颜筝安慰地说道,“既然他们的目的只是想牵绊父亲您的脚步,那么弟弟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想了想,又道,“对于韩王,父亲您怎么看?”

安烈侯皱了皱眉,“筝筝,你怎么突然提起韩王?”

他沉默半晌,终于还是低声说道,“人人都道韩王深得陛下的宠爱,是陛下最看重的兄弟,其实,实情却并非如此。韩王,是陛下最惧怕的兄弟,也是他最恨不得生吞活剥的人。所以,不要以为陛下撤藩是突然之举,这件事他着实已经想了许久,并且布局了许久。”

颜筝问道,“为什么?”

她前世在史书里看到的是,永帝对韩王手足情深,万没有想到韩王最后因为一名美姬而谋逆叛乱。外人也都认为韩王因色误命,断送了自己御弟的前程。可没有想到,安烈侯居然这样说。

安烈侯叹口气,“你应该听说过,先帝是暴毙身亡的。因为去世的突然,所以并没有留下遗诏。当时,太子宁王已经去世,韩王年幼,所以这皇位便自然而然给了陛下。但是,还有一件事你一定不知道。”

他顿了顿,“陛下没有传国玉玺。”

颜筝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气,“父亲,您说什么?”

没有传位诏书,没有传国玉玺,这便意味着永帝的这帝王之位来路不正。那么所谓先帝的暴毙身亡一说,也就值得细细推敲了。

她目光一深,低声问道,“所以,那传国玉玺,在韩王手中?”

安烈侯摇摇头,“也许是,也许不是,这就不清楚了。”

他长长地叹口气,“朝中知道这秘密的人不在少数,但没有谁敢说出来,大家都只当传国玉玺这件事并不存在。原因嘛,也很简单。反正这夏朝的江山总是他们元家的,先帝一共只得三子,长子早逝,幼子年幼,也只剩下这老二正值当年,除了这帝位的来路不那么光彩,其他的地方,也算得励精图治,在他治下,夏朝也享了十几年的太平。”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可若是韩王逆势而归,手中还带着夏朝的传国玉玺,那么朝臣会怎样?

颜筝心下立刻有了答案,她低声说道,“所以父亲您也在观望对吗?”

不论是谁当这个夏朝的皇帝,对朝臣和百姓都没有太大的差别,他们要的其实都只有一样,那就是太平安稳。

安烈侯目光微顿,半晌才终于点了点头,“不只是我,我想大家都是如此。”

颜筝的脚步踉跄,不知不觉便往回倒退了几步,若不是身后恰好碰到了屏风,也许她就要跌坐在地上了。来到这里那么久了,也曾遇到过各种危险,甚至有几次性命攸关的时刻,生死就只在一线之间,可是从来都没有哪一刻有过此时这样全身冰冷的感觉,她甚至觉得自己都无法呼吸了。

脑海中唯一的一个念头是,永帝危矣!景王危矣!

☆、115 条件

颜筝并不是什么胸怀宏图大略的谋士,她也不懂什么兵法,所能倚仗的无非是她超越三十年的见识,和对历史事件的熟知。而现在,随着许多事情的改变,她所知道的那些事,也都不准了。

所以,冷静下来之后,她就很无奈地发现,她实在太渺小,影响不了这时局。

与先前一门心思想要救云大人和紫骑一样,她现在唯一的想法,是将景王和贤嫔还有安雅公主从这可怕的政变中摘出来。在她看来,没有任何事能比活着更重要!

活着……

她看了眼仍深陷沉睡中的肉团子,忽然对安烈侯说道,“父亲,我在外面游历时,曾遇见过一个神医。他有妙手回春之能,我想,也许他能知道肉团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安烈侯眼睛一亮,“是谁?真的吗?”

颜筝用力地点点头,“父亲,我现在要出去一趟,得借用一下您的马车。”

得到了安烈侯的允许之后,她便匆忙从肉团子的屋子离开,还没有出院门,便又撞见了颜朝那个冤家。

他怒气冲冲地站在那里,像是欠了他几百两金子似的,一脸的愤怒,“你站住!”

颜筝皱皱眉,她现在没有时间跟个神志不清的人废话,便有心当没有听到他说话,径直从他身边绕过去。但没有想到的是,颜朝居然耍起了无赖,飞伸出一脚,便将她绊倒。

他声音尖利,带着怒意,“我让你站住,你听不到?”

颜筝右脚吃痛,但还是强忍着难受自己站起来,“我与你无话可说。”

在她眼里,颜朝就是个脑子进了水的人,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三天两头要找她的麻烦。其实,她和他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交集不是吗?彼此之间,既没有利益上的冲突,也没有情感上的纠纷,虽然同是安烈侯的子女,但也就只有这点联系了,平日里关起门来,谁也不管谁的闲事,这不才是正理吗?

颜朝却似乎并不这么想,他好像将他身上所有遇到的不幸和苦难都推到了她身上,“是你对父亲说,是月娘害了颜夕的吧?月娘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总是要针对她?”

颜筝心中一阵无语,她像看怪物一样地上下打量着颜朝,“是秦月娘跟你这么说的?”

她气极反笑,“我从前听人家说,颜家的大公子颇有才名,是个真正的读书人。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你看你这样子,哪里像个读书人的样子?分明就是一个泼妇。对,泼妇!你现在浑身上下,哪有一点男人的样子?”

