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际花盛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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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际花盛衰记-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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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真实姓名,”前大臣说,“我想是叫科朗坦……(这名字你大概没有听说过)
但是,这位先生到你家来,一定会用他在部里用的名字,他让人家叫他德·圣什么先生……”
    “啊!圣伊弗!圣瓦莱尔!非此即彼。”
    “你可以信赖他,路易十八对他是完全信赖的。”
    这次谈话以后,管家便奉命将德·鲁邦普雷先生拒之门外。这情况刚才已经出现了。
    吕西安像一个醉汉似地在意大利剧院观众休息室踱来踱去。他看到自己成了全巴黎
的笑柄。德·雷托雷公爵是他的一个冷酷的仇人,对这类仇人应该微笑而不能报复,因
为他们伤害别人,而伤害别人符合上流社会的规律。德·雷托雷公爵已经知道刚才发生
在格朗利厄公馆台阶上的那一幕。吕西安感到有必要把这场灾祸告知他的现任私人谋士,
但又怕上艾丝苔家去可能会遇到客人而败坏自己名声。他心烦意乱,压根忘记了艾丝苔
就在剧场里。在茫然不知所措中,他还必须跟拉斯蒂涅克聊几句。拉斯蒂涅克还不知道
这件事,还向他祝贺他不久成婚呢。这时候,纽沁根微笑着走到吕西安跟前,对他说:
“请您赏脸过来看一下德·向(尚)碧夫人,她想亲基(自)邀请您参加我们的乔迁庆
典……”
    “非常乐意,男爵。”吕西安回答。对他来说,这位金融家就像是救命天使。
    “让我们单独谈谈,”艾丝苔看到德·纽沁根先生与吕西安一起来到时,对德·纽
沁根先生说,“您去看看杜·瓦诺布尔夫人,我瞥见她在三楼的一个包厢里,跟她的阔
佬在一起……很多阔佬出在印度。”她会意地望了吕西安一眼,补充说:
    “她那位与您这位十分相像。”吕西安微微一笑说。
    “嘿,”艾丝苔用另一个会意的动作回答吕西安,同时继续对男爵说,“您把她和
她的那位阔佬带到我这里来,他很想结识您,人家说他非常富裕。那可怜的女人向我不
知诉了多少苦,抱怨说这个阔佬不行。如果您能叫他减轻点分量,掏点腰包,他就不那
么沉重了。”
    “你们把我们看作披(骗)子休(手)吗?”男爵说。
    “你怎么啦,我的吕西安?……”包厢的门一关上,艾丝苔的嘴唇便贴到他朋友耳
朵上,低声说
    “我完了!人家刚刚向我关上了格朗利厄公馆的大门,借口家里没有人,但实际上
公爵和公爵夫人都在家,院子里停着五辆马车……”
    “怎么,婚事要告吹!”艾丝苔用激动的声音说,她隐约望见了幸福的天堂。
    “我还不知道他们对我在搞什么阴谋……”
    “我的吕西安,”她用温存动人的语调回答,“你为什么要烦恼呢?你以后可以结
一门更好的亲事……我要为你去挣两份地产……”
    “今晚你请吃夜宵吧,我好跟卡洛斯私下谈一谈,尤其要请那个假英国人和瓦诺布
尔。这个阔佬毁了我,他是我们的仇人,我们要抓住他,我们……”吕西安说到这里做
了一个绝望的手势,戛然止住了。
    “嗯,怎么啦?”可怜的姑娘问,感到焦虑不安。
    “哎!德·赛里奇夫人看见了我!”吕西安大声说,“更倒霉的是,德·雷托雷公
爵跟她在一起,他也看到了我的沮丧情绪。”
    确实如此,就在这一时刻,德。雷托雷公爵正在拿德·赛里奇伯爵夫人的痛苦寻开
心。
    “您让吕西安到艾丝苔小姐的包厢去出头露面,”这位年轻的公爵指着这个包厢和
吕西安说,“你对他那么关心,应该告诫他不要这样做。可以到她家去吃夜宵,甚至可
