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是多话的人，安静地在他的房里看书，累了我就趴在他的桌上睡着了。
“醒醒。”
我睁开眼睛，看到裴枫站在我跟前。
“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呢，要不要出去走走，这后坡上有很多的花树。”
“嗯，行。”
正巧妈妈做好了一点月饼，我拿了二个跟着裴枫跑，咬了一口：“好香，好甜。裴枫，给个你吃。”
他摇头：“我不爱吃这些。”
“可是中秋过节，不就是要吃月饼的吗，我妈妈一大早就在那里准备呢，她做那么多啊，可不就是给我们吃的，尝尝吧。”
他接过咬了口，我迫不及待地问他：“好吃吧。”
“好吃。”
我就开心地笑，仰头看着一树细细密密开着的桂花：“裴枫，不知道晚上你爸爸妈妈会不会来这里一块儿过中秋，赏月亮。”
他却低下头：“我不想他们来。”
“为什么啊？”
“也许是我最后一个中秋了吧，所以，我不想他们来，这样就假装不知道自已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少。”
“今天我看的书里说，山中不知岁月，弹指百年的，如果就这样在这里平静地老，倒也是挺好的。”
“我小时候就喜欢在这里呆着，我爸妈很忙，我奶奶放弃了事业，专心在这里陪着我，我小时候可调皮了，老是摇晃着花树，看纷纷扬扬的花落下，就跟奶奶说，我给你下了一场花雨，奶奶总是很开心。”
我不吭声，和他并肩慢走着，到了一株小点的桂花树边，抓住就使劲地摇晃。
桂花在阳光下纷纷扬扬地下都会，我朝他开心地笑：“裴枫，我给你下了一场花雨，你看，好不好看啊。”
他仰起头看着，再深深地看着，眼里的笑意就越来越亮了。
风吹着它的香味，真的很舒服啊。
我俩躺在草坡上，感受着自然的美丽，他忽然轻声地说：“如果时间能停下来，多好，是不是，我想永远在这么一刻。”
他真是悲伤，我想，我是不了解他的心境的，不过我觉得和他在一起，很舒服，很开心，哪怕是哪里都不去，就在房间里看着书。
爬了起来：“裴枫，你等着我。”
“你去哪里啊？”
“反正很快回来的，你在这里等着我哦。”
我想抹去他眼里的悲伤，一个人预知着自已的活着的期限，也许真的无法释得了怪。
所以他要和我与妈妈在一起，不要在他家里，不想让往事伤怀着。
我帮不了他太多，然而，我也不想看他总是郁郁伤感的样子。
我跑得快，跑到湖水那边去，这个季节了，还盛开的荷花真的是很少很少了，我到处在寻找着，终于找到了，还是有一枝还含着苞未曾开着呢。
折了些晚荷，抱着就跑回山坡去。
将荷花给他：“送你的。”
“你？”他看着我。
我知道我现在很狼狈，而且裤子衣服脏得不像话，也乱糟糟的，抹把脸笑：“我刚采的，这是我最喜欢的花，你看，还有这一枝，我可找了很久呢，差点还因为折它一头栽在泥湖里，它刚长出来没有多久吧，不管气候时节怎么变，可是它要是长在湖里，它还是会盛放，绽开，再晚，也是有它的花期的，不过碰到了我这么个不会怜花的人，就直接折回来了。”
第1178章：生死相随
他接过花，看了看，闻了闻，然后眼眸里的笑意，越来越是亮。
我想，这才是他真正开心的时候吧，他开心，我也挺高兴的。
他伸手过来，在我的脸上擦了一把：“都是泥，像是个野丫头一样。”
“怕什么呢，一会回去洗干净了就行了。”
“陈小米，你最喜欢什么啊？”
我认真地想了想：“我还真不知道啊，我忘了以前的事情，我对以前也没有什么记忆了，妈妈说，忘了就忘了吧，没关系，以后自已做什么都无所谓的，都是自已的生活。”
我想，也许以前很多不开心的事吧，所以无所谓记不记得。
他有些怜惜地看着我，我瞪了他一眼：“干嘛啊，你这是可怜我不成啊，我比你可还好些。”
他垂下眸子，什么都没有说。
然后牵起我的手：“走吧，我们回去了，今天我想我爸妈会来这里的，早点回去，你先把自个洗干净，别这么脏兮兮的。”
“好吧。”
爬起来的时候，头晃了一下，他赶紧扶住我，紧张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好？”
“没事，可能气血不太通。”
“你别起来得太快，慢慢来，如果不舒服，你跟我说。”
“呵呵，没事的啦，你们都这么紧张的，我这不是慢慢会好起来的吗？怎么搞得像是我比你还严重一样。”
他有些哀伤，却用笑容掩饰着。
捡起了地上散落的花：“我很喜欢，谢谢你，陈小米。”
