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麻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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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麻将城-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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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吓得连忙对话筒说再见。

不料厂长真的来了。矮矮胖胖的身躯很威严地从窗外移过。

果然,话筒刚放下,电话就像受惊似地响起来。我忙跳过去抓起话筒。

一问,却是找科长的。是个男的,声音却脆蹦蹦、冒冒失失的,听上去很不老练,很没有“城府”。我说科长不在。他问你是哪个?我又说科长不在。他又问你是哪个?我没有再说话,就将电话挂了。

回过头,发现女广播员也不见了。只见墙上的小黑板上写着一行软绵绵的字:去电台办事。

我心里有数,知道她去办什么事了。

现在每个办公室都挂了这样一块小黑板,上面写满了工作计划、工作安排和正在办理的工作任务。好像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

又打发了几个电话之后,我的电话终于来了。

——是市委组织部的电话。

那个人也会用鼻子说话,显得训练有素的样子。在问明我的正身以后,就叫我马上到组织部去一趟。而且告诉我:三楼,干部科。

——果然等来了这样一个消息!

我也在那块小黑板上留下几个字:去市委组织部有事。
17。三十如狼生活好像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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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密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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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我的心情既紧张又愉快。路人永远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尤其是一些穿着时髦的姑娘,脸拉得老长,好像人人都欠她一担黄豆。

路人看我的目光也有些奇怪。我立刻猜到了是怎么回事。想起古人“先天下之忧而忧”的格言,我就收敛了笑容,不笑了。

前一阵子,我听说组织部曾到厂里来考察我,说是要我充当第三梯队。他们调查我平时吃什么,穿什么,是不是艰苦朴素,是不是尊老爱幼,是不是谦虚谨慎……事后有人跑来告诉我这些情况,说,你马上要提副局级了……我一直将信将疑,心里直打鼓,你想啊,突然有官当了,而且一下子就比厂长还大,你能真的无所谓、真的漠然视之吗?

想起来,这一切也许要归功于那篇关于“生发灵”的报道文章。“生发灵”是我厂的新产品,不知怎的就获得了省科技成果二等奖。我厂靠它发了财,我也靠它出了名。所以就有人说,光有文凭不会动笔杆也是白搭。

其实我的内心一直很不安。我一直想写一篇真实的有水平的文章来弥补我的不安。比如,我发现我们厂有个青年男秘书叫林卡的,很不简单,多年来,潜心研究人口理论,发表了十几篇论文,加入了这个协会那个协会,应该算自学成才、积极进取的典型了吧?

宣传林卡的文章写好后,厂里却迟迟不盖章。我多次找书记问,书记总是笑眯眯地说,写得不错,蛮好的,我们再看看,再看看。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来分析书记这句话的含意。分析的结果,觉得是凶多吉少。我发现,领导上要批评、处理一个人时,态度总是很好的,开头总是笑眯眯的把对方表扬一番的……

这样一路胡思乱想的,不觉就到了市政府门口。一看到它高大的门楼,突然就感到自己矮了一截。我的经验是,进这样的大门,千万不能露出胆怯的意思,必须理直气壮,旁若无人,不然那个站岗的小兵就会将你盘问个没完。

这里的办公楼里静悄悄的。不像我们厂里,到处乱轰轰的吵得人头疼。我蹑手蹑脚往楼上爬去。

——接见我的将是什么人呢?会是什么事等着我呢?难道今天就向我宣布任命?抑或做上任前的技术指导?……

是啊,我记得,直到现在,还没有人教过我怎么当官呢。我发现人生的好多事情都这样。比如结婚吧,结之前神秘得很,总觉得中间还有什么程序在等着。结果等来等去,什么程序也没有,就这么糊里糊涂地结了。然后就生小孩,打小孩的屁股……听说这些事都是人的本能,是无师自通的。真的是这样吗?……

我进了三楼的干部科。一个秀顶的中年男人抬起头,警觉地打量我:你是……?

哦,我是生物化工厂的,我姓高……我这样自报家门。

哦,是高岸同志吧?

我点头称是。我并不认得他,他却能叫出我的名字。还“同志”。真有点不习惯。

秀顶站起身,一脸假笑地和我握了下手,然后将我引进了隔壁的房间。

我看见房间里坐着两个人,一个我不认识(他自我介绍说是组织部纪检科的);另一个我太认识了——他不是我们厂组织科的小贾吗?他怎么在这里?难道我当副局长还要需要他来指手画脚的?……不过我表面上很热情地跟他打着招呼,并发出响亮的笑声。

谈话正式开始后,秀顶问了我第一句话:你晓得我们为什么事找你吗?