以在她家……但是,格朗利厄家对这个小伙子确实冷淡了,这一点我不觉得奇怪。我刚
才看到他被拒之门外,站在台阶上……”
    “这些烟花女子很危险。”赛里奇夫人说,一边用观剧镜对准艾丝苔的包厢眺望。
    “不错,无论从她们能做什么,还是想做什么来说,都是如此……”
    “这些人会毁了他!”赛里奇夫人说,“听别人说,不管人家给她们钱,还是不给
他们钱,那代价都很高。”
    “对他来说倒不是这样……”年轻的公爵故作惊异地回答“她们非但没有让他花钱,
必要时还给他钱,她们一个个都追求他”
    伯爵夫人嘴角上神经质地轻轻颤动一下,这不能列入她那多种笑容的范围。
    “那好,”艾丝苔说,“半夜来吃夜宵吧!把勃隆代拉斯蒂涅克也带来。至少要有
两个活跃人物,总共不要超过九人。”
    “要想个办法,叫男爵派人把欧罗巴找来,借口是亚细亚要准备夜餐。你把我刚刚
发生的事告诉欧罗巴,要让卡洛斯在控制那个阔佬前得知这一消息。”
    “没有问题。”艾丝苔说。
    这样,佩拉德可能会不知不觉地与他的对手走进同一个屋子。老虎进入狮子的洞穴,
狮子身边还有自己的卫士。
    吕西安回到德·赛里奇夫人的包厢。德·赛里奇夫人没有向他扭过头来,没有向他
微笑,也没有整理自己长裙,来为他让出身边的位子,而是装作根本没有注意进来的人,
继续拿着小望远镜对准着大厅。但是,吕西安从小望远镜的颤动中看出,伯爵夫人的心
情十分紊乱,这是追求违禁的幸福而付出的代价。吕西安还是走到包厢前边她身旁去,
坐在另一个角落,与伯爵夫人隔着一小块空隙。他靠在包厢前沿上,支着右肘,戴手套
的手托着下巴,然后略微转过身来,等待伯爵夫人开口。这一幕演了一半,伯爵夫人还
没有对他说一句话,没有看他一眼。
    “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她最后对吕西安说,“您的位子是在艾丝苔小
姐的包厢里……”
    “我这就去。”吕西安说着便走了出去,没有看伯爵夫人一眼。
    “啊,亲爱的!”杜·瓦诺布尔夫人跟佩拉德一起走进艾丝苔的包厢,说。德·纽
沁根没有认出佩拉德。“我十分高兴向你介绍萨缨埃尔·约翰森先生,他非常钦佩德·
纽沁根先生的才能。”
    “真的吗,先生?”艾丝苔微笑着对佩拉德说。
    “哦,当然,无向(限)钦佩。”佩拉德说。
    “瞧,男爵,这位讲的法语跟您差不多,就像下布列塔尼话跟勃良第话相似一样。
听你们两位谈金融,一定会叫我很开心……富豪先生,为了结识我这位男爵,您知道我
要求您做什么吗?”她微微一笑,说。
    “哦!……我……谢谢您,请您把我介笑(绍)给男爵先生。”
    “好的。”她接着说,“您一定赏光来我家吃夜宵……把男人连结在一起的最强有
力的胶合剂,莫过于香槟酒,它能胶合一切生意,尤其是那种使人堕落的生意。今晚来
吧,您会碰到一些善良的小伙子。至于您呢,我的小弗雷德里克,”她凑到男爵耳边说,
“您坐上您的马车,去圣乔治街,把欧罗巴给我带来,我要为夜宵的事吩咐她几句话……
我留着吕西安,他给我们带来两个很风趣的人……我们要跟这个英国人寻寻开心。”
她又在杜·瓦诺布尔的耳边说了一句。
    佩拉德和男爵出去了,两个女人单独留在那里。
    “啊,亲爱的,如果你能捉弄一下这个无耻的家伙,就算你有本领了。”瓦诺布尔
说。
    “要是做不到,你把他借给我一星期。”艾丝苔大笑着回答。
    “不会,你大概半天也留不住他,”杜·瓦诺布尔夫人辩白说,“我吃的这面包太
硬,牙齿都要咬断了。我这辈子呀,再也不想去为任何英国人创造幸福了……他们都是
些自私冷漠的东西,披着人皮的猪猡……”
    “怎么,对你不尊重吗?”艾丝苔问,微微一笑。
    “相反,亲爱的,这个魔鬼还没有对我称过‘你’呢。”
    “在任何情况下都没有?”艾丝苔说。
    “这无赖一直称我‘夫人’,在任何一个男人都会表示一点儿亲热的时刻,他也保
持着极度冷静……爱情呀,嘿,天哪,对他来说就像刮胡子:他把剃刀擦干净,放进套