我摸摸光头：“唉，我一会还是回去戴帽子吧，晚上你爸妈来要是光头，估计他们看着不习惯呢，真想去买些假发戴着。”这头发都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长得起来。
他伸手过来摸：“这样就挺可爱的呢？”
“你眼神没事吧，我这样叫可爱啊？”我白他一眼，感觉这是特么在嘲笑我啊，要是他的脸上有半点嘲弄的笑意，我准会追着他打的，女孩子吧，有爱美之心，都不想听别人说自已很难看。
他小心翼翼地牵着我的手，一路走下弯弯曲曲的山路，回到别墅那里，看佣人追着鸡鸭跑的，要抓了宰杀呢。
我有些不舍得：“不要杀它们吧。”
“陈小姐，今晚是过节呢。”
“没事的，有些别的菜吃就好了，好可爱。”我不忍心吃它们。
“是啊，就别杀了，留着吧，在这里也太冷清一点，让它们天天在这里也热闹一些，你打电话叫外面送些菜色进来就行了。”
“可是现在这个时候，很多都已经收工了。”
“你打电话给我妈，叫她带，她自有法子的。”裴枫很霸道地说：“反正不能杀它们，小米喜欢它们。”
我觉得心里好暖，好开心，裴枫这是护着我啊。
这样的滋味是很美妙的，虽然佣人也会听我的话，但是他这么说，却还是觉得很感动，没有让我白白去采荷花刺痛手，弄得一身脏脏的啊。
“你们跑去哪了？”妈妈出来，看到我一身的脏：“倒是把衣服弄脏了，别玩得太野了哦，回去换个衣服擦把脸的。”
“妈妈，你给我织的帽子呢？”
“都在房间里放着呢，怎么要戴帽子吗？这里也没有别人，戴着帽子会不舒服的。”
“裴伯父他们要来吃饭呢，我可不想我这光头比电灯还要亮的。”
妈妈笑着摇摇头：“又不是叫你见家长，倒是紧张起来了，去吧去吧。”
毛线的帽子太厚了一点，是戴着不太舒服的，勉为其难了。
晚上裴伯父和裴伯母来了，就连三哥也来了，我真开心。
三哥还带来了烟花，那天晚上，就像是我人生中最灿亮的一天，烟火在黑黑的夜空里灿放着，那么那么的美。
我回头去看裴枫，他也正在看着我。
赏月，吃月饼，吃水果。
我头有些痛，就先回去睡了。
可是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有些渴了就起来去倒水喝。
才走到楼梯边，就听到妈妈说话的声音。
“陈野，你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照顾妹妹的，妹妹的情况现在也是挺好的，就是她不能熬过这一年，那我也觉得无憾了，毕竟妹妹在这里是很开心的，这里安静，与世脱俗一般，只要她开心就好。”
“小米妈妈，我们尊重你的选择，但是陈野说得也是有道理的，对她最好的就是进行第二次的手术。”
妈妈摇头：“谢谢你们的关心，虽然小米的情况是不乐观，但是我相信她会好起来的，要是半年过去，她的积血还没有改善，那我会同意让她去做手术，现在我真的不想她去遭这个罪，而且成功率还太低，哪怕是百分之一的失败，我都怕失去我的女儿。”
妈妈哭了，三哥和裴伯父他们赶紧安慰着。
我想下去抱着妈妈，一只手拉住了我的手，我抬头一看是裴枫。
他拉着我上了三楼的天台，清冷的风吹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我不是要好起来了吗？为什么妈妈却要这样哭。
“裴枫，是不是，我不能活得太久了？”我问他。
他手指轻抚着我的眼皮：“你是不是很害怕？”
“告诉我，我还能活多久的时间？”我很认真地问他：“我想知道，你告诉我好不好？”
“大概，也就一年。”他想了好一会，才婉转地告诉我：“你的脑部神经那里有积血，消散的可能性很低很低，但是手术的成功率也很低，如果不赌一把，可能一年左右的时间。”
我咬着唇，觉得全身都冷透了，风都能把我的身子吹得摇摆一样。
他手捂着我脸，手的温度是暖暖的，低声地说：“陈小米，不要害怕，就像我一样勇敢，行不行？”
“我，我不行，裴枫，我。”我的泪一下就滑了下来。
很难受很复杂的感觉，自已也说不明白的难受。
他手忙脚乱地擦着我的眼泪：“别哭，小米，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我们就生死相随吧，这样以后也有个伴。”
我抓紧了他的手，发现自已的手，却一直在抖啊，抖。
第1179章：最后的荷花
有时知道自已最后的时间，其实是一种很复杂的事，但最好的一个心态就是坦然去面对。
我想裴枫告诉我，就是想我这样的心态吧，而他，是个医生，他对他自已的身体，更是了如指掌。
