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麻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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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麻将城-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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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这时把孩子抱上了台,台上台下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孩子身上。这时,谁也没有注意到赵虾娣那痴呆发直的目光和那半张着的、哆哆嗦嗦的嘴唇……

“我为赵虾娣的行为感到遗憾”,纪雪梅继续说,“本来可以很好解决的事情,弄得这样不可收拾。我们两家当亲戚来往,每家就等于有了两个儿子,而且她的孩子还可以考虑保持定量户口不变,这样解决有什么不好呢?我们劝赵虾娣还是自己拿主张,三思而行!……”

赵虾娣那一直哆嗦着的嘴终于张开了,但随即用一只手捂住了,伴着一声抽泣,她把头狠狠地摔在了臂膀里……

“肃静!不许喧哗!”审判长喊。

“赵虾娣和委托代理人,你们有什么问题要问吗?”审判长问道。

“当然有罗。”罗财子不急不忙地说,“咱正要请教一个问题。纪雪梅身边的伢子血型跟父母不对,就判定那个伢子不是她亲生的?法庭有没有调查过,纪雪梅生活作风怎么说?伢子是不是偷人养的?世界上的事情复杂得很呐!……”

纪雪梅万万没有想到罗财子会当众提出这么个下流的问题,顿时觉得浑身的血都在往脸上涌!她张着嘴,胸脯剧烈起伏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台下奇怪地静默了几秒钟,然后,“轰”的一声炸开了,好多人在骂:“流氓!”“老骚棍!”“不要脸!”“撕他的嘴!”

“肃静!肃静!肃静!……”

广场上的大喇叭里也反复响着着两个字:“肃静肃静!……”

运河两岸都密密麻麻坐的人,河对岸大都是乡里人,听到这里顿时活跃起来,劈劈啪啪地拍起巴掌来。河这边的人则冲着他们吐唾沫——法庭外面比里面更热闹呢!……

终于,喇叭里响起了审判长威严的声音:

“现在宣读法庭判决书!……为保护公民的合法权利,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细则》第104条,第1款之规定,特作判决如下:一、纪雪梅、章云现抚养的小孩系赵虾娣亲生,赵虾娣夫妇应于判决发生法律效力之日起,将小孩领回抚养,不得虐待、遗弃;二、赵虾娣夫妇应将现在抚养的小孩在判决发生法律效力之日起T州人民医院代为抚养……如当事人不服本判决,可在十五天之内向市中级人民法院提出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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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罗财子早就准备好了上诉状,他用微笑迎接了这一轮较量的失败,他象个久经“赌场”的牌手,不慌不忙地打出了下一张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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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这场“马拉松”比赛又继续进行。一切都得按法院判决的执行。

在这期间,赵虾娣的日子大概最不好过了。她神经高度紧张,时刻看着孩子,生怕被别人抢去。

有一天邻居“大奶子”跟她开玩笑,故意把那孩子藏了起来,她便村前村后条着脚乱找。“大奶子”心里挺乐:“看她那个拙货,生得出这么乖巧的儿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的模样!”

“大奶子”经常上城里去卖菜。人家认得她是东庄的,就冲她说:“你们乡下人最不讲理,人家的伢子不还给人家,讹在家里,怎么好意思的?”

“大奶子”毫不示弱:“你们街上人最缺德,看咱乡下人的伢子长得好,就打坏主意跟咱换,咱不换,你们就抢!打得好!打得活该!”

街上人说:“法院都判下来了!还怕你们不还?怕的是屁股痒了想坐班房?!”

“大奶子”说:“要是换得把你们咱就不上街卖菜了!”

街上人说:“要是换不回来,下回你看见我,就把头割给你!”

“大奶子”说:“街上人都是黄鼠狼不安好心!哪个不晓得,你们串起来欺咱乡下人。买菜还多捞一把菜呢?街上的人就不养呆子?呆子就配咱乡下人养?咱现在才看不上三五千元钱呢?把多少钱,人家也不换伢子!……”

“大奶子”卖完了菜,也常挑着空箩筐到纪雪梅家坐坐,讨口水喝。纪雪梅就向她打听乡下孩子的情况。她总是说:“不在家里呢,带外去呢!带到老远的地方去呢!”