颜朝脸色顿时红成了猪肝,“你说什么?”

颜筝冷笑道,“我说你是一个没见识的泼妇,被个只会装无辜的假白莲玩弄于鼓掌之间,真是够出息的。你不服?那我问你,我为什么要针对秦月娘?因为她出身比我高?长得比我美?还是比我聪慧?”

她淬了一口,冷傲地说道,“烦请你告诉她,以后不要再自我妄想是被我迫害的人了,她真的不配。”

颜朝怒极,伸出手来就想要扇过去,却被一个大力给阻止了。

安烈侯不知道何时从屋子里出来,将颜朝要甩向颜筝脸上的手给挡住了,他怒喝道,“你妹妹一直都在宫里给安雅公主当伴读,我方才让你母亲进宫去接她回来才没有多久,你倒是已经将罪名都扣在她头上了啊。”

他语气越来越冷,“原本我还不相信是秦月娘害了夕儿,但你这样子,我倒是不得不信。哼,这秦月娘真是个祸害,当初就不该收留她,瞧她这么有本事,毁了我一个儿子还不够,还要来毁我第二个。”

颜朝顶嘴,“父亲,莫要被这个女人迷惑了心智,月娘是多么善良温柔的人,她到底犯了什么错,要被这样对待?”

安烈侯冷声道,“善良?温柔?呵呵,就冲着她毁掉了你,我颜家再也不能留她了。”

他大手一扬,“来人啊,将秦月娘送去戒律房,重打三十大板!”

戒律房是安烈侯府惩戒下人的所在,执法的都是些身强力壮的大力士,三十大板下去,莫说是秦月娘这样娇滴滴的女子,就是个健壮的年轻男子,也要去掉大半条命,至少脱去两层皮。像秦月娘这样皮细肉滑的,说不定还不等三十大板到呢,就一命呜呼了。

颜朝听了,怎么不怕?

他连忙跪了下来,“父亲,您不能那样做!月娘是我的表妹,是我母亲的亲外甥女,您如此对她,就不怕母亲泉下有知死不瞑目吗?”

颜朝不提卢氏倒罢了,一提起卢氏,就将安烈侯气得更厉害了。

他用力将这个身体柔弱的儿子往外一甩,“你母亲若是泉下有知,晓得生了你这么个不知好歹的混账儿子,才叫死不瞑目!这秦月娘到底是给你灌了什么**汤?竟然将你迷成了这个是非不分的样?”

安烈侯气极,“来人啊,秦月娘重打三十大板之后,将她逐出安烈侯府,以后在我颜家的地盘中,都不许有这个人!”

他衣袖一甩,“还愣着干嘛?将这个不孝子带回他的院子,锁住,每日只准给两顿饭,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让出来,否则,就关在里面一辈子吧!”

对安烈侯颜缄来说,该有何等失望才能让他对自己的长子失望,那可是将来要代替他将颜家发扬光大的人啊!而现在,他彻底将颜朝从他心里的名单上除了名。

颜筝扶着安烈侯道,“父亲,莫要生气,大哥他只是一时被迷惑,以后他会懂的……”

这句话说得小声,也很无力,只不过是安慰安烈侯罢了。毕竟,她经历过一世,知道颜朝要在最后的最后才能潘然悔悟。可是那时,一切都已经晚了,他的悔悟也并没有什么用了。秦月娘真的是一种毒,专门毒颜朝的剧毒,她的温柔乡成了颜朝的英雄冢,令他最终失去了一切。

安烈侯亲自送颜筝到了二门,令长生护送着她离开,随着马车远去,他忽然觉得自己一下子老了许多……

颜筝的马车在城中绕了一圈,特别是长公主府的门口经过了两回,但却并没有停下。

长生困惑,不禁问道,“小姐,您到底是想去哪里?”

颜筝却笑笑,“再转一圈,然后我们去十里坡外的春风亭。”

长生知道安烈侯对这位小姐相当重视,所以内心虽然非常疑惑,但却还是依照她所言地去做了。等到了十里坡外的春风亭,他又问道,“小姐,然后呢?”

颜筝笑得更甜了,“然后你放我下去,你驾着马车离开。”

长生脸色一变,“什么?不行,侯爷特别嘱咐要我负责小姐的安全,您这样是不行的!”

颜筝冲他眨了眨眼,“我不会有事,你放心。而且我也不是让你放着我就不管了。我下去后,你就去周围到处转转,半个时辰后再回来接我。”

她顿了顿,“不瞒你说,我是要见一个人。呃,不方便你知道的一个人。若是父亲在,定是会依我的话照做的。所以……”

长生无奈,便只好将她放了下来,一步三回头地嘱咐道,“我不会走远,若是小姐遇到什么危险,记得大声呼救啊!”

颜筝笑着摆了摆手,“放心,有事我会叫的。”

马车不一会儿就驶出了她的视野,她也才安心地坐在了亭中,望着四周荒芜的景色发了会儿呆。

过了没有多久,身后就响起了一个声音,“你找我?”

颜筝脸上露出笑意,她回过头来,“对啊,我找你。”

元湛墨黑的目光望进了颜筝的眼眸,想看破她的内心,但对上的是她笑意盈盈的脸,丝毫看不出来她藏着什么心事。

他心下暗叹,唉,这女人的心比从前更深了。

“你找我什么事?说吧,洗耳恭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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