但是这一晚，我却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头也很痛，我关了灯，面对着漆黑的一片，想了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以前是不是很讨厌，所以妈妈说爸爸打了我，所以，他又生了一个女儿，我以前，有没有什么开心的事，我有没有暗恋的人。
我很讨厌黑啊，可是要是开着灯，妈妈看到我没有睡，她会担心的，我不想让她担心我，她的身体可也不好。
拉开帘子，外面的月光如华，轻轻地照进了漆黑的房间，明亮的银盘在厚厚的乌云里穿行着。
时光这样一日复一日，月色一天复一天，千百年来都不曾改变过，也没有磨灭过，活得久，它会累么，它又看过多少的生死轮回，它会寂寞么？
在这有限的日子里，要是终日惶惶然，也是遗憾的，我一点都不想这样子啊，我也不想让妈妈担心我。
快睡吧，快眼吧，身体不好呢，我是这样安慰着自已，奈何，我却是睡不着啊，我看着月亮越来漂亮，越来越明亮。
天际那远处，已经是蒙蒙的白色了，我又把我最年轻的一夜给这样看着它流走了，不想了，想了又能怎样，要怎样才最好我不知道了，随缘吧，随老天爷吧，只要天天过得开心一点，这样很多人都会开心的吧，至少我是很讨厌天天哭丧着脸的，那改变不了什么。
困了，伏在桌上就慢慢地睡着了。
没有人会吵我的，妈妈随得我爱睡到几点就几点，反正我饿了就会去找吃的，而她，不管在我什么时候去找吃的，都会给我热腾腾的，新鲜美味的食物。
是雨的声音敲打着芭焦叶，似梦如真一般，听着听着，我就醒了，外面的风一重雨一重，风带着雨的浪卷来。
窗下面有一树芭蕉，叶子青翠，雨滴打在上面，像是歌一样。
竟然下雨了，昨天晚上还是很好的夜色呢，清亮得像能把这个世界都照亮一样，一觉醒来，说变天它就变天了。
我困倦地起来，拉开了露台的帘子，开了玻璃门看到那露台那儿放着一只花瓶，里面插着几朵新鲜的荷花。但是给雨水打得有点可怜的，还有一张纸条在绿绿的茎上。
抓起一看，上面的笔迹有点被雨水模糊了，纸都要濡烂了。
你最喜欢的花。
我认出来这么几个字来，然后笑了，这肯定是裴枫去采来送给我的，只是也不知什么时候下的雨了，他没有叫醒我。
肚子有点饿了，洗刷了就下去，外面的风雨越来越大的样子，而妈妈却坐在沙发上织着毛衣，安静得就像是画一样，开着的灯很温暖，照得让人心里也暖暖的。
“妈妈。”我轻轻地叫了一声。
她抬起头，温柔地看着我：“小米你醒了，妈妈给你炖了香芋排骨粥，我去给你端一点。”
“妈妈不用，我自已去端就好了，妈妈你吃了没有？”
“早吃了呢。”
我一笑，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说：“我又睡得太晚了，妈妈，这雨是什么时候下的啊？我都不知道呢。”
“睡得香才好，身体会比较好一点呢，这雨啊，天刚亮的时候就下了，我还以为只会下一会儿，没想到现在越来越大了。不过没事，妈妈把门窗都关好了，这房子也是很稳固的，不用担心什么。”
我端了粥出来吃着：“妈妈，裴枫呢，他起来吃早饭了吗？”
妈妈做的粥真的好香，香芋又香又糯，排骨也是很嫩很入味。
我觉得再好的酒店的菜送来，都比不上妈妈做的，这大概就是妈妈的味道吧，或许，也是我失去了记忆以为，就很依赖和倚重妈妈。
“他啊，很早就起来了，不过出去了一会就跑回来，刮着大风，叫他别出去也不听，回来的时候伞都给吹跑了，身上也湿湿的，抱了些荷花回来，我叫他赶紧上去洗个热水澡下来吃点东西，不过他都没有下来，我担心他会着凉什么的，又怕打忧他正在休息。这孩子啊，他怎么这么喜欢荷花，大风大雨的还要去采，说过了今天的风雨，说不准明儿个就看不到了。”
我想到露台上放着的荷花，也许，这就是今年所剩下最后的了，风雨过后，那荷塘是多么狼狈都不知道，所剩无几的荷花，都会被催残的。
北京的中秋，这样风雨已经是冷意重重的了。
“妈妈，要不我上去看看他吧？”
“也好，妈妈给他熬了碗姜茶，你顺便端上去，他一直没下来，妈妈也是有点担心的。”
“好的。”我赶紧将粥吃完了，厨房的小锅里炖好了姜茶，我开了火，让它更热点。
烧开了就倒起来，端着就往楼上去。
“裴枫，裴枫，是我，小米。”
“进来吧。”
我进去看到他伏在桌上：“你没有吃早饭，我妈妈很担心呢。”
“没事。”他笑着说：“我不饿。”
“裴枫，你是不是着凉了，你的鼻音都是浓浓的。”
他摇摇头：“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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