子里,照一照镜子,好像在自言自语说:‘我没有刮破皮’◎。他对我的那种尊敬态度
简直叫女人受不了。这个卑劣的牛肉汤外国阔佬也不叫可怜的泰奥多尔躲藏起来,倒让
他在我的洗梳间里站上大半天。总之,他在各方面竭力跟我作对,而且那吝啬劲儿呀……
就像高布赛克和吉戈东走到了一块儿。他带我去吃晚饭,偶尔我没有坐自己的马车,他
连送我回家的马车钱都不付。”    
  ◎“刮破皮”,也有被宰割的意思,一语双关。

 
    “那么,”艾丝苔说,“你侍候他,他给你什么呢?”
    “亲爱的,什么也不给。干干的,一个月五百法郎,另外给我付包租马车费。可是,
亲爱的,这叫什么呀?……就是那种结婚时向杂货店老板租的上市政府、教堂和蓝钟饭
馆的马车……他对我显示这种尊敬,就是在刺激我。如果我显得情绪烦躁,心情不好,
他也不生气。他对我这样说:‘俄(我)愿意俄(我)的姑娘显显她的威力,以便不要
对一位热情的女子说出那种脆(最)可恶,脆(最)没有绅士风土(度)的话:‘你像
一包棉花,一件商品!……嘿嘿!你面前的这个人是解(戒)酒会和反对奴隶制协会会
员。’这个怪人就这样面色苍白,于巴巴冷冰冰地呆在那里,要叫我明白他很尊重我,
就像他也会这样尊重黑人一样,而且这种尊重并不是出于他的好心,而是源于他那废除
奴隶制的观点。”
    “没有比这更无耻了!”艾丝苔说,“要是我,我就叫他倾家荡产,这个怪家伙!”
    “叫他倾家荡产?”杜·瓦诺布尔夫人说,“首先得叫他爱上我才行……可是,就
是你,你也不愿意伸手向他要两个里亚的。他先一本正经地听你说话,然后,会用那种
让你觉得打耳光都很舒服的英国方式对你说,‘在他贫困的生活中,为爱情这区区小事,’
他已经为你花了不少钱。”
    “哎!干咱们这一行的也会碰上这种家伙!”艾丝苔大声说。
    “啊!亲爱的,你真是幸运啊,你!……好好照顾你的纽沁根吧!”
    “你的那个阔佬,他有什么别的念头吗?”
    “阿黛尔也这样问过我。”杜·瓦诺布尔夫人回答。
    “啊,亲爱的,这个人可能已经下决心让一个女人恨他,并且要在一段时间内叫人
家把他赶走。”艾丝苔说。
    “或者是他想跟纽沁根做生意,他知道咱们俩交往密切,就把我抓在手里。阿黛尔
是这么认为的。”杜·瓦诺布尔夫人回答,“这就是为什么今晚我把他介绍给你。啊!
如果我能确切知道他的计划,我与你和纽沁根就能好好沟通一下了。”
    “你对他不发火,”艾丝苔说,“也不常常对他说说你的看法?”
    “你去试试看,你这个机灵人……嘿,不管你怎么热情,他那冷冰冰的微笑终究会
使你受不了。他会回答你说:‘俄(我)是反对奴隶制度的,你是自右(由)的……’
你对他谈最滑稽可笑的事情,他会望着你说:‘这很好嘛!’你会发现,你在他眼里不
是别的,只是个小丑。”
    “跟他发怒呢?”
    “也一样!对他来说,那是一场戏。你可以在他的左胸下方动手术,他丝毫不感到
疼痛,他的内脏可能是白铁做的。我曾对他说过这话,他回答我说:‘我对这样的身体
状况肥(非)常满意……’,讲话总是彬彬有礼。亲爱的,他的心思真叫人捉摸不透……
我再忍受几天这种折磨,以满足我的好奇心。要不,我早就叫菲利普把这个阔佬给收拾
了,菲利普的剑术没人能跟他相比。只有这一着可使了……”
    “我本来就要跟你说这个呢!”艾丝苔叫起来,“不过,你还是先了解一下,他会
不会拳术。因为这些英国老头,亲爱的,他们常常留着一手呢。”
    “这一位倒不是两面派!……如果你看见他怎样来问我有什么吩咐,问我几点钟他
能前来,当然是为了出人意外地来看我,如果你看见他怎样摆出所谓绅士的表示尊重的
姿态,你一定会说:‘这个女人真受宠爱,’而且没有一个女人不这样说……”
    “而且,人家都羡慕我们,亲爱的!”艾丝苔说。
    “啊,是啊!……”杜·瓦诺布尔夫人大声说,“你看吧,我们生活中多少都能感
受到人家并不怎么把我们放在眼里。可是,亲爱的,这个灌满了波尔多◎葡萄酒的大羊
皮袋子对我的尊敬,比起粗暴行为来,更使我感到从未经受过的极其残酷、深刻和完全
的蔑视。他喝得醉醺醺的,就走了,对阿黛尔说是‘为了不惹人讨厌’,也为了不同时
受女人和酒这:强’控制。他滥用我的出租马车,比我用得还多……哦!如果今天晚上
能叫他滚到桌子底下,那该多好……可是,他喝十瓶酒,才刚刚有一点儿醉。虽然醉眼
朦胧,还能看得清清楚楚。”    
  ◎波尔多:葡萄牙的港口城市。

 
    “就像有些人,”艾丝苔说,“他们的窗户外面很脏,而从里往外看,外面的东西
他们都能看得见……我了解人的这种特性:杜·蒂耶就有这种本领,而且比谁都强。”
    “要设法抓住杜·蒂耶,还有纽沁根,如果他们两人能把这个英国人装进他们设计
的某个圈套中,我至少能出一口气!……他们把他搞到街头行乞的境地!啊!亲爱的,
现在落到了一个新教徒伪君子手里,就在这个那么逗人,善良、爱开玩笑的可怜的法莱
克斯之后……那时候我们多么开心!……人家说经纪人都很傻……可是法莱克斯只有一
次失手……”
    “他把你扔下,又一文不给的时候,你就体验到了享乐的烦恼。”
    德·纽沁根带来了欧罗巴。欧罗巴把毒蛇似的脑袋伸进门来,女主人在她耳边说了
几句话,她又消失了。
     
   

 

交际花盛衰记 
第三章

    

    晚上十一点半,五辆马车停到圣乔治街这位名妓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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