纪雪梅信以为真,终日郁闷不乐。

单位领导很关心她,叫她暂时不要上班,集中精力把这场官司打完了再说。她觉得整天在家里憋着也不是办法,就开始写各种人民来信,写个不停,写给各个报社、法律杂志、写给层层级级的领导。家里到处堆满了信纸信封,拿起来一读都是这话:

“编辑同志:我怀着十分痛苦和焦急的心情,向你们诉说一件罕见的不幸事件……”

“首长,您好!请原谅我冒昧打扰您,我是T州一个普普通通的青年妇女……”

这些千篇一律的信不断地发出去,尽管没有回音,但她觉得自己算是做了些什么……

那天她在街上偶然碰见了赵虾娣,见她手里也拿着一叠子信到邮局去寄。她和她互相打了个招呼,问了个好,就擦肩而过了。不过纪雪梅总在想:“她给谁寄信呢?她寄那么多信做什么呢?……”

就这样,拖拖拉拉的,半年时间过去了。她不知道还要等多长时间……?身边的孩子自然是一天天在长大。

纪雪梅常常呆呆地长时间地盯着那孩子,头脑里不时冒出一些古怪的念头:“要是我不晓得这孩子换错了,现在又会怎么样?……要是和城里人的孩子换错了,现在又会怎么样?……”

被这些古怪的念头折磨久了,她就用自行车带着孩子,一直骑到城外那座没有栏杆的石桥旁,痴痴呆呆的往河对面望,好象期待出现什么奇迹。但她始终不敢跨过桥去。那桥太窄、太旧、太玄了,她怕。
11。小城起风波自 我 爆 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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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自我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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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途汽车终于在麻将城停住,拎着大包小包的旅客一出车站,便立即被外面迎候已久的人群团团围住。这个自发的欢迎队伍主要由人力车夫和麻将个体户组成。

——要叉(车)子送吧?要叉子送吧?

——麻枪(将)要伐?麻将要伐?

前一句把外地人吓一跳,后一句也使他们不痛快:我要“麻枪”做什么?小说电影里只有那些兵痞土匪地主婆才哗啦哗啦玩那玩意儿。

有几个生意人紧紧盯住一位干部模样的中年旅客不放。他们很懂得抓重点,抓要案。

而这次是蚊子叮菩萨找错了人——这位干部模样的中年旅客是本地人,而且是本市的干部:市委宣传部何副科长,他既不能坐三轮车(不好报销),更不会买麻将。由于他不会说本地方言,所以被“蚊子”们亲亲热热地叮了好久才得以获释。

今天何副科长身上带着一份重要“情报”——《春花》杂志第三期。之所以把一本文学杂志说成“情报”,是因为上面刊载着本城青年作者陈鱼的一篇报告小说《小城》,写的是本市宣传部新闻报道科长徐泡生吃的一场冤枉官司——虽说不叫人对号入座,可这样的事情,碰上谁都会立即把屁股嵌进去的嘛!

这次他去省里开会,有机会先一步读到了它,职业的本能促使自己立即赶回来汇报。宣传工作就是党的喉舌和耳目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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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发在《春花》杂志第三期,陈鱼事先就得到了杂志社的通知。激动是无疑的,三十来岁,爬格子爬了八年,才爬出个处女作。为什么叫处女作呢?不就是拿它和结婚相比吗?……一面高兴得要疯,一面却要保密,必须强忍着,谁也不能告诉——也太不人道了。

同样,因为要保密,所以发表文章时署的是笔名。署真名他敢吗?当司令员的父亲现在已经离休了,就算没离休,你能调动军队来打吗?

一月过去了,二月快见底了,三月的春风眼看就要吹起来了。陈鱼实在等得不耐烦了,就抽烟,就喊几个弟兄来喝酒,喝了酒就发疯,胡说八道,谈女人,谈“力的作用”——这样似乎日子过得快一些。

这天下午,陈鱼照例怀揣着秘密去电台上班。现在他是电台的包干记者。每天来电台转一圈,其余时间听便,只要一个月交14篇新闻稿就行。他每天早上睡到八、九点钟,像太阳一样冉冉升起,然后吃老婆早煮好的两只鸡蛋,出去吃面条、肉包子。如果吃得满意,才骑车子出去找找新闻。巴掌大的小城,一个钟头能转几圈。下午是不出门的。小城就是发生了人咬狗的新闻他也不出去。午觉必定要睡到三、四点钟的。然后起来喝咖啡,读报纸,看电视,等待灵感。灵感来了,就关紧门,用棉花球塞了耳朵去当作家,一直当到夜里二十四点或四点不等。他一个人独居一个房间,老婆未经许可不得擅自入内。

到了电台,交稿子时,他遇见局长。局长望望左右,说:来来来……

——局长有何吩咐?

——听说你把徐泡生的事情写了文章?

陈鱼一惊,忙问:哪个说的?

——先别问哪个说的,你有没有写?

——没、没有哇。

——没有?

局长疑惑地看着他,半晌才说:是嘛,我也说嘛,你写这个东西我能不知道?可他们说得神乎其神,说你的名字登在《春花》杂志的封面上,里面用的是笔名。我就说会不会是同名同性……

陈鱼只觉得头脑“轰”地一响,《春花》怎么能出这样的差错呢?把我的真名登到了封面上?这不是“自杀式爆炸”么?于是他脱口问道:《春花》呢?《春花》在哪里?