我一听,这话怎么跟警察审问嫌疑犯差不多?我知道,这叫诱供。不过,像我这样的好事,也用得着这样子诱吗?我差点没有脱口而出:

我知道,还不是为了我当副局长的事儿。

好在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继而满脸严肃地摇摇头,说:

不晓得。

其实也是真不晓得——到底到哪个局去当副局长呢?文联、科委、文化局、广播电视局、团市委都有可能,都可以考虑;不过也有可能弄到哪个工业局去,化工局?现在叫化学工业公司了,企业化了,风险比较大,不过房子总是好解决的,先从现在住的这间抗震棚里搬出来再说……

——你文章写的不错嘛。秀顶又说了一句。

看这个形势,到文联、文化局的可能性增大了。

——不行,不行,差远呢。我说。望着他光光的秀顶,我真想问他有没有搽我们厂的“生发灵”。不过我忍住了没问。

——据了解,你平时的组织观念还是比较强的。他又说。

我渐渐地感到有点儿不对劲:他上来一个劲地表扬我,什么意思?我是搞宣传的,我知道有些东西压根儿就是反过来说的。比方“光荣退休”,“光荣下乡”,“光荣让岗”,“光荣的清洁工”,“光荣的人民教师”等等。弄得人家一听光荣二字,就吓得缩回去了。

——今天会出什么故障呢?……我表面故作镇静,脑袋瓜里面却在高速运转:

——过去谈恋爱的事?……过去我确实谈了不少女朋友,可都是规规矩矩谈的,没有豁过边呀……和女广播员?和柳芳?……那更没什么呀。喜欢跳舞?……那也有好几个月不跳了……上班迟到?……对对对,今天还迟到一回呢。唉,都要当副局长的人了,还喜欢睡懒觉,是不成体统。怪不得今天有组织部纪检科的同志在这儿呢。不过厂组织科的小贾他在这里干嘛?是他向上打的小报告?……不过等我以后当了局长,分了新房,和老婆孩子分房间睡,睡的实在了,就不会睡懒觉了。不像现在,一天到晚好像总是没睡醒似的……

——我做得还很不够,很不够。我嘴上这样说。其实也是真话:是没有睡够。

——你和林卡的关系好不好?秀顶又问。纪检竖起耳朵在听。小贾开始往本子上记了。

这是一个选择题。好好呢?还是不好好?似乎一下子搞不清……

纪检见我愣了一下,立刻催促说:不要有什么思想顾虑,对组织上,照实说嘛。

这让我想起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名言。

于是我说:一般吧。

纪检翻了翻眼睛,没说什么。

秀顶接着问:你是不是为他写了篇文章?

我说是。

——都投给哪些报刊了?

……

要命。这不是一个选择题。

这篇稿子确实是外投了,这我知道。不是我,而是林卡。我当时跟他说,厂里还没盖章,投出去不好,人家也不敢用。他说没问题,有人有钱就好办事。我就没好意思继续阻拦。这家伙和我同龄,今年也是三十岁,熬着还没结婚,说是要先立业后成家。他有个女朋友,是隔壁厂的一个打字员,我见过,长得还可以,我们还在一起吃过饭,打过牌。我觉得林卡只是在利用她。林卡拿我的稿子给她去打印,不知打印了多少份,也不知他往外面投了多少份,都投给了哪些报刊?……

——可我现在该如何回答呢?他们为什么要问这个呢?这跟我当局长有什么关系?……我脑子转了半天,也没猜透他们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能再卡壳了,否则纪检又要催了。

于是我说:不清楚。

这下他们都恼了。几乎是同时说:这怎么可能不清楚呢?投了就是投了,没投就是没投,怎么会不清楚呢?

我知道自己答坏了。犯了公式主义的错误。必须想办法应乎一下。我说:

我自己没有投稿,但不晓得林卡他有没有往外投稿。

我对自己的这个狡辩还比较满意。

不料纪检又找出一个漏洞:这么说,你的文章已经给林卡看过了?

我心里一惊:糟糕,这是个漏洞。

没等我回答,秀顶又追问一句:你估计林卡会不会自己往外投?