他急于想见到《春花》。

局长当然没能给他个满意的答复。他急忙来到离电台不远的一个邮电所。他认得那个女营业员,她丈夫是从部队转业的。

——哎,《春花》来了没有?

她告诉他没有。

——哎,要是来了一本也不要卖,全部给我啊?

——做什么?

——这……,你就别问了,来了你就知道了。

出了门,他才相信局长说的是真的,千真万确——不是小说,也不是报告小说,而是事实。结果会怎样?他一时还无法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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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徐泡生也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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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泡生吃了笔头子的苦,白白地坐了半年牢。摸摸脑袋还在肩膀上,心想大概还不要紧,先在家休养一阵子再说。

休养了一阵,光头渐渐长出头发来了,长得比以前还黑些、亮些。该来看的都来看过他了,该去谢的他也上门道谢过了,包括市委姜书记那里——那个最后批准把他送进牢房的人。不过,他总有个感觉:自己好像已经从一个庄严的新闻人物变成了一个滑稽的人物。

是的,多滑稽啊!在中国,一个从牢房里放出来的人。在小城那些熟悉的面孔中间穿来穿去,浑身不自在,更别说威严了。而作为一个党的干部,是不能不威严的。他想调走。可那些为他出过大力流过大汗把他从牢里救出来的人,好像力气都使完了,汗流进了,如今全都他娘的软绵绵的。他很气。但一想,现在的事情就是这样,也不能怪人家。这样一想,也就不怎么气了。决定还是在小城干一阵子再说。况且姜书记已暗示要给他官复原职。他心里计划着,等头发再长长一些,剪一个漂漂亮亮的西装头,就去上任——继续干他的新闻报道科长。虽说现在提到新闻报道他头就炸。

乍听说陈鱼把他的冤案写成了文章,他心里确实掠过一阵报复的快意:那些狗日的,也让他们尝尝笔头的厉害!……然而又有几分担忧:我现在已官复原职,现在旧事重提,有什么好处呢?万一触怒了……!?他把各种好处坏处加加减减平方除二,最后觉得也许还是扩大影响的好,自己的英勇事迹万一给哪位大人物看中了,还愁不上?人生就是搏、就是机会嘛!这个机会还是要碰的……

等他从何副科长手里拿过《春花》,一口气看完《小城》之后,才真正地气炸了!算起来,他的肺已经气炸过好几次了。从带红领巾的时候起,他就上台发言:刘少奇妄图复辟资本主义,让我们吃两遍苦受两茬罪,把我的肺都气炸了!……后来批林批孔批宋江批邓批“四人帮”都要上台发言,声明自己的肺都气炸了。不过,这次是真的气炸了,呼吸都困难了——

妈的你看他怎么写的!说自己能吃三大海碗泡饭!说自己的老婆洗澡时被那个警察上上下下看了个够!说自己关在牢里贪生怕死,哭哭啼啼——丑化!简直是丑化!这那里还称得上什么英雄?叫我以后还怎么见人?叫我老婆怎么见人?

他暗暗把陈鱼恨了个前心贴后心!

这家伙!自己要出名,就不惜往人家脸上抹屎!

别的什么不好写,偏要写我老婆光身子给别的男人看!看!有什么好看的!

一想到小城无数眼睛盯住那个细节风起云涌的前景,他就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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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避 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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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本《春花》一到小城眨眼功夫无影无踪了。买不到的人就埋怨邮局怎么进这么少,二十几万人口。就进几十本!什么比例?邮局的人说文学杂志中它还是进的多的,有的杂志只进五本都卖不掉。

那个女营业员见一上午有上百人来买《春花》,就越发把《春花》藏得深深的。她自己留下一本,其余五本都卖给了陈鱼。

陈鱼来到电台,拉开小皮包的拉链交稿子,不料暴露了里面的《春花》。立时就有人扑过来,不由分说将杂志一抢而光,最后扔给他一只空提包。陈鱼哭笑不得:哎——我自己一本都没有了!人家说:你还愁没有吗?跟编辑部去要嘛!

于是陈鱼就打长途电话,找到了那个责任编辑。对方开口就打招呼,说我们工作疏忽,把你的真名印到封面上了,让你在小城暴露了。陈鱼说不要紧,这儿也是共。产。党领导的天下,又不是白区。接着要求他多寄几本《春花》来。

——规定的两本已经寄出了,你还要多少本?

陈鱼很想说再多也不要紧,可又怕那样子小家子气,显得从来没发表过文章似的,让人瞧不起,于是就说:你看着办吧!

——关键的是,你要做好各种准备,防止意外,你们那个地方,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编辑不放心地再三叮嘱。

陈鱼说不要紧,这儿又不是乡下,又不是白区,这儿也是共。产。党领导的天下嘛。

——那就好,你多注意点。

陈鱼放下电话,心里有点发毛。在原地怔了半天,不知往哪里去好。这时局长走了过来,脸上阴阴的。陈鱼急忙头一低,装着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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