他把漏洞越扯越大了。

我发现自己对付不了这两个家伙。我不过是个吹泡泡的,中气严重不足;而他们是榨甘蔗的,且利用了扛杆原理。最糟糕的是,我在明处,他们在暗处。我弄不清他们的意图。弄不清意图,就无法对症下药,而用错药,可是要出人命的哟。

——他妈的,要当个副局长,还没当上哪,就这么累人。

他们见我沉默,便交换了一个眼色,似乎要正式向我摊牌了:

——组织上对林卡的情况正在组织调查,专门成立了一个调查组。我们不是要整哪个人,而是要把问题弄清楚。假的就是假的,伪装应该剥去。如果他真是个人才,我们还要提拔使用。我们不带任何偏见。你应该抱着对组织、对他人负责的态度,实事求是,如实反映林卡的……这个情况。最近,组织上正在考察你,这件事也是对你的一个考验……

他妈的,搞了半天,原来不是当副局长的事!我气坏了。激动的心都白跳了。

——林卡么,这个人,因为厂里要我采访他,写他的文章,所以,他的情况,我知道一些,也不是什么新情况,都是公开的秘密了……

我说。谢天谢地,我现在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比如:他小时候到图书馆去偷过书,长大了喜欢说谎,比如经常给厂里送假病假条等,他妈妈是个医生,听说作风不太好,对林卡也有不好的影响……

如果我在这里及时打住,及时闭嘴,事态的发展可能就不一样了。要命的是我自己感觉自己像个可耻的叛徒,还没受到严刑拷打,就主动将最好的朋友出卖了,良心上有点过不去。于是我又安慰性地说了如下几句话:

——不过,我看他发表的十几篇论文是真的,他自学成才的事迹是真的,我写的东西都是事实,这次我没有掺假……

凭我不太灵敏的嗅觉,我估计这次林卡要倒大霉了。不过,为什么原因呢?祸起何方?我却无从知晓。林卡此刻恐怕还蒙在鼓里。

秀顶又接着问了:你和他接触期间,有没有发现他其他什么问题?比如政治倾向上、思想作风上……

又是诱供。

我内心有点儿愤怒了。

我知道我应该怎么回答。我又不是傻子。林卡这家伙平时确实说过不少“不健康”的话。比如:“要是在外国,我早就当上博士了;”“我要是出了国,就不回来了;”……可话说回来,这年头,谁私下里不发点牢骚呢?话再说回来,这年头,万岁不离口的就一定是忠诚可靠的吗?……问题就出在这儿:我明明晓得该怎么说,却偏偏说了一句不该说的——

我说:我们平时并不要好,关系并不密切,他和我说话很谨慎,我没有听他说什么过分的话。

秀顶又说了:你不要紧张。你不要什么事情都往后缩。我们向你调查,就是信任你。你要站在我们调查组的立场上,把知道的都讲出来,有些记不清的,尽量回忆一下,不一定要那么准确,只要主要精神对头就行了。

这不是诱供了,近乎是“编供”了。

我点点头,心里却在冷笑:他们居然认为我是在害怕,居然认为我会“回忆”一点他们需要的东西给他们,他们居然以为我和他们一样,为了讨好上面,为了往上爬,可以不择一切手段……刚才我已经说得够多了,我已经很后悔了,我已经给你们台阶下了,可你们为什么不给我台阶下呢?……

我说,好吧,我再想想。想起什么,我随时和你们联系。

秀顶还不放过我:你知道你写林卡的那篇文章,都投到哪些报刊去了?

我说,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清楚,这要问林卡才知道。

——你怎么会不清楚呢?你怎么会将文章交给他呢?

我说,按规定,这样的报告文学要和当事人见面,得到他的同意。我并不知道他会不会拿去打印、投稿。

——你的意思,这件事上,你没有一点责任?

我说,我没有这么说。严格来说,我还是有点责任的。

——那么好,现在,组织上就要求你负起责任来。秀顶稍稍加重了一点语气:你找林卡,把这个情况搞清楚。所有投稿的报刊,你都要以作者的名义,将稿子撤回来。否则,这些稿件一旦公开发表,将对我们的调查工作带来极大的被动。

我只能点点头,说一个字:好。

他们又问了我几个问题,我也客客气气地答了。他们当然不满意,但又不好说什么。最后面面相觑,眼看要陷入僵局。多亏秀顶及时向小贾要过记录本,看了一下,然后递给我,要我签字。

我看见那本记录本上干巴巴的几行字,问得多,答得少,不禁微笑起来。我很潇洒地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高岸。

我觉得,总的来说,今天不失一个未来副局长的风度。再说,不管当没当什么副局长,风度是最要紧的。像他们那样的,就很让人打心里面瞧不起。

临走的时候,纪检还特别向我交待了纪律:这次调查的情况必须严格保密,连爹娘老婆都不能透露。如有泄漏,组织上要追究责任。

我说这个我知道。我还说:后会有期。

我冲他们笑了笑,招了下手。

他们没笑,也没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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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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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老婆大概看出我闷闷不乐,问我有什么心事。

我说;没有心事。

下午组织上刚交待过,我岂能4个小时不到就泄密?

再说,这种事跟她说也没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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